1.2谁需要问牌?
什麽样的人会需要透过塔罗牌来检视自我 ?或者,这个问题应该这样问:我们自己难道无法透过感觉来体察自我的现况吗?这裡我想要指出的是,对于「自我关照」这项近乎于呼吸一般不可或缺的活动而言,藉由感觉来体察,对于多数人而言,是一项再基本不过的技能。不过,我们的感觉其实并不是源于我们自身,而是由语言在第一时间所塑造,就如同Lacan所言 : language and its structure exist prior to the moment at whicheach subject at a certain point in his mental development makes hisentry into it.4 我们仰赖语言系统来描述自己的感觉,事实上,在我们出生之前,语言系统已然是一个先于自我的存在了。它形塑了我们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以及我们叙述的面貌。正如Lacan所强调的,语言作为一个先于我们自身存在的存在,它在我们出生之前即已统驭着人类社会的各种面向,在我们逐渐牙牙学语的过程中,语言的影响力会与日俱增,进而在我们不知不觉、甚至有自觉亦无法转圜之间,主宰了自我的世界。换句话说,一个在直觉判断上外于自我的语言系统,其实才是塑造了自我的真正根源。也因此,对于自我的感知,不可能完全透过纯粹的「感觉」来接收,必然经历了语言的转换。 虽然我们的感知无法避开语言而存在,但是语言本身作为我们理解外在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也应当可以作为一种适切的剖析工具,让自我呈现出一个清晰的样貌,好让自己得以更进一步理解隐藏在「我」之内的「他」/「她」。 但在一般情形下,我们很
少急迫地感受到理解自我的必要性,拥有理解自我的渴望,往往发生于面临抉择或难题之时,我们希冀透过理解(此时我们认为我们并不理解的)自我,来帮助我们做出更好的选择。 Lacan在The Mirror Stage as Formative of the Function of the Ias Revealed in Psychoanalytic Experience里,藉由mirror stage谈到了理想自我如何诞生: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言,在还没有透过镜子来全面地理解自我形象前,我们眼中的「自我」不过就是许多片段肢体影像的组合,而不具有一个完整的形象。但在这个时期,这样的片段影像组合因为没有比较的基准,也仅仅是婴儿对于自我的原始认知,并不存在比较之后所产生的价值判断。
而当一个婴儿第一次由成人抱着,在镜中同时看见了成人和自己的双重影像之后,在和成人的完整强壮(特别是在自己被抱着的情形下)相较之下,它才会对自我的
脆弱和残缺有所认知,并依照着成人完好的形象,建构出一个理想自我(Ideal-I)。而终其一生,我们都在追求源于镜像之中的理想自我,并将那残缺的自我隐没到意识之中。然而,我们一生当中所遭遇的种种事件,以及我们的反应,其实都受到那潜抑的残缺自我所支配,特别是遭遇到困境之时,由于性质的相吸,残缺自我的力量更会突显出来。但是残缺所能致使的,往往只是毁灭性的后果,属于破坏的力量,而那只是人所具备的能量来源之一。世界万物的
运作规则,同时也仰赖了创造性的建设力量。人有追求完整的本性,而塔罗牌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体现自我完整,这一点在塔罗牌的创造过程、以及后世为它累积下来的丰富意义裡都可以看出。我们已经得到了问牌最终的目的和可能获致的结果,在此要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谁需要问牌?想当然是当有人的自我内部有所需求,希望藉由占牌来得到解答(满足)时。但我认为,不论「自我」的型态如何,塔罗牌所能映照出的,并不仅是自我本身的样貌,而是自我在各种情境之下所具备的认知和视角。当然,塔罗牌并不是不能询问这样的问题:「请给予我关于
『
自我』的指示」,然而塔罗牌所呈现的,应当是「我如何看待『请给予我关于「自我」的指示』」。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自我形体是否和视角相符的问题:当自我形体处于不完整的状态时,能不能同时具备一个具有开放性的视角呢?或者,「趋
向完整」的自觉,仅能由全观全知的塔罗牌来赋与?在使用塔罗牌的过程中,我对于我看待事物的死角有了自觉:因为对于某些牌相和其牌义,我难以对应到现实世界之中。当我使用牌时,我明白我处于一个匮乏状态,希冀寻求一个解答,好解决问题,迈向更美好的境地,这种「向自我完整趋近」的内在动力,应具有普遍共通的特性。但是这个特性是由塔罗牌知会我的,或是我本身先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而占牌只是作为确认的手段?更深入地说,问牌人本身的行为,是一种映照自我的方式,或者是确认自我对于自我的某种观察?或其实,在牌义的多重诠释下,这些都已然包括在内?塔罗牌能为自我解答,但又要如何解答其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