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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奇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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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28
标题:
奇诺之旅
来源:网络
世界并不美丽,但也因此而美丽。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 it is. —
序 在丛林中·b — Lost in the Forest·b —
接着,黑暗出现了。
一丁点儿光亮也没有。
月亮星星也看不见。
只有和缓的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像是在点缀这黑暗似的传过来。
「是呀……这理由有些牵强……」冷不防传来了人声。像是个少年的声音,显得稍微嗓门儿有些高。
「牵强?怎么说?」另外一个声音催促般地问。是个更年少的男孩子的声音。
很短的一阵静寂过后,最开始的那个声音静静地谈了起来。那语气就像是面朝着无人的方向,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呀,认为自己有时是个不可理喻,愚蠢矮小的家伙,是个丑陋不堪的人。但为什么这么想并不清楚,只是时常这么想,时常又只能这么想……但每逢此时,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世界呀,别人的生活方式等等,都觉得是那么美,那么的了不起,觉得可爱得不得了……我想我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些,才出门旅行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接着说。
「我想只要我还在旅途之中,很多艰难和悲伤的事也会在各个目的地等着我」
「是吗?」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中止旅行。旅行很有意思,就算是有必要去杀人,我也会继续下去的。况且……」
「况且?」
「想中止的话,随时都可以,所以我要继续下去。」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坚决地说,接着又问道
「你能理解吗?」
「老实说,我不是太明白。」另一个声音答道。
「那没有关系」
「是吗?」
「我自己也许也不太明白,也许我也在迷惑之中,也或许我是为了搞明白才继续旅行下去的。」
「这样啊。」
「行了,我要睡了。明天还有好一段路要赶呢。……晚安,艾鲁麦斯。」
「晚安,奇诺。」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很快沉寂下来。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29
第一话 心痛之国 — I See You —
一片绿海之中,延伸出一道茶色的线。
这是一条简单用土砌成的路,向西边笔直地延伸出去。路的两边是没膝高的草地,像是风向的指示标一样,随风缓缓波动。远处也好近处也好,看不到一棵树。
路的正中飞驰着一台Motorado(注:一种摩托车,特指不能飞行的类型)。机车的后备箱上绑着一只污渍斑斑的皮包。
Motorado轰鸣着引擎,以及高的速度奔驰着,时不时地还左右打两下晃。每当此时,骑手就匆忙转舵,倾斜身体,调整方向。
骑手的身形不大,穿着黑色的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皮带前面挂着几个储物袋,后面挂着手持型Pathada(注:Pathada是枪械,这里指手枪)的枪套。里面装着一支自动式Pathada,枪把朝上。
骑手的右腿的枪套里装着另一支左轮式的手持Pathada。为了防止掉落,枪套的带子用枪机揶住了。
骑手的帽子像飞行帽似的,只有前面有帽沿儿,两边带着防寒用的耳罩。帽垂儿用风镜的带子扣住,多出来的部分被风吹得啪哒帕达地直响,帽子倒是因此而不会被风的压力吹跑。
风镜下是一张年轻的脸。大大的眼睛,俊俏而精悍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
Motorado向骑手说道。
「真是的,搞不清奇诺你到底在考虑些什么。有吃的就吃不就得了。」
被称为奇诺的骑手答道。
「难得才发现了城镇,随身带的干粮可不能动。」
他们行进的路的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处城镇的外墙。
「况且后备干粮是为到最后而准备的。」
霎时,前轮由于地面坑洼不平而失去平衡,Motorado又摇摆起来。奇诺慌忙调整方向。
「哇!」
「对不起,艾鲁麦斯。」
奇诺将速度一点点放慢,被称为艾鲁麦斯的机车嘟囔着。
「真是的,那个国家里可不见得有食物呦,要是一个人也没有,你准备怎么办?」
「说的也是,到时候……」
「到时候?」
「再说呗。」
到了外墙跟前,奇诺停住了艾鲁麦斯。高高的城墙前是护城河和吊桥。
奇诺的目光落到了桥跟前的一所小小的建筑物上,他正想从艾鲁麦斯上下来时,艾鲁麦斯摇晃起来,奇诺注意到自己还没有放下机车的支架,但他无力将艾鲁麦斯支起,于是就势向左放倒了。
「啊,你干什么呢!奇诺,你小子把我就这么倒放着吗,嗨!快把我立起来,立起来!」
躺在地上的艾鲁麦斯歇斯底里地叫着。奇诺想把它一下子立起,但立到一半儿不动了。
「怎么的啦?」艾鲁麦斯问。奇诺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肚子饿得使不上力气……」
「所以叫你吃午饭的嘛……听好,奇诺,早跟你说过好几遍了,Motorado的驾驶本身就是一项运动。就算不像骑自行车那样,单是驾驶也要消耗相当大的能量的。过不多久就在不自觉当中就使不上力气了,而且脑筋也不灵活起来。这样一来,平时能反应得过来的突发情况也反应不过来。很容易由于简单的错误发生事故……哎?奇诺,你有没有在听啊?」
建筑物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台像自动贩卖机似的机器摆在哪里。在奇诺进来的同时,机器启动了。它向奇诺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很快地开出了入国许可证。吊桥放下来了。
「真够快的呀。」看到奇诺回来,已经被支起的艾鲁麦斯说。
「有点儿怪。」奇诺跨上艾鲁麦斯,开动了引擎。
「有什么怪的?」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机器。」奇诺开动艾鲁麦斯,开始过桥。
「要是进了城,总不至于也见不到一个人吧……」艾鲁麦斯调侃地说。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吃了吗?」
「吃了。」奇诺边满足地答着,边朝停在建筑物前的艾鲁麦斯走来。
「有什么人吗?」
「一个也没。」奇诺简短地说着,跨上艾鲁麦斯,然后朝周围环顾了一遍。
一条宽阔的柏油大道,两边有不少平房。奇诺刚出来的建筑物门前挂着[餐馆]的牌子。
大道两边还有步行林荫道,路灯和树木有规则地排列着。前方不远处有个十字路口,还有红绿灯。路向前一直延伸出去,路的尽头是森林,除了一片绿色什么也看不到了。
回头看是刚才经过的城墙,左右两边有些什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单是从这儿看,这个城镇就大得出奇,而且还相当的平坦。
「谁也没有还能做得出饭菜吗?」
「啊,都是机器做的,好好吃啊。」
「邪门的地方。」
自刚才奇诺和艾鲁麦斯进来的时候,城里就一个人也没有。城镇很是漂亮,道路也修整得很好。但人影却哪里也见不到。
这时一辆汽车驶来,在奇诺和艾鲁麦斯面前停住了。车门开了,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机器。在宣读了表示入国欢迎的致辞后,将城镇地图递给了奇诺。奇诺一接过来,机器又关上车门,乘车离去了。奇诺首先查了查吃饭的地方在哪儿。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餐馆,奇诺进去看了看,果然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但尽管如此,宽敞的店内却一尘不染。
出来迎接奇诺的是一部搭载了电脑,还安装了两只胳膊的轮椅似的机器,由它接受顾客的点菜。
奇诺点的是和意大利面很相似的面食,不知用什么肉做的肉排,以及有着从未曾见过颜色的水果。过了一会儿,由机器把菜端来了,奇诺用完餐,向机器结了帐。
价格便宜得不得了。
然后,在机器的陪送下奇诺出了店。
奇诺凭借附近的指示牌,找到了给艾鲁麦斯补充燃料的地方,驱车向那里赶去。这里还是看不到任何人。路上看到行驶的汽车就追过去,但也只是无人的清扫车而已。在无人加油站,奇诺给艾鲁麦斯做了补给。和先前的价格一样便宜。
接下来要找旅馆了。到了一看,还是谁也没有。
奢华的饭店从里到外扫除得格外干净。大厅的大理石闪闪发光。前台里坐着的是机器,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干净利索。价格还是很便宜。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进了房间。奇诺从没见过如此豪华的房间。他向负责接待的机器几次三番地确认,诸如住这个房间是否真的可以,档次有没有搞错,对方知不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钱人,结账时要是索求巨额费用是绝对付不起的之类的问题。
「穷酸相儿。」艾鲁麦斯嘀咕道。
奇诺随便地在宽敞的浴室冲了淋浴,更换了内衣和外衣。刚想自己清洗衣物时,注意到饭店有洗衣服务,就叫了这项服务。还是由机器来取的衣服,在告知明早就能洗好后就走了。
奇诺和艾鲁麦斯将得来的地图在地毯上展开到最大。
现在所处的饭店在地图上位于离城镇入口处很近的[东门·商店街]一带。镇子呈圆形,十分宽广。刚才奇诺他们所走过的不过是镇子的一角而已。
在镇子的中心部,有一处标有[中枢?政治区]的圆形区域,这里被涂成了浅红色。在南边有处用蓝色标出的很大的一个湖。还有一个涂成茶色的[工厂研究所]的区域,位于城镇的最北端。
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涂成了浅绿色的[居住区],占了城镇面积的一半以上。
「这不是有人住着吗。」
「造了这么多的机器,还都好好运作着。一定有什么人在。至少不会像先前一样,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那为什么谁也看不到呢?」
「是呀,能想到的原因嘛……比如因为宗教什么的不可以外出啦,放假啦,刚好是午睡时间啦等等,或许只是不在这一带住罢了。」
「那这么说的话……在居住区?」
「有可能。」
「好吧,奇诺,咱们去看看吧!」艾鲁麦斯兴奋地大声说,但奇诺却摇了摇头。
「不,今天不行。现在去的话,在日落之前该回不来了。就算是在城里,走夜路也不方便。况且……」
「况且?」
「好困,我要睡觉了」
「啊?平时这个时间离睡觉还早啊」
艾鲁麦斯这么说着的时候,奇诺从枪套里拔出Pathada,和夹克一起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地朝床铺走去。
「你说得没错……艾鲁麦斯,可我只要一见到漂亮的床就不由自主地想躺下,同时也犯起困来」
说完,奇诺把夹克挂在宽大的床帮上,将Pathada压在枕头下,然后就一头扎在柔软的被子上。「好幸福啊……」奇诺小声说完就沉入了梦乡。
「没出息。」艾鲁麦斯嘀咕道。
次日早晨,随着黎明的出现,奇诺起了床。
房间的物品篮里放着昨天委托清洗的衣物,洗得就跟新的一样。
奇诺开始维护起两支Pathada来。
在后腰别着的自动式的那把,奇诺叫它[森中人]。这是一支枪身细长的Pathada,使用的是22LR弹。子弹的破坏力虽不大,枪身长而重量适中,命中精度较高。
奇诺从[森中人]的弹仓里取出子弹,再重新填装到别的弹仓里。
另一支挂在腿上的Pathada,通称[加农],是支单手制动式的左轮。
所谓单手制动式就是指,每击出一发,就要用手扳一下枪机。而只需要扣扳机就可以直接射击的称为双击。
[加农]不使用带弹壳的子弹。火药和弹头直接装在弹仓里。因此再装弹的时候,就必须用手来一一填装火药,弹头和雷管。雷管指的是用来装火药的小管子,接在弹仓的后面,由枪机击打而引火。
奇诺把[加农]的弹仓换了一个空的,做了好几次的拔枪射击练习。然后去冲了淋浴。
奇诺来到饭店大堂旁边的餐厅,这里给他一个人预备了丰盛的宴席。
机器准备了平底锅,问奇诺想吃什么样的菜肉蛋卷。
奇诺还是先仔细确认了餐费是否包在住宿费里,然后吃了足足有一天的量后,回到了房间。由于吃得太多,只得休息一阵儿。
等太阳升起得差不多的时候,奇诺敲醒了艾鲁麦斯。奇诺将行李都装上艾鲁麦斯后,退了房。然后边看地图,边向[居住区]驶去。
[居住区]几乎就是森林。粗壮的树木枝叶繁茂,还有几条小溪在流淌。小鸟的叫声彼此呼应,湿润适中的空气格外得清爽。
奇诺和艾鲁麦斯行驶在未曾经过铺装的路面上。
一路上不时有人家出现。建筑样式完全相同,都是宽敞的平房,就像是为了隐蔽而建在森林里似的。房子与房子间离得相当远。
奇诺和艾鲁麦斯以为会遇见什么人,就在森林里的这条路上跑了好一阵,但谁也没遇上。
奇诺试着把艾鲁麦斯停在能看见房屋的位置上。老房子一般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在这里感觉不到。就像和在别的国家见到的房子一样,能感到一股有人居住的温馨。
看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的影子。觉得在边儿上再看也没用,奇诺发动了艾鲁麦斯。
结果还是一个人也没发现,奇诺就来到了城镇的中心[中枢·政治区]里。
高楼大厦取代了森林,经过铺装的道路宽阔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个人影也瞧不见。追赶行驶中的汽车,结果还是无人的清扫车。
奇诺和艾鲁麦斯进入了一栋大厦。坐电梯来到了最高层,这里有可以俯瞰周围的展望台。
奇诺和艾鲁麦斯从窗明几净又无人的展望台朝四下看去,远处的城墙依稀可见,像地图所标出的那样,周围蔓延开来的是一片绿色。
相邻的楼里也看不到人。只能瞥见各种形状的机器在卖力地做着扫除。
奇诺从行李里取出狙击用的望远镜,边调节镜头的倍率,边观察林中的房子。
「我可真是不敢恭维这里啊。」艾鲁麦斯嘀咕道。
过了一会儿,「看到了,有人。」奇诺边看边说。
「真的?真的吗?」艾鲁麦斯大声问。
「没错,在房前有一个人。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好像在做什么运动。……稍微离开一点的另一家有个中年的女人,在院子里……那是在干什么呀……啊,进到房子里去了。别的房子里也有亮着灯的窗户。」
奇诺停止观察,把望远镜收回行李里。
「我说了这里有人吧。」
「嗯。刚才还是那种氛围呢。但为什么一个人也没见到呢?」
听了艾鲁麦斯的疑问,奇诺坐到了展望台的长椅上。
「我也不清楚。最初我以为是因为我们这些旅行者让他们感到新鲜又害怕。但是……」
「但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关系好的邻里之间应该彼此来往,应该过的很快乐。在这个国家,彼此完全没有来往的迹象,也没有外出的人。就好像所有人都锁在家里一样。」
奇诺再一次朝窗外望去。整洁有致的街道,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居住区。整个城镇的规划是迄今为止所见过得最好的一个。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奇诺小声说。
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工厂·研究所]区域,参观了全自动控制的工厂。诚恳热切进行说明的向导还是机器。
奇诺向机器询问了为何这个国家看不到一个人,但并没有得到答复。
傍晚,天色变暗以前,奇诺和艾鲁麦斯回到了昨晚留宿的饭店。虽找了其他的饭店也都还行,但因为早饭好吃,根据奇诺的要求,他们又特意横跨了街区,返回到东门来了。
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
次日晨,奇诺早餐还是吃得很撑。
给艾鲁麦斯补充了燃料,购买了随身的干粮,奇诺沿市中心径直全速朝着西边驶去,准备从正西边的门出城。
艾鲁麦斯的引擎声在清晨的森林中回响。奇诺不想在居住区制造噪音,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尽量不挂档地慢慢行驶。
林中有处平缓的山岗,奇诺驶到岗顶熄了引擎。沿着坡道就势徐徐滑下。
奇诺每见到一处人家,就偷偷瞟一眼看有没有人在。但谁也看不到。下了坡,艾鲁麦斯随着惯性走了一段,停住了。
奇诺正想发动引擎,这时,咔嚓咔嚓地传来了有人干活儿的声音。奇诺向周围张望了一下。
离开道路一点的地方,生长着如同在自家院子里精心修剪过的草。旁边有一个男人蹲在那里,在摆弄着一个小巧的机器。
男人一心集中在机器的修理上,并没有注意到奇诺和艾鲁麦斯。艾鲁麦斯小声嘀咕道。
「喔,这还是在这么近看到的第一个人。」那语气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珍禽异兽一样。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悄悄地走过去,然后向那个男人打了招呼。
「早上好。」
「呜哇!」男人惊得跳了起来,回头看见了奇诺和艾鲁麦斯。男人30岁左右,戴一副黑边眼镜。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见到幽灵什么一样,一脸的惊愕。男人说话了。
「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男人完全语无伦次。
「没事吧?不好意思,吓到你。」奇诺说。
「你你,什什什什什什么人……。什什什什么时时时时时时……」男人的语言支离破碎,根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艾鲁麦斯说道「奇诺,是不是语言不通啊?他是在做自我介绍吧。他叫『什什么时』吧?」
「这怎么可能呢……」
「你你你你们……」男人总算又说了点别的。艾鲁麦斯一惊「哎呀?他会说话啊?」
「你,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男人指着奇诺和艾鲁麦斯,突然嚷起来。
「啊?」艾鲁麦斯就势应了一句。奇诺歪了歪头。
如此一来,男人从混乱状态中快速恢复过来。表情也和缓起来,然后又变得高兴起来,接着像为了确认似的,大声问。
「你们俩,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只知道你在说什么。」奇诺冷静地说。
男人听了以后,兴奋不已,紧接着又欣喜若狂地问。
「没错,我也『听』不到你们在想什么!……啊,太好了!太好了!你们是旅行者吧?是吧?是吧?一,一,一起喝茶怎么样!难,难道你们要走了么?我求你们了!」
「出发时间再延后一些倒是没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个国家的人都不到外边来吗?」
面对奇诺的提问,男人深深地点着头,跑过来大声说。
「行行行,我全告诉你们!」
顺着林中的小路走一会儿,就是这个男人的家。
奇诺和艾鲁麦斯被让进了明亮宽敞的房子里。屋内有气派的木质桌椅。在呈弯曲状大大的窗户对面,是经过精心拾掇过的林中庭院。生长着好多鲜花和像药草一样的植物。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别人呆过的迹象。
奇诺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艾鲁麦斯被支在了一边。
「来,快请。」男人把马克杯放到桌上。
「是用从庭院里采摘的草做的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这种茶在这个国家里很受欢迎。」
奇诺闻了闻茶香。「这味道怪有意思的,叫什么茶呀?」
「叫『毒多美』」
听到这里,艾鲁麦斯不由得叫起来。
「毒?那里面有毒?奇诺,别喝!」
奇诺虽没有像艾鲁麦斯一样说什么失礼的话,但也没有立刻就喝。奇诺观察了一会儿马克杯,然后向男人确认道。
「是有毒的茶吗?第一次喝的人没关系吧?」
男人开心地笑着说,「你们可真的是旅行者呀,啊,对不起,我笑你们了。我没有戏耍你们。『毒多美』并不是说有毒的意思,是祛毒,消毒的意思。……哈哈哈,是呀,一般人要是听到毒什么茶的话也难免会觉得别扭。而且……怎么说……呢……」
最后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表情说着说着就由笑脸变为无表情的脸,最终又变为了一副哭丧脸,且大声地哭出了声来。
奇诺和艾鲁麦斯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他哭。
他边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还时不时地抽搭两下鼻子,慢慢说道。
「能和别人……像这么交谈……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10年前,不,可能还要久……」
过了一会儿,奇诺说。「能请你谈谈吗?」
男人摘下眼镜,擦拭眼泪,又擤了鼻子,不住地点头。
「啊,当然,当然可以,我现在就跟你解释,这个国家的人彼此互不见面的原因。」
男人最后擦了把泪水,又戴上了眼镜,看着奇诺,缓缓舒了一口气,然后讲起来。
「是呀……简单的说,这里是可以理解别人痛苦的国家,所以彼此不让见面……不……是不允许见面」
「能理解别人的痛苦,是吗?」
「什么意思呀?」
男人稍微喝了口茶。
「将来要做一个能理解别人痛苦的人。你们以前没有被父母这样说过吗?这样一来,就不会做让对方讨厌的事,伤害对方的事了。要是能知道别人的想法,那是多么方便又了不起的事啊……你们没有这么想过吗?」
「有啊!当然有!到这里之前,奇诺他就胡来……」让男人一问,艾鲁麦斯抢着答道,完全不给奇诺发言的机会。
「不好意思呀,艾鲁麦斯。」奇诺为了掩盖掉艾鲁麦斯的发言,用淡淡地语气说着。
「这个国家的人们就认真地想过。自古在这个国家就是由机器来做所有的工作,人类进行享乐。这儿一直是个食物充沛,富饶而安全的国家。于是人们有了闲暇时间,就挑战起各种动脑的事情来。人们发表新的公式,不懈地进行科学探索,进行文学,音乐创作什么的。后来,一个研究人脑的医学小组有了个划时代的发现……。那就是,对人脑未曾使用过的地方加以开发,人类就可以彼此直接传递思想。」
「直接传递思想?」奇诺露出诧异的神色。
艾鲁麦斯也问「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男人接着说道。
「比方说我在头脑里想到『你好』,这样呢,就可以向周围的人打招呼了。而且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事,当我悲伤的时候,悲伤的心情也会直接传达给对方。别的人理解到我的痛苦,会安慰我,帮我一起想解决的办法。连婴儿的难受和高兴,做母亲的也能感受得到。用俗话说,就是心灵感应。」
「原来如此。」
「是这么回事啊。」
奇诺和艾鲁麦斯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个国家的人都称赞这个伟大的发现。这样,人们可以从心底相互表达意思,相互了解。从前那些理不清头绪的,词不达意的交流都可以通过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得以实现!大家都这么相信。于是为了给所有人都赐予这种能力,人们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开发脑的方法,并完成了这种药。这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然后,全体国民都喝下去了。」
「所有人吗?」艾鲁麦斯直白地问道。
「所有人。大家都想高人一头,都想进化,不想被落下。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确实进化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奇诺不觉探出了身。男人露出略显悲伤的表情,淡淡地说道。
「现在我要说的都是我个人的经历……我喝了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脑袋里就响起『明白吗?明白吗?』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我很害怕。远处的人的声音真的传到我头脑里来了。当然,倒并不是有一句什么人说的『明白吗』传到我头脑中来,而更像是自己在想『明白吗』。我就想『我明白呀』,立刻又有了『我也明白,太厉害了』的想法。接着,又传来了『我就在门口』的想法。我慌慌张张出去一看,是我那时的恋人。心灵感应的能力得到了验证。我和她高兴得不得了,一次又一次地互相传递着『我爱你』的念头。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想笑。」
讲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呼了一口气。
「我那时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从此开始一起生活,就这样过了几天。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她给药草浇水,水浇得太多了。于是就想,『怎么搞的?不是曾经提醒过她吗?到底要说几遍才能长记性啊。』就在我刚想对她说『你弄错了』的时候,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瞪着我。头脑里直接传来了她的回答。『什么呀,说什么要说几遍才能长记性,你当我是白痴啊。』」
「……」
「没错,我的思想传递给她了,尽管我并不想这样。她突然的回答令我不知所措,就想『这是干嘛呀,有必要为这点儿小事就发这么大脾气吗?』这一来,她又有话传来了,『这点儿小事?你说这点儿小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原来对你就成了一点儿小事!』」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那是一种自嘲似的笑容。
「后来,我们经常用心灵感应吵架。其实她对我的学历和头脑,一直抱有自卑感。我和她交往多年,一直没有察觉……当然更不知道她一直认为我应该早就注意到这些。『我再也无法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冷血动物在一起了!』她扔给了我这个念头就走了。我只是茫然地呆呆站在那里……够可笑的故事吧。因为彼此能够将内心想的直接传达给对方,才使得两人的关系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我们算是以笑话结束,还算是不错的……。与此同时,在某个地方,有个人遭遇了事故快要死了,那人临死前所想的,传达给那些慌张奔来的人们,让他们都发了疯。在另一个地方,以前一直合作无间的两名政治家,实际上都准备在什么时候就出卖对方,结果这个想法暴露了,他们在议会互相残杀起来。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两人都觉得疼就住手了。在学校,由于大家互相教授答案,考试根本无法实施。啊,说起来还有就因为靠近年轻女性,而被起诉强奸未遂和猥亵罪的可怜虫。」
「……」
「类似于这样的事到处都发生过。在一周里,整个国家陷入了恐慌状态。」
「至此,我们才意识到知道自己和他人想法的恐怖。别人的想法,完全变成了透明状态,这哪里是什么进化,咳,能注意到这一点也许能称之为进化吧……不,也许只是单纯的进步。『能理解他人的痛苦就能关爱他人,彼此也将更互相尊敬友爱。』这真是弥天大谎。自己并不感觉痛苦时,却感知到别人的痛苦,这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事,而且事主的痛苦也消除不了……解决这个混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他人。彼此间隔数十米远,既不必担心远处的声音传过来,也不必顾虑自己的思想传过去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啊。」艾鲁麦斯从心底感叹道。
「就是这样。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真正患上了纯粹的对人恐怖症。但后来好在由于机器的发展程度已经相当发达,在这里生活单靠机器就足够了。所以大家就在森林里偏僻的房子里过日子,直至今日。在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独自享乐……。这个国家已经近十年没有小孩出生了。所以,不久这里就会灭亡的吧。但那是我死后的事了,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男人站起来,按下了身后一部机器的按钮。音乐声响了起来。这是一支电子长笛演奏的舒缓的曲子。
奇诺听了一会儿说。
「真是首好听的曲子啊。」
听了这个,男人微微笑了笑。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十几年前在这个国家很流行。听到它,我总会很感动,每逢此时我就想,『别人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感动呢?』很久以前和恋人一起听过,她也说这曲子很好听,而实际上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就像现在,奇诺,你又是在怎么想的呢……但我并不想知道答案。」
说到这儿,男人把眼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曲子结束了。
「好吧,奇诺,也许对于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的你来说是多余的话,路上小心。」男人站在房子的车库前说。奇诺戴上帽子,扣好风镜,艾鲁麦斯启动了引擎,嘈杂的排气声不绝于耳。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艾鲁麦斯也一样哦。」
「谢谢。」
「能和你们交谈,我太高兴了。真是相见恨晚……但有什么法子呢。」男人说着,微笑着耸耸肩。
「谢谢你的茶,很好喝。」奇诺说完,跨上了艾鲁麦斯,前倾身体,收起了艾鲁麦斯的支架,挂好了档,准备启动了。
正在这时,「啊!那个!稍微等等可以吗,我还有件事想说。」男人慌张地说。奇诺熄了艾鲁麦斯的火,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男人朝奇诺和艾鲁麦斯跨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那!那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啊?这里很安全的,除了见不到人以外,是个很好的地方。能够安安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艾鲁麦斯,你怎么样啊?你们把这个城镇作为旅行的一个据点也行。另外,那个,如果奇诺你不介意的话,和我……」
奇诺好一阵子只是注视着这个冷不防说出这么一堆的男人。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还要旅行。」
「这,这样啊……不,没什么,说了古怪的话,是我不好,那个……」他的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说着。
奇诺默默地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
奇诺看着男人的脸,刚好和抬起头的男人的目光相对,奇诺微微一笑。
男人先是一惊,然后也害羞似的微笑起来。
男人轻轻摇了摇右手。
奇诺微笑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前方,开动了艾鲁麦斯。
目送着艾鲁麦斯远去,男人想着什么。
出了城,奇诺和艾鲁麦斯行驶在的草原之路上。偏西的日头,渐渐映入奇诺的视野。
「奇诺,最后你和那个人对视来的吧。」艾鲁麦斯突然问。
「嗯?啊。」
「恩恩爱爱,哦?」
「啊?什么呀?」面对艾鲁麦斯的捉弄,奇诺无可奈何地说。
「我刚才在边儿上看,还真以为你要和那个人结婚呢。」艾鲁麦斯这次认真地说。
奇诺笑着,「这怎么可能呢」
「那就好。」艾鲁麦斯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小声念叨着。
「即便如此,居然迷恋上了奇诺,还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Motorado在草原上行驶着。
过了一会儿,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奇诺说。
「我老觉得那个人最后看我时,好像在对我说『不要死』。」
「是吗?然后呢?」
「于是,我就回答他『谢谢』。」
奇诺说着,噗哧笑出声来。
「这样啊,那也不知真正传达给他没有啊。」艾鲁麦斯问。
奇诺微微一笑,淡淡地答道,「谁知道呢。」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29
第二话 少数服从多数之国 — Ourselfish —
草木织成的地毯一望无垠地延伸着。绿色的大地缓缓地随风打着波浪,一股又一股地向地平线那边扩展开来又消失在那里。
高高的天空一片碧蓝,星星点点地飘着眩目而又鲜艳的流云。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的天空中翻滚着积雨云,像白色的神殿般地耸立着。知了猛烈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在这片草原上只有一条路。
这是一条土地隐隐约约,很难辨认出来的狭长的路。顺着路径直走下去,就好像为了避开树木一样,不时有急转弯出现。路一直延伸向西边。
一台MOTORADO在这条路上奔驰着,并以极高的速度驶过每一个急转弯。进入直道以后,MOTORADO更加大了速度,后轮扬起一片尘土。
MOTORADO的骑手穿着黑领的长坎肩,为了让风能吹进来,领口开得很大。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背后挂着PATHADA的枪套。一支细长的手持型PATHADA,枪把朝上地装在里面。右腿上还能看到别着另一支。
坎肩下穿的是白色的衬衫,为了不让从两肩露出的袖口兜风,有几处用背带扣住了。
骑手留着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细长而精悍的脸上戴着已经颜色有些剥落的银色风镜,眼睛直视着前方。
接近了又一处急转弯,骑手放慢了速度,将MOTORADO向一边压低,后轮只打了一点滑,十分平稳地驶过了这个弯。
MOTORADO没有后座,挡泥板上的架子成了后备箱。一只大大的皮包和一件团起来的茶色大衣绑在上面。最上面的是夹克的两只袖子,也就是骑手现在穿着的坎肩的两只袖子,牢牢的,随意地绑在那里。在后备箱下面,后轮两边还安着装行李的箱子。
MOTORADO就像在草原上滑行一般奔驰着。
骑手轻轻扬起下巴,左手离开离合器,敲了两回MOTORADO的油箱,又指了指前方。
「能看见喽。」骑手向MOTORADO说。
「好不容易啊。」MOTORADO答道。
在他们行驶的前方,环绕城镇的白色城墙依稀可见。
骑手加大了油门。
「有人吗?」MOTORADO的骑手大声地问。风镜已经摘下挂在了脖子上。骑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但看起来还是很蓬乱。
在骑手面前高高的城墙下有一个拱形门,但本应该紧闭的厚厚的城门完全大开着。透过昏暗的门洞向里望去,能微微瞥见石头造的房子。平时本应有持PATHADA的卫兵把守的警卫室也没有人在的迹象。
骑手就那么等了一会儿,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好像没人哪,奇诺。」由支架支起的MOTORADO说着,「好奇怪啊。」
被称为奇诺的骑手又大声询问了一次。
只有缓缓的风声传过来。
「没人答话。」MOTORADO简短地说,「我们干脆进去算了,反正门也开着。」
「那可不太好,艾鲁麦斯。你也知道,不经许可就进入别人的家里,被射杀是没理可讲的,对吧?」
「是吗?」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小声嘀咕着「可要是没人的话是不会挨枪子儿的,况且……」
「……况且?」奇诺用期待的目光朝艾鲁麦斯转过脸来。
「能杀奇诺的人我还没见过呢。就算有人要从背后打黑枪,你也能将他撂倒。这点我可以保证。」
「……啊哈哈,谢谢夸奖。」奇诺苦笑着,轻轻敲了敲装在右腰枪套里的左轮式手持PATHADA。
「没办法,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咱们就进去讨扰一下吧。」
「就这么办,意见一致。」
「但有一点,不可以反击,万一情况不妙就逃。」
「随你便吧。」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进了门洞。
「奇诺,去中心地带一定有人,这样一来,获得入国和滞留许可就没问题了。」艾鲁麦斯说着俏皮话。
过了门洞,奇诺和艾鲁麦斯向城镇里走去。
「咱们这是在城里开营火晚会啊。」奇诺边向篝火里添着柴火,边略带自嘲地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被云雾遮住的星空偶尔探出头来。
「至少这不是奇诺你的错。」卸下行李的艾鲁麦斯停在一旁,镀金的部件映着篝火摇曳的影子。
「那就是艾鲁麦斯你的责任喽?」奇诺打趣道。
「当然也不是,是这个国家的人的责任。规划得如此之好的国家里,居然没人住,对这些建筑物也很失礼啊,嗯,是无礼。」艾鲁麦斯愤慨地说。
奇诺和艾鲁麦斯落脚的地方,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道路由石头铺垫,宽到足可以并排通过好几辆车,整洁地向四方延伸着。路旁的石头建筑物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都是些样式相同的,有些历史性的,气派的四层建筑。但窗口都不见有灯光。
奇诺和艾鲁麦斯在城里转悠了半天,结果也没有发现一个人。这里就连最近有人居住过的迹象也没有。
后来查看这些废屋觉得累了,奇诺他们就来到了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歇脚。刚好有一处石头铺成的地方缓缓地凹陷了下去。奇诺就从附近曾经经过修整的,像是林荫树的枯树上收集树枝,在这里点燃了篝火。
「这里难道是鬼城…吗?」奇诺掰着像粘土似的随身干粮边嘟囔着,然后将干粮丢进嘴里,一点也看不出好吃的样子。
「明天怎么办?」艾鲁麦斯问草草吃完饭的奇诺。
「还有没去过的地方,到那里去找找看。」
「可能还是一无所获哦。」
「哈,那也无所谓了。」奇诺简短地答着,从皮包里拽出了毛毯,留下艾鲁麦斯和冉冉的篝火在大路上,独自走到角落里的一所建筑物的檐下,将毛毯在道路上展开,坐下,然后小声嘟囔起来。
「真想有张柔软的床和雪白的床单啊……」
「别感伤了。明天早上起来连热水澡也没有。」
「……真没辙啊。」奇诺拔出右腿的PATHADA。这是支被奇诺称为「加农」的单手制动式左轮。奇诺握着它,掴紧了毛毯躺下了。
「这就睡了吗?」
「啊,也没什么事可做。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晚安,艾鲁麦斯。」奇诺说完就发出了均匀的熟睡声。
鬼城的夜是寂静的。
偶尔从道路正中能听到「真无聊啊!」小声嘀咕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
奇诺在黎明时分起了床,周围一片暮霭。
奇诺稍微运动了一下,做了PATHADA的维护和训练之后,吃了和昨天一样内容的早饭。
等太阳露出头,晨雾完全消失的时候,奇诺敲醒了艾鲁麦斯。
奇诺将篝火收拾干净后,装好了所有的行李,离开了这里。
奇诺他们逛了半天昨天没到过的地方,但还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
到了中午,找得有些疲惫的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公园。
在宽广的绿地上,铺着一条白色的石径。这里宽得就算驾驶MOTORADO行驶一阵也到不了对面。
由于最近没人加以修整,树木和杂草丛生,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花坛里的花也都凋谢了。
奇诺他们往公园深处驶去,看到了一处白色的建筑物。
「哇,这可真不得了,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才造起来的,真气派。」艾鲁麦斯边感叹边极力称赞着。
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白色大理石建筑的正面。这所建筑大得,奇诺从这里一眼都看不全。建筑的制造极其奢华,从这头到那头,从上之下都施以了美丽的装饰。
「这里原来是不是王宫什么的啊。」奇诺用衬衫的袖子轻轻擦了擦额角,小声嘀咕道。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阳光十分耀眼。
「有可能,而且是很有钱的国王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时候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君主制结束后就成了公园了吗……要是有个教历史的向导就好了。」奇诺多少有些讽刺似地说。
艾鲁麦斯也附和道,「就是,我老想听了。」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到建筑物里面查看。
由数十块彩色玻璃装点起来的大厅,比普通家庭大得多的浴室,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等等,内部装修的豪华一点不亚于外部。
但到处都是尘土皑皑。
奇诺和艾鲁麦斯大致结束了参观,就来到了建筑的后面。这里是凉台,刚好可以纵观宽大的后院。
「真不错。」艾鲁麦斯看着展现在眼前的景色,念叨着。奇诺什么也没说,从凉台上探出身,好像看到了什么。
是坟墓。
在后院杂草的绿色之中,有个简单用土堆起,立着一块薄木板的坟。
坟墓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后院里排列着。有几千,几万个吧,反正是数也数不过来。
后院原本是宫廷贵族的狩猎场,还是市民的休憩场所,已经没有文字可以来说明了。但现在有的,只是这个巨大的坟场。
奇诺长长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遥望了好一会儿。
夏日慢慢地向西边落了下去,天空静静地开始失去明亮。在建筑物影子下的光亮迅速地消失,就像沉入地下一样。
艾鲁麦斯嘟囔着,
「奇诺,这里的人该不会都死绝了吧?」
「……」
「活下来的人也都不知去了哪里,这是个被遗弃的国家。」
「……也许是吧,但为什么呢?」
「不知道。」
奇诺回头看看艾鲁麦斯,靠在了凉台的扶手上。
「在这里呆下去也无济于事,咱们到下一个国家去吧。」
奇诺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明天早晨再出发。还没过三天呢。」
艾鲁麦斯很是诧异地问,
「又是这样,到底在一个国家逗留三天有什么意义吗?」
奇诺微微一笑。
「很久以前遇过的一位旅行者这么说的……说这样才刚好。」
「有这种事吗。」艾鲁麦斯兴味索然地嘀咕着。
奇诺靠着扶手转过头来,又一次看着坟场。
奇诺他们在公园入口处的小屋里迎来了第三天的早上。
奇诺照旧在黎明时分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维护和训练,用湿毛巾擦拭了身体,吃了早饭。然后整理好行李后,就敲醒了艾鲁麦斯。
奇诺在衬衫上套上坎肩,系紧了皮带,又再一次确认了枪套里的PATHADA。
奇诺向西门出发了。
鬼城的早晨和其他城镇一样的宁静。
奇诺任艾鲁麦斯的引擎声在建筑物间回响,以超出交通规定的速度行驶着。
就在能看到城墙的时候,奇诺注意到门前停着一台农用拖拉机。
拖拉机后面的背斗里堆着有小山高的蔬菜和水果。在驾驶席上,一个被帽子挡住脸的男人坐在那里。男人大约30岁左右,穿着沾着污泥的工作服。
「奇诺,有人!这个国家里有人!」艾鲁麦斯兴奋地说。
奇诺他们接近了拖拉机。男人还在睡觉,听到了艾鲁麦斯引擎的噪音皱了皱眉,轻轻晃了晃头,睁开了眼。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奇诺。
奇诺关掉艾鲁麦斯的引擎,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吵醒你真不好意思……早上好。」
「您好。」
奇诺和艾鲁麦斯一同打了招呼。
「喔,这可太令人惊讶了……」男人睁圆了眼睛,睡意一扫而空。
「啊!难不成,你们是旅行者把?……稍等一下!」
男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打着趔趄跑到奇诺跟前。
「哎呀,你好!我是住在这个国家的人,唯一的人。欢迎到我国来!你来得太好了,见到你我很高兴。」
面对迟到两天的热烈欢迎,奇诺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艾鲁麦斯问道。
「这个国家只有大叔一个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男人被这么一问,用有些欣喜,有些悲伤,又有些要哭出来的表情问奇诺和艾鲁麦斯,「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吗?还有时间吗?」
「今天之内的话,什么时候出发都行。」
于是男人十分迫切地说,「这,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向你们讲讲这个国家都发生过什么!你们愿意听吗?拜托!拜托了!」
奇诺看了艾鲁麦斯一眼,又朝男人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嗯,我们很想听。」
在西门前的广场的一角,有个建筑物的一层原本是咖啡店,椅子和桌子堆放在这里。男人打开屋檐的遮阳伞,将桌椅拽到下面,轻轻掸了掸椅子,给奇诺让座。艾鲁麦斯在奇诺的旁边由支架支着。
男人用胳臂肘拄着桌子,交叉在面前。
「从哪儿开始说好呢……还是先从君主制和革命开始吧。」
「果然这里有过国王。」
面对奇诺的提问,男人点点头。
「没错。在10年以前。」
「然后革命爆发了。和预想的差不多呀,奇诺。」
「你们似乎去了中央公园,看见那个了吧。」男人微微沉着脸说。
「是的,我们擅自就去了。」艾鲁麦斯带有讽刺意味地回答。
「那没有关系,这样我也不必多说废话了。」
「那是这个国家的人们的坟墓吗?」
男人不住地点头,
「对……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是因为流行病,还是别的什么?「奇诺问道。
男人做出悲伤的表情,说道,
「不,不是。因病而死的只有一个人……听我慢慢跟你说。」
「这个国家自建国以来一直推行君主制。国王一个人把国家和人民都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加以支配。在几十个国王当中,实施贤明的政治,获得国民爱戴的君主虽然也有,但大部分都是昏君……特别是14年前当上国王的那个是最差劲的。也许是因为当皇太子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一当政就一意孤行,违抗的人都被杀了。尽管当时由于庄稼欠收,国家处于财政艰难的状况,他也不管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欠收持续了3年,几乎所有人都在挨饿。当然,他才不在乎这些呢。想必『饥饿』这个词他一定不知道。」
「没有面包就吃蛋糕呗。」艾鲁麦斯打着岔,男人笑了笑。
「你懂得真多啊。」
艾鲁麦斯短短说了句「多谢夸奖。」
「11年前,忍受不了生活的艰难,向国王上书请求降低税率的农民全都被杀了。我们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国王的暴力已经变得肆无忌惮。要改变这个状况,就必须要推翻国王,推翻君主制。革命的筹划活动正式开始进行。当时我还在研究生院学习文学。家境虽然还算比较富裕,但我很理解穷人们的痛苦。于是在计划的初期阶段我就参入了进去。」
「哦,哦。」
「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怎么样?」
听了奇诺的提问,男人的脸阴沉下来。
「当然是死刑。我的同伴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捕,处以了极刑。知道这个国家传统的处死方式吗?将犯人的手脚绑上倒挂起来,在街上让头先落地,活活摔死。而且在这里是要株连九族的。在十字路口的公开行刑,我就看过了好几回。先是同伴们的家属被处死,按照双亲,配偶,儿女的次序……被捕的同伴在人群中看到其他的同伴,在行刑时就拒绝戴遮眼布,在落下的一瞬间我看到他们好像在诉说着什么,然后只见头盖骨摔得粉碎,或是摔断了脖子。……这,我看见了好几次。」
「……」
「10年前的春天,我们终于起义了。我们先袭击了警备队的武器库,当然是为了拿到大量的PATHADA和弹药。在此以前,一般民众是不被允许持有武器的。要说是理所应当也算是吧,因为昏庸的当权者害怕民众武装起来。总之,我们成功地从各地的武器库获得了PATHADA,还有投诚我们的警备队员。于是我们就一鼓作气冲入王宫去抓国王,但我们就此收手了。」
男人说到这儿,微微一笑。
「收手了?为什么?因为要下雨了?」艾鲁麦斯惊奇地问。
「……这可和晾衣服不一样,艾鲁麦斯。」奇诺无可奈何地说,然后对男人说道,
「是不是因为没这个必要了?比方说国王出逃什么的?」
男人竖起食指,高兴地笑着,
「答对了。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奇诺。」
「因为那所建筑一点损坏都没有啊。」
艾鲁麦斯恍然大悟。
「国王和家属,不,应该说是和财产一起藏在卡车的背斗里,准备逃往国外。很快就被发现了。哈哈哈,也难怪,谁看见往卡车背斗里埋放蔬菜和宝石的人都会觉得可疑啊。就这样,革命几乎没付出什么牺牲就取得了胜利。」
「这太了不起了。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呢?」艾鲁麦斯催促般地问道。
「后来做为我们新的生活方式,做为国家的运作手段,我们决定自己统治自己,建立一个至今没有的政治体系。不是由特定的一部分人,而是由大家决定,大家执行的政治。我们发誓『不再有为一个人而存在的国家,国家是大家的。』当谁有了一个主意后就向大家宣传,然后调查有多少人表示赞同,如果多数人赞成,就采用这个主意。最初进行决议的是,被捕的国王如何处置的问题。」
「怎么办了呢?」奇诺问道。
男人眯缝着眼睛说。
「根据投票的结果,98%的人多数赞同,于是决定处国王死刑。不光国王,还有亲信和家属也一起。」
「果然是这样。」艾鲁麦斯轻声道。
「国王一家被吊了起来,摔死了。至此恐怖和绝望的时代总算该结束了……接下来可就忙了,大家一起决定了各种事。首先是宪法,第一条是,国家是大家的,国家的运营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宗旨。然后是征税制,警察,国防,法律及处罚条例。在决议学校制度时很有意思。能够决定对担负未来的孩子们实施什么样的教育制度,啊,太有意思了……」
男人闭上了眼。然后不住地轻轻点着头,又睁开眼看着奇诺。
奇诺将身子探出一些。
「后来怎么样了?」
男人打开水筒,喝了几口,喘了一口气。
「在一段时间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后来有一天,有人突然口出狂言,他的主张是这样的,『一切都要直接投票显然太耽误工夫,不如投票选举出一个领袖,给这个人以权限,将国家运营交给他几年怎么样?』」
「这个主张通过了吗?」
「怎么可能!只能说他是精神错乱。这样一来,选出来的领袖要是胡来怎么办?给予一个人权力,他要是为所欲为,谁能制止得了?说出这种话的家伙们是想在这个国家再造出一个绝对存在的国王来,在他的庇护下,过只属于自己的特别的生活。多么肤浅的想法。当然多数表决没有通过。」
「原来如此。」
「但我们认定,持有如此危险想法自身,就对国家的未来构成威胁,就将这些家伙全部推上了法庭。」
奇诺瞥了一眼艾鲁麦斯,向男人问道。
「后来怎样了呢?」
「多数表决赞成他们有罪。」
「于是呢?」艾鲁麦斯问。
「死刑。全部是死刑。」
「……就像刚才说到的株连九族那样……?」
「啊,没错。这对叛国的人来说正合适。」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很快表情又变得孤寂起来,接着说,
「但遗憾的是,反抗国家的人并未就此消声灭迹。后来有人提议废除死刑制度。这可不得了。死刑一旦废止,就只能让国家反叛者他们活着。说这种话的人本身就是叛国者。于是这些家伙经投票被处以了死刑。再后来又有人反对我们的新税收政策,抱怨自己的税率太高,而且还扬言交不起就可以不交。不服从多数表决的决议,还怨声载道。对于这种只考虑自己的傲慢的态度,我们当然是不会允许的。这些家伙也被处以死刑了。」
「……」
「要管理一个国家也真不容易啊。」艾鲁麦斯说。
男人轻轻竖起食指,
「是呀,但不认真可不行,要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就晚了。」
「后来呢?」奇诺问。
「嗯。我们努力想建立一个良好的国家。……但是,总是有反抗国家的人出现。有时就连和大家有着一致积极想法的人也反对我们,要把国家往错误的方向指引。我的心像以前看同伴被处决时一样痛。但我必须要做的事是不可以跟从个人的感情行事的。这点是肯定的。」
「于是,坟地就显得不够用了?」
「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但所幸的是,原来的王宫成了中央公园,就决定使用本已经定为规划为农田的后院。反对的人被处以了死刑。」
「至此执行了多少回死刑了?」
听了奇诺的提问,男人想了想。
「想不起来了。从君主制开始时就……」
「不,从新zf开始有多少?「
「啊,13064回。」男人立刻答道。
「最后的一次,是怎样投票表决的?」
「最后那次,刚好是一年以前。那时在这个国家里,我和我的爱妻,还有另一个人。是我一个孤身一人的老朋友,我们本想三人合力来支撑这个国家。但有一天,我的朋友说他要离开这个国家。我们苦劝了他好几回试着让他不要走。但他邪恶的意志已定,对于抛弃祖国,舍弃义务而去的人我们是无法容忍的。投票的结果,二对一处以他死刑。」
「夫人还健在吗?」
男人慢慢摇了摇头,
「不,已经不在了。……大约半年前病死了。是感冒。我也不是医生,对此束手无策……啊……妈的……真他XX的……」男人无声地哭了起来。
「谢谢你给我们讲了这么多,我已经很清楚了。」奇诺向趴在桌上呜咽的男人说着,轻轻低下了头。然后,回过头来,「艾鲁麦斯,我们该走了。」
说着,奇诺从椅子上坐起身起来。男人抬起了头。
「这个国家现在只剩下我。我很寂寞。」
「……」
「但为了成就义举,有时人是要受苦的。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必须要正视这些困难。」
然后男人擦了擦脸,向奇诺和艾鲁麦斯提议道。
「我请求你们做这里的公民,咱们一起来重建这个国家。怎么样?」
奇诺和艾鲁麦斯几乎同时回答道。
「我不愿意。」「我讨厌哪。」
男人一下子露出了感到意外又有些悲伤的表情。
「是,是吗。你们『两个人』都这么说就没有办法了……那,那这样吧。」
男人考虑了一会儿问道。
「你们在这里呆上一年之后,肯定会觉得离不开这里的。怎么样?」
「这不可能。」 「我也同意奇诺说的。」
「你们只要在这里再住一周,这里有的东西随便你们使用。」
「谢谢你的好意。」「不需要。」
「就,就只住三天,咱们可以一起享用丰盛的美食,好吗?】
「嗯……不,不必了。」「趁你还没改变主意,咱们快走吧。」
「你们要是能在这里住下来,把我当奴隶使唤也没关系。」
「请免了吧。」「我们没这种兴趣。」
嗵!
奇诺拍了拍艾鲁麦斯的油箱,挥了挥手。
「我们该出发了。对你的邀请我很遗憾不能苟同,但还是很谢谢你给我们讲了这么多。」
奇诺轻轻点了一下头。
「再只呆一天!能不能就呆一天啊。这样我也能再向你们说明这个国家的美妙之处。求你们了……」
「这可不行啊。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
奇诺说完这些,向艾鲁麦斯回过身来。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一直是这样。不好意思啦,大叔。」
男人再次露出了要哭出来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但干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咱们走吧。」
就在奇诺要跨上艾鲁麦斯的时候,男人将手伸进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了一支手持型PATHADA。可以从中间折开的枪身处排列着弹仓,这是支16连发的左轮。
男人取出了枪,但也仅仅是取出来而已。他没有将它指向奇诺的背后,更没有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厚厚的扳机上。
「这次你要用这个来威胁我们吗?」
奇诺没有转身,只是回头看着男人,用淡淡的语气问,右手悄悄地向右腿的枪套摸去。
男人双手捧着自己的PATHADA看了一阵,然后不住地摇头,苦闷地说。
「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做的话,我就和那个愚蠢的国王和他的走狗没什么两样了。用暴力来推行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是错的!这是愚蠢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所有一切应该由多数人来选择。我们用投票知道了这一点,才选择了综合大家意见的这条和平的道路。这才是人们应该走的路,也是不会再犯致命错误的唯一的道路!你们说是吧?」
男人无力地放下了PATHADA,他把枪身掰开,里面并没有装一发子弹。
奇诺转过身来,微微地笑了笑,然后说。
「问我们吗?如果我和艾鲁麦斯说『那是错的,你是错的。』你怎么办?」
男人吃了一惊,PATHADA咔嚓一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男人的脸变得苍白,牙齿咯吱咯吱地震颤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就像是把内心深处的勇气都使出来一样,竭尽全力地喊道。
「滚,快滚!你,你们这些人给我滚到别处去!从这个国家里滚出去!消失!不要再来啦!」
「我们会这么做的。」「正合我意。」
奇诺跨上艾鲁麦斯,发动了引擎。
嘈杂的引擎声响起来。
「开溜喽!」奇诺轻声说着,开动了艾鲁麦斯。
在临离去时,艾鲁麦斯悄悄地嘟囔了一句。
「再见了,大王阁下。」
男人并没有听到。
男人看着MOTORADO远去,直至看不到为止。右手紧紧握着那只已经上好子弹的PATHADA。
男人叫嚷道。
「你们这些家伙!要是再回来我一定会开枪的!非宰了你们不可!」
男人一直盯着MOTORADO消失的方向。
旅行者并没有回来。
MOTORADO在草原的路上行驶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奇诺摘下了风镜,眼前的路分成了两股。
奇诺离开艾鲁麦斯,用圆规测定方向。一条路是朝西南西的,一条路是朝西北西的。从大草原的对面只能看得到地平线。
「往哪边走啊?」艾鲁麦斯问。奇诺看着自己做的只标着交通要道的地图,有些不可思议地轻声说。
「怪啊,应该只有一条路啊。」
「这是谁说的?」
「老早以前见过的商人。还记得吗?就是牵着袋鼠和熊猫的那个。」奇诺说完,艾鲁麦斯用调侃的语气说。
「哈哈,你被骗了吧。你真是老好人。」
「不,到目前为止路都没错,从刚才的那个国家沿着向西的路走,有个水的颜色是紫色的湖,再往下走应该可以到达一个很大的国家。这两条路肯定有一条是对的。」说完,奇诺又朝道路看了一眼。
「是右边吧,路挺宽的。」「是左边吧,路上的土很硬。」奇诺和艾鲁麦斯同时说。
「……」「……」然后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
奇诺发话了。
「明白了,走左边看看吧。」
「哎?」
「怎么了?『哎』什么?」
艾鲁麦斯直截了当地说。
「奇诺这么爽快就决定走哪条路可太少见了。平时可是一直要苦恼到肚子饿为止啊。今天是刮的哪门子风啊。」
奇诺嗯了一声,小声念叨起来。
「与其在这里浪费食物,不如先走一走试试,况且天又这么热,艾鲁麦斯你也认为还是跑起来好吧。」
「话是这么说……要是走错了怎么办?」艾鲁麦斯不安地说。奇诺看着远方。
「是呀,如果走一会儿看不到湖,或者中途道路改变方向的话,咱们就直接返回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人,再打听看看嘛。」
「原来如此,什么事都要尝试啊,我赞成这个主意,就这么办吧。」艾鲁麦斯说完,轻声嘟囔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咱们出发了。」
奇诺收起了地图和圆规,跨上艾鲁麦斯,戴好了风镜。
奇诺开动了艾鲁麦斯,然后拐进了右边的路。
「啊?啊!奇诺!你骗我!」艾鲁麦斯叫嚷起来。
「是你自己不好好听别人讲话,我可没骗你。要尝试的话,走哪边不都一样吗,我说错了吗?」
「太滑头了!那干嘛非得走右边不可呀!」
奇诺没有理会艾鲁麦斯的合理抗议,打开了离合器。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0
第三话 铁轨上的三个人 — On the Rails —
这里是巨木丛生的森林。
树干粗得足有双人床那么宽的参天大树,像神殿的柱子一样,无规则地到处耸立着。
抬头看只能看到一片绿色。树的枝叶距地面有二十多米高,将天空遮挡得密不透风。由于缺乏日照,地面上几乎没有长草。只有黝黑而湿润的泥土到处都是。这里是一处由黑色和绿色构成,大自然做出的不自然的空间。
「我不太喜欢在森林里行驶,知道为什么吗?艾鲁麦斯?」一个站在巨木旁边约十五,六岁的短头发的人说。
瘦瘦的身上穿着黑色的夹克,系着黑色的皮带。皮带虽很宽,但他的腰身却很细。右腿和后腰挂着枪套,里面装着手持型PATHADA。
在他旁边支着一台MOTORADO,后座的部分成了行李架,绑着一只有些脏的皮包。引擎并没有关掉,后轮空转着。
「是因为毛毛虫吗?奇诺。」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答道。
「才不是呢。……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啦,实际上是因为在森林里很容易搞错前进的方向。本想向西走,不知不觉就变成向南走了。看不到太阳也不好受啊。」被称为奇诺的人这么说着,将一顶带着小小帽沿和耳罩的帽子戴在头上。
「前进的方向,是吗?」
「没错,艾鲁麦斯。我们往正北走的话,就能走出这片巨大的丛林,然后走上大路,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嗯?」
奇诺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圆规,走到艾鲁麦斯边上,确定正北的方向。
「咱们走吧。」奇诺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东西落下,同时也确认了一下绑在艾鲁麦斯上的行李及捆在上面的大衣不会掉落。
然后奇诺戴好手套,跨上了艾鲁麦斯,将身体前倾,收起了支架。同时打开离合器,稍微行驶了一下确认刹车的灵敏程度,最后戴上了风镜。
奇诺开动了艾鲁麦斯。
不一会儿又停下来了。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下来,走到旁边,用圆规确认方位。
然后飞身骑上艾鲁麦斯,走了一段路,停住,走到旁边,确认方位。奇诺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啊啊,真麻烦。」奇诺边嘟囔着,边一丝不苟地做着确认工作。
「辛苦你了。」
在奇诺做完第108回方位确认,再次驾驶起来后,在黑绿相间的行进前方,开始混杂出一道白线。很快白线自上下宽阔起来,成了一条明亮的光带。
奇诺放慢了速度,等眼睛逐渐习惯了明亮的时候,MOTORADO驶过了最后一棵树,并最终驶出了森林。
在森林北面的尽头并没有路。
奇诺的面前只有一片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的,很普通的热带雨林。
「没路啊,方向搞错了吧?」艾鲁麦斯嘟囔起来。
「没有……至少大体上是没错,快看。」奇诺催促艾鲁麦斯向下看。
在茂盛的杂草间能隐约看到一条红褐色的线。不远处还有另一条与之平行排列着。
「是铁路!有路了!」
「说的好。」奇诺脚一蹭地,慢慢将艾鲁麦斯的车头掉了过来。
「告诉我路的人说过,『乘MOTORADO应该可以到得了,半路上能见到一条很宽的道。』,他指的应该就是这条铁路了。也许是有人为了走出这片雨林而利用这条路吧。」
「原来是这样,但有火车来吗?」
「草长得这么茂盛,铁轨也锈迹不堪了,我想这条铁路是不再用了。……」
奇诺将艾鲁麦斯驶进两铁轨之间,朝向西边。仔细一看,杂草沿着铁路生长,就像雨林中的一条绿色的路。
「这样挺好,至少不用担心搞错前进的方向了。奇诺。」
奇诺点点头,开动了艾鲁麦斯。为了防止铁轨和前轮碰撞,奇诺行驶得很小心,速度也无法提得太高。
车轮轧着疯长的杂草,奇诺和艾鲁麦斯奔驰着。
在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第一个人。
最先注意到的是艾鲁麦斯。
在刚刚过了雨林中一处平缓的弯道时,艾鲁麦斯说道。
「好像有什么人。」
奇诺看到了在直道最前方的人影,将速度放慢下来。
奇诺他们慢慢靠近过去,是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做着什么。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在他身后,停着一台车轮和火车车轮一样的二轮拖车,背斗里装满了行李。
奇诺在男人跟前停下了艾鲁麦斯,关了引擎,从车上下来。
「您好。」奇诺打过招呼后,男人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个头不高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还有一双小小的灰色眼睛。
老人的头发已近乎斑白,留得很长,胡子拉碴的。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帽子,身着的衬衫和裤子也是黑的,已经破烂不堪,到处打着补丁,但能看得出原本是做工很好的衣服。
「啊,是旅行者呀。」老人只说了这么一句。
奇诺还想向老人说些别的,但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啊!」奇诺由于过于惊讶,不禁大叫起来。艾鲁麦斯几乎同时注意到,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人回过身,跟奇诺和艾鲁麦斯看着同一个东西,然后慢慢回过头,对看着自己的年轻人无所谓地轻声说道。
「啊,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
奇诺先是看了老人一下,然后又看了一下,嗫声说道。
「不可相信……」
在奇诺和艾鲁麦斯眼前的是铁轨。不仅如此,刚才那么繁茂的杂草在这边一根也没有。精心铺垫的鹅卵石,几乎近于等间距排列的枕木尽在眼前。
而且,两根铁轨就像刚刚从工厂送来的一样锃亮。映着阳光,奇诺所见之处,铁轨的正面和侧面都闪着鲜亮的黑色的光。
「见笑了,我那台二轮拖车不太中用了,不好意思,旅行者,能不能把MOTORADO从铁道里挪出来呀?」
「哎?啊,好的,当然可以。」
奇诺慌张地说着。然后再次来到蹲着的老人身边,轻轻低下头询问道。
「嗯,我有事想问问您……可以吗?」
「什么事呀?只要我知道的话。」
「那个,这全部……连除草带打磨铁轨,全都是您一个人做的吗?」奇诺指着身后的铁路说。
「啊,这是我的工作啊。」老人满不在乎地说。
「是,工作吗?」
「啊,没错。我一直都在做。」老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拔着脚旁的草。
奇诺看了看二轮拖车,车上装的好像都是老人的生活用品。奇诺又看了一眼艾鲁麦斯,问了一个想必是他也要问的问题。
「一直,是多久啊?」
「50多年了吧。」老人随口答道。
「50年?」艾鲁麦斯大声地反问。
「正确的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差不多是这么久吧,我一直是数着冬天算的……」
「……50年间,您一直在打磨铁轨吗?」奇诺问。
「啊?啊。我是18岁进的铁路公司,那时有条现在还没有使用的线路,但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就要用,我就被任命去尽力打磨这条铁路。因为我还没有被命令停下来,于是就这么一直干到现在。」
「您没回过一次家吗?」
「啊,我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妻子儿女。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养活他们呀,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的工资应该还开着,我想他们生活不成问题。」
「……」
奇诺和艾鲁麦斯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旅行者,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老人随口问道。
在闪闪发光的两条铁轨之间,MOTORADO行驶着。
奇诺和艾鲁麦斯从日出开始就一直在赶路。奇诺只有在见到小溪时才稍事休息,捧一把水喝。
铁路在热带雨林里缓缓起伏着向前延伸。灰色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指引着奇诺和艾鲁麦斯前进的方向。
「真得谢谢昨天的那个老爷爷。」艾鲁麦斯重复着今天不知说过几回的话。多亏了有除过杂草,打磨得可以映照出天空的铁轨,驾驶起来比昨天要方便多了。奇诺和艾鲁麦斯边感受着枕木有规则的震动,边继续行驶着。
等到奇诺觉得肚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第二个人。
最开始注意到的是奇诺。
刚拐过一个相当急的弯路,奇诺突然捏了捏刹车。艾鲁麦斯也很快注意到,铁道上停着一台二轮拖车,旁边有一个男人。
男人吃惊地转过身来,将手里拿的一根长长的棒子似的东西立在二轮拖车上,张开手示意他们站住。
奇诺在男人跟前停住艾鲁麦斯,关掉引擎,从车上下来。
「您好。」奇诺轻轻打着招呼。
「啊,你好,旅行者。」这是一个老人。个子比奇诺高很多,瘦得干巴巴的。只有嘴边留着一缕胡须。已经谢光的头顶上歪扣着一顶帽子。
和昨天的那位老人很像,他穿的也是一身的黑色,而且也是到处打着补丁。
奇诺刚想和老人说些什么,这时艾鲁麦斯注意到了什么。
「奇诺!你快看铁轨!」艾鲁麦斯叫了起来。
铁轨?奇诺很是诧异,稍微欠了欠身。只见在二轮拖车的对面,闪亮的铁轨被撬得东倒西歪,枕木也不见了,只有鹅卵石铺成的路还一直向雨林前方延伸着。
「铁路不见了……」
「啊,都是我掀掉的。」听了奇诺的嘀咕,老人答道。然后对愣在那里的奇诺说。
「不好意思,我的二轮拖车让不开道,拜托你从铁路上下来好吗?」说完,就把那根一端有些弯曲的长长的铁棒拿在手里。绕到了满载着行李的二轮拖车后面。
奇诺连忙打开艾鲁麦斯的引擎,下了铁道,也绕到二轮拖车的后面。
老人将铁棒插到一侧铁轨的下面,然后往棒上一使劲,「嘿呦!」
铁轨被撬了起来,滚落到了鹅卵石铺成的隆起的一旁。
奇诺仔细看了看,后面的路两边也躺着被掀倒的铁轨,沾满了雨林的红色泥土,早已不见了光彩。老人又掀掉了另一边的铁轨。
「我有事想问问您……」奇诺问。老人转过身来。
「您为什么要掀掉铁轨呀?」
「这是我的工作。我一个人一直在干着,当然还有去除掉枕木。」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艾鲁麦斯将声音压低到只有奇诺才能听到。
「一直……是有多长呀?」
「过了已经有50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
「我是16岁进的铁路公司。因为不使用的线路就不需要了,上头命令我拆除这条线路,这是我接的第一份工作,所以工作很卖力,现在我还没有被命令停下来。」
「您没有回过家吗?」艾鲁麦斯问。
「啊,我有5个弟弟,为了养活他们我才出来挣钱,哪有时间休息啊。」
「原来是这样……」奇诺这么说着,然后随口说道。
「铁轨这么长时间没用,倒还很干净啊。」
老人说。
「啊,一直都是这么干净,真是不可思议啊,但这样一来,我掀起来也更方便了。」
「……」奇诺和艾鲁麦斯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旅行者,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老人静静地问道。
MOTORADO在灰色的鹅卵石路上奔驰着。
奇诺和艾鲁麦斯从日出开始就一直在赶路,几乎没有停下来歇脚。
道路在热带雨林中近乎于笔直地延伸着。路两边躺着掀翻的铁轨和挖出来的枕木。用来固定铁轨的螺母堆成了小山,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处。
「路可真不好走……」奇诺说着今天不知说了几回的话。
轮胎和没有枕木的石子路的贴地性很差,有弯道时稍稍倾斜一下就要打滑。奇诺没有加大速度,全神贯注地握着机车的把。
就当艾鲁麦斯准备提议休息一下的时候,他们与第三个人相遇了。
这次是奇诺和艾鲁麦斯同时注意到的。
笔直的鹅卵石路那边出现了人影。
奇诺立刻收了油门,艾鲁麦斯什么也没说。
慢慢靠近过去,一个男人正坐在石子路上休息。他看到了奇诺和艾鲁麦斯,使劲地挥着手。
奇诺在男人跟前停住艾鲁麦斯,关掉引擎下了车。
「您好。」
「哦!旅行者。」男人站起来回答道。
虽是个老人却十分强壮。上半身赤裸,胳膊和肩上的肌肉隆起。要不是看到他脸上深深的皱纹,说他是个正当年的中年人一点也不为过。跟昨天和前天的老人一样,他穿着黑色的裤子,裤脚破破烂烂的。
奇诺刚想和老人说些什么,一下子和艾鲁麦斯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什么。
「有铁路了……」「有铁路了……」两人同时轻声说道。
在老人身后不远处,有一台二轮拖车。再往后,就是铁路,一直消失在雨林深处。
老人扛起旁边放着的一把巨锤,精神饱满地说道。
「哦,都是我做的。」
「您是在修铁路吗?」
「是呀,为了跑火车嘛。铺上枕木,垫上铁轨,再用螺母固定。」
「您一个人干的?」艾鲁麦斯问。
「说什么话,这要还习惯不了怎么工作呀。材料这里都有,瞧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老人指着两边倒着的枕木,铁轨和螺母。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艾鲁麦斯小声嘟囔着。
奇诺问道。
「是工作,对吗?」
「当然了,一直都是。」老人笑着回答。
「一直……是……」
「……掐指算来有50年了吧?我算数不太拿手。」
「……」
「我大概是从15岁起吧,在铁路公司就的职。后来上头说,原来拆掉的铁路也许还要重新使用,就委派我来修理。我还没有被命令停下来哩。」
「您似乎好像还没回过家乡吧?」奇诺就像在确认一样询问道。
「对,没错。家里的双亲都有病,无法工作。我就必须挣出三个人的工钱才行啊。」
「原来是这样……」奇诺说完,艾鲁麦斯插口说道。
「您工作可要加油啊。」
「哦,谢谢啦。」
奇诺无言地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
「旅行者,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老人微笑着询问道。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0
第四话 角斗场 (上) — Avengers —
森林和河流交界的地方有一条路。
繁茂的森林被一股清流一分为二。承担堤坝作用而填起来的土就那么顺势成了一条道路。路位于离水面很高,比森林的地面略微高些的位置。
道路上的泥土相当坚硬,被压得十分平坦,道路的幅度也很宽。似乎平时就有很多车辆来往。
但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一台MOTORADO正以急速飞驰着。
在MOTORADO的骑手背后,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下露出了炫目的脸,骑手的影子朝行进的方向被拉得很长。
骑手的身形很瘦,所以影子也是又细又长的。他穿着茶色的外套,由于衣服的下摆很长,多余的部分被缠在了双腿上,头上戴着帽沿不大的帽子。帽子有些像飞行帽,又有些像是军队制服的帽子。为了防止被风吹跑,骑手用耳罩的带子在腭下打了个结。脸上还戴着一幅银色镜框,但有些地方颜色已有些剥落的风镜。
森林早晨湿润的空气,敲打在骑手瘦小而精悍的脸上。
「这路可真不错!但要注意,你超速啦!」MOTORADO向骑手喊道。
「说什么呢!艾鲁麦斯,你是不是突然变老啦?」骑手喊着答道,油门一点也没松,档也一直挂在最高位。MOTORADO的引擎声就像是减震器掉了一样的嘈杂,振动也猛烈得令人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MOTORADO没有后座,只有个行李架。上面绑着一个大大的皮包和一块团起来的毛毯。两边安着用来装行李的箱子。看起来是相当有分量的重装备。行李架也好,箱子也好,都在疾速的飞驰中颠簸着。一个被网兜兜住的银色的小茶杯也随着颠簸乱舞。
道路微微地,缓缓地隆起一块。骑手一点没有减速,一下子冲了上去,MOTORADO的轮子飞离了地面。
这个铁块腾空而起,在空中行进了数米后,啪嚓一声着了地。
「哎呀!」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惨叫起来。骑手这才总算收了油门,将速度放慢到刚才的一半左右后,意犹未尽地说。
「呀,艾鲁麦斯,没事吧?」
艾鲁麦斯愤慨地答道。
「怎么会没事呢?奇诺!我刚才都差点以为底盘折了呢!」
被称为奇诺的骑手降了一个档后漫不经心地说。
「没关系,折不了的。哇,刚才的速度足有一百公里以上了,好久没这么跑过了。带这么多行李还能跑这么快,你应该感到骄傲,艾鲁麦斯。」
「知道吗,奇诺。作为MOTORADO的常识,最高速度指的就是『如果跑起来就会坏掉的速度。』」艾鲁麦斯冷静地反驳说。
奇诺稍微收敛了兴奋之情,用沉稳的语气说道。
「是我不好,艾鲁麦斯。」然后用手在油箱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在着什么急呀?」
「只是偶尔应该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这样的话,不知不觉水平就会退步了。」
「啊,是嘛。」艾鲁麦斯一点儿也没有有同感的样子,像背台词似的说。
奇诺显得很高兴。
「对了,马上就要到下一个国家了。」
「奇诺说的『马上』可不能信。」艾鲁麦斯这么嘟囔着,奇诺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瞧,那个。」
奇诺指的方向有个很流畅的下坡,在那后面显现出了城墙。那是一处浅浅的盆地,在深藏青色的森林中,灰色的城墙包裹着城镇。城里的建筑凌乱地耸立着,在城镇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建筑。
「很早以前我就想拜访此地。」奇诺出神地说。
艾鲁麦斯却对眼前奇诺如此向往的国家不屑一顾。
「我只想到那里找个阴凉,湿度又适中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说什么?」披着外套的奇诺大声反问着。
把手城门的年轻士兵说。
「说几遍也是一样,你既然已经进入了本国,就自动获得参加的资格。这是规定。」
奇诺惊呆地说。
「那就是要命令我参加比赛吗?」
「没错。小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儿吗?」士兵显然在愚弄奇诺。
奇诺露骨地做出愤怒的表情,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请别叫我小子,我叫奇诺。」
「随便你叫什么吧。总之你参赛已定。而且要是不出场的话,知道会怎么样吗?」士兵坏笑着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
士兵美滋滋地说。
「想必你也不知道。告诉你吧,临阵脱逃的胆小鬼,要作为奴隶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这是为什么?」
「不告诉你是规定了吗。是这个国家的规矩,一旦违抗就是死刑。」
奇诺和艾鲁麦斯好容易到了城门,办理了入国手续。等一切停当之后,看门的士兵说道,「你是第24号。」面对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的奇诺,士兵不耐烦地说明起来。
在这个国家,每三个月就有一次争夺市民权的比赛。想住在这里的人就要在角斗场中进行格斗,最后胜出的一个人可以成为新市民。
比赛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进行第一,第二战。明天进行第三,第四战。在第三天的正午进行最终决战。可以自由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不可以观看他人的比赛。
只有在一方求饶,另一方接受的时候才算投降成立。除此以外,最先动弹不了的一方算输。在一般情况下,动弹不了指的就是被杀掉。如果在比赛中逃跑,就会被视为临阵脱逃者,一经发现,将处以死刑。
几乎所有的居民都会蜂拥到角斗场观看比赛,当然国王也会出现在专用席上。观赛的人,不论是谁,在比赛进行中挨了流弹,受了伤,甚至死了都是活该。
最后胜出的人,将由国王亲自颁发代表市民权的奖章,还可以给这个国家加定一条新的规定。只要不和现有的规定相矛盾,随便什么都行。看起来好像市民可以直接参与国家的运营,实际上只是一种单纯的奖赏,至今为止,几乎所有的优胜者加定的都是「从今往后,我必须有属于自己的住房」之类满足私欲的规定。
而今天,就是比赛申请的最后一天。今天进了城的人,不论是谁,都将自动获得参赛资格。
「你打算怎么办吧,是参加,还是直接送你去奴隶住的宿舍?奇诺君,要是当奴隶你可是头一号啊。」士兵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其他闲着没事的士兵也聚集过来,脸上都浮现着恶毒的笑容,好像在故意卖弄一样,把手中的PATHADA摆弄得咔嚓咔嚓直响。
「这项活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奇诺没有理会这些,问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士兵。
「大概7年以前吧。这可不是什么活动,你把荣耀的市民权当成什么了。」
「荣耀的市民权?」奇诺瞥了士兵一眼。
「我曾听说这是个绿色环绕,森林的自然环境十分富饶的国家。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谦虚,朴素的。」
别的士兵从后面插话进来。「哎,哎,现在也是啊,别擅自篡改历史好不好。在这里不劳动也能衣食无忧,这里是人间的伊甸园,不过对你来说倒有些白费。」
奇诺用沉稳的语气问在场的所有士兵。
「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年轻士兵回头看看同伴,耸耸肩,歪了歪头表示无可奈何。一个中年的士兵说着,「我就特别关照你,给你讲讲吧。」,从人群里走出来。
「是因为换了国王。七年前,现在即位的这位伟大的国王,杀了原来的那位无趣的国王。从此,这个国家变得生气勃勃起来。想住在这里的家伙们排山倒海一般地来了,但不能把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都纳为市民。于是我们就让他们在角斗场中格斗,来取悦我们。最强的那个人,我们就赏他当这里的市民,其余的人就都去死好了。」
说完,他把脸靠近奇诺。「这么讲,你懂了吧?小子。」
奇诺无动于衷。「我很清楚了。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士兵显出很无聊的样子,「你还要问什么呀。」很粗暴地问道。
「至今为止,参赛的所有人都是认可了互相残杀而来的吗?还是像我这样不明真相的过路人?」
听了这话,士兵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一个人说道。
「嘿嘿,很少有像你这样的傻瓜来的,我们什么也没说,让他们入了国,再命令他们去参赛。这些家伙在一开始的比赛里就死得很惨。他们以为哭着向对方告饶,对方就会爽快地予以承认呢。之前有对赶马车路过的夫妇闯到这里,算他们运气好,第一战两人都胜出了。第二战时,妻子求饶虽得了救,丈夫却死得很惨。那真是杰作!」
他的话说到最后,完全是为了引其他士兵发笑,让他们联想起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士兵们笑做了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奇诺已经眯起了双眸。
艾鲁麦斯被告知此次比赛和MOTORADO没有关系,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艾鲁麦斯很清楚,奇诺很少这么愤怒,他猜得出奇诺接下来会说什么。
「请带路吧。」
「果然。」艾鲁麦斯自言自语。
正笑得不可开交的一个士兵问。「啊?你说什么?」
他吃惊地看到奇诺正用冷得像冰一般的表情盯着他们。
「我说我想请你们给我带路。」奇诺盯着士兵淡淡地说。
士兵们止住了笑声,看着奇诺。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士兵用嘲弄的口气问奇诺。
「喂,小子,你真准备参赛吗?以为自己能赢吗?你有武器吗?该不会是想用那漂亮脸蛋去迷惑对手吧?有这种兴趣的选手可是很罕见的哦。」
听了这话,士兵们正准备笑起来的时候。一阵轰鸣响起。挂在墙上的六个头盔都弹飞了起来。屋子里荡漾起一股白烟。
士兵们好一阵子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头盔落到地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时,才注意到奇诺右手拿着手持型PATHADA。这是支奇诺称为[加农]的六连发左轮。
「这个怎么样?」奇诺说着,将打空子弹的[加农]慢慢收回到右腿的枪套里。
「你这个混蛋,敢耍我们!」士兵们总算回过了神,最初和奇诺相遇的那个年轻士兵想过来揪奇诺。一下子,他的额前顶住了一把PATHADA。奇诺左手拔出一把使用22LR弹,枪身细长的单发自动式PATHADA。
奇诺对身体和表情僵硬的年轻士兵和呆立在一旁的其他士兵,慢慢地说道。
「我要参加比赛。」
「这可太不像话了。」过了城门,艾鲁麦斯先开了口。
进入奇诺和艾鲁麦斯视野的,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这里并不是垃圾处理厂,城里到处是垃圾,建筑物和街道也脏乱不堪。一眼就能看出很久没有好好加以修正过。有几个住民脏兮兮地躺在路边。也许因为是清晨没人出来活动,城里静悄悄的。几条肥得不成样子的野狗在垃圾里翻找着残羹剩饭。整条街散发着臭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城镇就有什么样的人哪,奇诺,不对,我说反了。」艾鲁麦斯丝毫没有在意领路的士兵,直言道。奇诺默默地推着艾鲁麦斯,跟在士兵后面。
在肮脏的街道里走了一会儿,到了角斗场。就是那个从远处看到的椭圆形建筑。观众席的看台很高,但到处都有残缺不齐的地方,连看台里侧的铁棒都能看到。在最上层有的座席已经都能够摇动,可见修建得十分简易。
「也不知是谁建的,这建筑可真不怎么样,样式也是低级趣味。」艾鲁麦斯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奇诺他们被领到了角斗场地下,这里被告知是参赛者的宿舍。说是宿舍,实际上比牢房强不了多少。里面有张破破烂烂,弹簧已经蹦出来的床,床的上方开了个小小的窗户。到底是随资源丰富的国家,这里还有洗面池和抽水马桶。这是个阴凉,湿度又适中的地方。
「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国家。」等领路的士兵走了,艾鲁麦斯对奇诺说。奇诺脱了外套团成一团,他里面穿着黑色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
皮带上挂着几个储物袋。右腿上吊着[加农]的枪套,后腰别着另一把,奇诺称为[森中人]的PATHADA的枪套。[森中人]的枪把朝上放在里面。
「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曾经是个不管什么样的旅行者都想来拜访的很好的国家。」奇诺坐在床上,边用左手拔出[森中人]边淡淡地说。他把弹夹取出, 打开安全装置,拉动绷簧,从弹仓里取出一发子弹。
「用这种方式来取乐,看来是个和从前的国王很不一样的人当了权啊。」
「也许是吧。」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卸下行李,拿出了五个[森中人]的空弹夹,分别填好了子弹。
「你准备动真格的吗?奇诺。」
「什么呀?」奇诺拔出了[加农],拨开一个锁定装置,将枪管连带前半部分整个儿取了下来。
「当然是比赛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鬼地方耽误时间。在初战的时候,适当教训一下对手就行了,等对方要告饶时,咱们也认输。这样就能跟这里说拜拜了。」
「啊,这手我也想过。」奇诺拔出了[加农]的弹仓,从储物袋里取出两个没有装弹的弹仓,一边将其中一个装到[加农]上,边说。
「但这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
「那你还是准备正经参赛了?」
「啊,总之能走到哪步算哪步吧。况且要是三天内就能完事的话,我准备奉陪到底。」
奇诺在弹仓的六个孔里,用注射器一样的器具注入了粘糊糊的绿色的液体火药。然后塞进了毛毡的碎料,填上了子弹。
奇诺将[加农]的前半部还原回去,把枪管下部的一个棒状物向下弯,另一根与之相连起联动作用的短棒,根据杠杆原理,往最下面的弹仓里推入子弹。
奇诺将短棒维持在不至于将子弹推得太紧的程度。然后照此装填了两个弹仓。短棒尖端涂了厚厚的一层润滑油。这是为了防止开枪时,火花飞溅到旁边的弹仓去。
这次奇诺在弹仓后部,枪机击打的部位盖上了一个小小的套子。这个称为雷管,经敲击产生火花来引燃液体火药的。这并不需要一个一个手工填装,首先在装在罐子里的雷管里放入细长的专用容器里,然后让容器的前端贴在弹仓的后部就行了。
艾鲁麦斯对正在认真准备PATHADA的奇诺说。
「看来又是老样子,一旦决定就决不轻易罢休,喔?」
奇诺咔嚓咔嚓地操作着[加农],对PATHADA的状况加以确认。尔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说道。
「偶尔也应该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这样的话,不知不觉水平就会退步了。」
艾鲁麦斯听了,答道,「啊,是嘛。」就像背台词一样。
「那就是国王陛下吧。」身着夹克的奇诺边向角斗场中央走去,边观察着坐在观众席正中的那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像是贵宾席的包厢里,穿着华贵的衣服,头戴王冠。
王冠显得十分朴素,也因此营造出一种威严,但和国王花哨的衣服却并不匹配。
在国王两边,有穿着同样鲜艳衣服的年轻女子侍奉。贵宾席前立着玻璃,反射着阳光。
「那这些人就是荣誉市民了。」奇诺慢慢转着头。不问男女老少,看台上挤满了为即将上演的杀人一幕而激动不已的观众,场内回响着一片嘈杂的欢呼声。
奇诺刚刚被点到了编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艾鲁麦斯说,「反正观赛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去了,别把对手置于死地就行了。」于是就选择舒服地在房间里休息。
在角斗场中央有块椭圆形的场地,零星散落着一些毁坏的交通工具和建筑物的瓦砾。只有在中央直径为20米左右的圆形空间里很干净,比赛双方就互站在这个圆形空间两端开始比赛。
奇诺在往预定位置移动的过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对面出现了一名肌肉发达的壮汉。他上半身赤裸,头剃得锃亮,手持一条很粗的锁链,在锁链一端连着一个和小孩子身高差不多的巨大的铁球。壮汉来到自己的位置,拽了好一会儿铁链,才将铁球拽到自己脚下,然后他看着奇诺,用一点不低于欢呼声的音量说。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吗?」
「没错,在比赛前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为什么来这儿?」
面对奇诺的提问,壮汉「啊?」了一声。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有毛病啊,我当然是为把你们这些家伙都打个稀巴烂,好成为市民呀。」壮汉不耐烦地说。奇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个,你不准备投降吗?」
「你说什么?」
「现在投降的话,我保证你可以不受任何伤害地离开。」
壮汉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一把抓起铁链,提起铁球,在头顶上开始旋转起来。开始很慢,接着越来越快,铁球在壮汉的头上呼呼地带着风声。
奇诺耸耸肩,然后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
观众们很快静了下来。
叭————!
无力的喇叭声响起,宣告比赛开始。
「去死吧——————!」与此同时壮汉喊道,全身的肌肉隆起。铁球直冲着奇诺,却没有飞过来。铁球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画着漂亮的抛物线,将一辆焦黑的汽车砸得稀烂。
「……」壮汉一时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了看手里的铁链,把原本连着铁球的一端拉过来一看,那一头完全断了开来。
「那个……」壮汉嗫声看着奇诺,奇诺右手擎着冒着烟的[加农]。壮汉总算缓过了神来,指着锁链头问奇诺。
「你开的枪?」
奇诺答道。
「我开的枪。」
壮汉又指着落在远处的铁球说。
「所以它飞到那儿去了?」
「是呀,还不准备投降吗?」奇诺问。
「小人失礼了,我投降。」壮汉立刻说道。
「喔呀,呜嘻嘻,这么个小崽子当我的对手吗?呜嘻嘻。」在夕阳下,和奇诺对峙的第二个对手说着和初战时的壮汉差不多一样的话,当然,不包括他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笑声。这次的对手是个高个子,干瘦干瘦的年轻男子,紫色的头发像鸡冠一样立着。
男子手里并没有拿武器,穿着紧绷绷的一身黑衣服,在腹部附着着很多小铁片。
铁片有手背那么长,宽度不大,在正中略微有一点弯曲,密密麻麻地贴在他身上,好像鳞片,又好像铠甲一样。
奇诺没有看对手,倒是望着那铁片好半天。
男子将铁片取下一块,向旁边投去。铁片旋转着飞了出去,突然一个急转弯又返了回来。男子将左腕绕到身后又将手伸了出去,在他的左胳臂和左脚尖之间,像鼯鼠滑翔时用的膜一样,张开一块很宽大的布。
男子交叉双脚,优雅地向右挪了一步,返回来的铁片就像是被吸引一样落到布上,他用左手拍了拍右肩,隔着布用右手拍了拍腹部。等男子的手挪开的时候,铁片又重新贴附在腹部。
「呜嘻嘻,看到了吗?这是我自制的飞镖,会自己回来。」
奇诺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你投降吧,我接受。」
「这我可不愿意。还是你趁早投降吧,但你只要没死,我可是不会承认的哦,呜嘻嘻嘻嘻。」男人笑着答道。两手做出按在腹部的姿势,身体少许前倾,抬着头盯着奇诺。
叭————!
喇叭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男子抓下腹部的铁片,朝奇诺丢了过来。然后一反手,接连不断地投了过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手的动作。
奇诺朝右侧边跑边躲,铁片贴着肋下,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飞了过去。男子继续投掷着,这次他瞄准的是奇诺的右侧。奇诺又朝左边移动步伐,全都躲闪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把铁片一下子都扔出去,他留了一半左右粘在腹部,边前后晃着腰,边用怪异的声音喊道。
「呜嗥!刚才投出去那些飞回来的同时,我把剩下的这些也投出去!前后同时夹击,我看你怎么躲过去!」
奇诺轻轻扭了扭头,看见铁片在空中开始打着回旋。
「死去吧!」男子叫嚷着,同时把剩下的铁片投了出去。
铁片朝着奇诺直飞过来。
奇诺轻摇了摇头,扑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噢哎?」男子发出了怪声。
「铁片既然一定会回到你那里,那也就一定不会打到地上来。」奇诺自言自语道。
咻!咻!咻————!两边来的铁片在奇诺头顶上几乎同时呼啸而过,
男子将回来的铁片收回到布上和奇诺趴在地上扣动[加农]的扳机几乎也是同时。
一声轰鸣,白烟腾起的同时,奇诺被后坐力弹得抬了抬右腕。
子弹正击中男子胸口留下的唯一一块铁片上,这股冲击力传到了他的腹部。
「嘎咳!」男子就发出这么一声,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张着,一时僵硬在那里,而后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地晃悠起来。奇诺看着有节奏摇摆着的男子,朝他的右腿处开了一枪。
男子中弹的同时身子一震,腿上流着血倒在了地上。
铁片擦着他的头飞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显得昏暗起来。奇诺点燃了蜡烛。
奇诺把[加农]和[森中人]放在床上,脱了夹克,将[加农]分解开来,装入新的弹仓。
「啊,嗯。是奇诺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熟睡的艾鲁麦斯睡眼惺忪地问。
奇诺边组装着[加农]边说。
「刚回来。今晚要住在这里了。」
「果然是这样,那我就接着睡了。」艾鲁麦斯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奇诺就起了床。
房间虽依旧昏暗,但随着日出也渐渐明亮起来。
奇诺清理了昨天用过的[加农]的弹仓,重新装填了子弹。
奇诺吃了随身干粮权当早饭,为了放松全身的肌肉,简单地做了些运动,然后摆弄了一会儿[森中人]做训练,又摆弄了一会儿[加农]。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士兵来叫了。
艾鲁麦斯一直都没醒。
「……」
今天的第一个对手打量了奇诺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这是位个子不高,身体强壮的半大老头。茶色的胡须和头发长得都分不出界限来,脸上堆满了皱纹。
他身上缠了一条脏兮兮的,肥肥大大的袍子,背后还背着什么。袍子胀得很鼓,手里不知为何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号。其他的就一无所有了。
那感觉就像背着全副家当,在街头演奏维生的流浪者。
奇诺看了男人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我希望您还是投降的好。」
「……」
男人没答话,无言地轻轻摆了摆右手。
奇诺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加农]的枪把。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男人以迅猛的姿势端起了长号,指向了奇诺。
奇诺也在喇叭声后拔出了[加农],开了枪。
子弹打到了长号的头部,强制性地使之向右偏了过去。霎时,从本应发出声音的圆孔中,喷射出一股像果冻状的紫色液体。这股液体在空中空中划着弧线的时候,一下子燃烧起来。
空中出现了一道火焰的拱形门。
这道弧线很快沿着长号的顶端消失了,落在对面的地面上,燃起了一片火海。
「原来是火焰喷射器。」奇诺说着,从后腰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瞄准了男人的头,又稍稍错开一些,扣动了扳机。
炒豆似的炸裂声响了起来。PATHADA的绷簧以猛烈的速度往复着,吐出弹壳,压入子弹。
子弹擦着男人的脸呼啸而过的同时,男人已经将长号瞄向了对手,也就是奇诺。男人满是皱纹的眼角露出凶光,全身使上了劲。
但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里,大煞风景地响起了噗哧哧——的声音。一股紫色喷泉从男人右肩喷薄而出。
「?」被喷出的液体染得一身紫的男人愣住了。奇诺右手持着[加农],左手持着[森中人],向男人说道。
「我打中了你藏在肩下的管子,虽然裂孔不大,但施加压力就会爆裂。这次该投降了吧?」
「……」男人看了自己身上几眼,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拒绝。」
「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奇诺用[森中人]指着他说。男人不为所动,盯着奇诺说。
「杀了我。」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杀了我。」
奇诺刚想说什么,观众席上有人喊了一句。
「要了他的命!杀了他!」
尔后,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喊起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了那家伙!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快动手啊!杀!杀!
奇诺慢慢地转着头和身子,看着发狂一般,兴高采烈地叫喊的观众。然后举起[加农]朝天空放了一枪。轰鸣声响起,看台上霎时恢复了安静。
奇诺看了看贵宾席上的国王。
国王依旧衣着光鲜地坐在那里,奸笑着看着奇诺。奇诺和他目光相对,盯着他优雅地微笑了一下。
男人说话了。
「你还等什么?快开枪打我啊。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胜者生,败者死。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也杀了几百人了,这场比赛我输了,所以我要死,姑娘,活下来的人是你。」
奇诺苦笑道。
「请别叫我『姑娘』,怪叫人难为情的。我叫奇诺。」
「奇诺吗?很好的名字,作为下阴曹地府的见面礼,我记住了。」
「不必客气。」奇诺说着,快步朝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将[加农]顶在他脑门上,拇指拉下了枪机。
咔嚓。
「请你投降吧。」
「我不。」
「那就没办法了。」奇诺扣动了扳机。
枪机由于拇指的压力慢慢地恢复了原位,男人诧异地抬头,看到奇诺正朝他微笑。
刹那间,奇诺掉转[加农],将长长的枪管握在手里。枪把向右横伸出去,一反手照着男人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男人一声没吭就失去知觉倒在了右边。
「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我的对手吗?其他人都干什么去了?」第二个对手,也就是准决赛的对手站在奇诺面前说着。
是个将金色长发扎在头后的年轻女性,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穿着军服似的衬衫和裤子,还套着一件带着很多储物袋的背心,腿上还挂着一个较有深度的储物袋,有些细长码放的东西盘着搁在里面。
一把PATHADA握在她左手里。这是一支木质枪托的拉拴式步枪,每击出一发,就要手动进行跳壳和装弹。
除了能微微看到一点在扳机前的固定弹匣外,整个枪体成流线型,就像根棒子的剪影一样。
「他们一定是太大意了。」
「啊哈哈,也许是吧,我也经常使这一手呢。」
奇诺问道。
「你是为了当市民吗?」
「我吗?没错,知道为什么吗?」
奇诺摇摇头,女人喘着粗气说道。
「在我来这里之前,在森林边上看到了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我是为了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才来的呦!」
奇诺脸上露出了惊呆的表情。
「这就是女人的本性吧,你明白吗?」
「……不。」
「啊,是嘛?」
奇诺用复杂的表情询问道。
「……我想你可能会拒绝,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不准备投降吗?」
「这可是我正要说的话。」女人回答地很干脆。
「又是白说……」奇诺嘟囔着,右手拍了拍[加农]。
女人拉开了PATHADA的枪栓,从胸前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条带子,上面别着5发弹壳狭长的子弹,然后将带子嵌在枪上,将子弹一口气推进了枪膛,取下带子,拉好枪栓,装弹的准备完毕。
叭————!
喇叭声响起的同时,二人像脱兔般朝身后的废铁构成的掩体奔去,然后飞身跃到后面隐藏起来。女人立刻靠在掩体后猫下腰,咝地呼了口气,端好了PATHADA。
女人急速地吸着气,然后轻轻地呼出来,朝着奇诺藏身的掩体的中心部开了枪。
尖锐的枪声响起,女人由于后坐力微微仰了仰身。奇诺从掩体里飞身向另一处移动。子弹将奇诺刚才藏身的铁板打得像蜂窝一样,当然也打穿了奇诺呆过的那块空间。
女人看到了蹿出掩体的奇诺。
「有两下子啊。」女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拉着枪栓。啪嚓!空弹壳飞出,新的子弹填装上来。
「是穿甲弹啊。」奇诺轻声说着,左手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慎重而迅速地迂回到掩体较多的女人的右侧。
当奇诺从铁板下慢慢露出头时,他看到了女人的金发一闪。奇诺朝邻近的一处掩体,石造的城墙的一部分那边蹿过去。在他趴下的同时,啪钩!传来子弹穿过石头的声音。
啪钩!啪钩!啪钩!
女人恨不能将障碍物和奇诺一起打个透心凉,连开了三枪。石块被打得直摇。
奇诺趴在地上,看到了旁边滚落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女人端着PATHADA,取出新的子弹带,装填弹药。正准备再次瞄准射击时,忽然头部一阵剧痛。
「好疼!」女人抬起头,看到正飞过来的石头,慌慌张张地进行躲避,石头打到了肩上。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了过来。女人不得已跳到斜对面的一处掩体里,弓下身来。
她把左手捂在额头上,金发下面流出了血。
「该死的!」女人气得也顾不上别的,持枪从掩体外露出头来,一眼看到了正在瞄准自己的奇诺,气急败坏地扣动了扳机。
奇诺并没有开枪,只是端着枪躲避着。在离女人三个掩体左右远的一处,由废弃的建筑器材和废桌椅,窗框门板堆成的小山后藏了起来。
汗水和血水在女人额前流成了一条河。女人用手帕擦拭了一下。
奇诺大声地问。
「能听到我讲话吗?还是不准备投降吗?」
「开什么玩笑!你别小瞧了女人!」
「在这么近的距离,用那支PATHADA可很不利呦。」
「……」女人的回答只有这些。
奇诺靠在一扇铁门板的后面蹲下,呼——地吐了一口气,左手紧握了握[森中人]。奇诺的额头出现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奇诺轻声道。
「看来不开杀戒,想取胜还不太容易啊,师父。」
与此同时,女人按拆除的顺序,将枪栓从PATHADA上卸了下来,然后从腰后带软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圆筒形的部件,装到枪栓所在位置上,使之完全和枪身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原来就是那样似的。最后从腿部的储物袋里取出了细长的弹匣,女人嘴角向上翘了翘。
奇诺从掩体的左下方偷偷观察了一下前方。看到了女人藏身的废铁堆成的小山。举枪朝堆在最上面的一块废铁射击。镗的一声,废铁连带着其他的铁片向里面滚落下去。
女人抱着PATHADA蹿了出来,开了一枪。奇诺等女人打了一枪后正想跃出来时,觉得枪声和刚才的不一样,枪声很短促,啪的一声,子弹落地时发出轻轻的啪唏声。奇诺吃了一惊,慌忙停住身。
还没过3秒,子弹没有间断地扫了过来,打得奇诺身边的泥土直翻着土花。
「怎,怎么回事?」奇诺翻身滚到掩体右端,慢慢露头观察。
他看到女人躲在有两个掩体远的地方,她持的PATHADA上,朝右面斜伸出一个刚才还没有的细长的弹夹。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诺压低头嘟囔道。刚才还是必须每打一发就要手动进行装填的PATHADA,不知何时变为了可以连发数十枪的自动式了。
等她射击的时候,自己以连射快速接近,不给对方以装弹的时间来降伏对方。这个作战方案在奇诺头脑里一闪。
「行不通。」奇诺嘀咕道。这时,子弹如狂风暴雨般向掩体右边扫来,废铁被打得直飞。奇诺退到了掩体正中。女人卸下还剩着几发的弹夹,装入新弹夹。将PATHADA架在腰间,堂堂正正露出了头,慢慢朝奇诺藏身的瓦砾跟前走过来。
「你表现得不错,现在让大姐姐来结束这场比赛吧,我不会开枪的,你出来吧。投降的话我会接受的。」女人说。
「真的吗?」掩体后传来奇诺的回答。女人瞄准了掩体的右端,又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另一面,朝右边缓缓走过来。
刹那间,女人突然边开着枪,边冲锋似的绕到掩体对面来。枪声,弹壳落地声,铁板碎裂声响成了一片。
子弹横扫了掩体对面一遍,但并没有奇诺的影子。倒是一扇门板斜立在那里,有几发子弹打到门板上,弹到了一边。
女人一时判断奇诺可能逃到了掩体对面,就停止了射击,正想要回头的时候。
「?」她注意到从门板侧面伸出了一只握着PATHADA的手。另一边斜着露出了半个人脸。一只大大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骗人喽。」奇诺乐呵呵地说。女人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炸裂声响了起来。[森中人]的三发子弹贯穿了女人的右肩。PATHADA从女人手里落到地上。
奇诺持枪指着女人,从门板后站了出来。
女人一瞬间笑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
「没有办法,我投降了。」
「谢谢。」奇诺说完,女人头和肩汩汩地流着血问道。
「你看起来也蛮可爱的嘛,待会儿想不想和大姐姐做些有意思的事呀?」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0
第四话 角斗场 (下) — Avengers —
奇诺回到了房间。依然熟睡的艾鲁麦斯被吵醒了。
奇诺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的纸袋。
「你回来了,奇诺,你平安回来就好。那是什么呀?比赛输了得的参加奖?」
奇诺将纸袋小心地放到床上。
「不是,是明天需要的东西。」
「嗨呀。」
奇诺从纸袋里取出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瓶子,这是[加农]射击时使用的液体火药,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里面装的是点四四口径的子弹。弹头很钝,就像火山口一样,中央凹陷下去一块,这是达姆弹的一种。
奇诺从行李里取出一个小型炉子,加了几块固体燃料后,点燃起来。接下来洗了洗平时喝茶时用的杯子,注入了液体火药,放到了火上。
「奇诺,你在干嘛呀?」
谨慎操作着的奇诺没有回头看艾鲁麦斯,答道。
「在煮液体火药。」
「这不是在玩火吗?好危险的。干什么用呀?」
奇诺等杯中的液体火药变得黏稠起来时,将杯子从火上撤下,补足液体火药,然后再放到火上。
「这样一来,液体火药的浓度就会增加,爆发力也会增强,子弹的初速度也将随之提高。」
奇诺一边轻轻搅拌一边蒸煮着,直煮到液体火药变成糖浆似的。然后在洗面池里蓄满水,将杯子底部浸在水里冷却。液体火药的黏度和颜色又加深了,就像坚硬的深绿色颜料。
奇诺这一次把子弹拿在手里。达姆弹比起贯穿力而言,更注重的是破坏力。因此在击中目标时,弹头成扩散状粉碎开来。弹头有个窟窿,边缘磨得很薄。
奇诺取出一发子弹,小心地在弹头的窟窿里填入煮好的液体火药,只留出一点空隙作为点火口,剩余的空间都填满了液体火药。
奇诺取出一只雷管,塞到窟窿的中央。
接着又取出了泥(4声)子,这是在艾鲁麦斯的零件欠缺,修补螺丝帽和螺母时用的,这种泥子一旦凝固后相当有硬度。
奇诺把泥子A和B适量进行了混合。然后慢慢地涂抹到刚才装好的雷管的顶部。
中央凹陷的弹头呈漂亮的圆锥形,像个小火山似的。奇诺用小刀深深地在弹头刻了个十字形。抹上的泥子干得很快。
「完成了!「奇诺捏起手工做的子弹,高兴得像个孩子。
艾鲁麦斯还在熟睡。
来到这个国家第三天的清晨,奇诺在黎明时分起了床。
奇诺将[森中人]分解开来,进行了维护,重新装好了子弹,然后照旧做了训练。
适当地吃了些早饭后,奇诺拜托了看守的卫兵拿来有关这个国家历史,法律的资料。
「给你。」
奇诺认真地查阅起士兵拿来的书来。
那是发生在距今七年前的事。
施行严谨的政治而被人民爱戴的前任国王,被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国王暗杀了,而且是用相当残忍的手段。
现任国王似乎早就对管教自己很严厉的父亲十分厌恶,后来终于常年的积怨爆发了出来。他把反对自己的人全部进行了肃清。当时王室的人几乎都惨遭杀害。连现任国王自己的兄弟姐妹和叔父叔母也都包括在内。
尽管他没有杀自己的妻子,但她悲愤过度,自杀了。两个孩子也被放逐到国外,去向不明。有人说他们被杀了,也有传闻说他们至今还被囚禁在地下的牢房里。
王子成了国王,于是在这个自然资源富饶的国度里,制定出为所欲为的条例,开始过起自甘堕落的生活。还鼓励一贯勤奋朴素的国民也这么做。
民众一开始还有抵触,但渐渐地也习惯了只知享乐的生活,很快现任国王成了受人尊敬的人物。直至今日。
艾鲁麦斯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正午了,奇诺被叫去参加最后的比赛。
奇诺在[加农]上装好一个空弹仓,在一个装弹孔里塞进了煮好的液体火药,足足硬塞了有平时一倍的量,然后没放毛毡的碎料,就直接填入了子弹,也就是昨晚做的那发子弹。
奇诺使用的是点四四口径的空弹壳,按着那粒子弹的边儿塞进了弹仓。
然后奇诺在弹仓反面的孔里塞进了一些毛毡碎料,用短棒往里捅了捅。
最后奇诺只在装了子弹的装弹孔上安装了雷管。
「这样就行了。」奇诺微笑着说。
说着,像要开一枪似的转了转弹仓,然后将[加农]收回了枪套里。
接下来,奇诺把所有的行李装上艾鲁麦斯,牢牢地固定住,披上了外套说,
「行了,咱们走吧,我也希望艾鲁麦斯在一旁观战啊。」说着,撤掉了艾鲁麦斯的支架,推着他出了屋。
「为什么?」
「比赛一结束,我们就要离开这个没有淋浴的国家了。」奇诺高兴地说。
在一片热烈欢呼声中,奇诺走向角斗场的中央。外套挂在艾鲁麦斯身上,他在赛场出入口看着奇诺的背影。在他上边就有观众的看台。还能看到在看台正中,靠在座位上品着酒的国王。
奇诺来到赛场中央,决战的对手也从对面出来了。在缓缓往中央走的时候,奇诺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对手。
这是一个约20岁左右的青年,个子高高的,身条匀称。头发和奇诺一样乌黑。穿着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肩部和肘部打着补丁的绿色毛衣。
奇诺和这个男子目光相对。他的表情和以往的对战者完全不一样。看不出有临战的样子,显得十分沉稳,甚至让人觉得他正在温柔地微笑,就像登上绞刑架的殉教者一样。
他的武器只有一把挂在腰间的刀,刀鞘就那么直接插在皮带上。
「打搅一下,大叔。」艾鲁麦斯向旁边站的一位中年士兵搭讪。
「干什么?」
「那个挂刀的,看起来挺面善的大哥是决赛选手吗?」
「啊,没错。他可是一点儿也没受伤就连胜到现在的。看就知道,他可不是盖的,你的搭档虽然也有两下子,但这次说不定有些玄了。」
艾鲁麦斯并没有显出很吃惊的样子。
「哎——。」
「怎么?就『哎』这么一声吗……你不担心你的搭档吗?」士兵不禁问道。
「担心?要担心的话奇诺怎么可能变强呢。」
「真是个冷漠的家伙。」
「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奇诺好像在盘算其他什么不善的事,这一点倒是有些令人担心哪。」
「啊?」此时,士兵并没有弄清艾鲁麦斯在说什么。
「鄙人叫希兹。」持刀男子和奇诺相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说话很客气,口齿清楚。
「我叫奇诺。」奇诺回答道。
「奇诺君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呢?」
「现在投降的话,我会予以承认的。」希兹说着奇诺至今已说了四遍的话。
奇诺显得有些吃惊,问道。
「希兹,你是想成为市民吗?」
「啊……想啊。」
「在这么个腐败的国家?」
这次希兹吃惊地看了奇诺好一会儿。他的目光锐利,但并不是在盯着奇诺。
「这可让我有些惊讶啊,你清楚这一切,还参加了这场闹剧似的比赛吗?而且还胜出进了决赛……你难道不是为了当市民吗?」
「是的。那你本人又是怎样呢?」
希兹从奇诺身上移开目光,一瞬间好像思考着什么。然后看着奇诺的眼睛,慢慢地说。
「我成为市民后,有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所以我希望你投降。」
「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拒绝。」奇诺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既然你不想成为市民为什么还要战斗下去?」希兹用不可理解的表情问。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想在这里战斗,仅此而已。」奇诺说着,轻轻拍了拍右腿的[加农]。
希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朝自己出场的方向瞥了一眼。左手拇指无声地推开了刀鞘的绷簧,右手握住刀把,拔出了刀来。
银色的刀身露了出来,希兹双手握住刀把。
叭————!
喇叭声响起来了。
奇诺慢慢拔出了[森中人],打开了保险装置,瞄准了希兹,但并没有开枪。
希兹站在那里,将刀架在腰间,刀身略微倾斜一点。刚才的那股温柔劲儿荡然无存。他和刀就像合为了一体一样,散发着一种紧张感。
希兹向奇诺逼近一步,又逼近一步。
奇诺的[森中人]开火了。子弹从希兹头旁边较远的地方擦过。希兹毫不在意地又向前逼近一步。
奇诺又贴着希兹的头开了一枪。希兹没动,等子弹掠过后又向前一步。
奇诺轻轻叹了口气,这次瞄准了希兹的右肩。霎时,希兹的刀身刷的一晃,和奇诺瞄准的地方对齐了。
「!」奇诺心里一惊,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到了希兹的刀上,斜着弹到后面去了。
「厉害。」奇诺如旁观者一般感叹道,又瞄准希兹的手脚开了数枪。
希兹迅速而自然地舞动刀身,子弹都斜着打到刀上,弹开了,然后希兹又迈近了一步。
「看到了吗,MOTORADO。这就是就是那家伙了不得的地方。」中年士兵像给希兹加油似的对艾鲁麦斯说。
「哈——。用刀来挡子弹,确实厉害。他知道对手什么时候开枪吗?」
「恐怕他是观察对手瞄准的位置,眼睛及手指的动作。之前的两战他也是这样击倒了两个使PATHADA的。」
「好厉害呀。世界美丽不美丽不知道,但真够大的。」艾鲁麦斯惊讶地说。
士兵做出很博学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忠言逆耳的人』。」
「说得还挺有诗意的,大叔。」听了艾鲁麦斯的嘲弄,中年士兵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说道。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个人也没杀过。」
「哎?」
「他一直都没有杀过,只是毫不留情地让对手受了点伤而已。说起来你的搭档也是这样啊。开了枪但不杀人。两个人都是不开杀戒就来到决赛的,这可是前所未闻喔。到底他们在想些什么呀?」士兵用有些感慨,又有些不可理喻的语气说着。
「是呀,他们在想些什么呀……」艾鲁麦斯轻声说道。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奇诺开了八枪,一发也没打中希兹。奇诺换下还剩两发的[森中人]的弹夹,重新装入一个十发的弹夹。
希兹站在奇诺跟前。
「不投降吗?」希兹把刀横在腰前,用冷静的语气问。
「我拒绝。」奇诺瞄着希兹的刀回答道。他并不是故意瞄准刀身的,因为奇诺无论瞄准希兹哪里,希兹总是会把刀移向那里。
奇诺手腕一抬,开了一枪。
霎那间,希兹以矫健的步伐跃了过来,一下子拉近了和奇诺的距离。
希兹右手持刀,以猛烈的速度自左下至右上,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了上来。刀刃正砍在[森中人]的枪管上,将[森中人]从奇诺左手弹飞。
奇诺连忙伸出左手去抢希兹扬起的刀把。希兹无声地将刀刃一转,转到刀背这一面,这一次双手持刀,自上而下朝奇诺的左肩砍下来。
奇诺在[森中人]脱手的瞬间,轻轻收了收左脚,将手在头上交叉,向希兹靠近一步。
咔!
奇诺将交叉的双手高举,用肘部挡住了希兹的刀背。一时火花迸溅。
「怎么回事?」希兹说着的同时,奇诺用左腕挡着刀,回身形蹿到希兹左侧,就着势头,用右手掌底部猛击希兹的太阳穴。
希兹受了奇诺这一架,身体向右边倒,右手的刀对着奇诺的侧腹就是一刀。这一下并没多大的攻击力,奇诺将左腕向外一晃,挡住了。刀和臂膀相碰发出了金属声。
希兹退后两步,很快调整好架势,将刀擎在腰间。
奇诺保持左脚在后的姿势,弯了弯腰也摆好架势。然后很快将身体舒展一下,抖了抖发麻的双臂。
奇诺的夹克被划破了,能窥见到里面有金属一样的东西,夹克的两条袖子里有什么东西。
「你好强啊,还真知道不少招数,太让我惊讶了。」希兹背过刀来,刀刃朝着奇诺。
「但我还是希望你差不多就投降的好。」希兹擎着刀,纹丝不动地说。
奇诺站在那里,自然地垂下双臂,答道。
「我拒绝。」
「我要是成为了市民,加定条例让你也成为市民怎么样?」
「谢谢,我并不想当市民。」
「啊,是吗,但再顽抗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了。」希兹盯着奇诺慢条斯理地说。
与此相反,奇诺略带调侃地答道。
「其实……我到这个国家至今还没杀过一个人哩。」
希兹皱皱眉。
「喔……那又怎样?」
「所以嘛。」奇诺露出笑脸,挺高兴地说。
「最后我想杀一个人,而且还要杀得精彩些。」
「……」希兹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奇诺。
奇诺也看着希兹。那目光就像是好容易等来了想见的人一样,显得很高兴。
希兹微微动了一下,边缩短着和奇诺的距离边将刀擎在了胸前。奇诺微笑了一下,右手向[加农]伸去,将枪拔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瞬间里,两人都不动了。
就在希兹的刀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奇诺的[加农]顶在了他身上。
只要PATHADA的枪机扳上,然后轻轻叩动扳机,自己的下颚上就会开一个大大的洞。希兹很清楚这一点。他轻声叹道。
「好快……」
「这比你看对手的PATHADA往哪里瞄准要简单得多,只要静下心来就知道你要往哪里落刀,剩下的只要比你拔枪快就行了。」
「……」
「你太自信自己一定能赢了,这也许是你的不谨慎吧,比赛是为了娱乐,不是为了杀戮。」
奇诺直盯着希兹,说教般地讲着。希兹的脸显得很无力,他先是看了奇诺一眼,而后恢复了沉稳的表情。
希兹将刀架在胸前说。
「……我输了。你想我怎么做?希望我投降?还是让我死?」
「都不是。」奇诺答完,表情随之一变。希兹注意到,奇诺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但眼角并没露出笑意。
奇诺用左手把[加农]枪管下的短棒落下,在押入子弹的同时向手边一折。最下面的弹仓里塞着毛毡的碎料,为了压得更瓷实些,左手把短棒向手边折过来。
同时右手像往反方向推似的牟上了劲,双手交叉使力,平稳地举好了[加农]。
「你……要做什么?」希兹这么问的时候,从观众席上传来「干掉他!杀了他!」的叫声。很快,叫声大合唱似的连成了一片。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奇诺表情丝毫没变,举枪对着希兹,然后稍稍向左移动了一下。希兹也自然地向右边偏了偏头。
「你还等什么……要杀就快动手……」
奇诺把[加农]对着希兹的喉咙处,身上使上劲,瞟了希兹一眼,像跟小孩子玩猜谜似的问。
「什么人坐在你背后?」
「什么?哎?啊!你……你该不会……」
奇诺大喊一声。「喝啊!」
「!」希兹膝盖一弯,奇诺扣动了[加农]的扳机。
枪机敲击在雷管上,引着了爆发力被提升到最大的液体火药,产生的燃烧气体将子弹推出。冲出枪膛的子弹从希兹的腕下穿过,喷出的气体成了一道白色的冲击波,直撞向希兹的脑门。希兹被这股冲击力掀翻在地。
奇诺也由于后坐力,觉得双肩生疼,他朝子弹飞去的方向望去。
子弹和奇诺预想的一样,直飞向看台正中的贵宾席。裹着泥子的弹头打在了不怎么厚的玻璃上,贯穿了过去。玻璃被打得粉碎,碎片像瀑布一样四处迸溅。
弹头受到撞击,沿着十字形的刀口碎成了四块飞散开来。剩下的部分仍旧向前飞行,直飞到那个坐在中央的座位上,戴着王冠的男人的嘴里,打进了他的上颚。
子弹钻透了皮肤,打碎了骨头,破坏了皮肉,直打进头里。
弹头的边缘被刮得变了形,撞击传递到雷管,雷管制造了一个小小的火种,子弹里的液体火药被引燃了。
国王的头爆了开来。
脸部的碎肉迸散到前面,七零八落的头盖骨和由耳朵,脑子构成的细胞的混合物从头部两侧溅得到处都是。带着头发的头皮像被掀起来一样和王冠一起滚落到后面。
坐在邻近的人的礼服上,迸溅的都是血,脑子的碎片和毛发之类的东西,散发着异样的气味。
国王从下颚以上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下颚的牙齿和舌头看得一清二楚。
被冲击的力量撞翻,正往地上倒的希兹眼瞧着随着玻璃被击碎,国王的脑袋登时大了一号,接着火红的球体包围了整个贵宾席,自己的后脑和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一片红雾散开的时候,除了奇诺,希兹比谁都最先意识到国王被奇诺的枪弹打死了。
「这干得叫什么事……」希兹轻声道,头部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对于那些随着奇诺的枪声停止喊叫的观众来说,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花点时间。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听到他们从贵宾席发出的惊叫,还能看到有人呕吐着跑了出来。
很快,国王死了的消息像接力游戏一样在观众间传了开来。
在这期间,奇诺把枪架咔嚓咔嚓直响的[加农]收回枪套,捡起[森中人],确认没有损坏后收回枪套里。
观众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
奇诺环视了看台一周,举起双手大声说。
「各位!很遗憾国王中了流弹不幸身亡!对此我表示沉痛的哀悼!同时,我赢得了比赛!我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市民!我作为胜利者发布一条新的规定!国不能一日无君!因此我想决定谁来做新的国王!从现在起,请在座的各位在此一决胜负!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就是新的国王!不肯战斗的人在离开这个国家时将被剥夺市民权!这就是新的规定!」
整个角斗场一下子鸦雀无声,但这也只是一瞬。
奇诺向艾鲁麦斯呆的出入口走去,半路上,踢了倒在地上的希兹的肩膀一脚。
「……好疼啊」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了,想当市民的话,悉听尊便。」
此时的角斗场被怒吼和惨叫所包围,到处能听到枪声。
奇诺回到艾鲁麦斯身边。
「欢迎回来。我就猜到你想要做什么。」
在艾鲁麦斯旁边的中年士兵向奇诺说。
「你,你好强啊。咱们结成一组,怎,怎么样?你来当国王,我做大臣!」
奇诺披上外套,兴味索然地说。
「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走了。」
「喂,大叔,要是还要命的话,还是趁早从这里离开微妙哦。」
奇诺打开艾鲁麦斯的引擎,顿时轰鸣声在钢筋混凝土的墙壁上回响。
士兵还想再说些什么。
「再见了,大叔。」艾鲁麦斯抢先说道,奇诺把车开动起来,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兹慢慢地一步一步往观众席上边登去,表情空虚。
周围是一片乱斗,确切地说是单方面执行着死刑。希兹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愣头走着。这时,「这位大哥身手不凡哪,我想让你跟我一伙!怎么样啊!」有个男人向希兹搭话。希兹头也不回,没搭理他。
「喂,趁现在动手!」男人一声令下,各持斧子和铁管的两名手下从左右两边向希兹袭来。
希兹面向右边无声地拔出了刀。从左肩下刺中了后面冲过来的人,反手一刀,将正面扑过来的人的脸纵劈成两半。
希兹没有理会逃跑的人,右手持着刀接着往看台上走,不一会儿脚下踩到了被击碎的玻璃碴子。
希兹迈步进了贵宾席,脑子的碎片被踩得噗哧噗哧直响。
希兹看着坐在椅子上,个头矮了很多的国王。
无力地垂着的舌头,就像是在向希兹做着鬼脸。
希兹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地呼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
「好久不见了。」
奇诺和艾鲁麦斯走在林中的路上。
来到了一个湖旁,奇诺停住了艾鲁麦斯。
「好美啊。」艾鲁麦斯看着平静的湖面说。水面上映着蓝蓝的天空和艳绿的森林。奇诺向湖里投了块小石子,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小小的波纹,然后很快消失了。
「奇诺。」
「什么事,艾鲁麦斯。」
艾鲁麦斯没有马上回答,周围小鸟的鸣叫声将二人包围起来。
然后艾鲁麦斯慢慢地说。
「以前,是老早已以前的时候……咱们遇见过一对乘马车的夫妇,对吧?」
「……啊。」奇诺又投了一块石子。
「的确,那时他们说过在西面繁茂的森林里有一个很好的国家,他们要去那里。」
「……他们说过。」
「后来咱们又在什么地方见到了那位太太,只有她一个人。」
「……啊。」
「我要是没记错,那位太太曾微笑着对你说过,『那真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奇诺你也应该去看看才对』,是吧?」
「……啊,没错。」奇诺捏起一块小小的石头,使劲扔了出去。
啪嗵一声,湖面泛起不规则的波纹,映照得整个世界都像扭曲了一般晃动起来。
奇诺看着湖中的倒影。
没过多久,湖面恢复了平静,像一面平稳的镜子。
「嗨。」奇诺掸了掸屁股,站起身来。
奇诺看了湖面一眼,水面映照出一个黑发蓬乱,略显消瘦的面庞。
正当奇诺要跨上艾鲁麦斯的时候,引擎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是一台SHIENOUSU越野车。」艾鲁麦斯凭借引擎声判断出了来车的型号。
一台车身不高的沙漠用越野车一下子从森林里蹿了出来,在奇诺和艾鲁麦斯面前停下。开车的是希兹。在助手席上,还坐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狗。这是一只眼睛大大,长着一副笑脸似的可爱的狗。
「呀,奇诺君。」希兹从驾驶席上笑着搭话道。
「你好。」
希兹关了引擎,摘掉风镜,把刀留在了座位上,从越野车上下来,站在奇诺跟前说。
「我可还想再见你一面喔。」
「是吗……你没能成为市民我很抱歉。」
「不,没关系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谢谢,我?」奇诺有些诧异。
「没错。」希兹说着深深低下头,「我成为市民要做的事,你已经替我做了……我从心底感谢你杀了我的父亲。」
然后他注视着奇诺说道,「谢谢。」
「……」奇诺什么也没说,倒是艾鲁麦斯叫了起来。
「你是王子啊!」
「曾经是。现在不一样了……说实话,我本想在被授予奖章的时候,当场杀了那个男人的……七年了。托奇诺君的福,让我有了空闲的时间。」希兹害羞地微笑起来。
奇诺静静地说。
「复仇……很愚蠢的行为啊。」
希兹笑着轻轻点着头说。
「对啊,是很愚蠢呀。」
然后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奇诺问驾驶席上的希兹。
「今后吗……适当地去闯一闯看吧,直到找到要做的事时为止。我想先向北方走走看,到目前为止净往寒冷的地方跑了,是吧,陆?」说着,希兹轻轻拍了拍助手席上的狗,陆好像是它的名字。
「希兹大人说的是。」陆说话了。
「不会吧!」艾鲁麦斯登时大声喊起来,「狗还会说话,这是为什么呀?」
陆听了显得很生气,用讽刺的语气说。
「怎么?狗说话有什么不好吗?你不过是台MOTORADO,也太狂妄了吧。」
「你,你说什么?」
「哼,身为交通工具光靠自己还开不起来,不服气就一个人来追我试试?」陆表情可爱地将艾鲁麦斯辛辣地好一阵讥讽。
「你,你不也是吗!不跟随群体就活不了,还先天就有好出风头的毛病!不服气的话,你过来咬我啊!牙长全了吗?」艾鲁麦斯奋起反击。
「你再说一遍!」
「要打架吗?」
「住嘴,陆。」「差不多就行了,艾鲁麦斯。」
希兹和奇诺同时说道。陆正跃跃欲试地想要扑过来,听了希兹的命令坐回到位子上,顺从地抬头看着希兹。
「在下是希兹大人忠实的仆人,名字叫陆。在下观摩了决赛的战况,就结果而言,希兹大人没有被杀是托您的福,非常感谢。」
奇诺害羞地笑了笑。
「别客气。」然后奇诺看看希兹说,「它好可爱,我能摸摸它吗?」
希兹轻轻张开了手,做了个请的样子。
奇诺蹲下来,抱了抱陆,又抚摸了陆毛茸茸的爪子。陆也不住地舔着奇诺的嘴和脸颊。
看着兴高采烈地抱着奇诺的陆,艾鲁麦斯用谁也听不见的音量嗫声说道。
「哼,这条色犬。」
奇诺抚摸了陆一阵,不留神在座位下滑倒了,同时注意到一样东西。
「……不好意思。」奇诺伸出手去,是国王戴的那顶王冠。
「啊,这个吗……我拿来的,作为爷爷的纪念。」希兹轻声说。奇诺最后抚摸了一下陆,对希兹说道。
「也许我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你不准备当国王吗?」
「不准备当。」
「为什么?」
「想要杀自己父亲的人没有当国王的资格。」
「是这样吗?」奇诺用双手静静地,缓慢地将王冠戴在青年的头上。青年用有些悲伤的表情抬头问其诺。
「和我不相配,对吧?」
奇诺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不经意地说。
「也许是吧。」
奇诺跨上艾鲁麦斯,打开了引擎,将外套的扣子扣好,戴上了风镜。
「奇诺君,一起去北方的城镇不好吗?我认识路。」希兹从越野车的驾驶席上大声问,头上还戴着那顶王冠。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况且……」
「况且?」
「有人跟我说过,不要跟着不认识的男人走。」
希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陆向希兹嘀咕了两句。希兹一下子显得很吃惊,回头和陆三言两语地争论起来。然后他又看了看奇诺,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咱们再见了。希望在什么地方再相会,奇诺,还有艾鲁麦斯。」
「好的,多保重,陆君也一样。」
「谢谢。「陆话音未落,艾鲁麦斯不怀好意地说。
「再见啦,色犬。」
「回头见,大铁头。」
「想得美。」
希兹和陆目送MOTORADO远去,直至看不到为止。
希兹从越野车上下来站在湖畔,低头一看,只见水中映照着一个青年,头上戴着一个和国王一样的王冠。
希兹还没来得及得出王冠到底和自己匹配不匹配的结论,脚边的陆已经开始喝起湖里的水来,水中自己的影子也因此摇晃起来。
希兹回过头,在越野车对面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由于树木遮挡,他看不到丛林深处生养自己的祖国。然后希兹又看了看放在驾驶席边上的刀。
不知何时,陆坐到希兹身边,恭谦地抬头望着他。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陆?」希兹像自言自语般询问自己的仆从。
「在下就算再生几个脑袋也做不了您的主啊,希兹大人。」陆说得很坚决。
希兹用沉稳的表情轻声说道。
「说的也是。」然后又一次向森林那边,祖国的方向望去。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1
第五话 成人之国 — Natural Rights —
我和一名叫奇诺的旅行者相遇,那还是发生在我在故乡居住的时候的事,当时我11岁。在那个时候我被大家叫做什么,着实已经记不清了。
只模糊记得好像是取自什么花的名字,名称有些怪,听起来有些令人不自在,我也因此没少被人捉弄。
奇诺是个个子高高,身形较瘦的旅行者。这一天,他来到了我居住的国家。
究竟该不该让他进城,让看守城门的年轻士兵挺为难。也许是和上司通了信,过了一会儿好像有指示下来了。
士兵强行在他头上喷了除虫的白色药液,总算准许他进了城。
从他被士兵勒令在城门口等待,到完事后他向我走来,我一直在旁边看着。
已经是日近黄昏了,他细长的影子被映照到我脚下,一直延伸到我身后。
他脚下蹬着一双我从未见过的鞋,腿很细,身段也很细。
他身穿黑色夹克,披着一件就像刚从土里挖出来似的,满是尘埃的外套,背着一件行李——一只破破烂烂的皮包。
他个子很高。尽管在那时我在伙伴当中是最高的,他蹲下一些问道。
「呀,小姑娘,你好。」他脸颊消瘦,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头发上还留着白色的药液。
「我的名字叫奇诺,是个四处漂泊的旅行者,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想「奇诺」,又简短又朗朗上口,是个好名字,至少比我这个怪异的花的名字要好。我说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的名字啊。对了,×××××(我的名字),知道这条街上有旅店吗?最好是又便宜,还有淋浴的,要是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我今天可累死啦。」
「我们家就是啊。」
奇诺高兴地笑了笑。那时我的父母在经营旅店,我就把奇诺领回了家里。
父亲看见奇诺,先是显得很不快的样子,然后很快转成笑脸,出了前台给奇诺指引房间。奇诺抱着行李,向我道了谢就上楼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里贴着大大的一张纸,上面用红笔写着「三天以后」。
第二天,记得我是在中午醒的。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谁也没来叫醒我,因为是「最后的一周」了。
屋里贴着写着「两天以后」的纸。我在房间里的洗面池草草洗了把脸。
外面有声音传来,我来到了后院。
这里是用来堆放很久以前坏掉的机器的场所,破烂已经堆成了小山。还记得在这附近玩时,由于破烂堆成的小山遮挡住了夕阳,这周围比别处很快先暗了下来。
奇诺正蹲在小山前敲打着什么。是轮胎。
不是汽车上用的宽家伙,是MOTORADO上用的较窄的轮胎。在奇诺跟前倒放着一台MOTORADO。
奇诺注意到我,说道。
「啊,早上好,×××××。」奇诺的头发乱蓬蓬的。我问他。
「你在做什么?」
「在给MOTORADO治病。我刚才拜托他们把这个卖给我,他们说这是以前的垃圾,已经不要了,就白给我了。」
「能修好吗?」
「能治好的。」奇诺这么说着,笑吟吟地补充道,诸如本来已经破旧不堪了,所以还需要花相当的时间之类的话。
敲打完轮胎,奇诺把MOTORADO斜着放好,将轮胎安装上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奇诺敲打敲打零件,翻开某个部件看看,或是拉紧绳子,用细小的零件组成个盒子什么的。
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我就回到家里一个人找了点东西吃。
饭后,我又来看奇诺。
MOTORADO已经「治」好了差不多一半,现在被稳稳地支了起来。
「这家伙和曾经跟我一起旅行的同伴一模一样。」奇诺回了一下头,说道,手里磨着一根棒状的东西。
「要花多长时间啊?」我没头没脑地问道。
「是呀,再有一天,这家伙就能精神百倍地活动起来了。」
「MOTORADO会活动吗?」我对奇诺怪异的措辞有些不解。
「嗯,正确地说,这家伙靠自己是动不了的,必须有谁来骑上他,和他定下契约。」
「契约是什么意思?」
奇诺看看我,轻轻拍了拍MOTORADO说。
「在这种情况下,契约指的是互相帮助的约定。」
「那怎么样互相帮助呢?」
「比如说,我没法像MOTORADO那样跑得那么快。」
我点点头,也难怪,谁让你那么瘦呢。
「MOTORADO虽然跑得快,但没人跨上他保持平衡,就会倾倒。」
「嗯。」
「而我跨上MOTORADO可以将平衡把持得很好。我负责平衡,MOTORADO负责跑路,这样旅途也变得更有意思起来。」
「这样呀,这就是互相帮助的约定,是吗?」
「没错,待会儿等这家伙醒过来,我还得问问他『感觉怎么样』呢。」
「你能跟MOTORADO说话吗?」
「当然能了。」奇诺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回到了房间,往茶杯里到了杯茶端出去给奇诺。奇诺边喝边说好,等喝得差不多时,他问。
「现在咱们一起给这家伙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奇诺以前的朋友叫什么呢?」
「叫『艾鲁麦斯』。」
「那就叫这个好了。」
「是吗?那好,就这么定了。」这么说着,奇诺高兴地笑了起来。想必当时看着他的我也一定在笑。
然后,奇诺又开始给MOTORADO「治疗」,我就在他身后看。
看了一会儿,我问他。
「奇诺,你是做什么的呢?」
「你说什么?」奇诺忙于埋头工作,手脚不停地说。
「你是大人吗?」
「啊,跟你比算是吧。」
「大人的话必须要从事什么工作吗?」
奇诺有点踌躇,至少我觉得是这样。而且现在我已经很了解那种心情了。
「啊……是的,实际上……」
「那是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说的是呀,非让我说的话,比如说像是『旅行』什么的吧。」奇诺答道。
「旅行就是指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吗?」
「对,没错。」
「有讨厌的事情发生吗?」
「有时候,但还是以很快乐的事为多。」
「那这就不算是工作了。」听了我坚决地这么一说,奇诺停下手里的活儿,回过身来。
「工作是很辛苦的事,一点也不快乐。但是为了生存又不得不去做。如果还有快乐的事,旅行就不算是工作。」
「是吗……」奇诺歪着头,轻声说道。
「所以我明天,不,后天!后天我要去做手术。」
「什么手术?」
「为了成为大人的手术。所以现在是『最后的一周』了。」我刚说完,奇诺就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我意识到奇诺并不知道「最后的一周」。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奇诺不是出生在这里的人。
既然奇诺问了,我就想给他好好讲讲。
「那我开始说了。」
在我的国家,不,在我当时住的国家,从12岁往上就是成人,以下是孩子。成人指的就是参加工作的人。
大人们总是对孩子们说。
「你们这些孩子,随便你们怎么任性,怎么做都行,但成了大人之后就绝不允许再这样。因为你们要工作,工作是为了生活必需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只要是工作,即便是不想做的事也好,错误的事也好,都必须要去做。这一点很重要。」
然后他们还说。
「但也请你们安心。在你们12岁的时候,大人们会给你们做手术。把你们的头颅打开,把你们孩子的部分取出来。手术后,你们在一夜之间就可以完全成为大人了,从今以后无论多厌烦的事你们都能好好地完成了。所以用不着担心,你们都能成为工作出色的大人。你们的父母也会放心的。」
要接受手术的孩子,在12岁生日前的一星期,被称为「最后一周」。这个国家的人谁都不可以和这个孩子说话。这是规定。是为了让孩子不受任何人干扰,作为小孩子孤独地过完最后一周。
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告诉我。
听完我笨拙的说明,奇诺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好野蛮啊。」
「哎?为什么野蛮?通过手术不论什么样的孩子都能成为像样的大人呀。」
我问道。因为这对那时的我来说确实是个疑问。通过手术成不了像样的大人的话,将来究竟能成为什么样呢?我那时一直这么想。
「我并不清楚什么叫『像样的大人』。能做自己讨厌的事就是『像样的大人』吗?厌烦的事做起来没完没了,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还用手术来强行弥补这一点……我真不明白。」
听奇诺这么一说,引得我又想问他了。
「刚才你说跟我比你算大人了,那你是大人吗?」
「不是,按照你说的大人的标准来说,我可一点也不符合呀。」
「那你是孩子?」
「不是,我想我也不是你所说的孩子。」
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孩子?我有点莫名其妙了,问道。
「那奇诺你到底是什么人?」
奇诺是这么回答的。
「我么?我是『奇诺』。一个叫奇诺的男人。就这些吧。还有就是我在旅行。」
「你喜欢什么呢?」
「嗯。我喜欢旅行,所以正在旅途之中。当然仅凭这一点是没法过日子的,我也卖一些途中发现的药草啊,珍奇的东西之类的。这也许能称之为是工作吧。基本上我是在旅行,在做我喜欢的事。」
「做自己喜欢的事吗……」我那个时候觉得很羡慕奇诺。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孩子应该通过手术来成为能够工作的像样的大人。喜欢什么或是讨厌什么,只是孩子才有的行为。
「你最喜欢的事是什么呢?」奇诺问。我立刻答道。
「唱歌!」
奇诺微笑着说。
「我也很喜欢唱歌。在旅途中经常唱。」说着,奇诺就唱了起来。
歌的节奏很快,我没能听懂歌词。奇诺唱得有些走调。奇诺唱完说道。
「我唱的不怎么样吧。」
「嗯,一点也不好。」我不假思索地加以肯定。奇诺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我是无论如何也唱不好了,不过唱的时候挺高兴的。」
我很理解这种心情。我也有时一个人唱歌。没有人听我唱歌,除了我自己以外。
我唱了一首心仪的歌。这是一首节奏缓慢,调子有些高的歌。这首歌现在我也经常唱。
等我唱完了,奇诺一下子鼓起掌来。
「唱得很好啊!让我太吃惊了,你是我至今听过的最好的歌手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他说了声谢谢。
「你要是喜欢唱歌,而且还唱得这么好的话,去当职业歌手不好吗?」奇诺说。
我告诉他。
「我当不了歌手啊。」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妈妈都不是歌手啊。」
「……」
「大人们是为了让孩子继承自己的工作才生的孩子,不是吗?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
在这个国家,当孩子成人时,继承父业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以说是一种义务。
「是吗……是这里的国情吗。」奇诺有些遗憾地轻声说道,然后又将精神集中到MOTORADO的「治疗」中去。
我回了房间。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想了很多。
以前我一直认为接受手术成为大人是最美好的事,但正如奇诺所说,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还不敢对自己讨厌的事说出来不喜欢,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不自然起来。
我考虑过了,也想到了一些事。我虽并不准备一直当孩子,但如果要当大人,也希望是自愿的,不是勉强去和别人做一样的人,就算打乱了规定的速度和次序也好,通过自己可以接受的方法,成为自己接受的,且是自己能够接受的大人。至于工作,我也希望选择的是自己擅长的,喜欢的,或是两者兼备的。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的时候,屋里贴着「最后一天」的纸。
我下到一楼,找到父母。虽然禁止别人跟我说话,但并不妨碍我和他们说话。
我回想起昨夜想到的事,然后很无所谓地和他们说。
「那个,我不想做成为大人的手术了。除此以外有没有别的方法呀?有没有保持现在的自己成为大人的方法呀?」
这些话大大地改变了我的命运,同时……还有奇诺的命运。
听了我的话,我的父母一下子露出了刚从恶梦中醒来般的表情。父亲立时怒吼起来。
「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呢!这个该千刀的!你,你把大伙都接受过并成为优秀的大人的这个手术当什么了!你把大人们都当成傻瓜了吗!你还准备当了大人后,还像小孩子一样过一辈子吗!」
就像主旋律由其他乐器接过来一样,母亲也责问道。
「快向大伙道歉!×××××(我的名字)!道歉!向爸爸!向所有人!向国内所有的大人们说对不起!说不该抱有这么愚蠢的想法!说刚才说的都是错的!说再也不这么说了!现在就说!马上!」
现在想起来,那时他们两个人完全变得歇斯底里了。
对他们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事,连孩子对此说句开玩笑的话也是不可想象的。所有人一直都认为他们被强迫做的,无法反抗的这件事是最最了不起的,这是不是他们用以维持内心平和的防卫手段呢?虽然这不是没有接受过手术的我该说的话。
「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是谁向你灌输这种非人的想法的?」父亲发疯似的叫道。
事实上,我那时已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冷静地想想,应该很快就能猜到是旅行者奇诺。
听到了骚乱,周围的大人们围了过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喊什么呀?」
[成人可不应该这样。」大人们责备般地说着。父亲连忙说道。
[十分抱歉!实际上是我家的呆女儿,说出不想接受明天的手术这样可怕的话来……」
话音未落。
「什么?真是愚蠢!是你的教育方法有问题!你怎么管教孩子的!」
「就是!不做手术就成为大人,这违反常理!」
「你把伟大的手术当成了什么!就算是孩子也不可饶恕!」
周围就像什么地方坏掉一样嚷成了一片。
「对不起各位。全是我教导不周所致……」父母向周围道着歉,然后盯着我说。
「就是因为你说了混账话,让我们丢了脸!……啊!是那个肮脏的旅行者!是他向你灌输的这些愚蠢的想法!」
终于意识到的父亲拽着我,到处搜寻起奇诺来。
奇诺就在大门外,在他旁边立着那台就像刚买来似的,擦得闪闪发光的MOTORADO。后面的位子上绑着奇诺的行李,随着有节奏的引擎声一齐摇摆着。后轮没有挨着地面,空转着。座席上挂着奇诺进城时穿的那件茶色外套,看起来比原来干净了些。
父亲怒喝道。
「喂!你这个臭旅行的!」
奇诺像理所应当似的没有理睬。如此一来父亲更加狂怒,不分青红皂白地叫嚷起来。就像犬吠一样。
奇诺看看我这边,小声说。
「这就是手术的结果吗?也许还是不做手术的好哦。」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不禁笑了出来,头脑里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你!就是你!」父亲指着奇诺,嘴角挂着唾沫的飞沫吼着。奇诺这才转向父亲问道「有什么事。」
「什么有什么事!给我跪下!向我,我的妻子,向这个国家的所有人!谢,谢罪!」
「谢罪?因为什么?」奇诺用冷静的语气说。
「你还装什么蒜」父亲接着吼道。他满面通红,周身直抖。我看着这个「像样的大人」。
实际上他那时的样子,跟我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朋友打架,哭着耍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就在父亲还要叫喊,或者说还要再跟狗一样吠什么的时候。
「啊,你就少说两句吧。」有人对父亲说。是这里的一个伟人。
难懂的职务名称当时的我是记不住的。总之是个伟人。不知不觉很多的大人来围观这场骚乱,他是其中之一。这个伟人向奇诺说道。
「旅行的人啊,不管什么样的国家,什么样的家庭,都有自己独自的规矩。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奇诺答道。
「这个国家有这个国家规矩。这不是你能左右的。我没说错吧?」
听伟人问完,奇诺耸了耸肩。
「对,是这么回事。」
然后他轻轻环顾了一下周围,半开玩笑地说。
「我正准备出发呢。再呆下去恐怕要被宰了。」
「需要办理出国手续吗?」
伟人指着MOTORADO前的路,说道。
「不需要。你从这里直着走就有道开着的门。从那里出去就行了。况且,被杀什么的,你可是想多了。你是经过正式的手续进入本国的,直到你出城为止,我们保证你的安全。因为这里是成人之国。」
奇诺走到我跟前,蹲下一些,看着我的脸说。
「再见了,×××××。」
「你要走了吗?」
我问他能不能再待2,3天,我想知道如果我动手术后会怎样和奇诺进行交谈。我想成为大人后和奇诺说话。
但奇诺说。
「在一个国家只待三天,这是我定的规矩。这也就基本了解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再待下去就没法游遍很多国家了。……再见了。多保重。」
我轻轻挥了挥手,奇诺正要跨上MOTORADO,这时,父亲拿着一把细长的菜刀来到我近前,旁边是母亲。奇诺回过头来。
父亲看看伟人,伟人点点头。
我一点也不明白眼前的父亲为什么要拿菜刀,那样子十分滑稽。
奇诺问伟人。
「那个人为什么拿着菜刀?」
伟人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着。
「我就特别告诉你吧,是为了处理掉那个孩子。」
奇诺的脸色一变。但我一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见奇诺惊讶的声音。
「你说什么?」
「要把她处理掉。那个孩子拒绝至高无上的手术,还违抗高高在上的父母。这样的孩子不可以放任不管。孩子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是父母的所有物。父母既然把孩子生出来,当然也有权利来处理掉其中不良的作品。」伟人这么说着。
我终于意识到我要被杀了,我意识到,也不想死,但又无可奈何。抬头看到父亲正轻蔑地看着我,轻声嘟囔着。「这是个不良品啊……」
「旅行的人啊,这里危险,请闪到一边去吧。」伟人刚说完,父亲就擎着菜刀向我冲过来,我看到了闪着银光的刀刃,心里想:好美啊。
我看到奇诺从一旁飞身冲过来,想要制止住父亲。
我在那一刻,觉得好像在一个无声的世界缓缓移动着。我也很清楚,在奇诺飞奔过来前,刀已经先要刺中我了。
谢谢。已经来不及了。
世界安静地移动着。父亲连人带着就要刺中我的刀一起向左边转去,刀刃横了过来,顶到了挥拳打来的奇诺胸前,刺了进去。
「嘎!」我又听到了声音。听到了奇诺发出的异样的叫声。奇诺抱着父亲的样子倒了下来。我看到刀尖从奇诺背后露出了头。
奇诺身上插着刀仰面倒在了地上,我听到扑通的一声。奇诺没有再动弹一下。我那时立刻明白了,奇诺已经死了。
我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后背碰到了MOTORADO。
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父亲「嘿嘿嘿」的笑声。接着父亲说道。
「哎呀?因为这个人跑过来,本该扎那个小崽子的刀怎么扎到他啦?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呀?」
我知道父亲说的是些模棱两可的话,在场的其他那些大人也是这样。
伟人说话了。
「嗯,要不是这个旅行者突然闯过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本来也没想要刺他,这是个事故,是个很不幸的事故。你没有罪。我说的对不对呀,各位?」
周围的大人们,「说得对」,「没错」,「为他的不幸致哀」等等,七嘴八舌地说着。
「果!果然是这样啊。」父亲高兴地说着。
我就算马上要被杀掉,也为能够不动手术,不成为「像样的大人」而死感到高兴。
在我眼前,父亲要把奇诺,不,是奇诺身上插的那把菜刀拔出来。因为怎么也拔不出来,母亲也来帮手。刀柄由于沾满了血很滑,他们卷上一块布,咝!咝!地一点点往外拔。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段时间是奇诺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正在父母齐心协力的时候,在我耳后传来了小小的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似的声音。
「你骑过自行车吗?」
「骑过。」我小声答道。
又有声音传来。
「再在这里待下去你会死吗?」
「嗯。但那也比活下来动手术强。或者说两边都差不多。」
咝!咝! 咝!咝! 咝!
菜刀已经拔出了一半。
「嗯。……你想死吗?」听了这一问,我直接答道。
「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死啊。」
「那好。」小小的声音说。「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那是什么?」
咝!咝!
菜刀已经基本拔出来了。由于这个沉着的,小小的声音突然说出一些复杂的话,我问他。
「首先你坐到身后MOTORADO的座位上。双手牢牢握住车把。然后用握的右手向自己这边拧两下,身体前倾。最后只要想成你是在骑一辆又快又有些重的自行车就行了。」
咝啪!
菜刀从奇诺尸体上拔出来了。父亲母亲失去重心一起跌倒在地。周围的大人们哇的一下沸腾起来,然后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血顿时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很快又收住了势头。
「我这么做,会怎么样?」我向那个小小的声音大声问。周围的大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我。父亲沾满血的手里攥着沾满血的菜刀,笑着看着我。那时父亲的样子虽然很可怖,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快逃啊!」我听到那个小小的声音大声喊。我一回身,跨上了MOTORADO,看到父亲正跑过来。
我按照被指示的,右手握住车把向里一拧,身体前倾。
MOTORADO如脱缰的野马飞奔起来,引擎声嗡嗡直作,我觉得身子要往后倒,为了不至于落下,我握紧了车把。
刚才还在前方的大人们,被落在了后面。
至此我才注意到MOTORADO开了起来。我像骑自行车下坡一样,轻轻捏了捏车把。道路尽管平坦,速度却逐渐加了上去。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一种感觉,但我很快就适应了。
「驾驶得不错啊!就照这个样子!」有声音传来。
「腿紧紧夹住油箱,这样就能更平稳了。然后现在按我说的换档。」
我按照指示做了。脸上刮来的风忽然变得急了起来,不觉从眼里流出泪来。眼前已经能看到城门正在逐渐变大起来。咻!门洞在我头上一闪而过。
城门外的草原上延伸着一条笔直的茶色的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来到城外。
我一心只想着车别倒,别倒,就一直跑了下去。
风虽让眼睛觉得生疼,但很快也无所谓了。
我就这么边淌着眼泪边行驶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哎,不管怎么说,也该差不多了吧?」突然有人跟我说话,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现在按我说的做。」
我按照指示拼命握拉杆,移动右脚。MOTORADO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在快要停住的时候,我伸出了脚。
要是自行车的话,用脚尖轻轻一着地就行了,但此时我感到脚尖有重量压上来,正纳闷的时候,身体就向左倾倒下去。
「哇!」有喊声传来。我被左手的车把挂住,也倒在地上。同时听到嘎喳一声。
「好过分哪。是谁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像调侃那个声音似的,仰面朝天地问。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碧蓝的天空。
我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正站在看满红色花朵的草原中央。
这里宽广到就算把花都除掉,顺着车辙也看不到我的故乡了。
「奇诺……」不可思议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
我没有流泪,也许是已经流干了吧。
我也不疼,也不感到高兴,只是呆呆的戳在那里。
「哎!我说!」有声音从脚下传来,一看,是MOTORADO倒在那里。
「你可够过分的。」
「怎么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赶紧把我扶起来。」
那时,我刚刚注意到刚才的声音的主人是这台MOTORADO。
「啊,原来是你啊。」
我这么一说,MOTORADO有点生气。
「啊什么,本来就是我嘛。还能有谁?」
「说的也是。对不起啊。」
「别道什么歉了,快把我扶起来吧。」MOTORADO突然又像撒娇似的,很有意思。
我按MOTORADO说的,蹲下,将胸部顶到座位上,然后一口气将他立了起来。
几朵红色的花朵,随之飘落。
然后我把脚蹬在后轮的突起处,就像要把MOTORADO提起来似的,同时把脚往下一踩,MOTORADO啪嚓一声向后面稍微挪了挪,然后松开手也倒不了了。
「谢谢。」MOTORADO向我道了谢。
「别客气。」我还礼道。
「刚才好险哪。」听MOTORADO这么一说,我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我立刻想起了闪闪发光的菜刀。那简直就像是若干年前的事了。
「嗯……谢谢你救了我。」
「彼此彼此,我要被置在那里也不知会被怎么样呢。多亏了奇诺你坐上来救了我。」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想起了「互相帮助的约定」这个词来。然后很快意识到我刚才被称呼为什么,问道。
「刚才你叫我什么?」
「嗯?奇诺啊。」
「为什么?」
「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这么说的,我弄错了吗?」
「我,」我正想说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那并不是现在的自己。是在那个国家,不知烦恼,骄横跋扈的孩子的那个我。是12岁时接受手术,相信能成为「像样的大人」的那个我。
这个我已经在这个世上不存在了。
于是,我踩着红花,向MOTORADO迈了一步说。
「我……是奇诺。就是奇诺。是个好名字吧。」
「嗯,我挺中意的。对了,我的名字呢?我叫什么呢?」
MOTORADO一问,我想起了昨天两人一起决定的那个名字。
「叫艾鲁麦斯。艾鲁麦斯是奇诺从前一个朋友的名字。」
「嗨——,艾鲁麦斯吗,不坏啊。」艾鲁麦斯这么说着,重复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很中意的样子。然后他问道。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站在一片红色的海洋的正中。
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后来,我们决定,好歹先到个附近的国家去看看,结果在一片不得了的森林里迷了路。在那里,我们偶然地遇到一位老人,他教授了我们很多东西。要是没遇到他,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尽管辞不尽意,我非常地感谢他。
但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1
第六话 和平之国 — Mother's Love —
在荒野唯一的一条路上,飞驰着一台MOTORADO。
路的右边能看到两座山,左边远处还能看到一座。那山上一棵树也没有长。道路和茶色土地的颜色一样,要不是到处立着指示方向的大桶,根本分不出来哪里算是道路,哪里算是荒野。
MOTORADO在颠簸不平的路面上高速行驶着,后面扬起长长的一溜土烟。要是骑手回头看的话,是看不清来时的路的吧。
在MOTORADO的后备箱处满载着行李。皮包和睡袋用带子和网兜固定着,还有一只吊在网兜里的银色的茶杯随着颠簸摇摆不定。
骑手穿着和大地一个颜色的外套,多余出来的外套下摆缠在了两条大腿上。头上戴着一顶像飞行帽似的帽子,前面有小小的帽沿,两边耷拉着耳罩,耳罩的带子在颚下打了个结。骑手脸上戴着一副各处颜色都有些剥落的银色风镜,还系着一条满是灰尘的蒙脸布。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出来他很瘦。
骑手注意到了什么,于是慢慢将MOTORADO的速度放慢下来,确认飞舞的灰尘不那么多了,就停住了MOTORADO,看着那个几乎要将道路两边整个掩埋的东西横在前面。
「那是什么?哎呀?」MOTORADO问。
「不管怎么看,那应该是人的尸体吧。」骑手答道。
一堆茶色的什么东西胡乱地堆在那里,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堆枯树。但是能辨认出伸出来的脚,团在一起的头的形状。以四肢不全的尸体为多,有的是只有几只手滚得四处都是,或是只有下半身摆在那里。尸体全因干燥的气候被风干成了干尸,被遗弃在这片荒野之中。由于大小不均的尸体太多,掩盖得地面几乎都看不见了。
「这我知道,奇诺。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放着这么多的干尸。真是不可思议。」
「我不清楚。艾鲁麦斯,这里是不是坟场啊。」被MOTORADO成为奇诺的骑手一本正经地说。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边打着哈哈,边神秘地说道。
「坟场一般不是要把尸体掩埋起来吗。这里一定是食品仓库。」
「食品仓库?」
「没错。肉干燥以后便于保存啊。肚子饿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拿回去吃。这肯定是现在我们要去的国家的居民做的。跟奇诺放在皮包里的肉干一样。」
「……肉干?」
「是呀。」说完这话,艾鲁麦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怜的奇诺,被抓住是要被吃掉的!因为不管是谁也好,是什么也好,还是又年轻还新鲜的好吃啊。不过,就是筋有些硬,好好煮煮的话,奇诺也不是不能下咽的。」
「……」
「于是旅行也到此为止。啊——,我还想再跑跑呢!」
艾鲁麦斯说完,过了一会儿奇诺开口了。
「艾鲁麦斯,你是不是觉得特无聊?」
「……嗯。」
「那就再忍耐一会儿,应该很快就会到下一个国家了。」奇诺说完,开动了艾鲁麦斯。
「说什么就一会儿,这都已经中午啦。」就在艾鲁麦斯嘟囔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一个国家的城墙。他们接着又跑了一阵,来到了高高的城墙跟前,墙上挖空了一个洞,写着「欢迎到贝鲁德鲁巴鲁来。」
「欢迎来贝鲁德鲁巴鲁。这里很久没有客人来了。」看门的卫兵微笑着向奇诺他们敬礼说道。
「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艾鲁麦斯,请准许我们进城观光和休养。」说完,奇诺递出了通行卡。士兵双手接过来,放到审查用的机器上,很快通行卡从机器里出来了,士兵又双手奉还给奇诺。
「没有问题。请问您准备逗留几天?」
奇诺答道只住三天,后天就出发,士兵边说着再待些日子也可以啊,边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士兵问。
「请问您持有PATHADA之类的东西吗?」
「有的。」奇诺脱了外套,挂在艾鲁麦斯上。外套下穿的是黑色的夹克,领子立着。腰间系着宽皮带,皮带上挂着几个小小的储物袋。
奇诺从吊在右腿的枪套里取出一支手持型PATHADA放到桌上。又将左手绕到腰后,取出了另一支。士兵睁大了双眸。
「这可太让我惊讶了,奇诺先生,您拿着的家伙可真不得了啊。」士兵边感叹着边看着两支PATHADA。
最开始拿出来的那支,是把弹头和液体火药分别填装型,单手制动式的左轮。仔细一看就能知道枪处于立刻就能射击的状态。奇诺称之为[[加农]。另一支是枪身细长,使用22LR弹的弹夹式,单发自动制动PATHADA。两支看来都使用已久,既不脏,机油也上得很充分。
士兵不禁问道。
「难道奇诺先生,您是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吗?」
「四段,是黑带喔。」不等奇诺开口,艾鲁麦斯先抢过话来。
「呀……令人佩服。是有段者的话,就这么直接带进城是没问题的。但肯定是用不上的,这个国家很安全。先不管这些,衷心欢迎您们入国,奇诺先生和艾鲁麦斯先生,欢迎你们来。这是地图,请使用。」
奇诺说了声谢谢,然后收起PATHADA,接过了地图,离开敬礼的士兵推动了艾鲁麦斯。城门嘎拉嘎拉地开了。
由于一进城就被一大群人围住,奇诺有些不知所措。不论男女老少,他们看看奇诺又看看艾鲁麦斯,不住地说着「来的好啊!」,「太欢迎你们了!」,人人都是一副笑颜。当中还有演奏乐器的人,接着还有的人被引得跳起舞来。
艾鲁麦斯悄悄的,用只有奇诺能听到的音量说。
「啊,果然还是要被吃掉了。看来大家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然后奇诺向热烈欢迎的居民打听,哪里有既不太贵,又有可以停放艾鲁麦斯的地方,还带淋浴的旅馆。有的人说南面就有家不错的,而且还带淋浴。又有人说,你说的不对,那家太贵了不成不成,这边就有家符合条件的。就这样居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争论起来。奇诺他们只好在一旁等着。
最后由争论胜出的人给奇诺带路,这家旅馆位于写着历史博物馆的一所很古老的建筑旁边,完全符合奇诺的条件。奇诺谢绝了旅馆的人,在门口抖了抖外套和行李上的灰尘,用地下水冲洗了一下艾鲁麦斯。艾鲁麦斯主张,正好顺便奇诺君,把插头给我换换。这个主张被无视了。
接下来,奇诺在房间里冲了淋浴,更换了内衣和外衣。在旅馆的餐厅,上的菜虽是用奇诺从未见过的鱼做的,但好吃极了。
「你们是今天刚到的旅行者吗?还没去过历史博物馆吧?」
「你们应该到历史博物馆去看看喔,在那里只需半天就能了解这个国家的全部了。」
「那里的馆长是个很热心的人,一定会给你们讲各种和历史有关的事情。」
穿着夹克的奇诺和卸下行李的艾鲁麦斯简单地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向他们推荐去参观历史博物馆。当问到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时,回答肯定是「历史博物馆」。
奇诺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去了。
从旅馆前路过时,旅馆的工作人员搭话过来,无外乎还是什么在历史博物馆会长见识的,一定要去看看之类的话。奇诺一说现在正要去,工作人员立刻奔回前台,拿来优惠券给奇诺。
历史博物馆是一座将若干拱形组合搭配而成的富有民族风格的建筑。入口处虽然暗得不得了,但里面很亮,还很宽敞。
奇诺买了票一进来,一个女人迎了出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身材匀称,身板也挺得很直,看得出来是个温柔聪明的人。她用通透的声音说。
「欢迎到我们的历史博物馆来,我是馆长。」
「你好,馆长。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艾鲁麦斯。」奇诺介绍完,艾鲁麦斯也说了问候的话。
奇诺和艾鲁麦斯在馆长的指引下在博物馆内转了一阵,这里并没有其他来客。
为了便于让坐在轮椅上的人也能够参观,馆内设置了斜面,展示物的高度也精心做了考虑。奇诺可以边推着艾鲁麦斯边进行参观。
所有的展示物都做得很好。有再现从在这片荒地上有人居住开始,到城镇发展壮大过程的精致的模型,有当时的各种生活用具,还有首次发行的报纸等等。
说明通俗易懂,文章,音乐和影像搭配合理。奇诺和艾鲁麦斯还有不懂的地方,馆长细心地做以补充说明。奇诺热心地看着这一切。
走了一会儿,到了「近代史」一角。
展示物的格调突然为之一变。
虽然至今为止展示的主要是人们的生活习惯,文化遗产,但现在开始介绍的是武器,防护器具,战场上的样子等,净是些和战争相关的东西。
这一角入口处的解说文以「和邻国间战争的开端·杀戮的历史」开头。
「现在开始介绍的是战争的历史。」馆长表情不变地说着。
这个国家曾长年处于同邻国不断发生战争的状态。
这里和邻国在宗教,生活习惯,人种,语言以及其他各方面都完全不一致,轻易就彼此持敌视态度,一旦战争爆发就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两国都彼此一直希望什么时候就把对方消灭,为此也进行了不知多少次战争。
但彼此都没能将对方消灭。
两军在广大的荒野对阵,战斗过后,胜的一方又没有残存的力量直接长驱直入进敌国。
就这样当小康状态持续一阵后,就像又想起来一样,再次向可憎的敌国进军。再次在荒野展开战斗,最后连是哪一方胜利都不得而知,国力衰败,战争也告之结束。
这种状态,在这个国家和邻国之间从192年以前就开始了。
「原来如此,难道说那些荒野的干尸就是战争的牺牲者吗?」艾鲁麦思问。
馆长答道。「不是。我们把尸体都进行了火葬,邻国也是一样。」
在艾鲁麦斯要问那到底是谁啊之前,奇诺边看着资料开口道。
「馆长,根据这个博物馆的解说,这个展区介绍的内容到至今15年前就结束了,而且现在这个国家看起来既富饶又安定。我也很久没有到过如此和平的国家了。」
「是的,正如你所说。现在这个国家非常的安定。只看到这里的人们就了解到这一点,不愧是旅行的人。」馆长这么说着,并不是在讽刺。
「那么,现在和邻国已经没有争端了吗?」
「是的,没有。虽说不是有什么来往,但没有互相残杀。」
奇诺再次从资料上抬起头来看着馆长问道。
「战争突然在15年前休止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馆长注视着奇诺灰色的瞳孔,奇诺也注视着馆长。
「让我在下一个专栏为你说明吧,奇诺先生。但现在离闭馆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奇诺先生,你们预计逗留到什么时候呢?」
「我们后天出发,在后天以前什么时候都有空。」奇诺这么一说。
「那就明天吧。我会给你看你所提的问题的答案,您能腾出一天时间吗?」
「没有关系。艾鲁麦斯你呢?」
「我倒是没什么啦,要参观什么呢?」艾鲁麦斯问。馆长答道。
「是『战争』,和邻国间的。」
「战争?我可不想参加到战争中去。」艾鲁麦斯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关系的,实际上我们并不是流血进行战斗的,只是称之为『战争』。不是互相残杀的战争。你们参观的话,就能明白我们是如何建立了和平,又是如何维持和平的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奇诺就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训练和维护。然后到餐厅边吃着早饭,边听着外边的骚动。
艾鲁麦斯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很多从刚才就开始从旅馆前经过的HOVI(HOVI ·VICURU,指一种浮游车辆)。
不一会儿,馆长有话传给奇诺和艾鲁麦斯,一位自称是负责领路的年轻士兵前来迎接,在他的带领下,奇诺他们向街中央的广场走去。
广场上,灰色的HOVI排成了三列。其中一半在敞篷甲板左右两边装备有全自动连射式,弹带供弹的PATHADA。
奇诺他们被邀请上了一架名为「斯派克泰塔」的HOVI。由于推艾鲁麦斯上很费劲,最后在HOVI甲板旁支上搭板,奇诺直接将艾鲁麦斯开上去了。旁观的人们鼓起掌来。
HOVI的队列在盛大的欢送声中出发了。
途中用过了饭,稍事休息。HOVI一行飞驰在茶色的荒野中,在越过四座山后,队列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来了同样的一对HOVI,在甲板上也装备着PATHADA。
他们将HOVI漂亮地排列起来。
他们的军服和奇诺他们所在国家的士兵们完全不一样,无论是颜色,样式,或是衣着方式。所有人穿的不是裤子,而是裙子。
「他们是雷鲁斯米亚的国防军。」领路的年轻士兵向奇诺和艾鲁麦斯进行着说明。
「雷鲁斯米亚就是和你们打了两百年仗的邻国吗?」艾鲁麦斯问。
「没错。现在我们就要和他们进行『战争』了。」士兵说完,接着补充道,「请不要担心,我们很安全,也没有一个士兵会死。这不是以前时代的战争了。」
不一会儿,太阳升得很高了。
双方都只出动了装备有PATHADA的HOVI,各国出一列,漂亮地排成了两行,在队列最前面有一架做了特别的装饰。
在这架HOVI上乘的一位司祭似的男人叙述着什么。
「从现在开始,将进行『第185次雷鲁斯米亚·贝鲁德鲁巴鲁之战』!规则和以前一样!」
这一架开动了,双方的HOVI紧跟其后。
「我们也要去了,请抓牢。」士兵对奇诺和艾鲁麦斯说完,就上升起还没有加入到队列中的HOVI,从上空追赶队伍。
他们很快赶上了大队,又飞了一会儿,越过了一座平缓的丘陵,停在了空中。
「就是那里,看见了吗?」在士兵手指的方向,有一个很大的部落。
在越过丘陵的绿洲旁边,有很多用泥土简单制成的房子。房子建的没有规则,散居在四处。
能看见有几个人在动。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使用简单的工具,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上空的HOVI。
「他们就是住在这边的种族,塔塔达人。请往北面的地上看。」
奇诺和艾鲁麦斯望去,最前面的那一架HOVI正猛速飞驰着。
这架HOVI从部落正北一口气直插到正南,一路上洒下了大量的红色粉末,在部落的中心画上了一道清晰的南北走向的线。还能看到有不少受了惊的塔塔达人从家中逃出来。
「好了,『战争』该开始了。东侧是我们的,西侧是雷鲁斯米亚的『战场』。」
士兵说完,成群结队的HOVI就冲到了部落里,纵排成一队,漂亮地分散开来。然后,士兵们的PATHADA开火了。
尖锐的连射声回响起来,最外面的塔塔达人被射倒了。HOVI保持着和房屋差不多的低高度,一发现塔塔达人就予以射杀。
一个年轻男人正要逃进一所房子里,还没来得及进去就中弹了,他浑身是血地倒下了。士兵们接着一个劲地朝房子射击,房子很轻易就崩塌了。
在HOVI巡回的时候,从别的房子里跑出了几名妇女和儿童,他们很快也都被击中。正要护住孩子的女人被打得身子直颤,倒下了。孩子小小的头被打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从另外的HOVI旁边,冲出了一个跑得很快的男人。HOVI赶紧调头,朝男人开了数枪,奔跑的男人倒下了。在他倒下的地方,射击并没有停止。子弹打得他的身体直跃,血不住地涌出来,最后男人不再动了。
「干得好!漂亮!」在奇诺和艾鲁麦斯旁边的士兵握着拳头叫着,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啊,其实,刚才开枪的那个是我的哥哥,以前他在『战争』中身手不凡。」
说完,像想到什么似的,「啊,把高度再降一下如何?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不了,在这里就足够了。」奇诺拒绝道。士兵边轻声说着是呀,流弹可不是闹着玩的,边又向下望去。
PATHADA的连射声仍旧回响着。
这次是往绿洲附近的森林里逃跑的塔塔达人中弹了。林中划着红线,东侧的HOVI只射击在东侧的,西侧的HOVI只射击在西侧的,界限分得十分清楚。很快树木被打断,能看到在其间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跳进绿洲池水里的几个人被打得水面几乎沸腾起来,不一会儿池水就被染得变了颜色,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浮了上来。
奇诺一下子看到,一个年轻的塔塔达人朝HOVI投了把斧子。斧子砍中了乘坐的士兵的腿。士兵边捂着腿边反击,年轻人的上半身笼罩在一片红雾之中,看不清楚,最终看不到了。那名士兵从座位上掉落下来,别的士兵抓住了他的PATHADA的枪把。
在最外围巡回的HOVI虽然在狙击向部落外逃的人群,但因为人数众多,不可能将全员都击毙。一些穿过枪林弹雨的人们,拼命地朝远处逃去。HOVI也没有追,只是集中去射击那些还在里面的人。
一架HOVI在部落中缓缓进行巡视。一旦发现倒着的人身上不是沾满了血,就从空中再补发数枪。在被击中的瞬间,有几个人跳了起来。对像这样装死的人,挨的枪子儿就更多。
过了一会儿,部落里没有能动弹的人了,枪声也逐渐稀疏下来。从部落里向外逃的人也看不到了。
刚好这时,太阳向西落下了有一个拳头那么多。
刚才的那架先头的HOVI在部落上空鸣着笛,又一次穿梭起来。HOVI都停止了射击,集合到部落边上,和来的时候一样排成一列。
「时间到,『战争』结束。」
士兵说完,上空的HOVI都降到部落里来。
「他们是『会计』。现在要将双方『战场』上的尸体运到HOVI上。然后用HOVI上的探测器来称尸体的重量。多的一方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我们按惯例要在刚才的集合地点等待,也差不多该走了,可以吗?」
奇诺点点头,上空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HOVI一开动起来也随之消失了。
HOVI回到了刚才的集合地点,等待「会计」。
士兵们的表情都相当开朗,刚才和对手国的士兵还不拘言笑的他们,现在将HOVI并排在一起有说有笑。将校们也坐在桌子前谈笑着什么。
腿上中了斧子,包着绷带的士兵出现在所有士兵们的拍手喝彩声中,他不好意思地笑着。长官授予了他一枚什么奖章,士兵们集体立正表示祝贺。
不一会儿,「会计」回来了。在这些HOVI上堆着成山的尸体,从甲板上不停地有血淌下来。
宣布战争开始的那个男人,站在HOVI甲板上叫道。
「根据测量结果,十比九!第185次『战争』的胜利国是贝鲁德鲁巴鲁!」
在这个瞬间,贝鲁德鲁巴鲁的士兵们沸腾了。与此相反,雷鲁斯米亚的士兵们仰天长叹,但很快他们都对胜利国的士兵致以敬礼。
贝鲁德鲁巴鲁的士兵们也立正回礼。
两国士兵彼此挥着帽子,HOVI踏上了归路。
在奇诺和艾鲁麦斯乘坐的HOVI上,士兵毫不掩饰兴奋之情地说道。
「太好了!我们赢了!奇诺先生!艾鲁麦斯先生!回到国内肯定是举国欢庆!啊,太高兴了。对了,要是需要准备什么旅行用的物品,今天可绝对是好日子。大伙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买什么都是大减价哦!」
「哎,提个问题可以吗?」艾鲁麦斯问士兵。
「请说请说!」
「在『会计』上的尸体怎么办?总不会还带回去吧。」
「当然不带回去了。在我国的东方有个丢弃场,就适当地扔到那里去。」
「果然。我就想可能是这样。奇诺,这样一来干尸之谜也解开了。」
第二天清晨,奇诺照旧在黎明时分起的床。
街上静悄悄的。
昨夜,为了庆祝「战胜」,整个儿国家沸腾了,不管去哪里都热闹非凡。整条街都被酒,欢呼声和音乐声所淹没。
后来,如士兵所说,奇诺去买随身干粮时,烂醉的老板出的价格就跟白给的一样。奇诺买到最后都不得不说艾鲁麦斯实在装不下为止。然后他们很早就回到了旅店。旅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奇诺早上洗了淋浴,做了一会儿PATHADA的整备和训练,然后检查了一下行李,用以前的随身干粮作了早餐。
在太阳升得差不多的时候,奇诺敲醒了还在熟睡的艾鲁麦斯。艾鲁麦斯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但奇诺一说要去历史博物馆,就立刻清醒过来。
考虑到艾鲁麦斯的引擎声过于嘈杂,可能会影响还在睡的人们,奇诺是推着艾鲁麦斯去的。
在历史博物馆大门前,也许是因为昨夜的狂欢吧,士兵抱着酒瓶睡着。士兵身上盖着两条毛毯。
奇诺和艾鲁麦斯慢慢地进了博物馆,馆长迎了出来。
「早上好,奇诺先生,还有艾鲁麦斯先生。感谢你们专程推着过来。」
「早上好,馆长。我们是来看前天没能看完的地方的。请来两张票。」
奇诺说完,馆长开口道。
「今天不需要买票。因为是『战胜纪念日』,所以今天放假。」
说着,馆长将奇诺和艾鲁麦斯从入口处引进来,因为没有点灯,通道有些昏暗。
馆长说着请,边打开了电灯和展示物的开关。
这里是「战争的进化·与和平共存」一角。
馆长问,「你们观摩了昨天的『战争』了吗?」
艾鲁麦斯立刻说。
「是的,干尸之谜解开了。」
馆长边说着是吗,边用期待奇诺发言的眼神看着他。
「那就是你们的战争吗?在我看来,这似乎只是对塔塔达人的虐杀或是处死。」
奇诺的表情,语气都和平时没有两样。奇诺既没有皱眉,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惊愕。只是很平常地在问。
馆长说:「是的。只通过昨天的体验,也许会看成是这样吧。但这就是我们的『战争』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可以的话,能请您说明一下吗?」
奇诺德语气简直就像是向老师请教的学生。
馆长按下了最后的展示箱上的开关,现在展示的是现代史。
「就像前天你们看到的一样,这个国家和邻国间的战争不断。」
馆长又按下了显示器的按钮,播放的影片题为「两个战场」。
漆黑的画面上逐渐显现出形状和颜色。在荒野的战壕里,好几名士兵一脸的惊恐蜷缩在那里,手里紧握着长长的PATHADA。不一会儿听见了呼啸的声音,士兵们都趴在了地上。声音一瞬间从显示屏上消失,接着画面摇摆不定,尘沙弥漫。有个士兵叫着什么。在声音又恢复的时候,士兵们一齐跃出战壕,开始冲锋。能看到奔跑的士兵们的背影,能听到他们的叫声。突然轰的一声,飞来一些黑咕隆咚,速度很快的东西。一个掉到地面上弹了起来,击中了一名在画面左端的士兵的胸部,他的身高立刻减了一半。
「由于长年无休止的战争,不知已经死了多少人。刚才那个上半身消失掉的人就是我的丈夫。」
画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声音也没了,变成了漆黑一片,又映出了沙尘暴的画面,最终消失了。
显示器停住了。
馆长等奇诺看着自己的时候,慢慢地说。
「我很清楚地记着从前战争的样子,很清楚地记着从前的事。我原来有四个儿子,他们是我不可替代的宝贝。失去丈夫后,我为了将他们抚养成人才活了下来。」
「……」
「但是,在第169次战争开始后,儿子们说要为父报仇,接二连三地参加了防卫军。一开始是二儿子苏特斯遭到了狙击,死了。紧接着第二天,三儿子达特斯踩上了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在昏暗的展示用的墙壁上,大大地映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映着还是年轻时候,留着长发的馆长和围着她的四个儿子。他们都爽朗地露着雪白的牙齿微笑着。她也一样。
「长子乌特斯为了救战友留在了前线,被己方的炮火跟敌兵一起打得粉碎。最后剩下的小儿子由特斯说要向哥哥们那样努力,一定活着回来。然后就出了家门,再也没能回来。那时他才9岁。」
淡淡地诉说着的馆长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起来似乎像是在微笑。
「那时,战争在不知胜负的情况下就结束了,但很快又会打起来。我不知道战争再这么重复下去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胜负不分的杀戮要一再重演。我将四个儿子送上了战场,又一下子失去了他们。我因此成了名誉市民。于是我就利用自己的地位,向大家宣传『不要再进行战争了』。」
「……」
「战争当然不会因此而消失。要是仅凭这一点战争就能停止的话,战争早就应该停止了。我考虑了在现实当中有没有什么战争的替代物,于是发出了一个提案。」
「那就是对塔塔达人的袭击,是吗?这是您想出来的吗?」
「是的。『将塔塔达人看作是敌兵,杀得多的一方就是战争的胜利国。』这样一来,我们人类本来所持有的竞争意识,敌视心理和残忍都能很好地得以发散。而且……在我发表这个建议的时候,很偶然,在邻国也有一名女性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着,馆长走了几步,将奇诺引到下一个展示物前。
「15年前我们首次相会的时候,她给我看了她的照片。照的是她的孩子们,我知道他们对她来说都是可爱,重要的宝物。他们也都战死了。」
在显示屏上映着当时报道这条消息的报纸上的照片。比现在瘦很多的馆长正和一位身着奇诺从未见过的衣服的女性拥抱在一起。
「我和她的想法被转移入试行阶段。那是距今15年前的事。」
接着馆长又按下显示器的开关,映出了这个国家现在的样子。奇诺看到的是和平的街市和开朗的人们。
「从那以后,两国间没发生过一起战争。国家发展了,人口增加了。现在的年轻妈妈们是不会再有和我相同的经历了。她们生下孩子,幸福地哺育他们。然后在将来的什么时候,由自己的孩子来亲手掩埋安葬自己。出生的人,按照出生的顺序死去。这才是和平,才是这个国家的现在。奇诺先生,艾鲁麦斯先生,历史资料馆的参观至此全部结束了。」
接着馆长在胸前双手合十,微笑着说:「你们参观辛苦了。」
「问个问题可以吗?」奇诺问道。
「哎,当然,请说。」
「被杀的塔塔达人怎么办?我想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家人。」
「哎,你说的没错。但和平不是无偿的。牺牲掉些什么,在此之上和平才能成立。从前牺牲的是我可爱的孩子们。年少的士兵们在地狱般的战场上战斗,死去,以此来保卫祖国。」
「……」
「但现在不一样了。塔塔达人无法与我们对抗。所以谁也不用和他们进行战斗。我们的孩子不必再死在战场上了。这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如果不承认塔塔达人的牺牲,两国再重复从前的战争的话,牺牲者的人数将是死掉的塔塔达人所无与伦比的。」
馆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着,然后又重复道。
「要和平,牺牲是必要的。而且绝不应该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塔塔达人的死能换来我们的和平,那对我们来说,这就应该是值得欢迎的事。」
奇诺想了一会儿,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馆长,我不太明白。不知道是现在的你们是错的,还是从前的人们是对的。」
听了这话,馆长缓缓地微笑着。然后略微弯下腰去,将手搭在奇诺并不宽的双肩上,用温和的语气说。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等你再大些的时候,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会么?」
「嗯,奇诺,等你怀上自己的孩子,感受孩子在自己身体里蠢动的时候,一定会的。」
被称为奇诺的少女什么也没有回答。
奇诺在几乎是整个国家的人的目送下出的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奇诺和艾鲁麦斯走在广漠原野中唯一的一条路上。两轮卷起的尘土驾起了一溜烟。
从出了城门时,太阳就已经往西边倾斜了两个拳头那么多。奇诺虽然一直在高速行驶,但周围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茶色的土地,远方光秃秃的山,以及不时跃入眼帘的大桶。
「嗯?」奇诺注意到在行进方向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并很快辨认出是一伙人。艾鲁麦斯也注意到了。
「有什么人喔。」
奇诺缓缓收住油门,他看出来,这些人就是塔塔达人。
几个年轻而倔强的塔塔达人拦住了去路,他们有的人手执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棒子,还有人拿着很大的斧子。
奇诺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住艾鲁麦斯。
有约20人左右的塔塔达人,在他们旁边还有一群似乎是乘坐而来的牲口。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下来,放下支架,然后将外套的扣子都打开,将外套披在身上,从脸上摘下风镜和蒙脸布。
一个持棒的年轻人向奇诺近前迈了几步,说道。
「我们想请你到我们的村里来,然后在大伙面前将你五马分尸处死。」
奇诺看着这些塔塔达人,有女人,有孩子,还有老人。所有人都瞪着奇诺。
「为什么呢?」奇诺毫不惊讶地问。
「因为我们要报复。为了满足我们的复仇心,哪怕是只能满足一丁点也好。」
「我不是那个国家的人啊。」奇诺冷静地说。年轻人淡淡地,压抑住感情地说。
「这我们很清楚。你是个旅行的人。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们憎恨那个国家。我们遭遇毫无意义的杀戮,尸体还被放置到我们跟本伸手不可及的地方。我们连埋葬最爱的人的权利都没有……」
「……」
「我们就算抗争也打不赢。所以,随便是谁都好,刚好在此经过的是你。杀了你,我们只想稍微发泄一下怨恨。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年轻人慢慢向奇诺逼近过来。
艾鲁麦斯用讶异的声音说。
「怎么办,奇诺?准备在这里被吃吗?」
奇诺没有回答他,只是对在场的所有塔塔达人大声说道。
「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会忘了你们的,告辞了。」说着,就要向艾鲁麦斯这边转过身来。
年轻人来到近前,挥起棒子,想打昏奇诺。奇诺一下子转回身来。
年轻人在一瞬间和伸手就能够着的,抬头看着他的奇诺目光相对。
「喔哇!」他照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脑袋,运足了力,抡棒砸了下去。
奇诺将身体向右略微一错,以迅猛的速度拔出了右腿上的[加农],扣动了扳机。
在轰鸣声响起的同时,两人之间一时升腾起一股液体火药特有的白烟,很快消失了。年轻人保持持棒的姿势凝固在那里,他的脸朝上仰着。
然后,他慢慢向后倒去,趴在地上,震起一阵土烟。血顺着下颚像一股浊流般流下来,血从他嘴里流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襟,被吸进干涸的大地。
奇诺右手持着[加农],看其他塔塔达人四散奔逃,并很快从视野里消失掉。
「这个人怎么办?掩埋掉吗?」艾鲁麦斯问。
「不必,他们等会儿还会回来的,会把他埋葬的。」说着,奇诺将PATHADA收回到枪套里,把枪机扳起一些,夹住枪套的皮带。
奇诺跨上艾鲁麦斯,戴好风镜和蒙脸布说。
「咱们走吧。」
「说得对。」艾鲁麦斯附和道。
留下了这具尸体,MOTORADO向远方奔去。
道路上扬起一道土烟,飞舞的尘土落在倒在地上年轻的塔塔达人脸上。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MOTORADO已经看不见了踪影。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2
尾声 在丛林中
在夜晚的森林里。
这里粗壮的树木林立,他们的枝叶像是天空的盖子一样。白天还鲜艳碧绿的树叶,现在是一片漆黑。
在地面上四处衍生的树根旁,摇曳着篝火残留的一点小小的火苗。
在火焰制造的昏暗中,奇诺团身在外套下,倚靠在粗大的树干和树根形成的流畅的曲线上,闭着眼睛。在离开篝火一些的地方,停着卸下行李的艾鲁麦斯。车体的部件映照着摇曳的小小火焰。
「奇诺,你睡着了么?」艾鲁麦斯问。
「啊。还没有呢。」奇诺很快答道。
艾鲁麦斯用比平常低了若干的声调说。
「对MOTORADO来说,在行驶的时候是最幸福的。出门旅行的话就每天都要行驶。所以我觉得旅行很快乐。」
「啊,哎?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奇诺显得很吃惊地问。艾鲁麦斯用教师一样的语气说。
「你不知道了吧,奇诺。这叫三段宪法。」
「……是三段论法吧?」
「对,没错没错。」艾鲁麦斯沉默不语了。
「然后呢?」奇诺显得对艾鲁麦斯的话题很感兴趣。
「我只是有点疑问罢了,说起来,人为什么要旅行啊?」艾鲁麦斯很难得这么认真地问。
「你是指人类呢,还是指我呢?」奇诺也认真地反问道。
「先说人类吧。」
奇诺轻声说起来。
「去还没有去过的地方,见还没有见过的事物,吃还没有吃过的东西,和未曾谋过面的人交谈……差不多就这些,很单纯吧。」
「嗯,倒是不难。」艾鲁麦斯理解似的说着。
「实际上也许更复杂一些,我只能说得这么简单。」
「那奇诺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旅行的呢?你要说无家可归的话我可已经知道了。但几次三番遇上倒霉的事,还差点被杀,途中还有那么多辛苦……奇诺你就没想过在一个地方落脚吗?凭你的枪法,肯定在哪里会受雇的。到师父那里去生活也是一条路啊。」艾鲁麦斯一口气说了很多。
奇诺用平静的语气说。
「没错,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艾鲁麦斯停顿了一会儿,等奇诺不再说话后,接着问。
「那么,你仍旧要旅行的理由是什么呢?」
奇诺没有回答,撑起瘦小的身体,左手握着[森中人],右手在篝火上盖了一把土。
残留的一团火焰,消失了。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4 21:32
后记
我是个在读正文之前先读后记的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个不读心里就不踏实的人。在书店犹豫这本书到底买还是不买,很多时候都是在读了后记之后决定的。
但也因此,如果在后记里写有关于正文重要的情节和铺垫的话,也挺让我为难。还为此为难过好几次。
所以,「如果自己写后记的话,绝对不写包含正文情节的内容。」
有这样一个决意在心,我已经过了20几个年头了。
因此这个后记没有情节交代,在构成上,对还没有阅读正文的读者而言也不会觉得看不懂。短短两页就完的文章长度,对于腋下正夹着沉重的皮包,站着阅读的你来说正合适不过。请安心阅读。
这本「奇诺之旅 the beautiful world」就是这样。
本作在第六回电击游戏小说大奖中被选为最终选考候补作品。遗憾的是与得奖失之交臂,所幸能够在「电击HP」上刊载,也得以进入电击文库。另外,在「电击HP」连载(第二话)时,增加了黑星红白先生的美丽插图。已经读过的读者,相信是物有所值的。
本作品的故事以连作短篇形式出现,所以各话自成一章。因此从何处开始阅读都没有关系,但我推荐各位在首次阅读时按照话数进行。从第二次开始,再按照你自己喜欢的顺序阅读的话,会领略到另一种不同的味道。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
我来简单说明一下本书讲的是什么故事。主人公奇诺和搭档艾鲁麦斯一起旅行。他们到处转了很多国家。……就这些。
也许你会想这说得叫什么话呀,等你阅读完正文后,相信就会理解我说的意思。
那好,请慢慢欣赏正文。
2000年 春
时雨泽惠一
奇诺之旅 第一章 完 The End
作者:
飞飞雅晰
时间:
2008-2-25 23:15
不错的文章 期待哦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2:53
彩页 狙击兵的故事 — Fatalism —
有一片森林,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
有一个丘陵,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儿森林,高高的丘陵。
在丘陵上,有一名狙击兵,他架着一支长长的狙击用PATHADA趴在那里。
狙击兵透过即使在是黑夜里也能看清物体的狙击镜,目光闪闪地窥视着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刚才,在林中一处美丽的湖水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狙击兵的注意力转移向了那里。
在湖畔,一个一丝不挂,快活地游着泳的男人身影映入了狙击兵的眼帘。
狙击兵不知为何僵硬了一会儿,然后很快瞄准好了那个个子不太高,英俊的年轻男子。接下来,只要扣动扳机,子弹就会以高速射出,杀死那个男子,湖水也将染成一片血红。
就在狙击兵调整呼吸,将食指搭在扳机上的瞬间。
「请你住手吧。」
从狙击兵脑后传来了一个洪亮通透的声音。狙击兵有些许惊讶,只将头略抬起一些缓缓转向后面看去。在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她衣着不凡,一头富有光泽的黑发,是个十足的美人。一支大口径左轮握在右手里,枪口正指着狙击兵的头。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但请你不要乱动,要是打偏可就浪费子弹和火药了。」女人说。
狙击兵不紧不慢地问道。
「为什么?」
女人微笑了一下,但并没有撤开枪口。
「因为你杀了森林里的人,居住在附近国家的那些被你杀的人的家人,朋友或是恋人,他们委托我来的。」
听完,狙击兵问。
「就是说,你是为杀我而来的喽?」
女人点点头,狙击兵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开枪?」
听了这话,女人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你问得好啊」女人说着,开始解释起事情的原委来。
「实际上,在我接受杀掉你的委托之后,同样是这个国家的人,以同样的金额委托我一定不要杀你,不要插手进来……希望我杀你的人很多,但同时也托你的福,多年的积怨消除了,附近烦人的家伙消失了,遗产早早就到手了,家里吃饭的嘴少了,患不治之症的病人摆脱痛苦了,不孝之子不在了等等,希望我不要向你出手的人也同样有很多。对他们而言,你似乎是他们的幸运之神。」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一路上一直在为到底该把你怎么办而烦恼,现在也是。」
「那这么办吧。」
「怎么办?」
「请你来命令我。到目前为止,我开枪打的是所有我见到的人。从今以后,我只打其中的一部分人。这个人数由你来决定,我将遵从你的决定。这样一来,死在森林里的人数会减少,但又决不会没有人死。」
「原来如此。」女人定了一个数字,转达给了狙击兵。由于这是个需要进行复杂计算的数字,在此就不多言了。
女人叫狙击兵不要开枪,然后从丘陵上下来,回到了森林里。
在林中的那个湖里,男子还在游着。男子一看到女人,也顾不得穿衣就连忙跑过来,哭丧着脸说。
「师父!让我好等啊!我还以为我就要完蛋了呢!」
女人有些无可奈何地督促他赶紧穿上衣服。
男子一边穿着,一边问女人。
「那个,既然我们还活着,就是说那个家伙已经被干掉了吧?」
「没有。」
男子一惊,慌忙要提起裤子,结果两条腿都伸进同一条裤筒,跌了一跤。
女人向男子逐一做了说明。
「但,但要是这样的话,就数字而言,我们现在不是也有被狙击的可能性吗?」
男子虽这么说着,但女人就好像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似的,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快步朝他们自己那辆又小又破,随时都有可能坏掉的汽车跑去。男子慌忙跟在后面。
上了车,男子问。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即便到那个国家去,因为没有干掉那个家伙,也是领不到成功的报酬的。同时我们也插手了这件事,从另一边怕是也领不到报酬的吧。」
「这我知道啊。」女人优雅地微笑着,发动了引擎。
「两边都付了订金,我们现在就拿这些钱逃跑。」
「……」
男子很想再说些什么,女人没有理会他,急速开动了汽车。
就在汽车前一刻还停留过的地方,飞来一粒硕大的弹头,将那里的一棵树拦腰击为两截。
汽车开走了。
这片森林至今还在,狙击兵至今也仍在那个丘陵之上。
什么是对的?谁是对的?
有什么是对的吗?有人是对的吗?
— What is 「right」? —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2:55
序 在沙漠中央·b —Beginner's Luck · b —
下雨了。
雨水漫无边际地敲打着大地。
往对面看去,只能看到下落的雨滴和激起的一片水雾。剧烈的雨声丝毫没有变。尽管现在是白天,但周围一片昏暗。在这场暴雨之中,站着一个人。
是个年轻人,约15岁左右。
他身上穿的那件茶色的长外套,只抵挡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水。一头乌黑的短发已经湿透了,刘海贴在了前额上。雨水就势顺着脸流了下来。年轻人用舌尖悄悄地舔噬流到嘴边的雨水。
「在这种地方还会下这么大的雨,可真是少见。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知是谁向他搭话。是个男孩子似的声音,但看不到说话的人。
穿茶色外套的人一下子仰起脸来。
雨滴敲打在他脸上,毫不留情地流进他的嘴里。雨水流过他的眼角,就像两行泪一样。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突然,他笑了起来。仰着头,大大地张着嘴,双臂举向天空,「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快活地笑着。他像在跳舞似的转起圈来,外套的下摆像晚礼服一般翩翩舞动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就这样又跳又笑了一阵之后,这个人把脸偏向水雾中的一处,问道。
「怎么样?」
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你觉得怎么样?艾鲁麦斯。」
这次有人答话了。
「怎么也不怎么……」
「怎么也不怎么?」
听了鹦鹉学舌般的反问后,声音淡淡地答道。
「我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但,怎么说呢,心情十分复杂。」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又仰起脸,快活地笑了起来。
声音问道。
「奇诺,今后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还是为想该怎么办而继续发愁呢?」
被称作奇诺的人回答完,又接着笑了起来。
雨,一时并没有要停的样子。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2:57
第一话 吃人的故事 — I Want to Live —
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
隔了一个冬天的积雪把草都压弯了腰。在白色的地面之上,高大的树木伸展着细长的叶子。
透过树枝间的空隙看到的天空,铺盖着一片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下起雪来的,浑浊低沉的乌云。阳光并不怎么强。
这是个安静的地方。除了偶尔从树枝上啪啦啪啦掉落的积雪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也没有刮风。
就在那里,有一只野兔,全身的皮毛除了耳朵尖以外都是雪白的。
兔子边在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足迹边一点点前进着。停下一会儿,微微颤动耳朵和头,然后继续蹦跳着前进。
这样重复了一阵之后,兔子一下子停住了,摆动着耳朵。在兔子雪白的头上出现了一个红点,那是一束光。
同样是在这片森林里,有一个人。
他穿着带帽子的防寒服和直耷拉到脚跟的套裤,戴着皮帽子,脸上还有一副黄色镜片的一体式风镜,面庞被从脖领子里探出来的面罩遮住了。
他靠在一棵树的树干旁,腿伸到前面,屈膝坐在地上。一支手持型PATHADA双手持在膝间。这是支枪身细长的自动式PATHADA,还带着口琴形状的消音器。从枪管下的小孔里射出一缕红色的光线。这是红外线瞄准仪,它正对着兔子的脑门。
他微微吐了口哈气,缓缓扣动了扳机。从PATHADA里传来敲打什么似的咔嚓一声。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兔子的头上,从那个被红点照到的地方,喷出了血来。
兔子猛地一颤就倒了下去,不动了。从头里流出的血白色的皮毛染红了一些,也将兔子身下的雪融化了一些。
在森林里,有一条路。这是一条笔直的,砍伐树木之后修造的路,现在整个被已经冻成冰的雪水所覆盖。
在这条路上,停着一台MOTORADO。后坐处是结实的后备箱,没有装行李,只绑着一个口袋。
MOTORADO被改造成用于在雪地行走的形态。在轮胎的前后装载了能深深插入冰冻路面的大头钉,在引擎前面的支架上也有像自行车的副轮一样,自左右各探出一个突起,那上边就是踏脚板,下面还带着小型的滑雪板,这是为了在轮胎打滑时防止车辆翻倒用的。
「打到了,艾鲁麦斯。」
在森林里出现的这个手里拎着倒捆着脚的兔子的人向MOTORADO说道。在他的腹前,斜挎着一个带盖的枪套。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高兴地回答道。
「漂亮。这样一来就用不着动用随身干粮了,奇诺。」
被称为奇诺的这个人点点头,把兔子装进口袋,绑在艾鲁麦斯的行李架上。
奇诺取下了风镜和蒙脸布,拉下了面罩。看岁数约莫10多岁的样子。短而乌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和一张精悍的脸。他轻轻擦了把汗,重新戴好帽子,然后说,
「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他们要是死了,我可就难堪了。」
「难堪?」艾鲁麦斯问。
「就是没面子。」
「对谁?」艾鲁麦斯又问,奇诺答道。
「对兔子啦。」
奇诺打开艾鲁麦斯的引擎,森林的宁静立刻被引擎声所打破。奇诺戴上了风镜和面罩,将双脚踏在了辅助滑板上,发动了艾鲁麦斯。
在银白的道路边上,停着一辆型号还算比较新的卡车。轮胎和车体的下半部完全被雪所掩埋,完全没有移动的可能。在车顶积着厚厚的雪。
离开车一些的地方,在森林和道路的交界处支着一个很大的帐篷。原本应是半球形的帐篷已经被雪压得凹陷了下去。
不一会儿,传来了引擎声。很快奇诺和艾鲁麦斯到了。
一个男人爬着出来似的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这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脸已经瘦得不能再瘦了,胡子拉碴,穿的防寒服也肮脏不堪。
奇诺从口袋里拎出兔子给男人看。男人高兴得抬头看着,又将头扭回帐篷里。不一会儿,从帐篷里又探出了另外两个男人的头。一个是20岁左右,戴着眼镜。一个是40岁左右,花白的头发。两人都瘦得叫人心疼。看到兔子,两人脸上也绽出笑容。
「我来把它做成菜。把锅借我。」奇诺说完,30岁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说。
「这样就行。生着就行了。」
其他人也都提议说直接吃就行了。奇诺摇了摇头。
「不行。要是得了伤寒什么的就不好办了。」
男人们露出遗憾的样子,从帐篷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锅来。奇诺接过,对他们说。
「等做好了,我叫你们。在此之前,请先去休息吧。」
「啊,知道了……奇诺。」30来岁的男人叫住了刚转过身的奇诺。
「什么事?」
男人看着奇诺的眼睛。
「谢谢了。」
奇诺轻轻笑了笑。
「说这话虽还早……但,不用谢。」
是发生在这天早晨时的事。
在厚厚的云朵下,奇诺和艾鲁麦斯行驶在冰冻的道路上。多亏了有大头钉和辅助滑雪板,艾鲁麦斯跑得很快。
在艾鲁麦斯的后备箱上,除了一个皮包外,还绑着防寒用的帐篷,睡袋等很多旅行用的行李。
冷不丁艾鲁麦斯开口了。
「有辆卡车,就在前面。」
奇诺慢慢收住离合器,没捏刹车,靠惯性行驶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停在了被雪掩埋的卡车前。奇诺关了引擎,从艾鲁麦斯上下来,拉下了风镜和面罩。
奇诺打开腹部枪套的盖子,右手从中抽出一支左轮式PATHADA。奇诺叫它[加农]。
奇诺正要靠近卡车,很快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帐篷,正好和一个急急忙忙从帐篷里向外张望的男人目光相对。
这个30来岁,络腮胡子的男人用惊愕的表情盯着奇诺。奇诺将[加农]收回了枪套,但手仍搭在枪把上,说道。
「你好。」
男人没有回答,他从帐篷里爬出来,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另外的两个人也以同样惊讶的表情从帐篷里窥视着。
男人看了看奇诺和艾鲁麦斯,然后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你是骑MOTORADO旅行的吧……有没有什么吃的呀……」
艾鲁麦斯看到眼前的情形,淡淡地说。
「原来如此。我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奇诺说。
「吃的也不是没有。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听了可别吃惊啊……从一入冬开始就一直在这儿。」
奇诺显得有些惊讶。艾鲁麦斯说话了。
「太叫人吃惊了,简直难以置信。」
「啊。雪比往年下得要早,很快又转为暴风雪。我们也因此而进退两难。」
「卡车上没有吃的吗?」奇诺为了确认问道。男人显出了有些悲伤又有些难受的样子。
「带的已经全吃光了……虽然我们带了一定程度的东西,但没想到会被困这么久。真是太愚蠢了。我们一直在等有谁路过这里。求你了!分给点儿什么吃的吧……我们有三个人哪……」
男人指了指帐篷,另外那两人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奇诺。
「求求你了……」
男人抱拳向奇诺哀求。奇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吃的,我有随身的干粮。但我基本上只带一个人的量,就算有剩余,很抱歉,要分给三个人恐怕有些紧张。」
传来了男人们的叹息声。
「但是,」听奇诺这么一说,男人们抬起头来,「我可以去打猎。在这一带一定有动物,天气也开始变暖了,总能有些办法的。等你们恢复到了一定程度,也许还可以发动起那辆卡车。燃料还有吧?」
「啊,有!那……」男人欣喜地向奇诺询问道。奇诺感受到了三个人热切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陪你们几天。」
听了奇诺的话,男人们高兴坏了,连口向奇诺称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
眼前这个30来岁的男人问。
「奇诺。这是艾鲁麦斯。」
「奇诺。请你看看这个。」
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给奇诺看。里面装着一枚戒指。银质的指环上镶嵌着若干小小的绿宝石。
「这应该很值钱。作为你搭救我们所有人的谢礼,收下吧。」
男人这么说着,把盒子推给奇诺。
「这么做还早啊。」
「没关系的。拿去吧。我把它搞到手,本打算带回去给妻子的,但最要紧的我要是死了就什么意义也没了。」
「……」
奇诺接到手里,打开盒子,无动于衷地看了一会儿。
「明白了。最后我会作为报酬收下的,在此之前,我就先收着。」奇诺将盒子装进口袋,对男人们说,「请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打些猎物来。行李我就放在这里了,请不要乱动。比起我带的随身干粮,还是肉更好吃。」
奇诺从艾鲁麦斯上卸下全部的行李,只将一个口袋绑在了后备箱上,然后就出发去打猎了。
奇诺开始做饭。
他掘开树旁的雪,直到能看到土地。然后拾来一些柴火,补充了几张废报纸,再加入一些固体燃料,生起一堆火来。最后用绳子将锅吊在树枝上,调整了一下锅和火的位置,挑了些比较干净的雪放进锅里。
奇诺把兔子放在平常练习射击用的铁板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兔子几秒钟,又闭上眼睛几秒钟。
简单的祷告过后,肢解工作开始了。
奇诺摘掉戴的手套,换上了一副橡胶手套,一直套到防寒服的袖口处,取出一把折叠式匕首,从兔子的后背,毛皮的正中切进去,绕身体一周割了一遍。
然后奇诺双手抓住毛皮像左右两边拽,一直拽到能看见头和脚尖为止,最后用刀把皮肉分开。
兔子已经比原先小了一圈,变成了一团粉色的肉块。
奇诺从兔子喉咙一直切到肛门,从中取出内脏,用雪和纸擦拭空洞洞的腹腔,又轻轻用水冲洗了一下。
奇诺在四肢的根部做了刀口,顺着股关节拧了下来,把后腿从膝盖处拧为两部分,把兔身切为大小相等的几块。
肢解结束了,兔子变成了就算拿到店里卖也一点不稀奇的「肉」了。
奇诺调节了一下篝火,从锅中的水里挑走杂质。
然后,奇诺将肉放入锅里,用雪擦了擦代替菜板用的铁板,在火上燎了一下消毒。这一切完毕之后,奇诺才摘下了手套。
一会儿,肉煮好了。
男人们被奇诺招呼过来,各自手里捧着盘子和杯子,摇摇晃晃地从帐篷里走出来烤火。尽管他们面容憔悴,但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着异样的光芒。
男人们从奇诺那里分得了撒好盐和胡椒的肉,静静地端详了眼前的食物好久,很快从他们满是污垢的脸上滚落下泪珠来。
「见鬼,这不是梦吧……」
「尝尝看就知道了,应该是不会消失的。」奇诺说。
男人们用指尖将肉分成小块,缓缓送进口里,反复咀嚼了好几次才咽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真是香啊……」40来岁的男人流着泪嗫嚅着。
「好吃啊……」20来岁的男人边不住地慢慢把肉往嘴里送,边流着泪说。
另一个人闭着眼,像感受肉的质感一样嚼着,咽下去了。
「啊,好吃,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很久没吃到了……尽管有点咸。」
男人们流着泪笑着,用手擦拭着泪水,脸上的污垢也跟着掉落了一些。
奇诺用另一只锅烧开的水沏了茶,倒在了各人的杯子里,同时递给他们一些药片。
「是维生素和其他一些营养药,这我还有备用的。」奇诺说完,最年轻的那个男人露出了笑容。
「谢谢,真是周到啊。」
「奇诺,肉,你不吃吗?」30来岁的男人问。
「要是有剩下的当然好了,不过看样子是剩不下了。我还是照旧吃这个就行了。」奇诺说着给他们看了看长方形粘土块似的随身干粮。
「谢谢你。」「谢谢了。」听了男人们的感谢,奇诺说。
「可以的话,也请向它道谢吧。」说着,朝一旁指去。
在那边的树枝上,挂着奇诺肢解的兔子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皮毛。已经失去光泽,黑色浑浊的眼睛看着这4个人。
男人们立刻把盘子和杯子放在雪地上,双拳在面前合十,闭上眼睛。
奇诺,还有停在后面的艾鲁麦斯在一旁看着。他们缓缓地念着对神的感谢之辞。
「神啊,感谢您创造了除我们之外其他流着血的生物……也要请您宽恕我们为了生存而杀生……」
男人们的祈祷持续了一会儿。奇诺边把随身干粮丢进嘴里,边眺望着这一幕。
再后来,男人们费了不少工夫,把肉吃得一干二净。
天色暗下来了。本来就不怎么明朗的天空显得更加昏暗起来。周围变成了一片灰色,并在静寂中加深着浓度。
奇诺将自己的小帐篷隔着卡车支在男人们的帐篷对面。
在临睡前,奇诺给男人们沏了茶。他们再次道了谢,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奇诺给艾鲁麦斯的引擎和油箱盖好了套子,钻进自己的帐篷。
第二天清晨。
四周还是一片昏暗,奇诺起了床。天空依然被云层覆盖,飘舞着细小的雪花。
奇诺在雪地上活动了一下身体,做了几次[加农]的拔枪练习。
独自用随身干粮吃完早餐后,奇诺敲醒了艾鲁麦斯,发动起引擎,绑好了口袋。
男人们被引擎的噪音吵醒,奇诺让他们端着杯子过来,在他们的杯中放进雪,贴在艾鲁麦斯的引擎和排气管上。雪很快融化成了水。
「我的引擎可不是用来烧水的。」艾鲁麦斯嘟囔着。
「能派上各种用场不也挺好嘛。」奇诺安慰他说。
这一天,奇诺再次和艾鲁麦斯出去打猎,接连打到了两只兔子,一只还很肥。
回来后,奇诺照样把兔子肢解,在过午的时候把第1只兔子按相同的方法煮了。
男人们从帐篷里出来,再次道过谢,把兔子吃掉,然后回帐篷里休息。
奇诺适当地砍落一些树枝吊起来作为备用的柴火,在黄昏时分把另一只兔子也做了。男人们照旧吃了个精光。在篝火旁,舔噬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堆成了小山。
男人们边吃边笑着向奇诺保证说,如果有机会到自己的国家去,可以随便吃自己喜欢吃的,管保吃得走不动路。
他们的体力急速恢复着,已经能够不打晃地正常走路了。
入夜后,雪彻底停了。云也渐渐开始散去,可以看到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奇诺在帐篷里钻进睡袋。停在跟前的艾鲁麦斯搭过话来。
「奇诺,你醒着吗?」
「啊。」
「在这里耽搁合适吗?」
被艾鲁麦斯这么一问,奇诺爽快地答道。
「当然不合适了。不管再怎么变暖起来,我还是希望能尽早走出这片森林。」
「那你还……」
「因为有报酬啊。可以得到一枚戒指。」奇诺用一成不变的口吻说着。
「那个东西到底有哪点好啊。」艾鲁麦斯说着,帐篷里响起了掏东西的声音。奇诺唰地伸出左手,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
「怎么样?」奇诺来回翻着手问。
「和你不相配。」艾鲁麦斯很快答道。奇诺慢慢收回手。
「……我也这么想。握车把时会碍事的。但还是有可卖的价值的。况且,助人为乐又不是坏事。」
「随你便吧。」艾鲁麦斯短短说道。
次日,也就是奇诺和男人们相遇的第3天的早晨。
奇诺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呈现出一片清澈的淡蓝色,万里无云。
从正在做运动的奇诺身后,升起一轮橘黄色的太阳,照得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拖得很长。不久,男人们醒了。他们步履坚定,自己烧开了水。
「你们恢复得不错啊。」奇诺说着,男人们点着头。
「啊。谢谢你啦。」
奇诺把自己的随身干粮分给他们作早餐。四人狼吞虎咽地吃着。
饭后,男人们边喝着茶,边兴致勃勃地聊起关于家乡的话题。
「我们要是回去了,国内的人肯定都要吃惊的。他们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遇难,也可能认为我们被打死了。」
「说不定连坟都建好了。」
「自己的坟墓吗,有意思。」
30来岁的男人问奇诺的国家在哪里,但奇诺只是摇了摇头作答。
「这样啊……我不该多问。」
男人说着,谈话也到此告一段落。
随着日头升高,气温也逐步回升起来。
男人们跟奇诺说想把卡车发动起来,就分头动手掘起雪来,在卡车前后分别做了斜坡。不管怎么说,也许这样卡车就能从被掩埋的状态下开出来。只要卡车能动,就可以前往附近的国家。
30来岁的男人对奇诺说。
「我想先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可以的话,请你帮个忙。」
奇诺和男人们转到卡车后面。
卡车的货箱上着三把锁。30来岁的男人从其他两人那里借过另两把钥匙,打开门进去了。从里面发出了咔嚓一声。40来岁的男人从较远一些的地方和奇诺搭话。
「奇诺,那台MOTORADO没问题么?」
奇诺有些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与此同时,30来岁的男人从货箱里探出身来,两手端着一支长的PATHADA,瞄准了回过身的奇诺。
奇诺在看到男人的PATHADA的一瞬间,右手伸向了枪套,但马上又打消了要拔枪的念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端枪的男人转过脸来。
「算你聪明。你要是拔枪的话,我早就开枪了。」男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枪,从货箱上下来对奇诺说。
「不客气。」奇诺一点没有吃惊的样子,一如往常地回答。另两个男人表情严峻地往旁边撤了几步。30来岁的男人说。
「老实说我并不想开枪。把重要的商品完好无损地送到目的地,这可是我们的信条。」
「商品吗?」奇诺问,40来岁的男人答道。
「啊。我们干的是所谓人才派遣的工作。人就是我们的商品。」
听他说完,在奇诺身后稍离开一些的地方停的艾鲁麦斯用一成不变的口吻说道。
「什么呀,你们这些人不就是人贩子吗,也叫奴隶商人。」
端着PATHADA的男人笑着说。
「别说得这么露骨啊……不过也确实如此。正因为恢复了精神,为了生存我们必须要开始工作了。所以,奇诺。我们要把你带到愿意买你的人那里去,不要反抗哦。」
艾鲁麦斯说。
「你们倒是无所谓,这可让我们很为难啊。」
40来岁的男人接过话来。
「放心好了,艾鲁麦斯君。你的搭档是个相当不错的美人儿。只要稍稍打磨一下就能放出夺目的光彩来。她也很年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们总是用宝石,漂亮衣服什么的来装饰我们的商品。所以正好凑成一套一块儿卖,我们是不会对商品动粗的。」
「谢谢,讲得通俗易懂。」奇诺身子没动,淡淡地说着。
30来岁的男人静静地盯着奇诺的眼睛一会儿,然后端着枪说。
「别怪我们。我们从心里感谢你救了我们。那肉真是好吃啊……太好吃了。但,打个比方的话,我们就是狼啊。狼有狼的生存方式。为了生存这是没办法的事,懂吗。」
「原来如此。」奇诺慢慢举起了双手。
「好,把身前别的那个左轮,跟枪套一起摘下来。用左手,慢慢地。」
奇诺用左手缓缓把[加农]的枪套从皮带上摘了下来。
「扔掉!」
奇诺松开手,PATHADA掉在两人中间,咚的一声,半截插在了雪里。
20来岁的男人正要去捡,旁边的40来岁男人止住了他,接着说。
「把防寒服脱下来。慢慢地。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来,先从前面脱。」
奇诺按命令脱下了防寒服。里面穿的是黑色的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皮带上带着几个储物袋。
「向后转,要慢!」
奇诺转过身去。皮带上夹着那支猎取兔子用的PATHADA的枪套,奇诺称之为[森中人]。
「不出我所料。把那支PATHADA慢慢用右手拔出来,然后扔掉。慢慢地!」
「你还真清楚啊。」奇诺看着艾鲁麦斯说。右手拎着[森中人]的枪管从枪套里抽出来,丢掉了。
「手举着,转过来。慢点。」
奇诺举着双手,慢慢面朝向男人们。
有两个人要靠近奇诺,这次是持PATHADA的30来岁男人制止住他们。
「等等,你还有匕首吧,放那里了?」
奇诺做出难过的样子,有些嗔怒地说。
「到处都有。」
「都给我扔掉!」
奇诺慢慢将右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取出那把做菜时用的折叠式匕首扔到地上。
奇诺又慢慢伸右手到皮带的储物袋里。拎着刀把取出一把匕首,折叠式的刀刃啪嚓一声自动锁住,奇诺把它也扔到地上。
奇诺再次把右手伸到夹克左衣襟处,抽出一把双刃的匕首,扔掉了。又伸左手从右衣襟处抽出另一把同样的匕首,也扔掉了。
「……」
在男人们默默地审视下,奇诺开始脱套裤。从肋部拉下拉链,一条腿一条腿地脱下来。能看到里面穿的皮靴和裤子了。
奇诺缓缓蹲下,用右手从靴筒处的暗兜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扔到地上。然后同样从用左手从左脚的靴子里拔出另一把丢掉。
丢掉的匕首和扔在地上的发出叮当的金属碰撞声。
「你……是卖刀的啊?」20来岁的男人不禁念叨起来。
奇诺缓缓把右手绕到右腰后,从暗兜里拔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约15厘米宽,刀柄很粗,呈圆筒形。
奇诺边用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握着刀刃,边看着端PATHADA的男人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最后一把。」
「扔掉!」
说着,在30来岁男人的额头出现了一个红点。那是一束光。
啪啪啪!连着响起三声嘶哑的破裂声。在匕首的刀柄上,和刀刃相接的部分有四个小孔,从其中的三个打出了子弹。
从男人的额头,那个被红点照到的地方喷出了血来。
随着爆破声的响起,40来岁的男人看到奇诺正向自己冲过来,胡乱地挥左手遮挡。奇诺晃过男人的手臂,左手将对方的左手从身后扣住,边朝男人身上顶去,边操匕首从男人左背的正中深深地刺了进去。
被刺的男人「嘎」地发出短促一声的同时,额头上开了三个小洞的那个男人倒了下去。
奇诺就势顶着匕首,推着男人朝20来岁的男人撞去。
在瘦弱的男人被撞翻的同时,奇诺也从雪地里拔出了[加农]。
奇诺扳起了枪机,站在那个被死尸压着,仰面朝天的男人跟前。
「呀!」男人惊叫着。奇诺瞥了一眼倒在旁边,满脸是血的男人,然后将[加农]指向了最后的这个人。
「救——」
轰鸣和白烟出现的同时,奇诺的右手被后坐力振得抬了起来。男人的几颗牙齿像爆米花一样弹跳起来。
男人的头一瞬间像触了电似的抖了一下,很快平静了。从肺里挤出的空气在他嘴里聚积的血里做了个气泡,扑滋一声破掉了。涌上来的血将男人脖子下的雪一点点融化了。
奇诺站在三人的尸体前。流出来的血还在冒着热气。
「好险哪。」艾鲁麦斯从后面对奇诺说,「受伤了吗?」
「我没事。」奇诺回答得很简短,接着立刻补充道,「挺后怕的,我还以为就要命丧与此了呢。」
然后,奇诺右手持着[加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在清澈的蓝天和这片闪着银光的雪世界之间,奇诺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响着。
「已经没事了吗?」艾鲁麦斯问。
「已经没事了。」奇诺点头说。从尸体上不再升腾起热气了。
奇诺站在了卡车的货箱前,小心翼翼地握紧[加农],慢慢打开了门。
「原来是这样。」奇诺低声说着,朝货箱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将两扇门板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在不怎么宽敞的货箱里,丢着不少雪白的骨头。
是人的骨头。有细长的肋骨和指骨,像铲子一样断开的肠骨,还有被折断吸光骨髓的大腿骨。
一旁滚落着几个用过的固体燃料容器。从货箱上截取下来的一块铁板上也堆放着一些烧焦的脊椎骨。
在货箱的角落里的,就是这些骨头的主人的头。
长长的金发捆在了货箱的管子上,不怎么大的头部轻轻向下耷拉着。恐怕是个和奇诺年纪相仿的少女。
眼睛和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几个黑洞洞的窟窿。脸颊和下颚的皮肉早就被削掉,整个头盖骨呈向下探出的样子。大大张开的下颚勉勉强强和头骨连着。
在头骨前部,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脑子一点不剩。
在头盖骨对面的角落里,精心地挂着一件鲜艳的黄色晚礼服。
「……艾鲁麦斯,看到了吗?」
「嗯。是吃剩的渣滓。」听了奇诺的提问,艾鲁麦斯答道。
奇诺看了看在倒在脚旁的男人们的尸体。
「在这之前,是重要的商品,吗……」
「那,她在这之前是谁呢?」听到了奇诺的低声私语,艾鲁麦斯问。
「不知道。」
然后,奇诺慢慢关上了门。在关门的时候,对少女说。
「是你不对。但,你也并不想死吧。」
「耽搁不短了。我们立刻出发吧。」奇诺说着,拾起了丢在地上的匕首。
奇诺拾起[森中人],枪管里灌满了雪。奇诺空放了两枪,然后拉上保险,放回腰后的枪套里。
接下来,奇诺使劲全力拔出插在男人背后的那把匕首。把还带着血的刀刃在雪里插了好几遍,直到干净为止,然后在死尸的衣服上蹭了蹭。
在刀把后面有一个拧进去的盖子。奇诺将盖子打开,从中取出三个空弹壳。奇诺又从皮带上装的[森中人]的备用弹仓里取出三发子弹,装进刀柄里。
最后,奇诺把这柄暗藏PATHADA的匕首收回了右腰的暗兜里。
奇诺穿好套裤和防寒服。将[加农]归回原位,迅速收拾好帐篷,将所有的行李放到艾鲁麦斯上,发动了引擎。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奇诺回到了卡车旁。蹲在拿PATHADA的那具尸体旁。
奇诺摘掉左手的手套,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银质的指环上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绿宝石。
奇诺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几秒钟。
奇诺摘下戒指,放回从口袋中掏出的小盒里,又将盒子装进男人胸前的口袋里,小声说。
「这个,还给你,因为我没能救你们。」
艾鲁麦斯用和奇诺同样的音量低声说道。
「什么呀,还真那么在意。」
奇诺跨上艾鲁麦斯,戴好帽子,在脸上罩好风镜。
奇诺轻轻握了握离合器,引擎发动正常。艾鲁麦斯说。
「走吧。」
「说得对。」奇诺说。
尽管没有东西落下,奇诺轻轻回过头。在树枝上,皮毛并排挂在一起的三只兔子看着奇诺。
「别怪我,因为我们是人。」奇诺说道。
MOTORADO开动了,从卡车,帐篷,还有那四具尸体旁驶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2:59
第二话 过分保护 — Do You Need It? —
在到达这个国家第二天的中午,奇诺吃完饭,走向停在停车场一角的艾鲁麦斯。
就在艾鲁麦斯停泊处的前面,有一对正在激烈争论的男女。两人都30岁左右,看起来像是夫妻。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10来岁的男孩子,可能是他们的儿子。男孩一脸恍惚的表情,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父亲说话了:「所以我说了,你这么做是保护过分了。对他并没有好处。」
母亲反驳道:「不,是你太过于严厉了。我认为这种程度对孩子刚好。」
三人站在奇诺和艾鲁麦斯之间,各自的表情都很沉重。
奇诺开口道:「那个,」
还没等奇诺说出「不好意思,能稍微让开一下吗。我的MOTORADO停在后面。」这些话,父亲刚好回头看见奇诺,问道。
「我说,你怎么认为?」
「哎?突然这么问,我也……」
奇诺诧异地说。父亲正准备说什么,母亲赶忙抢过话来。
「其实呀,是因为他说,孩子不需要用防弹背心。」
「做什么事还需要防弹背心吗?」奇诺问。
父亲答道。
「是战争。我儿子要去参战了。」
「是,战争吗?」
「没错。几个月前,战争在我国也开始了,这在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所以正在招收志愿兵。今天我家的儿子要去应征。这可不是我自吹,我儿子相当优秀,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士兵。说不定还能成为英雄回来。……但是,明明没这个必要,可妻子非一个劲儿地让儿子带上防弹背心不可。」
听了这话,母亲语气强硬地反驳道。
「你说什么呢!防弹背心能保证不受迫击炮弹片的伤害呀。」
「卧倒在地上不就行了。况且在战场上还有战壕。」
「就算有战壕,也难免有个万一不是。而且,要是为了这种无聊的原因受了伤可就当不成英雄啦。我们也得为这孩子加把劲才行。」
「防弹背心可很沉哪。动作也会迟缓的。像蝴蝶般飞舞,像蜜蜂般勇猛!在军队里这才是好样的。况且就自己一个人穿了防弹背心,会被其他士兵捉弄笑话的。」
「才不会呢。就说这是妈妈送的礼物,堂堂正正地说就行了。」
奇诺观望了一阵两人的舌战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孩子。
「最关键的是,孩子是什么意见呢?」奇诺说完,母亲看了看儿子。
母亲蹲下,把手搭在儿子肩上。
「说得是呀……玛儿,你怎么想?需要防弹背心是吧?你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对吧?」
父亲也蹲下,鼓励似的握着右拳问。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玛儿。才不需要防弹背心这种破玩意呢,对吧。你也是个男人,是爸爸骄傲的儿子。」
母亲说。
「妈妈也好,爸爸也好,最尊重的就是玛儿的意见。玛儿你自己来决定。」
父亲问。
「是呀。你觉得谁说得有理?」
孩子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我,不想去参战。」
父亲一下子站起来,低头审视着儿子,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强硬口气说道。
「你说什么!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母亲一下子站起来,低头审视着儿子,同样强硬地说。
「是呀。通过参战做为跳板,将来可以被推荐去好学校啊。然后进好大学,好公司。明白吗?是为了玛儿的将来好啊。而且,你不是说班里同学都要去参战吗,你愿意输给他们吗?你愿意被大家落下吗?」
「可,可是,优君的爸爸妈妈说了,绝不让优君上战场……」
孩子说的这些话都被母亲顶了回去。
「优君家是优君家!咱们家是咱们家!」
「没错。和别人攀比这可不好!」
被双亲怒斥,孩子脸上浮现出了无所适从般的惶恐。
母亲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防弹背心。这还是一件全新的,装在透明塑料袋里。上面还挂着写有「祝贺新兵!双肩佩戴舒适的新型防弹背心。配有专用于处在生长期儿童使用的身高可调节背带。可以长期使用。」的牌子。
母亲屈下膝来,温柔地推了孩子一把。
「听话,玛儿。穿上防弹背心,去新兵募集处吧。有妈妈跟着你去。」
「所以,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你这种过分保护绝对没好处的。」
「哎,我替儿子着想哪点不对啦?」
「不是不对。可就是有些过火。」
看着再次展开舌战的父母,孩子又一次说道。
「我,不想参战。」
「怎么又说这种话?跟你这个胆小鬼的妈一样……」
「你说什么。顽固的地方我看像你。真是……」
父亲和母亲无可奈何地说着。孩子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小声说。
「我……不想参战……」
奇诺对孩子的双亲说。
「包括到底去不去参战这个问题在内,你们三人再好好考虑看看怎么样呢?」
话音未落,双亲同时朝奇诺转过脸来,漠然地盯着奇诺。
「你这个人,能不能少对别人家的教育方针指手画脚啊。」
「说得对。我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正在认真考虑孩子的将来啊。」
「唉……」奇诺短短地叹了口气。
母亲拉过孩子的手,准确地说是拽过来。
「行了,总之先走吧。孩子他爸也一起来。防弹背心的事等到了地方再做决定。再不快点的话,募集处该关门了。」
「是呀。走吧,玛儿。」
然后,双亲带着孩子走了,很快他们的身影从奇诺的视野里消失了。
「……」
奇诺沉默着轻轻摇了摇头。靠支架立在面前的艾鲁麦斯说话了。
「辛苦你了,奇诺。」
「真累呀。」奇诺说着,跨上了艾鲁麦斯。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03
第三话 魔法师之国 — Potentials of Magic —
天气热得像蒸笼似的。在这里有一条路。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沼泽。平坦的大地上积着一滩滩的水洼,水草长得十分茂盛。这条路就像是一条把沼泽地缝上的线一样,蜿蜒曲折地向远方延伸着。
路是由茶褐色的土堆砌而成的,虽然足够宽,但由于雨水的侵蚀,路两边已经塌陷了下去。路中央也几乎没有什么干燥的地方了。整条路简直就像是被酷热和湿气溶解掉了一样。
沼泽里颜色艳丽的水鸟发出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的叫声骚动着,霎时像被什么惊动了似的,一齐展翅飞了起来。一台MOTORADO出现在泥泞的路上。
这是一台后备箱上满载着行李的MOTORADO,引擎嘈杂地响着。
骑手穿着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坎肩,领口大敞着。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乌黑的头发上顶着带帽沿的帽子,脸上罩着风镜。在风镜下是一张年轻的脸,看起来约10来岁左右。
在他的右腿处挂着一把装在枪套里的PATHADA。这是一支每开一枪都要拉起枪机的单手制动式的左轮。
骑手慎重地驾驶着。有时车轮陷在泥潭里使得车子失去平衡,也有时车子后轮空转,翻卷着泥水从坑洼里冲出来。
「虽然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我还要说。这真是条破路。」MOTORADO向骑手说。
「啊,比预想的要多花时间了。哦……好险!」骑手边回答边重新调整后轮打滑的MOTORADO,面颊上已经浮现出了豆大的汗珠。
「况且,奇诺,」跑了一会儿,MOTORADO搭话道。
「什么?」被称为奇诺的骑手反问。
「费这么大劲去的这个国家要不是无聊透顶的话,那可就太划不来了哦?」
「呵呵,话虽是这么说,记得有人说过『不管什么样的国家都有值得一见的地方』。」
「也许是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去哪里都差不多。艾鲁麦斯,趁现在还来得及,想换条路吗?」奇诺在风镜下游移着视线说。
话音一落,奇诺就在相对还算比较干燥的路面上停住了艾鲁麦斯。
「你准备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啦,再往南一些还有一条路,也能到达另一个国家。」
艾鲁麦斯考虑了片刻,然后说道。
「我不过是发发牢骚,奇诺你决定好了。」
「是吗……那,我们就接着这么走吧。」
「明白。理由是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不管去那个国家也好,既不是说有什么人在等我,也不是有人需要我做什么。只是因为要往回转太麻烦了。况且也不能保证别的路就会比这条路好走。」
「就因为这呀。」
奇诺发动起艾鲁麦斯,再次轧着泥水前行。和刚才一样,速度还是很慢。
「艾鲁麦斯要是能在水上跑多好啊,这样一来就能直穿过这片沼泽了。」奇诺半开玩笑地说。
「那不可能。MOTORADO从不会在水上跑。」艾鲁麦斯认真地说。
「你试过么?」奇诺问。
「不用试也知道。MOTORADO做不到的事多了。和人类不一样。」
「我也不能在水上走啊。」奇诺话音未落,艾鲁麦斯立刻答道。
「造船不就得啦,你是人,能做得到吧。」
「倒是这么回事……不过,」
「不过?」
奇诺喘了一口气接着说。
「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能和艾鲁麦斯一起旅行。」
「嗬,说得正是我爱听的话。好吧,咱们加大马力冲啊!」
「好嘞!」
艾鲁麦斯和奇诺快活地说着。
在接下来的一刻,车子后轮深深地陷到了泥里。
「啊。」「啊。」
「欢迎光临,旅行者!欢迎到我国来。哎呀,久违的来客真是令人高兴啊。一路上辛苦了吧?」高耸的城墙,硕大的城门。站在跟前的士兵微笑着向好容易到达目的地的MOTORADO的骑手询问。
「没什么。」摘掉帽子和风镜的奇诺一脸若无其事地答道。奇诺的双腿直到膝盖都裹满了泥浆,手套和衬衫袖口也是污渍斑斑,脸上还带着一些迸溅的泥点。艾鲁麦斯的两个车轮完全被污泥所掩盖,引擎上覆着的泥浆已经受热结成了块。
「那就好。」士兵微笑着说。
奇诺和艾鲁麦斯办理完入国手续进了城。
从稍微离开城门前椭圆形广场一些的地方开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栋栋木结构的平房。房屋都是架空式的,支撑房子的粗柱深深地插在地里。狭长的道路都由石子铺垫,比土地高出一截。
在广场上站着几个男人,似乎是在等奇诺他们的来到,微笑着走了过来。
「你好,旅行者。欢迎到我国来。我是这个国家的长老。」其中一位略上年纪的老者说道。奇诺摘下帽子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您好。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艾鲁麦斯。」
「真是欢迎你们的到来。实际上这里已经有5年没客人来过了。我国没有旅店,所以请你们在迎宾馆下榻。当然不收取任何费用。你们会被当作国宾来接待。」长老说完深深地低下头,其他的人也跟着垂头致意。
「yeah」艾鲁麦斯吹着口哨说,「好棒呀,奇诺。受到这种待遇还是头一次。真是来对了地方。哎呀呀,我还几次想打退堂鼓呢!路这么难走,谁想到这里还真有人住——」
奇诺使劲敲了正发表长篇大论的艾鲁麦斯一下,向长老众人低下头说。
「在下受宠若惊,在此处要得您关照了。」
奇诺他们被领到了迎宾馆。
被称作迎宾馆的地方,不过是比一般的住房大一些的建筑物而已。奇诺讯问后得知,这里平时是用来庆祝丰收,举行音乐会及投票等活动的。边上有议事堂,长老官邸,法院等。
但这些建筑物所在的街道要比别处要精致得多。路面宽阔,石子铺垫的道路就像柏油路一样。在路中央,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尊华丽的铜像。
长老介绍说这是国内唯一的一条大道。铜像是按照成就过伟大功绩的长老的样子建的。他一脸的陶醉,一个劲儿热切地诉说着,为了实现自己的铜像也能立在这里的毕生梦想一直在不懈地努力。
奇诺借了自来水将自己和艾鲁麦斯的污垢冲得干干净净。待一切告一段落时,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美丽的橘黄色。
奇诺他们被领到一个相当豪华的房间。奇诺将艾鲁麦斯停在房间一角,卸下了行李。
长老一个劲儿地坚持今晚一定要开欢迎会,好在有识大体的人向他进言「旅行者一定很劳累了,明天再说吧」才算作罢。
奇诺在食堂用过了晚饭,冲了久违的淋浴后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
还是老样子,奇诺在黎明时分起了床。
在宽阔的房间里运动之后,奇诺做了被称为[加农]的PATHADA的维护和训练。
在奇诺吃完免费的早餐的时候,长老一行人来了。说是一定要开个表示欢迎的茶话会,奇诺被领到了长老官邸。
「肯定会特无聊,奇诺,我敢保证。」艾鲁麦斯压低声音说。奇诺领会似的点点头。
「就当是留宿的谢礼,奉陪到底吧。」
「真没辙啊。」
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大路上。天气虽然很好,但带着湿气的风依然很强。长老说话了。
「这个季节只有早晨才会刮这么猛的风,接下来会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奇诺和长老夫人及其他随行人员一起在官邸的大厅品茶。
一开始的话题还是以奇诺的旅行经历为主,很快就成了长老演出的独角戏。演出剧目无外乎是关于这个国家多么多么的了不起之类的话题。
在原本是一片沼泽的这块湿地上伟大的祖先们开始定居的事。经过他们不断的努力,高效率的农业耕作获得了成功,将这个小国发展壮大到一个食物丰沛的国家的事。现在人们和和睦睦,在治安有序的国家里生活的事。还有就是昨天已经说过的,在历史上成就丰功伟业的长老们留下铜像的事。
「哎呀呀,我跟他们比还差得远呢,真是惭愧。」
长老这么说着还不忘补充道有关自己上任以后收成的产量提高了3%的事。
奇诺边听边极力附和着,同时也注意到身后的艾鲁麦斯已经睡熟了。
奇诺被邀请共进午餐。午宴在官邸的食堂举行。所有的菜都极为奢华,好吃极了。
饭后众人再次回到大厅,茶点端了上来。
正在长老说「对了,还有这么个事呢。」,又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
「长老!我有事求您!」随着洪亮的一声,推门进来一个女子,看模样约20多岁,穿着蹭着油污的工装,径直朝长老的位子走来。
周围的人虽做了阻拦,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女子没理奇诺和艾鲁麦斯,站在长老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塞给他。
长老无可奈何地看了一遍。很快他的脸色徒然一变,高声喝道。
「不行!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呀!」
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子和长老争论起来。
「只要两个就行了!而且只用那一时而已!」
「一个也不行!你把伟大的先祖们当成什么了!」
「您不是最想成就丰功伟业的吗?我这可是在帮忙建您的铜像哦,长老。」
「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我是不会陪你一起做白日梦的!」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
奇诺边端详着两人边喝着茶。
「不试也知道!」
「老顽固!」
「不务正业!」
「在说您自己吧!」
「够了!」
「我这边还没完呢!哎…慢着!别碰我!」
争论演变为对骂,并以女子被拽走告终。
长老深深叹了口气,摇了好几回头,对奇诺说。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但身为一国之长,随时都要听取民情,不管是什么样的。这是规定。」
「原来如此。说起来,刚才那位要说的是什么事啊?」
「她是要推倒铜像…哎呀,总之,那个,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吧。」
「啊, 对了,」奇诺慢慢站起来,礼貌地说道,「有关历史我已经很清楚了。谢谢您。这次我们想自己在国内到处转转,可以吗?」
奇诺他们终于得到了解放,从官邸来到大路上。
「你一直在睡吧,艾鲁麦斯。」奇诺羡慕地对艾鲁麦斯说。
「嗯。好睡好睡。尽管愣被叫醒了。」艾鲁麦斯说。与此同时,奇诺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女人骑着自行车,蹬得一点不比MOTORADO慢。
「没错,是刚才的那个人。」
奇诺追上了女子,和她并行致意。女子边飞速蹬着车,边向奇诺答话。
「你就是刚才的旅行者吧。」
「是的。」奇诺大声答。
「对不起,我刚才给你们添乱了。」
「不,没什么,多亏你让我们解放了。」
奇诺说完,女子扑哧一声笑了。
「我说,把铜像推倒,你准备做什么呢?」
艾鲁麦斯问。女子看了奇诺他们一会儿。
「对了…旅行者,你们有时间吗?」
「有啊,除了听自夸这个国家的演说以外。」
「说话直率我喜欢。给你们看点好东西。跟我来。」
说着,女子一下子拐进了胡同里。驶过了的奇诺慌忙转弯紧追其后。
来到差不多能看到城墙的郊外,住宅稀少起来,农地和水田增多了。能看到在地里干着农活的人们。
女子没有减速,急驰过狭长蜿蜒的小路,在一所被田地环绕的大仓库前停住。在旁边有一间气派的正房,还停着一台带起重机的卡车。
女子脱掉上半身的工装绑在腰上,将汗水淋漓的脑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用毛巾适当地擦了擦后向奇诺转过脸来。
「欢迎到我家来。我叫尼亚。尼亚秋哈奇克瓦。请多关照。」
「你好。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艾鲁麦斯。」
「你好。」
尼亚把仓库的大门打开一些,将奇诺和艾鲁麦斯让了进去。
里面很暗。闷热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机油的味道。
「我来告诉你们刚才的答案。我是想在大路上要一段直线距离,所以才希望把铜像挪开。」
尼亚说完,奇诺诧异地问。
「为了什么呢?」
「其实呀…是为了它。」
尼亚说着,按下了手边的按钮。天花板下的吊灯徐徐亮起,换气扇也随之转动开来。
在顶棚上有个可移动式的吊钩,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农用机器,角落里的废铁堆成了小山。有几张桌子,上面凌乱地放着一些文件。还有好几辆自行车并排吊在一起。
另外,在仓库中央有一部银色的机器。
机器约有卡车大小,呈鱼一样的流线造型,带着背鳍和尾鳍一样的东西。在另一头插着电风扇似的三枚叶扇。机体上伸出左右对称的两块巨大的板状物,比机体本身还长。在板下探出的两个支架的头上装着轮胎。
「这是什么呀?」奇诺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哩。」尼亚说着朝奇诺他们转过头,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接着说,「我呀,要乘它在天空漫游哦。」
奇诺立刻问。
「那个东西可以飞吗?怎么飞呀?」
尼亚点点头,飞快地向奇诺做了说明。
「对着电风扇的风水平拿着板子不会发生任何事,对吧?但如果略微向上带些角度,就会有力作用在板子的后方和上方。这和骑自行车抬头时帽子就会被刮走是一个道理。根据这个原理,将带角度的板子固定在什么东西上,随便什么东西,自行车也行。当行驶到一定程度以上时,板子就会被向上托起。这个东西也就会飞起来了。比如说这个机器,边上伸出的板子就会在巨大的叶扇转动时起到向前推进的作用。」
奇诺听完,不禁嘀咕了一句。
「…真是,想得不错。」
「也许吧。但还没有实际运行过一次呢。为了让它飞起来,需要平坦笔直而且有一定长度的道路才行。所以那些到处立的铜像很是碍事。反正我是这么想。」
「原来是这样。因而遭到长老的反对…他认为行不通是吗?」
「没错。不光是长老。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认为人类靠机器在天空飞行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我多少次恳切详尽地做了理论说明也还是不行。所以,比起理论我就干脆让他们看看实际。」
「啊…」奇诺端详了一阵金属质地的机器。在机体前摆放着一部九个气缸呈圆形排列的引擎。
尼亚招待奇诺喝茶。接过茶杯,奇诺问。
「这茶香挺有意思的。是什么茶呀?」
「嗯?普通的茶呀。啊,在这个国里是很普通啦。希望合你口味。」
然后尼亚坐在桌子上,奇诺坐在椅子上。
尼亚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艾鲁麦斯,你是MOTORADO应该清楚吧?那个机器能按照我的理论运作起来么?或者不能。」
艾鲁麦斯立刻答道。
「当然清楚。听了你的说明我就马上明白了。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但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自己真正是怎么想的呢?」
「……!」被这么一问,尼亚语塞了一下,但很快答道,「能飞!我没有错。所以一定能飞!」
尼亚握紧了手里的马克杯,茶洒出来一些。奇诺泯了一口茶。
「答对了。在我看来这家伙确实能飞。也能够加以操控。接下来需要的,就只是一条长而平坦的道路了。」艾鲁麦斯说。
「好呀!」
「嗯……」
尼亚高兴地跳着,奇诺莫名其妙地嘟囔着。
但很快尼亚叹起气来。
「道路吗。这才是最难办的啊…」
这时,外面传来车响。不一会儿,有人猛烈地拍打仓库的大门。
「尼亚秋哈奇克瓦。开门。是我。」
是长老的声音。尼亚一咂舌头,不情愿地按了按桌旁的按钮。仓库的门开了,阳光射了进来。以长老为首,呼啦呼啦地进来十多个人。
「您好,长老。大驾光临到此,是不是接受我的建议了?」
「当然不是。……哎呀?旅行者?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开茶话会呀。他比较愿意听我讲话。我招待客人,不可以么?」
长老露骨地做出不快的表情,但努力冷静地说道。
「尼亚。关于那件事我有话和你讲。」
「什么话?」
「只要不犯法,不违反公共道德,国民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干的事。但是,我身担管理国家的重任,不能够再允许你为了乘那部机器飞行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浪费时间和金钱了。」
长老用缓慢的语气带着威严说道。尼亚狠狠瞪了长老一眼,简短地回了一句。
「这并不无聊。我要说的就这些。」
奇诺和艾鲁麦斯听到长老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一个中年男人说。
「长老,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这个女人完全疯了。看看,这个怪机器。」
「不许碰!」
尼亚对凑近飞行器的男人厉声喝道。男人嘿嘿一笑。
「哦。这么好的机器却要用来做这种事…这么一看,这不就是个巨型电风扇吗?」
「没错。原理和电风扇一样。」
「啊?这个东西怎么样可以升空啊。我脑子不太好使,能告诉我吗。」
人们哄笑起来。尼亚说。
「首先,用那个来带动这部机器。」
「带动?用那个电风扇似的玩意儿吗?」
「是的。送风时电风扇本身不是也会产生一个反方向的力吗。在顶头的叶扇高速旋转,向机器的方向送风,机器本身就会运动,会跑起来的。」
尼亚这么一说完,男人立刻笑了起来。
「嘻嘻嘻嘻嘻!这可真有意思!」
「有什么可笑的!」
「嘻嘻嘻。哎呀,我用了这么多年电风扇了。嘻嘻嘻。还没见它在桌子上动过一回呢。嘻嘻嘻嘻。啊,太好笑了!」
男人捧腹大笑。还有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电风扇的底座太重,再加上和桌子的摩擦力的原因才动不了的!你把它放在又大又平的冰面上,把风力开到最强试试!」
尼亚据理力争。男人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
「哈,那该念什么样的咒语让这个巨型电风扇动起来呢?」
顿时仓库里的笑声响成了一片。尼亚低声道。
「这些不可理喻的家伙。」
笑声总算告一段落后,又有别的男人向尼亚问话了,语气很普通。
「我看那个地方还带着轮胎,那好吧,就算退一万步,就当这部机器动起来了,那它怎么升空呢?」
「问得好。速度足够快的话,机翼就能乘风而起。」
「机翼是指两边那两块扁平的板子吗?」
「没错。」
「那好像是个…设计错误啊。」男人说得挺深沉。尼亚立刻反问道。
「你说什么?」
男人故意用认真的语气说。
「可你看,固定得这么牢,翅膀拍打不起来呀。」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尼亚又一次回答道。
「用不着拍什么翅膀!风,也就是空气,在从前向后流动时,机翼上下空气的量会产生一个差。如此一来力会向上作用,我给你们做个试验,好好看着。」
尼亚按下了桌上电风扇的开关,拿来一块大小适中的板子斜着在风前端好。板子向上浮起来。
「怎么样?和这是一个原理。」
男人并没显出惊讶的样子,无所谓地说道。
「这么轻的一块板子当然会飘起来了。这个怪船似的机器又有多重?再算上你的体重呢?」
「……」
笑声第三次响起来。尼亚呆呆地沉默着。长老开口了。
「行了行了。我可没时间再奉陪这种胡言乱语了。」
「你们,」尼亚缓缓说道,「就没有想试试看的勇气吗?」
「为这种事推倒伟大的铜像是另一码事。你为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实验有拆掉那所正房的勇气吗?」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就是说明天拆也行啊。到时还要请你们帮忙呢。」
尼亚瞪了长老一眼。长老摇摇头。
「真是的。原以为你是在做什么对农业有帮助的机器…你的双亲好容易留下的这点财产都让你糟蹋了…」
「我才没有糟蹋!它会飞起来的!」
「你要是魔法师的话也许会吧。但用那个当扫帚是不是太粗点儿了呢?」
有人揶揄道,大伙儿笑了。在尼亚跟前,长老发出了最后通牒。
「明天中午我就带人来拆除这部怪机器。很遗憾,有这个东西在的话,你的妄想症是治不好的。这是在非常时刻我做的决定。引擎由国家收购了,用来做发电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什么?」
「把铜像给我挪开行不行?」
「要求驳回。」立刻有了回答。
「……」
「好了,各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回去,明天再来。」
长老转身离去,其他众人也跟着出了仓库。
静下来的仓库里回响着换气扇的低吟声。
尼亚一口气喝干了已经凉透的茶,对一直静静看着的奇诺和艾鲁麦斯说。
「嗯。正如你们所见,有意思吧。」
「哎,也许是吧。……好像还有一个人没走耶。」
「嗯?」
尼亚回过头去。一个穿着利索的青年还留在那里。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注视着尼亚。
尼亚对奇诺和艾鲁麦斯说。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费安赛。我也很久没和他见过面了。」
奇诺轻轻朝对方点点头致意。叫费安赛的青年慢慢朝尼亚走过来,说道。
「尼亚。这次你该明白了吧?你能不能真正罢手这件事啊?」
「『这件事』是指什么?」
「指乘机器飞行这件事。尽管我并不想说,我知道你双亲的财产已经所剩不多。你最近也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还有,想必你下个星期的日子也很困难。」
「……」
「从明天开始就和我一起生活不好吗?离开这里吧。」
「……」
「他看起来没有恶意啊,但既然如此——」艾鲁麦斯对奇诺说,奇诺把食指立在口前。
费安赛温柔地对沉默不语的尼亚说。
「今晚我住这里可以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尼亚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事?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费安赛说得很诚恳,但尼亚摇摇头,粗暴地抓住他的前襟,轻轻吻了他。
「没什么。……你今天回去吧。明天我会和你联系的。」
青年从仓库离去了,仓库的门完全地关上了。
尼亚一步步来到机器跟前,啪地拍了拍银色的机体。
「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的早晨就让它飞起来。你要飞,让那些石头脑袋见识见识!」
「就差道路的问题了。」艾鲁麦斯说。
「没错!只要有路就能飞了。只要一飞起来就好办了。剩下的事就随便怎么样好了!直接飞进长老的官邸里也行啊!」
「你说真的?」艾鲁麦斯挺高兴地问,尼亚恢复了原来的语气。
「总之,这话先放一边……咱们冷静地想一想吧。」
尼亚回到桌旁,奇诺给她让出了椅子。尼亚谢过后坐下来。奇诺来到艾鲁麦斯旁边。
「就目前来看,跑道距离太短。不管怎样计算,早晨的风最强的时候,有个铜像会碍事的。就算能飞起来,也会被挂住。」尼亚看着写满计算公式的纸张说。
「把引擎开到最大也不行吗。」艾鲁麦斯问。
「动力不够啊。」
尼亚和艾鲁麦斯沉吟起来。自刚才起就没机会发言的奇诺不经意地说。
「在铜像前做一个跳台,滑翔起来怎么样呢?MOTORADO是可以这样越过障碍物的。所以这个机器一定也能做得到。」
尼亚和艾鲁麦斯都瞅着奇诺,奇诺又补充道。
「……我是说也许可以。」
尼亚考虑了一下说道。
「说得有理。这样的话,不必除去铜像也……说不定能行得通!」
「奇诺,真有你的!」艾鲁麦斯高兴地说。奇诺轻轻挠了挠头。
「哎?啊,也没什么啦。」
「等等,我来算算看。」
尼亚趴在桌上计算了好几遍,最后面露难色地说。
「不行啊。就算在铜像前建跳台,初速度也不够。这样就算滑翔起来也马上要落下来的。」
「行不通吗。」
「但这个想法倒是值得一用。接下来是初速度的问题。只要这里能解决的话就好办了。「
艾鲁麦斯和尼亚再次沉吟起来的时候,奇诺又不经意地说道。
「要是能像PATHADA的子弹似的用火药嗵的一下子发射出去就好了。」
尼亚朝奇诺那边扫了一眼,但很快摇了摇头。
「那不可能。你的意思我虽然明白,但要发射这么大的东西,必须要有相当大的发射筒。况且这样一来,机器也毁了。」
「这样啊……」
「这次可露怯了,遗憾哪。」艾鲁麦斯说。奇诺朝跟前的艾鲁麦斯伸出食指。
「砰!」奇诺学着PATHADA的射击动作,抬了抬右手。
在一旁看着的尼亚眉头一皱,问奇诺。
「奇诺,你刚才在学开枪的样子是吧?」
「啊?是呀。」
「你抬右手了是吧?」
「对,因为这支PATHADA后坐力很大。」奇诺拍了拍腿上的[加农]。尼亚漫无目的地凝视了一会儿。
而后突然叫起来。
「就是它!」
「哎?」
「不是指子弹。利用这个后坐力就行了!就像在连发PATHADA一样,在筒子里放入火药,另其连续燃烧高速施放出气体就行了!将这种筒子在机器上多装几个,在一开始就能做到猛冲刺了!」
尼亚在仓库里边指边说。
「筒子也有!火药也有!能成!」
「原来是这样!奇诺,还是你有一套啊!」艾鲁麦斯兴奋地叫着。
而奇诺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
次日,也就是奇诺入国后的第三天早晨。
黎明时分,长老还没有起床。
他还躺在凉爽通风的床上,舒适地睡着。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刚好是风刮得正强的时候。外面大路上过于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卡车引擎的声音轰鸣着。咔锵!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被猛烈的敲响了,部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长老!快,快到外面来!」
长老适当地披了件衣服就冲到大路上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在官邸正面的那尊个头最矮体态结实的铜像被改成了跳台,那样子就像是怀抱着铁管和铁板一样。
「早上好啊,长老。」奇诺从长老跟前经过时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奇诺在车行道和步行道的交界处拉上绳子。绳子上系着黄色的布,上面用黑字写着「危险。禁止入内」。
长老向旁边一尊铜像看去。在铜像前停着沐浴着朝阳泛着银色光芒的机器。就是在仓库看到的那部飞行器。昨天还没有装的几根粗管安插在机体下方。在旁边就是秋哈奇克瓦家所有的那台带起重机的卡车。
长老摇了好几次头,眨了眨眼睛。
奇诺利索地在步行道的另一边拉上了绳子。不少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在一旁看着。奇诺笑着说。
「好了。因为有危险,所以请各位不要翻过绳子进来。」
在飞行器的斜前方,身着工装的尼亚将绳子捆在艾鲁麦斯的后备箱上,另一头绑在了飞行器的轮胎上。
尼亚爬上飞行器,坐进驾驶席里,戴好工作用的风镜和手套,系紧了四点式的安全带。
尼亚对跨在艾鲁麦斯上的奇诺挥挥手,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奇诺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嘈杂的马达声轰鸣起来。长老奔到奇诺旁边询问。
「旅行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长老,太危险了,请退回去。」
奇诺话音刚落,艾鲁麦斯的马达声立时大了几倍。飞行器的引擎也发出轰鸣,巨大的叶扇转动起来。
长老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奇诺并没有听见。
轰鸣声使得人们聚集起来。大路的步行道上人声鼎沸,也有从建筑物里向外观望的人们。
奇诺做了个推的手势,让长老退下去了,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尼亚。
飞行器的轰鸣更加震耳欲聋了。
尼亚高举双手,在头上交叉,然后唰的分开。奇诺立刻开动了艾鲁麦斯。固定飞行器左右轮胎的卡子同时撤掉了。
飞行器向前滑动起来。紧接着,响起了比引擎声还要大几倍的爆裂声。从机体下的筒子里以迅猛之势向后喷出了白烟。
「爆炸了!」
「镇定,没事的。」长老叫嚷起来,艾鲁麦斯随口说道。
飞行器就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踢了一脚似的开始加速,眨眼间就到了跳台跟前。建筑物被轰鸣声震得直颤。观众们也跟着飞快地朝同一个方向摆着脑袋。
飞行器一下子驶上跳台,就势喷着烟迎风飞了起来。
因为烟幕的原因,奇诺一时跟丢了飞行器。待风把烟雾吹散时,可以看到在蓝天中渐渐变小的飞行器的影子。停止喷烟的筒子从机体上脱落下来,噗嗤噗嗤地插在郊外的沼泽地上。
就在小得快要看不到时,飞行器打了个弯,折回来了。这次是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了。
很快,飞行器带着轰鸣在举头观望的人们头顶上掠过。除了奇诺,人们都张大了嘴目送飞行器远去。众人交口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飞起来了……这么重的东西能在天上……」
「机器飞了……」
「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但是……」
「人类飞起来了……」
从尼亚飞起来以后一直微笑着的奇诺问艾鲁麦斯。
「有什么感想?」
「有点羡慕。就这些。」艾鲁麦斯答道。
在驾驶席里,尼亚叫着。
「怎么样?飞起来了吧!彻底飞起来了吧!我没错吧!计算也没错吧!试验也没错吧!这不是白费工夫吧!」
接着,飞行器一下子攀升起来,在空中绕了一周。
「运行得很好!操作得很流畅!我没有错!」
尼亚操纵着机器做了好几次翻滚,上下逆行,急转弯的动作。
不一会儿,飞行器恢复了水平,尼亚低声说道。
「唔,好爽啊……」
「各位!」奇诺大声对神情恍惚的人们发表起演说来,「为了能让现在正在飞行的那个机器平安降落到地面上来,需要笔直且足够长的道路。如果有人愿意帮助这个成就伟业的姑娘的话,请移开三尊铜像吧,能移开四尊当然更好。」
「明,明白了。马上就动手。」在一旁的长老一个劲儿点头称是,「大伙儿来一起把碍事的铜像移开呀!快!」
长老一声号令,人们闻风而动。他们用尼亚的卡车和举重机把铜像从地基里拽出来。在挖的洞口上铺上建跳台用的铁板。人们拼命地干着,移开了七尊铜像。
眨眼间就有了一条长而笔直的道路。数不尽的人们聚集在两边。
很快飞行器滑翔进大路。3个轮胎同时着地,引擎已经关闭了。
飞行器靠惯性跑了一阵,停在奇诺跟前。
居民们战战兢兢地围了上来。尼亚摘掉风镜站在椅子上。响起一片低声的赞叹。奇诺和艾鲁麦斯朝后面看去。
「尼亚……」最先说话的,是她的费安塞。
「怎么样,是我说的那样吧!」尼亚高兴得叫着,啪地拍了机器一把,「新婚旅行就用它去。明天我就跟你结婚!」
费安塞仰望着尼亚缓缓地说。
「我一直不知道……你……不,您……」尼亚露出诧异的表情。费安塞喊道,「原来是魔法师啊!」
「哎?」
「我不仅没有注意到,还做尽了蠢事,冒犯您了。请您宽恕我们这些软弱的人吧!」
「啊?」
尼亚再次表示意外的时候,费安塞屈膝跪在了路上,这像个信号似的。
请您宽恕!请您宽恕!请您宽恕吧!请您宽恕!求您宽恕!请您宽恕啊!求您大发慈悲!请您原谅!请您宽恕!
人们接二连三地跪下去,以尼亚和飞行器为中心,像波纹一样蔓延开来。
「哎?大,大伙儿这是?」尼亚有些不知所措。
「尼亚大人,伟大的魔法师阁下。请原谅我一直以来对您的无礼。」长老跪拜在地上,只抬着头说,「请凭借您的力量指引我们这些无力的人吧。从今天起,您就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我做为一国之长在这里郑重宣布!将这个国家奉献给您,望您笑纳。」
「……」
尼亚看着长老炙热的眼神一时没话了。奇诺慌忙从卡车上把行李往艾鲁麦斯上装。
有人向奇诺搭话,那眼神也是热烈的。
「旅行者,难不成您也会使魔法吧?要真是这样的话,请务必以神力拯救我们——」
「不!我马上要离开了!」
奇诺干脆地说着,固定好了行李。
奇诺戴好帽子罩上风镜。尼亚从飞行器上跳下来,向奇诺走来。人群唰地让开了一条路。
奇诺对尼亚说。
「我们该出发了。」
「哎?再等等嘛。」尼亚吃惊地说。
「对不起。再不走的话恐怕就更麻烦了……祝贺你。」
「祝贺你。我很感动。」艾鲁麦斯说。
尼亚看看四周,叹了口气,然后再一次看着奇诺他们。
「谢谢。多亏有你们帮忙。」尼亚微笑着说,「……你们能到这个国家来尽管可能是偶然或碰巧吧,但我认为这是必然的。要没有你们,机器被毁坏,我一生都可能会生活在失意当中……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真的,不知用什么话来感谢你们。」
尼亚笑着伸出手来。奇诺也伸出手来和她握在一起。
奇诺又一次说道。
「恭喜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高兴。」
「我也是。……多保重。」
尼亚目送MOTORADO直到它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然后瞥了一眼向自己朝拜的人们,低声说道。
「好啦,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奇诺和艾鲁麦斯穿过空无一人的城门,驶出了这个国家。
沼泽地还是很多,道路倒并没有湿得那么厉害,比来时好走多了。眼看着身后的城墙越来越小,艾鲁麦斯高兴地说。
「呀,真是爽快!特别是那些人惊愕的样子!就跟吃了黄瓜的哑巴一样!」
「……是吃黄莲吧?」
「对对,就是那个。」说完,艾鲁麦斯不吱声了。
MOTORADO在沼泽地的道路上前进着。
过了一会儿,奇诺冷不丁嘀咕道。
「我可是……吓了一跳啊。太叫人吃惊了。」
「当然了。其实并不是什么『魔法!请宽恕我们!』。不过看那样子,误解一时半会儿是消除不了了。将来兴许还会建她的铜像。」
艾鲁麦斯说完,奇诺沉默了一会儿。
「……不,我不是指这事……」
「嗯?那是指什么?」
艾鲁麦斯轻声询问言辞暧昧的奇诺。
「其实,我本来没认为那机器真能飞起来的。」奇诺说。
「奇诺?刚才……你说什么?」
「我没以为能飞起来。什么乘空气飞行的机器啦,电风扇前的板子啦,她讲述的道理我虽好歹算理解了,但心里还是不相信……实际一看,她还真了不起。」
MOTORADO带着有规则的引擎声行驶了一阵。在路的旁边,水鸟发出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的叫声,一齐振翅飞了起来。
「奇诺!那你为什么还帮了忙呢?」艾鲁麦斯大声问。奇诺淡淡地答道。
「要问为什么……如果成功了会有有意思的东西看,要是没成功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也会死心。我就是这么想的。况且——」
「况且?」
「我也无聊得很。」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艾鲁麦斯怯生生地问。
「……那,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在那个国家不无聊的话,你会真心帮她吗?」
「也许不会。你想想,要在平常有人跟你说那个东西能飞上天,你会信吗。」
「……」
艾鲁麦斯没有说话。奇诺接着补充道。
「居然飞起来了。真像施了魔法一样。太让人吃惊了。能看到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在泥里走的这些路也算值了。……怎么了?艾鲁麦斯。」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人类所持有的潜在能力的高与低。」
「唔……」
听了艾鲁麦斯认真的低语,奇诺含糊地答道。
MOTORADO在沼泽地边上的道路上悠闲地行驶着。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07
第四话 自由报道之国 — Believers —
MEDIA DEL PRESS日报(八九三年 鹿月五日)
一旅行者向一男子开枪 警方判定为正当防卫
4日午时许,在本市西区的五十六号大街上发生了一起两天前入境的一名旅行者(年龄不详)枪击一名身为公司干部的男子(55岁),造成其重伤的事件。警方判定旅行者属正当防卫。该名旅行者已于当日晚离开本国。就正当防卫及PATHADA的使用问题将成为今后争论的焦点。
「因为眼瞧着就要被偷走了」 公司干部的男子受重伤 住院治疗需一个月
4日上午11时29分在西区五十六号大街上,一名两天前入境观光的旅行者对要凑近观看自己停在路上的MOTORADO的一名公司干部的男子不满。两人发生口角。而后,在男子正要接近旅行者的时候,旅行者突然用所持的PATHADA开了两枪。子弹击中男子右肩和右腿。男子被急救队很快送进了就近的医院,医生诊断为治疗需一个月的重伤。
旅行者接受了随后赶来的警察的取证调查,称男子要偷自己的MOTORADO,并先动手打来,自己纯属正当防卫。警方判定属实。该旅行者若无其事地于傍晚离开本国。
事件现场位于西门前午时颇为热闹的繁华商店街。现场引起了一时的骚动,没有因流弹受伤的人。
在属于「正当防卫」开枪的事件当中曾有这样一个案例。四天前一青年袭击了正在南区巡逻中的警官。其他的警官在没有发出警告的情况下开了枪。青年身中14枪当场毙命。当时警方也是很快判定该警官属正当防卫,市民们认为这是利用国家职权蓄意在路上造成的血案并为此举行了示威游行。(相关报道见第三十九版)
蓄意在路上杀人?「正当防卫」造成的惨剧接连不断
尖锐的轰鸣响彻平和的大街,接着是一声惨叫——。在午时熙熙攘攘的平和的大街中央有人开枪。
肩头和腿部血流不止的男子。极力为其止血的女子。据目击者说,旅行者左手持枪,并没有为伤者护理,只是冷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男子是名55岁的公司干部,在一家市场占有率颇高的医疗器械企业就职,当天是由于工作关系到西区来的。事件是在他和同事愉快地在事件发生现场附近的饮食店用过饭后,刚来到大街上时发生的。
综合其同事的意见,男子在大街上谈笑风生,当看到停放的那台MOTORADO时几步走上前去,并高兴地对同事说:「这台MOTORADO真不错。」在一旁作为车主的旅行者脸色陡变地走过来,用相当过激的言辞警告男子。
男子提醒旅行者注意说话的态度,但旅行者并不理睬,并喝令男子立刻从MOTORADO旁边离开。就在男子向旅行者迈了一两步,正要再次提醒他的时候。旅行者在近距离没事先警告就开了枪。男子右肩中弹,紧接着右腿也被击中,当场栽倒在地。
被送进医院的男子虽接受了紧急手术,但伤势严重,康复需一个月。特别是击中右腿的子弹在离动脉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地方贯穿。据担当手术的医生讲,「伤者中弹的部位有可能使其陷入极为危险的状态。」男子由于休克记忆十分混乱,对事件前后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印象。
赶到医院的伤者家属看到伤者卧床不起的样子,无法掩饰受打击的心情,连声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傍晚时分,当他们得知警方判定旅行者属正当防卫,且当事人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境的消息后表示愤慨,「我们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却无辜被枪击。而凶手还被判无罪释放。真是不知道公理何在!」男子的辩护律师表示:「再不可以容忍警察这么肆意妄为了。」并在着手起诉认同正当防卫的警方。
有识之士访谈录
做出正当防卫的判断是国家的失败(托尼梅特内 原南区地方法院院长)
我认为那名旅行者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开的枪。认为自己是过路的,只要很快出境就不会被加以惩处。会有这种盘算也是不难想象的。旅行者也没有发出警告,可以说是在不容分说的情形下就开了枪。可见这是个多么狡猾又好战的人。既没有令其延期出境,也没有在法庭上认真加以审判,这应该说是这个国家的失败。太令人遗憾了。
这是对过度防范的容忍(亚海鲁哈特巴 「市民之眼」警察监督会会长)
最近警方有以保护警官生命为理由容忍过度防范的动向。鉴于4天前发生的警官开枪事件,围绕正当防卫和PATHADA使用的争论正在高潮,又发生了这起事件。这会不会是在不失时机地有意压制言论的势头呢?那名旅行者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能逮捕的人呢?现在说不定正在国外的什么地方收取报酬吧。这一点令人置疑。
MEDIA DEL PRESS日报(八九三年 鹿月七日)
「读者意见」专栏
[入境审查应进行彻底](贝蒂诺特特斯兹 女 28岁 家庭主妇)
「痛心,真是痛心哪——」
边听着贵社4日的新闻广播,我边不由自主地叹道。正在播报的就是在西区发生的旅行者枪击男子,令其受重伤的事件。
相信针对判定旅行者正当防卫的警方的抱怨不在少数,但我倒是想问问城郭及入境管理局的责任,为什么随便让携带武器的人直接入境。
一般的良民如果拥有PATHADA的话都必须要验明正身,很轻易就能四处携带的手持型PATHADA的管理就应该更严格才对。但尽管如此,旅行者腰间悬挂着PATHADA公然就入了境。搞出了这样的问题后,又在当天没事人似的离了境。我听得都惊呆了。当听到男子在病房的状况时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等新闻结束后我才缓过神来。在一旁5岁的儿子脸色苍白地问我:「妈妈,你还痛吗?你没事吧?」我慌张地回答他:「没事的。妈妈已经不痛了。」我为自己的孩子有这么一颗懂得关心他人的善良的心而落泪,不禁抱紧了他。同时内心涌起一股对旅行者残忍行为的强烈愤怒。让这样的人携带武器入境绝对是错的!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望入境管理局加强审查的力度。
[旅行者,请丢掉武器吧](阿内埃雷茨 女 7岁 小学生)
在我家的附近发生了一件非常令人悲伤的事件。一个要凑近MOTORADO观看的叔叔被身为车主的旅行者开枪击中。叔叔的肩和腿受了伤。
旅行者,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我不理解其中的理由是什么。
旅行者说是「因为眼瞧着就要被偷走了」。但我认为那个叔叔只是想离近点看看漂亮的MOTORADO,仅此而已。叔叔受了伤一定很疼吧。叔叔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会心疼的。旅行者难道不理解爸爸妈妈们的感受吗?旅行者也应该有在等他回家的爸爸和妈妈的。我想问问:「要是他们也心疼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PATHADA是用来伤杀人或动物的东西。这种东西要是从世界上都消失掉才好呢。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觉得疼了。
我想求求旅行者,请丢掉PATHADA,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吧。
[望非公开的征集评选透明化](伊拉伊扎布朗 女 64岁 家庭主妇)
贵报在前些日子发表了一只刚出生两个月的小熊猫名字的征集结果。我虽不才但也参加了此次征集,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真有一日千秋之感。
我为了表现在清爽的森林生活的熊猫可爱的样子,就想到了「阿森」这个名字。孩子叫起来也琅琅上口,森林和「阿森」彼此也押韵。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激动地浑身直颤。
但等到结果发表的时候,我感觉一下子从云端坠到了谷底。本应该一定会得最优秀奖的……却连佳作奖也没有入围……!
根据报道,最优秀奖是「森仔」……和我起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之所以会落选,如果说是因为没有打动感性敏锐的各位最终评委的话我也就彻底死心了。但我怎么也无法接受最优秀奖和我起的「阿森」这个名字如此相像。
最优秀奖的作者是一位住在北区的17岁女孩子。像她这么个人生经验尚浅的少女怎么可能想得出足以被评为最优秀奖的作品呢?
我知道太过于猜忌是不对的,但会不会是参与审查的什么人看到我的「阿森」这个名字好,就改了一个字以少女的名义评为最优秀奖了呢?
在以前的公开征集也有过评委和主办者在暗地里勾结的事。这次的非公开评选也不能断言就没有这种可能。
望今后在进行此类的公开选拔时,进行货真价实的审查。比方说像廉政公署那样的机构不就应运而生了吗。
NEWS WORKS报 (八九三年 鹿月五日)
旅行者向男子开枪 警方判其为正当防卫
四日午时许,在市内西区的五十六号街上发生了一起刚入境两天的一名旅行者(年龄不详)提醒摆弄自己MOTORADO的一名男子(55岁)时,受到男子的抵抗并出于无奈拔出PATHADA射击的事件。因警方判定旅行者属正当防卫,当事人已于傍晚平安离境。
偷窃未遂?男子受轻伤
四日上午11点28分左右,在西区五十六号街上一名来我国观光度假两天的旅行者看到一名男子未经本人许可就动手触摸并要骑乘自己停在路上的旅行用MOTORADO。旅行者虽做了多次的口头提醒,但男子似乎醉得相当厉害,满嘴的胡言乱语。随后,由于男子要动手揪一直在进行劝阻的旅行者,迫于无奈,旅行者用所持的PATHADA(22口径 自动式)开了两枪事态才算平息。男子右肩和右腿虽中了弹,但很快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为康复只需一周的轻伤。
赶到现场的警察向旅行者做了取证调查。据目击者的证言表明,警方判定为正当防卫,旅行者已于傍晚离境。警方发言人称,旅行者并没有因此事对我国抱有什么特别情绪。
事件发生时男子处于烂醉状态,据说被送到医院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男子在病房被警官做了严重提醒。
最近我国的治安一直趋于恶化,现在已经成为了严重的社会问题。4天前在南区,一名吸毒患者令主治医师受重伤并从医院逃走,挥舞菜刀想要抢夺巡逻中的警官的PATHADA。其他警官及时开枪才使得事件没有发展得更加严重。
(相关报道见社会版面)
「饮酒状态」下的放肆和傲慢 不立为刑事事件
男子当时是不是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呢?随意触摸摆弄他人物品,对车主的提醒也不加理睬——。
在昨天的事件中最重要的就是被旅行者枪击受轻伤的男子处于酩酊状态。我想就这点来探讨一下。
男子在当天由于公司的应酬在事件现场附近的饮食店用了餐。根据店员的话,男子一行人饮了相当大量的酒并不顾周围的客人大声喧哗。最后店员看不过去对其进行提醒时还被其怒斥「啰嗦!」
该男子来到路上后,刚好看到了旅行者的MOTORADO。当然,在摄入了大量酒精的男子眼里看到的会是怎么个样子就不得而知了。男子径直接近MOTORADO,对车把、油箱一阵拍打后就要骑上去时,正赶上车主的旅行者怀抱着买来做为午饭的三明治回来。
综合众多目击者的证言,最开始时旅行者有礼貌地向男子说明那是自己的东西,但男子一下子火了起来。「你以为老子是谁?你是公司经理啊?滚!」「我从以前就在骑它,所以这是我的东西。」「小崽子,没你说话的份儿。识趣的就快滚!」男子反复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还反过来对旅行者叫骂。旅行者一直以冷静的语气几次要求男子从MOTORADO旁离开,但男子根本不听。不知是不是对年轻旅行者的冷静语气动了怒,男子一脚将MOTORADO踹倒,更大声叫嚷着要上前来揪旅行者。旅行者开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子弹虽击中了男子的右肩,但男子仍然叫嚷着接近过来,旅行者瞄准其腿部又开了一枪。男子总算不再猖狂了。
据医院的医师说,旅行者使用的PATHADA是小口径,没什么威力。在对人射击时,只要没击中头和胸等处就不会危及生命。就男子的伤势来说,子弹从不足已成为致命伤的地方贯穿而过。精于枪法的旅行者故意避开了大血管和骨头。相信这么看待此事才算稳妥。
在这起事件当中,做为被害人的旅行者于当天出了境,警方也没有立为刑事事件,因此没有对男子进行处理,也没有公开其姓名。
但是,这并不表示一切都已经解决了。醉酒的人突然做出缺乏理性行动的危险性依然在我们身边存在。
有识之士访谈录
做为自卫这是理所应当的行动和结果(沃雷塔达特 原国防事务局长)
旅行者采取的行动从保护自己财产的观点来看是理所当然的。有目击者证实,最初未经许可就触碰MOTORADO的是那名男子,旅行者一度口头进行了制止。尽管如此男子依然不明是非,还要殴打旅行者。不管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有权利保护自己。我对这次判定正当防卫的警察当局在富于缜密的思考下作出的判断给予高度评价。
应当加大对酗酒犯罪的打击力度(特诺斯图特诺斯诺 「因酗酒犯罪失去孩子的双亲会」会长)
旅行者一定对我国报有对无法无天的人持放任态度的想法,如果因此事将他或她以伤害罪的名义逮捕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我想为警察的英明决断鼓掌喝彩。我们对酗酒犯罪长久以来都是「喝醉了就算了吧。」的大度,现在该是从根本上对此进行处理的时候了。包括未成年人的饮酒问题在内,今后希望切实加强有关的处罚条例。等自己的孩子出事后再想就太晚了。
NEWS WORKS报 (八九三年 鹿月七日)
「市民的发言」专栏
[将仅一步之遥的落选作为跳板](伊拉伊莎布朗 64岁 女 家庭主妇)
前些日子,在贵报的市民版面曾刊登了公开征集一只两个月前在动物园出生的小熊猫名字的审查结果。我虽不才但也参加了此次应征,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真有一日千秋之感。
我为了表现在清爽的森林生活的熊猫可爱的样子,就想到了 「阿森」这个名字。孩子叫起来也琅琅上口,森林和 「阿森」彼此也押韵。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激动地浑身直颤。
但等到结果发表的时候,我感觉一下子从云端坠到了谷底。本应该一定会得最优秀奖的……却连佳作奖也没有入围……!
根据报道,最优秀奖是 「森仔」……和我起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之所以会落选,如果说是因为没有打动感性敏锐的各位最终评委的话我也就彻底死心了。但我怎么也无法接受最优秀奖和我起的 「阿森」这个名字如此相像。我参加这种征集活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像这回这样,一想到自己的创意离优胜仅一步之遥,更徒生了几分落选的悔恨。
但我不会为此事耿耿于怀的。常言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就算亲戚朋友给自己泼冷水,我会重新振作精神,将悔恨的心情作为跳板,以新的面貌参加今后的征集活动。
(部分文章经过改动 编辑部)
[开枪就是对恶势力的宣战](诺干赫特内 76岁 男 退休人员)
四日在西区发生的旅行者打伤男子的事件当中,男子和男子双亲要告发认同正当防卫的警方。当我得知此事时觉得他们真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大白天的就酗酒,任意摆弄他人物品,不仅对身为物主的旅行者的警告不予理睬还要施以暴力。对这样一个人很难想象他的行为是正确的。真想问问他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
也许有人要问开枪是不是有意杀人。旅行者在发出警告之后,朝男子的肩部和腿部各只开了一枪。我当了40年的警察,与犯罪者一直斗争在第一线。要让我说的话,如果真的有意要杀人的话,理所当然应该瞄准头或胸吧。只对开枪这一点加以强调就把旅行者一味地当成恶人来对待是错误的。
我们是不是把[行使更强大力量(比如像开枪)的一方都是坏人]作为一种观念,无视具体状况而妄下结论呢?如果我们自己在现场作为当事人又会怎么做呢?望诸位读者冷静地考虑一下故执笔撰写此文。
[因旅行者的正当防卫联想起往昔的经历](匿名 30岁 女 公司职员)
前些日子发生的旅行者的开枪事件让我想起了从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在我15岁那年,走在家附近的时候被醉汉侵犯了。
尽管还是在白天,那个满脸通红、上些年纪的男人突然就将我一把搂住。我惶恐万分也没能喊叫出来。这个男人喷着酒气抚摸了一阵我的身体后,嘴里嘟囔着污言秽语淫笑着离去了。
我一直伫立在那里,几个小时后被来寻找我的母亲发现。母亲哭着立刻带我去了医院并和警察取得了联系。
警察很快将那个男人拘留。我是绝对希望犯人被绳之以法,于是拿出勇气指证道「就是他。」那个男人是这么回答的:「我是知名中学的校长,怎么有理由做这种事呢。如果你再这么污辱我,我就以诽谤罪起诉你和你的双亲」。
遗憾的是没有证据,警察无法逮捕他。男人反倒对我们恶言中伤。后来经父亲调查得知,这个人的确是校长,在教育界还是个相当知名的人。
但过了数年当这个人去世以后,我听到了各种传言。据说这个人平时就嗜酒成性,在PTA(家长联合会)的聚谈中就有过好几次口吐脏话的事。
事到如今,对这个已经不在世的人我没有想再去追究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我写的事就是真实的。
我只想说,对于判定这次旅行者属于正当防卫的警方,我将给予最高的评价。另外,在15年前女警安慰痛哭流涕的我的那些和蔼话语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
「——报上就是这么说的,艾鲁麦斯。」在沙漠的中央有人说道。
他坐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坚实的沙地上。已经藏起半个脸的太阳把天空和沙漠染成了一片橙色。
这个人约摸十来岁左右,留着黑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和一张精悍的脸。身穿黑色夹克,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在右腿上挂着一支手持型PATHADA。
他的手里正举着一份报纸。四周散乱着其它看过的报纸。
在他附近停放着一台MOTORADO。MOTORADO上插着一支步枪式PATHADA,两侧摆放着像是装行李用的大背包。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挺高兴地说。
「乘MOTORADO旅行的枪手吗?奇诺,我怎么总觉得就像在说你的事似的。读了这篇报道的人恐怕会想:『啊,这不就是奇诺吗?』」
被称为奇诺的人苦笑着答道。
「那我可太冤了……我可不会在城里突然就拔枪射击的呀。」
「嗯,说得也是。」艾鲁麦斯这么说着。在一段沉默之后他问道,「那报道里的这个他或者她,到底是为什么开枪的呢?」
奇诺痴痴地遥望着正消失在地平线下的太阳说。
「谁知道呢。仅凭这个报道我也不好说什么。也许是个喜好扣动扳机的冷酷无情的变态狂,也许是个在紧要关头采取果断行动的正义英雄。也说不定这两种可能都有。」
「原来如此。……但,奇诺。这些报道里都落下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你注意到了吗?」
「?不知道。」奇诺做出意外的表情,歪了歪脑袋。艾鲁麦斯说得很快。
「是MOTORADO的自主性。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MOTORADO的意见什么都没有刊登。这是最令人气愤的。也不详细问问关键人物MOTORADO的意见,这能算什么公正的报道。嘁。」
艾鲁麦斯嘀嘀咕咕地愤慨了好一阵。这时,天空的色调已经由橙色转为了紫色。不一会儿,星星变得多了起来。
奇诺从行李里取出毛毯铺在沙地上,披着外套站在艾鲁麦斯旁边。他将PATHADA拿在手里,确认已经装填好了子弹,又用望远镜朝周围观望了好几次,最后用双脚支架将望远镜立在毛毯旁边。
「可你干嘛拿这种报道过来啊?」冷不丁,艾鲁麦斯像刚想起似的问道。
「是我要来的旧报纸上面刚好登的消息。……为了干这个用。」
奇诺说着将报纸一张张分开,像拧抹布似的拧成一股,然后将拧成棒状的报纸在沙地上摆成一圈。
「在附近没有柴火的时候这可以救急哦。把报纸拧起来燃烧得会更充分。」
奇诺用鞋底划着了火柴,在报纸上引完火后说。
「管它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呢。」
若干星星点缀着的夜色浓厚的天空笼罩着漆黑的大地,在那里摇曳着一处微弱的光亮。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14
第五话 画的故事 — Happiness —
「是幅不错的作品吧。」
旅行者正在旅店的大堂里仰望一幅油画。陪同站在旁边的旅店老板向旅行者搭讪道。画的内容是战场上的坦克。描写的是坦克和敌人对射,不少敌兵被炸飞的场面。
旅行者向老板询问。
「在这个国家看到不少这名画坦克的画家的作品。就那么受欢迎吗?」
老板就像在等奇诺这么发问似的点了几次头,故弄玄虚地答道。
「十年前,在这个国家由于无聊的民族对立引发了争端。左右近邻间可悲的自相残杀持续了四年零六个月。后来,我们都感到了争斗的空虚。」
「……。那和这画的关系是……?」
「画让我们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这个国家的每个国民都厌恶战争。当看到这个画家的画,看到描写战场情景的画时,就勾起我们对战争的空虚和悲伤之情,令我们重新燃起反战的决心,所以很多人都把这画悬挂起来。」
「原来是这样。」
「这个画家一年前像彗星一样出现。他只画战场上的坦克。可都是些了不起的作品呦。现在他已经不单纯是个很卖得开的画家了,他是和平象征的创造者,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代言人……旅行者,你去过议事堂了吗?」
一进气派的石筑议事堂就是个相当宽广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框。画的是在大草原的激烈战斗场面,当然少不了坦克。在画框的下面还有个镌刻着字的石牌。
「看吧!从燃烧的坦克舱盖里探出的死者的臂膀永远都指向天空。那就是我们从教训中学到的,我们一直所向往的高尚的地方——名为和平的天空!」
「是幅不错的画吧。下面的这些字可是现任议长亲笔题写的哦。」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和正在观赏绘画的旅行者搭讪。经他自我介绍,他是个小学校长,自己所在的学校刚刚购入了这名画家画的坦克的画。
「我认为把画装饰在学校里,可以让孩子们懂得战争的恐怖。有坦克就有战争,战争是痛苦的,决不是什么威风的事。孩子们将逐渐领悟这些道理。这是比任何教科书都更直观的教材。虽然价格不菲,我一咬牙也就买下来了,还是物有所值的……旅行者,你看过画集了吗?」
一进书店,画集在最显眼的位置堆成了山。就在旅行者看着的时候又卖出了一册。
在画集的缎带上写着:「画中传达的意念在画布上痛苦地呻吟着。所有国民必看的画集!」
旅行者将画集拿在手里翻看着。
依然都是些坦克的画。在其中一幅上还付着持有者的批注。
「被履带践踏又无能为力而夭折的黄色花朵代表着在前线的那些无名士兵。」
被称为是研究这名画家的第一人,美术馆馆长的评论也登在上面。
「——总是以坦克为主题,这也就是他的画所值得评论的最重要的地方。坦克拥有大炮的强大攻击力和装甲的坚固防御力,但尽管如此在战场上还是轻易就会被摧毁。画中的坦克就是在隐喻人类精神的顽强与脆弱。就是——」
旅行者啪嗒一声合上画集,想起了刚才旅店老板湿润着眼睛着重强调过的话。老板是这么说的。
「优秀的艺术里有股强大的力量。它会比任何学者的论文,任何政治家的演说都更充分地向我们表达很多东西。这幅作品就是这样。我很想知道,等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到那时我看这幅作品又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这种情结和这幅画我都会永远珍藏的。」
入境后第三天的早晨。奇诺照例在黎明时分起了床。
「早上好,艾鲁麦斯。」
奇诺在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上装好行李,离开了旅店。
MOTORADO行驶在清晨无人的镇子里。当来到农田错落有致的郊外时,奇诺发现了一个在路旁的椅子上发呆的青年,于是减慢了速度。
「呀,真是台少见的MOTORADO啊。你是旅行的人吗?」
青年搭话过来。奇诺停住艾鲁麦斯,关了引擎。
「是的。我现在正准备离境。」
「这位大哥,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艾鲁麦斯问。
「我是个画家。正在构思新的画。清晨在外面的感觉更清爽些。」
在青年画家的椅子旁边放着折叠式的画架,大大的画布和蹭着颜料的背包。
「嘿。你画的画卖得好吗?」
「嗯。最近我的画被装饰得到处都是。前一阵子我去了议事堂,在那里也有。」
「莫非,是坦克的画?」艾鲁麦斯第三次问道。
「没错。你们也看过了?」画家说着。奇诺点点头。
「是的。我们在那里拜见过了。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什么事呀?」
奇诺问:「为什么你要画坦克和战场呢?」
画家露出笑容:「问得好!」他高兴得说,「我很喜欢坦克!所以我只画坦克的画!你看坦克多威风呀。厚重的装甲加上强有力的主炮!还有所向披靡的履带!简直就是陆地战的王者!」
奇诺缓缓微笑了一下。
画家接着说:「画在战场大显神威的坦克是我最喜欢的。画的也净是这方面的内容。后来我就试着把画拿到了一家画廊。居然很畅销,这让我吓了一跳。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告知什么『这是为了不再犯愚蠢的错误』之类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随随便便就给我的画定了相当高的价码。作为我当然高兴了。能吃到各种好吃的东西,还能买很多的画具。而且,也能从早到晚地画画了。」
「听起来挺不错的哦。」艾鲁麦斯说完,画家点了好几次头。
「当然不错了!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对了,旅行者,其他国家是不是有更帅气,性能更好的各种坦克呢。像什么水陆两用坦克啦,多炮塔坦克啦。听说还有能贯穿任何装甲的劣化铀穿甲弹,连反应炸药装甲也不在话下的二段炸裂弹头什么的。真想亲眼看看啊。一定很了不得吧。」
画家一脸向往的神情望着晴朗的天空好一会儿,然后像突然萌发了灵感似的。
「啊……这么一想就更想画坦克了。我有好构思了。这次就画无炮塔的坦克。炮身固定在车体上,由油压轴承制动来瞄准,用铲土装置挖个洞埋伏起来偷击敌人。它就像块岩石一样静静地等待。愚蠢的敌人慢吞吞地来啦。好了,该是105厘米的重炮吼叫的时候了。一击必杀的首次发射命中敌军!敌人的装甲车瞬间被烈火所包围,可憎的敌人全身燃着火翻滚着!漂亮!敌人部队全军覆没!……嘿!帅呆了!这次就这么画!肯定是幅佳作!」
画家握着双拳周身直颤。
然后,他利索地支起画架,立好了画布。
「好了,咱们走吧。」
奇诺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向正在调色板上挤颜料的青年道别。
「多保重,希望你画出幅好画来。」
「谢谢。你们也多保重,望旅途平安!」画家微笑着答道。
随后,MOTORADO离去了,画家画起坦克来。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24
第六话 归乡 — 「She」is Waiting For You. —
我回来了。
透过郁郁葱葱的森林看到的对面那个灰色建筑就是我出生并曾生活了15年的那个国家的城墙。树木避开清流而生,让我能看清在城顶的瞭望楼的形状。不会错的。
五年不见的城郭和我记忆里的是一个样子。我就像在做梦一样痴痴地眺望着眼前的景象许久。
然后,我重整沉重的行李,朝着自己故乡的方向,沿着河流走了下去。
再过一会儿,在太阳下山之前就会到达城门前吧。
我没有父亲。他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母亲靠在家做果酱卖来维持生计。她做的果酱很受欢迎。因此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为贫困而潦倒过。
儿时的我觉得这个国家虽和平,但同时也相当的无聊。为了栽种农作物,每年总在重复同样的事的生活和每天总是同样煮着水果的母亲的样子如出一辙。
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开始真正想当冒险家。离开这个国家,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每天都有值得兴奋的事和新的发现。这才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终于我决定在十五岁生日时离开这里。
母亲理所当然是猛烈反对。
「出生在这里的人在这里生活是最合适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尽管母亲这么说,我自然是满不在乎。虽然对苦心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母亲多少有些歉意,但我一心要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除了母亲,阻止我的还有一个人。图图。
图图是个比我小五岁的女孩子,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收养来的。因为她死去的母亲是我母亲的至交。
图图是个安静好思考的女孩,很不善于和人说话,总是尽量和他人避开,所以也没有去过学校。
在这期间,图图就从母亲那里学习制做果酱,她的手艺进步得很快。后来就一直帮母亲的忙。
「和不中用的你相比,这姑娘真是帮大忙了。我死了以后,就让她来继承我的手艺和这个店,你就当这个店的保镖。要是能这样该多好。休巴尔茨。」有了图图轻松不少的母亲半开玩笑地这么说。
不久图图和我熟了,在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们两人经常一起玩。
最常玩的是打枪游戏。我拿着水枪埋伏起来等图图,边这么说着边突然跳出来。
「躲不开就打到你!躲得开就给奖品!」
如果准确命中的话就算我赢,图图要是及时避开就算她赢。
在一开始一直是我赢,总是把图图浇得湿淋淋的。但后来图图逐渐知道了我会藏在什么地方,在我冲出来喊口号之前,图图就已经闪身避开了。于是乎我就根本没了赢的机会。看到我懊悔得不得了的样子,图图总是笑得很开心。
「为什么您要走呢?我不希望休巴尔茨大人离开,我想您一直留在这儿和我们一起生活。」
听图图这么讲,被图图这么注视的时候,比听母亲的劝告还令我难下决心。
那时的我也许比任何人都更喜欢这个仰慕自己的少女。
但我还是按照自己决定好的,在十五岁生日那天的早晨出发了。对于留下的东西:这个国家、母亲、特别是图图,我都尽量不去想。
图图最后对我是这么说的。
「您一定要回来。休巴尔茨大人一定要回来。我会永远在这里等您回来……」
我弃家出行,可结果没有一件事是和我原来想的一样的。并没有以前曾痴痴梦想过的那种充满兴奋和冒险的日子,哪里也没有。
最初到达的国家正赶上严重的干旱,工作就只有极为繁重的农活。但尽管如此,为了挣出今后的旅费,我在那里呆了一年。
我去的下一个国家正在征兵备战。我想立战功当英雄就报名参了军。可我做的事仅仅是一个劲儿地搬运行李。而且战争到最后也没打起来。我被告知自己已经不需要了,拿了报酬后就被轰出了国。
后来在我居住的国家正时兴挖宝石。我也心血来潮参加了进去,但既没知识也没经验的我能做的只是在包工头手底下当打杂的。每天都要在危险的洞穴里工作。就算挖到了宝石的原石那也不是我的东西。这份工作我干到一开春就辞了。
在最后的那个国家,我做了监狱的看守,因为刚好有空出来的职位。但尽管如此这里实在是太闲了。犯人都是些老实的家伙,根本没考虑过越狱。我最后无聊至极,逮了个空子从那里溜出来了。逃跑的不是犯人而是看守,这恐怕是前所未闻的事吧。
后来我也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事做,漫无目的地四处彷徨。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呆不了多久,也没有自己想干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是在森林里或是海边、湖畔为寻找食物而尽心竭力。
下决心回故乡是在这种生活持续了半年以上的时候。
看到城墙后我加快了步伐,就在它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很清晰地听到有动物激起的水声。
由于草木繁茂看得不是很清楚,水声似乎是从我前进的方向,从故乡的方向传来的。我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左轮,轻手轻脚地离开河岸迂回前行。在远处河里的那个,是人。是个在对岸的浅滩处,只穿着内衣洗浴的少女。约摸十五岁左右,瘦削的身材,黑色的短发。我很快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图图。
图图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眺望着她的样子——。
要承认自己是错的真是件很令人头痛的事。
在四处彷徨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为了不可实现的梦想而离家出走的我实际上是错了,但我不想承认。
但就像现在这样眺望着图图的样子时,我不禁苦笑起来,很自然地承认了这一点。换言之,我真是个大笨蛋,母亲和图图是对的。
无论任何国家,出生成长在那里的人们都在顽强地捍卫着自己的生活,并从中发掘到自己的幸福和生活的意义。而从前的我却曾一度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极为平凡,无聊之至的。
现在,这种生活对我是那么得富有魅力。和图图一起,每天做果酱、卖果酱过日子。这才是理所应当同时也是无与伦比的生活。要是为了明白这一点而有必要的话,如果为了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傻瓜而有必要的话,那这五年的时间就不算白费。
我现在有几件想做的事。
首先就是向母亲和图图道歉。让她们担心是我不好,向她们说对不起,并由衷地表示歉意。
今后有必要格外认真地牢记制作果酱的工作。图图也许像母亲那样为了不失果酱的味道,每天辛勤地劳作着吧。我将比任何人都更加呵护她。房子要是老旧了,我就去烧制砖瓦加以修缮。去上山砍柴也好,劈柴也好,这将是我今后每天的工作。
但在此之前我要做的是,告诉图图:我平安地回来了。
我把左轮弹仓里的九发和弹仓中央的一发散弹都取了出来,装进了口袋里。为了不让图图发现,我悄悄地分开草木接近过去。
图图洗浴完毕,转过身,伸手去够叠起来的衣服。我从对岸的树丛里举着空镗的左轮跳了出来。最开始要说的话还是照老样子:[躲不开就打到你!躲得开就给奖品!]
「躲不开……」
刚说到这儿,突然我觉得胸部好像被谁用力捶了一下。与此同时,我看到图图转过脸来,右手径直朝我伸过来。那手不知为何被一团白色暮霭包围着。不可思议的是,我什么也听不到。
接下来的一瞬,我的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
怎么了? 我什么也
我 不 为
怪
图图。
哎?
奇诺从叠着的衣物下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持型PATHADA,回身就是一枪。这是一支枪管呈八角形,大口径的左轮。奇诺称之为[加农]。
子弹准确无误地射穿了男子的胸,打透了心脏。第二枪从男子嘴里经上颚直打进脑子里。
两枪间隔很短,森林里几乎只响起了一声轰鸣,惊飞了一小群鸟儿。
男子保持着瞄准奇诺的样子死了,尸体倒在河水中时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奇诺擦拭了身体,穿上了衣服。他套好裤子,蹬上鞋,在白色衬衫上罩好黑色夹克,束紧腰间的皮带,将[加农]收回右腿的枪套里。
在浅滩附近的树丛里,停着一台满载着行李的MOTORADO。他大声地问奇诺。
「你没事吧?」
奇诺也大声回答道。
「啊。没被打中。」
「那就好。」
奇诺朝MOTORADO走过来。
「久等了。艾鲁麦斯。」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讶异地说。
「是不是劫道的呀。但怎么会只有一个人,怪哉。」
「我还以为只是个偷窥的人……他突然拿枪指过来吓了我一跳。」
艾鲁麦斯问。
「话说回来,奇诺。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人呢?当然,别人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是要到那里去吧,也许。」
奇诺说完,遥望着灰色的城墙,眯起了双眸。
艾鲁麦斯又问。
「到那儿干嘛?那里不净是死人骨头吗。」
奇诺微微点了点头。
「谁知道呢。」
「所谓国家什么的,归根结底也就那么回事呗。」艾鲁麦斯用极为平常的语气说着。
奇诺从夹着艾鲁麦斯后轮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木匣。
「啊……流行病就是那个样子。」
「都死绝了吗?」
「几乎是,应该不会错。看那遗骨的样子,似乎已经死了有两年以上了吧。」
艾鲁麦斯表示惊讶似的嗯了一声,而后又喊起来。
「我明白了!奇诺。刚才那个人是盗墓的。就是称为『猎人』、『闯空门』的那种职业。他是看好了那座鬼城的金银财宝,以为奇诺是竞争对手,所以想杀掉你。」
「也许是这么回事吧,也许不是。」
奇诺从木匣里取出液体火药和子弹,边往[加农]里填装边说道。
当收起木匣的时候,奇诺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和头。用另一手把刘海往后捋了捋。
「是不是剪得太短了?你觉得怎么样?艾鲁麦斯。」
「不挺好的嘛。」
艾鲁麦斯兴味索然地说。奇诺自讨无趣地收起了镜子。
奇诺戴上帽子,罩上风镜,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
「好啦。咱们走吧,艾鲁麦斯。这次要是能到个有人活着的国家就好了。如果还是个安全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走吧。」
MOTORADO从森林中驶去。
男子还俯身趴在河里,河水流淌依旧。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31
第七话 书之国 — Nothing Is Written! —
「身份证,是吗?可我并不是这里的人呀。」
「……?对了!你是旅行者吧。今早我还看到你开着MOTORADO呢。」
「嗯,没错。」
「说起来,你似乎没有带书来哦。」
「啊?」
「哦,没什么,我说的是这里的事。抱歉。……那好吧,你想借这几本是吗?」
「是的。……可以吗?」
「嗯,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叫奇诺。」
「奇诺。请问您在何处下榻呢?」
「就在街角的旅店,名字是……对不起,我忘掉了。就是蓝色屋顶的那栋。」
「不要紧,我明白的。您准备逗留多久?」
「到后天为止。书我明天来还。」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现在给您做借书卡,请在这里写上您的姓名并签字。住所栏和社会保险号码栏可以空着不填。」
「明白了。……给您。」
「谢谢。现在要进行登录,请稍等。」
「麻烦您。」
「……另外,奇诺先生。能谈谈到目前为止对我国的感想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想,是书吧。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书,这一点让我挺惊讶的。」
「说得没错!在我国,读书可是最盛行的呀。可以说,这里的人们除了睡觉,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读书。我虽不清楚其他国家的情况,但就书店和图书馆的数量而言,可不会输给任何地方。」
「也许真是这样。至少在我去过的国家当中,还没有见过如此宏伟的图书馆。」
「奇诺先生。望您在逗留期间享受到读书的乐趣。读书会比任何事都更能丰富人生啊。……好了,给您卡。明天早上5点开馆,夜里12点闭馆。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请将书投入正门前的还书箱里。」
「我懂了。多谢——」
「艾鲁麦斯!该醒醒了。」
「嗯?」
「艾鲁麦斯?」
「喔,你要去拍电报啊。知道了。」
「……你睡迷糊啦,哎,醒醒。」
「啊?嗯。……是奇诺呀。」
「该回旅店了,艾鲁麦斯。天要黑了。」
「总算完事了吗……你把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装上来了?买炸药去了?」
「我借了几本书。」
「啊?」
「我打算睡前在旅店房间里读读。」
「还要读啊?奇诺,从一大早你不就一直呆在图书馆了吗?」
「嗯,偶尔这样不也挺好嘛。说不定明天也是如此哦。」
「……」
「艾鲁麦斯也一起如何?」
「……MOTORADO既飞不起来也用不着读书。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哼——」
「早啊,奇诺。你总能在同样的时间醒来,钟点卡得这么准,多少让我有点佩服哦。」
「早上好,真是少见啊。艾鲁麦斯会和我一同起床。」
「也没什么啦,只是昨天午睡得太好,夜里没睡而已。况且今天中午说不定还能睡个好觉。」
「原来如此……哎,艾鲁麦斯,我说梦话了吗?昨夜做了个怪梦。」
「嘿,奇诺会做梦,这可太稀奇了。什么梦?趁你还没忘快跟我说说,没听你说什么梦话呀。」
「嗯……我在一个漆黑而又明亮,不知该往何处走又不知该如何做的空间里徘徊。既不知未来也不知过去。后来,不知怎的,我总是被一只白狼追逐着。有个很像我的人偷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我身边总是有一位红眼睛的魔女陪伴,为我疗伤,有时还给我唱悦耳的摇篮曲。」
「……」
「在好一段日子里,我和魔女在路边的露天咖啡馆里喝喝茶呀,或是在雪中安静地散散步。但是,来了一个孩子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魔女打了他。那孩子死掉了。第二天,魔女的头不见了,令我悲伤不已。这时,白狼变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对我说:跟我来!我便无可奈何地跟了过去。」
「……。奇诺,昨天你究竟读的是什么书?」
「——旅行者,怎么样?」
「?怎么样?您是指什么?」
「就是您刚还回来的书呀。全看完了吧?」
「啊,是……很有意思。」
「还有呢?」
「还有?」
「是呀。总有些别的什么吧。比方说文章好不好呀,登场人物的感情刻画得生不生动呀等等。我很想听听您的意见。相信您会用和本地人不同的眼光来做评价。」
「突然让您这么一问……我还真不好说了。」
「是么……我呀,给了那本书打了69分,当然满分是100。」
「哦……」
「我认为主人公刻画得十分出色,但配角给予主角的影响稍显不足。这一点如果能克服的话,分数肯定还要再高。」
「这样啊……」
「这个作家很注意打斗场面的描写。主人公踢腿时带的风声简直就像响在耳边一样。这一点很不错。但相反,自然描写总是有些凑合,『蓝天,流云』这样的词句在开始部分的一半就出现了13回。这未免令人扫兴。」
「……」
「等等!你说什么呢。这正是这个作家的独到之处。多余的自然描写对他的作品来说是不需要的。看来你还是没读透啊。」
「哦?那你有何高论呢?」
「我给92分!此书是这名作家的杰作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
「嗬嗬。能说得这么肯定想必是有什么理由了。」
「那,那个……」
「那是自然!栩栩如生的动作场面,这你不是也应该明白吗。但精彩之处并不仅仅如此。为生存而被迫厮杀的主人公的悲哀被作者刻画得才真是令人叫绝。」
「哈,原来你是着眼在这一点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当然了!读不透这一点就没资格谈这个作家。不客气地说,对于那些只是单纯地被打斗描写吸引眼球的读者而言显然是领悟不到的。你所说的关于自然描写云云之辞倒确实如此,这我承认。但在他的其他作品,比如《相会在劳伦河畔》中插入的自然描写又做何解释?」
「哼哼。用《相》来举例,你倒挺会挑的。」
「那我就告辞了……。失陪。」
「作者在孩童时因战乱有过丧父的经历,这你知道吧。在《勃比和柠檬》里,作者借主人公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痛苦。在《沉 浮 沉》中,『为生存而进行的杀戮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也令身为格斗家的女主人公苦恼不已。将包围战斗场面的自然空间简洁地加以体现,这正是为了使人性的可悲显得由内真实,由外简单。我要说的就这些。」
「——就是说,这点在那部作品里——」
「就是印象派作家所追求的称为所谓[真实、道德和中立]东西。在这个纲领之下——」
「——不管怎么说,重要的配角们接连死去,他们——」
「——这正是作为探寻自然起源的方法——」
「——原来如此……。这点我倒和你意见一致。你真是熟读此书了呀。」
「哪里哪里。」
「对了,旅行……哎?不见了。」
「读了《雷鲁特·藤森·罗季季克奈沙雷》吗?肯定超了80分了吧。」
「读了。没说的,我给89分。重要的是第二章在卧室的那一幕。那可是出于对《车轮转不停》的敬仰啊。作者为了使作品更上一层楼,这一幕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实际上他也想写这些。这在《十九号包裹》和他的初期代表作《45岁时重力打破窗子》里也能看出来。」
「喔,能在这部分切入要领,真是佩服。《升压——命运的三岔口》看了吗?」
「当然!很轻易就给了88分。那可是短篇作品里的杰作啊。」
「《克里斯图奈尔奈斯》呢?这可也是不能少的。」
「五年前看的。和《露露特奈尔奈斯》一起。那《拉姆是这么说的》看过吗?」
「啊,当然了。那好,《托莫马·雷蒂亚奇~我的情歌~》呢?」
「这可是那个年代的基本读物啊。我读得很仔细呦。那——」
「——真无聊啊……。嗯?」
「……这么回事啊。这边和这上头是放行李的……。……好嘞,那就——」
「哎,我说,你是偷车的?」
「啊!不、没什么……那个、我……只是——」
「你好啊!」
「哇!」
「嗨!奇诺。回来够快的呀。」
「我在里面都看见了。」
「我……我……」
「小偷先生。向你介绍一下,这个人是奇诺。」
「你好。抱歉吓倒你。这是艾鲁麦斯。如果你打算偷走艾鲁麦斯的话请打消这个念头。这会令我为难的。」
「不,不是。我只想离近看看而已。让你误会了,真是对不起。」
「什么呀。」
「对MOTORADO感兴趣吗?」
「不……。啊,不是,总之。……只不过我想有了这个就可以旅行什么的。」
「旅行么?」
「嗯。我有兴趣去旅行……」
「可以呀。只要你会驾驶的话。」
「……不行。我不会的。我连自行车都骑不了。失礼了……告辞……」
「啊,请等等。」
「什么事?」
「真是少见。难道说你想离开这个国家吗?」
「呃,嗯。是的。」
「哈,特特特——特别讨厌书是吗?」
「不。我很喜欢书。就这点而言,这里是个很了不起的国家。因为可以读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书。」
「什么呀。」
「你说的没错。我也很喜欢这里。……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旅行呢?」
「……嗯。……奇诺。你有时间吗?能听我讲讲我的故事吗?」
「当然有。我很想听呀。」
「其实,我……一直梦想将来什么时候出版自己的书。我很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被大家欣赏。所以想去旅行。」
「哎?在这里不行吗?」
「是的。」
「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也难怪……在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自己写些什么东西,所有人都是仅以阅读为乐。所以像出版社,印刷所那样的地方一概没有。」
「那这么多书是……?」
「一年有那么几次,由被称为『书商』的商人四处搜集并批发到这里来。书都是他们带来的,没有一本是写自于这里。」
「喔……」
「我惊……。」
「我……我从儿时起就很喜欢幻想。在头脑里构思各类故事,或是尽情地让登场人物大显身手,总是一个人乐此不疲。比方说在睡前,或是在应该认真听讲的课堂上。」
「可以理解。」
「马马虎虎。」
「读书的时候也是如此。感受着书中的乐趣,知道吗,这种乐趣有时会瞬间成为我幻想的导火索。我称之为『妄想的狂奔』。思想明明正沿着书中的线索在遨游,突然就像唰地跳到了正在旁边行驶的船上。这时为了急忙转舵,自己幻想的故事就一下子构思出了轮廓,并陶醉在自己不断充实进来的故事当中。有时会因过于着迷而完全忘记了翻页。」
「我有时也这样。」
「从没有过。」
「渐渐地,我再也不满足于幻想了。我渴望把自己的故事保留下来,通过文字保留下来。并希望有人去读,去了解。盼望能像自己受到感动那样去感动他人,能像自己得到愉悦那样去愉悦他人。」
「原来是这样。」
「……无话可说。」
「这种心情日益增强。所谓『自我』的这个容器的容量是有限的。通过阅读摄取一些东西的同时,也要释放一些东西。这个国家有这么多别人写的有趣的书,越读就越想自己也去写些什么。换句话说,就像……当听别人讲什么有趣的故事时,心有不甘地也想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讲出来一样。也许是出于认为自己的故事才更有趣的这种对抗心理吧,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个故事而感到懊悔的嫉妒心理。亦或许是这两种心态都有也说不定啊。」
「请接着说。」
「我想出自己的书,这就是我的梦想。……可是在这里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我自己。也许我是这个国家最古怪的一个人。在众人看来,阅读并评论现成的书籍就已经足够了,干嘛还要专门自己去写不可。所以,有朋友对我说过,『写书?那又能怎么样呢?』」
「……」「……」
「但我已经无可救药,在我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不可遏止的想要写作的冲动。」
「这就是你不畏艰险也要去旅行的原因,是吗?」
「没错!也许我会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抓住机会!也许有人会赏识我的作品,有组织会为我出版的!……可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旅行。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连自行车也不会骑。」
「……既然如此的话,」
「嗯?」
「既然如此,你也许要永远呆在这里了。如果你肯放弃,说不定会认为只靠读书过一辈子也不错呢。而且要是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的话,至少你也不必去冒什么危险了。」
「……说得没错。……一辈子呆在这里。一点点遗忘着自己构思并创作出的一切。……。不,也许连该怎么做都忘得一干二净,就此了结一生——」
「……」「……」
「啊哈哈!有这种可能吧。似乎一下子看到的自己的将来。像走马观花一样,历历在目!」
「就这个样子过日子恐怕也是有可能的呦。」
「是呀!自己的这种人生也是可以想象的。就像在读一本现成的书、欣赏一个编好的故事那样。」
「嗯。」
「但想象也使我明白了。我讨厌过那种生活!自我的命运并不是在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着的!那上面!那上面还是一片空白啊!」
「……」「……」
「谢谢你们听我讲了这么多。我要再认真地为自己考虑一次。」
「说得对。但既不要考虑过头了。也不要光想不做。」
「奇诺说得在理。俗话说『多余的思考等于麦饭石。』」
「啊?」
「……是『等于绊脚石』吧?」
「没错没错——」
「早安,艾鲁麦斯。」
「呵呵呵呵(打呵欠),早。……啊?哎?要出发了么?」
「啊。」
「是不是有点早啊。」
「没关系的。早饭也吃了。必要的东西也都备齐了。」
「我不是说这个。还以为你要一直看书看到傍晚呢。」
「不了。读书虽然有趣,但并不代表就可以了解这个国家啊。这里是个除了书本以外就无聊至极的地方。」
「哦……反正要说走我是欢迎的。今天天儿真不错呀。」
「……行了。离境手续已经完毕。感谢您的逗留。祝您一路平安。」
「谢谢您。」
「谢了。」
「好了,走吧,艾鲁麦斯。」
「好哎——」
「奇诺,好像有什么人呦。在拐角那边,还背着个大行李包。」
「……那是,昨天的那个人。我要停车喽——」
「早上好!奇诺。艾鲁麦斯。」
「早上好。」
「早啊!」
「奇诺,艾鲁麦斯。路在前面就要分开了。在此之前咱们一块儿走可以吗?」
「好啊,艾鲁麦斯你呢?我把引擎关掉了哦?推着你走一会儿吧。」
「嗯,随你。」
「老实说,真没想到会在国外遇到你。」
「是呀。我也吃了一惊。虽说是偶然,很高兴遇见你们……。正如你们所见,我决定出门去旅行了。从今天开始。」
「是吗……。别的人怎么说?」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他们就说『你在这儿过得‘好好的’,干吗还要考虑这么愚蠢的事?何况想也没用。』,并强行挽留我。我就说,『我明白了,父亲,母亲。我不会再想这些事了。』,让他们安心,趁早上偷偷溜了出来。」
「你挺能干的啊!」
「[我发的誓纯属虚构,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就像这样是吧。」
「啊哈哈,你说得没错。刚才走在街上时碰到了排坐在图书馆前看书的朋友们。他们也跟我说。」
「说什么?」
「他们说:[你也许就要走了,但还是这个地方最好。我们会永远呆在这里。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回来吧。希望还能见到你。]」
「……哦。」
「于是我就对他们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能就在你们的身边、眼前,但我是听不见你们说话的。所以,随便你们说我什么也好,随便你们给我打几分也好,我是没法回答你们的。』」
「……」
「有啥可乐的么?奇诺。」
「没什么。」
「结果,没有一个肯对我说『走好。』的人……。嗨,倒也无所谓。 」
「……你打算如何去旅行呢?」
「关于这一点我昨天考虑过了。我虽然连自行车都不会骑,但我注意到远行的方法并不仅仅只有一个。我还可以用两条腿走路。况且我还一直擅长滑雪,所以就想尝试着先走出去看看。朝着南方,等到积雪时就用滑雪板,能走到哪里算哪里。这虽然会花些时间,但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合适不过的方法了。所以。——能到什么地方我还不清楚。也有可能哪里也到不了。」
「嗯……蛮好的。」
「行李真多啊。都装什么了?」
「细长的这个是滑雪板。这个背包可以直接当雪橇用。包里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随身干粮。但带得最多的是纸张。有一半是至今为止写下的东西,剩下的是为今后要写的东西而备的。」
「哦——」
「PATHADA之类的带了吗?」
「嗯。我挑了家里最轻的一支。就是这个。」
「嘿。奇诺,这个叫什么呀?」
「2340型,配红外瞄准器。这种型号的子弹各处都有卖的。但请记住,弹药就像食物一样,一定要随身携带。还有PATHADA要调试在随时都能射击的状态,每天都要做部件的维护和清洁。」
「……懂了,我会注意的。」
「还有一点重要的。」
「请说。」
「射击的时候不要犹豫。不管对方是可食用或是不可食用的动物。无论何时,要优先考虑的不是其他生物,而是自己的生存。……死人是握不住笔的。」
「……明白了。我会牢记在心。」
「——落叶了。」
「是呀,天就要变冷了吧——」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我要穿过森林往南方走。」
「好吧。……多小心。」
「保重啊。」
「谢谢。……奇诺。」
「怎么了。」
「我虽不知今后会怎么样,但,等到过了冬……兴许我会回我的故乡去。为了振作从前的自己。」
「……蛮好的。」
「多谢你们的关照。见到你们我很高兴。那我就告辞了——」
「走好。」「走好。」
「……!奇诺,艾鲁麦斯……」
「是。」「嗯。」
「我走了!」
「——翻过那座山就顺着往西北方向的路走。然后就能走到一条大路上去。应该是。」
「哦,路怎么走我懂了。……对了,奇诺。」
「嗯?」
「那个人……、会顺利吗?」
「……」
「怎么了?」
「我想不会。」
「为什么?」
「比方说有十来个人下决心要成就一番事业,但如愿以偿的能有一个人就不错了。所以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
「就概率而言是这样的。」
「……。嗨呀,奇诺,你怎么说起和从前被师父教训过的同样的话来了。」
「是呀。所以嘛——」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36
写在扉页 爱与和平之国 -Power Play-
我是一只狗,名字叫做陆。我跟著主人西兹少爷四处旅行。这是某天在某个国家是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看到那个国家,坐在越野车驾驶座上的西兹少爷惊讶地问到。一般国家为了预防外敌侵犯自己的生命与财产,都会在四周筑起城墙。可是那个国家却只有阻挡动物用的低矮栅栏。
西兹少爷见了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并询问了这个国家是否拥有远胜过城墙保护的强大军队。对此,领导者则不怀好意地讪笑着说:
「我们国家并没有那种野蛮的东西」
「那要如何保障人民的安全呢?」
领导者用相当不屑的口吻说:「你真的落伍耶!」
「就过去的历史来说,你们从未遭受过攻击吗?」
面对西兹少爷的质问,他说:
「单就我的任内,大概双手双脚的指头加起来都还不够数,可是我们最后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我想未来也是一样吧!因此即使面队杀人集团,我们也不需要那种会破坏自然景观的城墙」
然后领导者挺起胸膛,对著面露讶异神色的西兹少爷说到:
「因为我们有『爱与和平之歌』。只要吟唱它,自然就不战而胜了。」
「就好象厕所没有锁门似的,这里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西兹少爷说出他停留在这国家的感觉,虽然他很想立刻出境,但是为了要修理越野车也只好暂时住下来。
某天早上,这国家突然发生骚动,有消息回报,邻国大军不久将越过平原攻打过来。而敌军似乎单方面地派出使者通知明天早晨将发动总攻击。
领导者得意洋洋地跑来找西兹,用挖苦的口气说道:
「我说旅行者啊,有机会让你开开眼界了,敬请期待晚上的好戏吧!」
夜幕低垂,栅栏之外可见营区的灯火通明。在正前方,则架好了一坐宽广的舞台,在篝火的映照下十分明亮。腰际佩带爱刀的西兹少爷在领导者的邀请下,坐在舞台旁的座位,而我则坐在西兹少爷两脚中间。
敌军列队整齐行进,大军压境般地站在舞台前方。
「你们这一群只晓得使用暴力的混蛋,明知有会败在我们手上还来。」
领导者嗤之以鼻地冷笑,并对部属下了什么指示。西兹少爷小声地对我说:
「如果有什么万一,就照以往的方式逃走。」
这时只见一群人走上舞台。无论怎么看都像个合唱团。接着就像一般合唱团那样,在指挥棒的带动下,他们突然唱起歌来,而且是旋律优美的吟唱。不久舞台上出现一名服装华丽的女子,在和声中,开始用清脆的声音演唱。
歌词内容提到爱与和平是至高无上的,战争是愚蠢的,每个人原本都是心地善良的,应该要放下武器该持农具等等。西兹少爷脸上则露出平常睡太多而头疼的表情。
忽然间,原本站著观赏的敌军开始有了变化,所有人都把武器抛到脚下,笑逐言开地随着歌声摇摆身子。甚至给予歌手如雷的热情欢呼,气氛一时之间HIGH到了最高点。
「旅行者请看,他们已经不想再打仗了,因为爱与和平之歌改变了他们的心意。——恩,是吗?旅行者,敌军的使者来传话了,已经宣布『决定停止战争,等听完这有名的歌曲马上撤军』。那么,送点吃的跟酒来犒赏他们吧!旅行者何不也丢掉腰际的武器呢?」
面对舞台上可能基于使命感而热情演唱的美女、穿着军服欢欣鼓舞的观众们,根洋洋得意而语带讽刺的领导者,西兹少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隔天早上,越野车修理完毕,西兹少爷跟我马上起程离开。中午时候追上正在休息的昨天那支军队。西兹少爷瞪着朝自己端着PATHADA的士兵,并且拐弯抹角地威胁他说:
「你想对我开枪?你的官阶属最高阶级吗?如果不是的话,应该知道擅自行动会遭遇到上级的指责吧?」
我们把这句话说了五次才被带到司令官面前。对于属下的无理行为,他对我们做了形式上的道歉。
为了以防万一,西兹少爷先跟他们声名我们是旅行者,同时也没有回去那个国家的打算。
「打从一开始,你们就不打算攻击那个国家吧?」
他如此说到。司令官笑着点头说:
「是的,那算是慰劳士兵的。歌词内容不仅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晓得公开宣战的事,只要造成骚动就好了。只告诉他们属国为了感谢我军的庇护,因此准备了宴会庆祝,还叮嘱他们『刚开始要安静点』呢!」
「了解。那你们真正的敌人是?」
「是山脉后方的大国。那是有着XXXXX这种支离破碎国家体制的邪恶帝国。把他们斩草除根是我们的崇高使命哟!如果那些家伙侵略了那个国家,我们将以『不正当蹂躏我们属国』的名义全面发动战争。我们是正义的一方,所以铁定会胜利的!」
回到越野车,我问西兹少爷是否要造访那支军队的国家,他摇摇头说:
「只想着战争的国家也好,没考虑过战争的国家也罢,我都不想拜访。」
「那很难找到安生之处吧?」
「是啊……不好意思,害你得陪我经历这么长的流浪生活。」
「我无所谓啦。有西兹少爷在的任何地方都是我的栖身之处。」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西兹少爷只是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
「……」
经过端正的沉默,西兹少爷终于像平日那样静静地露出微笑并说:
「我们走吧。」
「说得也是。」
然后一如既往地发动越野车的引擎。
知道吗不知道吗知道吗
-Where is the terminal-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38
序幕 在云雾之中.b — Blinder.b —
好白哦!
上面、下面、右边、左边,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白。这个空间除了白色之外,就没有其他颜色。
而低沉的风声,听起来像巨大动物的呻吟。
「喂!」
忽然传来一声像是男孩的声音。
「看得到吗?」
那个声音对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空间问道。
「不,完全看不到」
另一个声音马上答话。声调比第一个声音略为高亢。
「明明这么近还看不到,看来我们还是暂时别乱动比较好。」
最初听到的声音如此说道,另一个声音则短短地回答「说的也是」。接着有说到:
「什么都看不见耶」
语气听起来有点开心。
「什么都看不到呢!」
第一个声音回答道。
此时风声忽然变大了一阵子。
另一个声音拉低声调说:
「应该是吧!」
当第一个声音说完这句话时,白色世界稍微摇晃了起来,风吹过来的方向也变得略为明亮。
「会不会等一下视线变清楚,而我们眼前却依然一无所有?不觉得很有趣吗?」
「视线变清楚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既然待在这里没有事可干,也没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应该就是启程旅行,如此而已罗!」
「我想那些没撑过来的人也一样吧!」
第一个声音说到。
「是啊……就只差在一点点的知识,要是他们晓得这一点点知识……要是有人告诉他们的话……要是我们早一天抵达这里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感觉好空虚哦!」
「是啊,这世上或许还有其他我不懂的事情。搞不好我也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遇到相同的下场呢!基本上当然是希望尽可能避免,不过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完这些话后,那声音在停顿一会儿之后又问到:
「艾鲁麦斯,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对方马上回答。
「不晓得耶——」
视野在风的吹拂下更形清晰,白色雾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马上就要烟消雾散了呢,奇诺。」
第一个声音回答说道。
「是啊。」
此时风忽然变强,然后随着呼啸的风声,白色的云雾一下子被吹得一乾二净。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40
第一话 没有城墙之国 — Designated Area —
草原上奔驰着一台MOTORADO(注:摩托车。特指不能飞行的交通工具)
湿度适中的泥土,越冬后开始萌生的青草,还有天空,云朵和太阳,除此以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远方看不到山,四周都被绿色的地平线所包围。一眼望过去,天空的部分占据了视野的九成。
MOTORADO满载着行李。后备箱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皮包,上面摆着好几罐燃料和水。夹着后轮,两侧安着货箱。在车头灯上绑着团成一坨的睡袋。
「真是无聊啊。」MOTORADO说。
「第一百八十四回。」骑手说。
「……」 「……」然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骑手穿着茶色的外套,冗长的下摆系在了双腿上。头上的帽子有帽沿和耳罩,脸上扣着风镜。风镜下是一张年轻的脸,约摸十来岁左右。眼睛大大的,神色精悍。
草原上并没有路,碾轧着草地,还要躲避时不时出现的颠簸地段,MOTORADO淡淡地行驶着。
过了一会儿,太阳升到了高处,把MOTORADO的影子向侧面拉长了好多。
「休息一会儿吧,奇诺?」
MOTORADO问。被称为奇诺的骑手回答:
「还早。今天早点停下来,等下午好好休整如何。」
「明白了。……可也太无聊了呀。」
MOTORADO说完,奇诺嘟囔着第一百八十五回,然后缓缓地说:
「昨天我就想问问。艾鲁麦斯在行驶的时候也会无聊么。」
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答道:
「是呀。在这么平坦的地方以不变的速度行驶,感觉就像在工厂的传送带上只是轮胎在转一样。或者说像笼中的老鼠。」
「这样啊……」
「奇诺呢?像这样景色一成不变,不会烦么?」
艾鲁麦斯问,奇诺回答:
「烦不烦的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一边驾驶一边在考虑些东西。」
「哎,考虑什么呀?说给我听听。」
艾鲁麦斯恳求道。奇诺告诉他肯定没意思的,可艾鲁麦斯执意说无所谓并催促奇诺快说。
「我刚才想的是,如果有刀从右边刺来,是先击打对方的手,把武器击落,然后用背跨把对方摔倒呢,还是反手把对方的手扣住,或后退一步踢开手腕,边躲开对方刺过来的身子边用胳膊肘击打的方法好呢?」
「……」
「就是这些。」
「……真没劲。」
「所以我早说了嘛。」
MOTORADO行驶在草原上。
「好无聊啊。」艾鲁麦斯嘀咕道。
「第一百八十六……」
奇诺说着说着闭了口,边驾驶边探起身来。艾鲁麦斯询问出了什么事。
「吓我一跳……」
「嗯?」
在前方,在地平线下的绿色空间里,有很多的黑点。一开始,从奇诺和艾鲁麦斯的位置看来就像是聚集在一起的污点,随着距离的接近,黑点渐渐有了体积。
很快,一切都清晰起来。大的是半球形的帐篷,好几座集中建在一起。周围细小的是成群的家畜还有在一旁的人们。
艾鲁麦斯吹了声口哨:
「嚯,真想不到啊。有人。有牛有马还有羊。连房子都有。」
「不是个国家。是游牧民吗……」
「还有人生活在这里。厉害。」
奇诺把艾鲁麦斯的速度略微减了减。有人骑马向奇诺他们奔过来。这是个壮年的男人,身上穿着制作独特的衣束。
「你怎么想的?奇诺。」艾鲁麦斯问。
「如果不欢迎我们就绕道。先谈谈看。」
奇诺停住艾鲁麦斯。男人驱马过来了,赤手空拳。他笑着说:
「你好,旅行者。我们是居住在草原上的部族。」
奇诺回过礼后,男人询问奇诺的去向。
「西边的一个国家。我无意打扰你们的生活。我马上就会过去的。」
男人摇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啊,我们也不希望您这么做。欢迎难得一见的旅行者是我们代代的传统。您可以和我们分享同样的食物,睡在有屋顶的床上。请您一定作我们的客人吧。我是替族长来传达这些的。」
「原来是这样……」
奇诺低声说着,询问艾鲁麦斯应该怎么办。
「只要奇诺点头我怎么都行。」
考虑片刻后,奇诺对男人说:
「我明白了。那就恕我讨饶了。」
男人显得很高兴:
「那我先去传话了!」
说完就驱马奔向村落。奇诺发动起艾鲁麦斯,慢慢地驶过去。
村落里建着二十几座大号的半球形可移动式帐篷,盖着厚厚的帆布。在中间有个最大的帐篷。
村落的附近有数不尽的牛羊在悠闲地吃着草。骑马的男人们在赶着牲畜。
已有二十几个人在这里等候奇诺和艾鲁麦斯。他们的岁数不一,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有中年妇女。人群的一多半都叼着烟斗,吐着烟圈。
奇诺来到人们跟前,关掉艾鲁麦斯的引擎下来,摘掉了帽子和风镜。
「大家好,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艾鲁麦斯。」
「你们好啊。」
人群中最年长的一个男人开了口,嘴里同样叼着烟斗。
「奇诺,艾鲁麦斯。欢迎你们。我是这里的族长。对于我们这些经常搬家的人们而言,能遇到远方的来客真是难得呀。请一定在这里好好歇歇脚。」
奇诺谢过后,在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的带领下去帐篷。一路上不时的有孩子怯生生的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
帐篷宽敞得足够睡得下好几个人,中间立着木柱,屋顶由呈放射状的木质骨架支撑。脚下铺的是柔软的绒毯。
为了方便艾鲁麦斯的出入,门口特意被加宽了。奇诺得知这个帐篷平时是这个女人一家的住处,现在暂时作为招待客人专用的事后,再次谢过。
女人走后,奇诺脱了外套。里面穿的是黑色的夹克,腰间系着皮带。皮带上带着几个储物袋。右腿上挂着一支转轮式手持型PATHADA(注:枪械,这里指手枪)。后腰上别着另一支点22口径自动式的。奇诺称前者为[加农],后者为[森中人]。
把[森中人]从枪套里取出来后,奇诺一头扎到床上。
「好舒服呀。」
艾鲁麦斯也不由得嘀咕起来:
「是呀。这个帐篷也设计得冬暖夏凉。拉开拉链,很快就可以进行组装和拆除。」
「为了找牧草,他们一年要移动好几次呀。我们和他们能相遇真是奇迹般的几率呢。他们一生都在草原上与自然和大地共处。也没有高耸的城墙围困……」
奇诺颇有感慨地说,艾鲁麦斯立刻揶揄道:
「羡慕啦?求求看说不定会让你入伙呢。」
奇诺撑起身来:
「呵,谢了。这里不太适合我。」
「那哪里适合你呀?」
艾鲁麦斯追问,奇诺回答:
「也许我也在寻找吧。」
傍晚,奇诺被邀请去吃晚饭。
留下艾鲁麦斯在帐篷里,奇诺在族长的帐篷前被介绍给大家。村落里共有五十来人。其中十二岁以下的有十个左右。
而后,在族长的帐篷里开始进餐。摆在餐桌上的食物以乳制品为主,简单且清淡。有人问奇诺合不合口味,奇诺坦率地说十分可口。
但人们没完没了地抽烟斗,帐篷里乌烟瘴气的。熏得奇诺眼痛,就告了假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就在奇诺站在帐篷外看着晚霞的时候,
「喂。」
突然有人从旁边打招呼过来。
奇诺一惊,立刻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借着火红的天空,眼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虽五官分明,但似乎也因此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奇诺注视着男人,脸色略微变了变。
男人虽然穿着与其他人一样,但双眸却是与众不同的灰色。肌肤的颜色也与别人有很大区别,个子更是高大许多。
男人没有理会奇诺诧异的神色,只是用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就是今天来的旅行者?」询问的语调里没有丝毫的起伏。
「是。」奇诺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男人。其实你不是,对吧。」
「……有什么关系吗?」奇诺反问。
「没什么。」
男人的表情不变地看了奇诺一会儿后,没有进帐篷就走开了。
次日。
奇诺还是一成不变地在黎明时起了床。天气很好。
走出帐篷,人们已经起来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女人挤羊奶,年轻人照料马匹,孩子们则一起帮忙生所有人共同使用的火。时不时有为了借火,手里拿着烟斗的大人凑过去。
有路过的女人搭话过来说干嘛不再睡会儿,奇诺就回答是习惯。女人笑了:
「这可真是个好习惯呀。」
奇诺在帐篷里做了[加农]和[森中人]的拔枪练习。做了简单的调试后,收回到枪套里。
工作告一段落的人们三三两两地集中在一起,把像面包一样的食物抹上融化的奶酪做早餐。奇诺品尝后赞口不绝,并拿出自己的粘土疙瘩一样的随身干粮与众人分享。大伙表情复杂地尝了一点。
饭后,男人们骑马去放牧。留下女人们收拾碗筷,缝补衣物和帐篷,照看孩子们。她们偶尔会停下手里的活儿,在蓝天下拿出烟斗,抽上几口。
奇诺在检查艾鲁麦斯的时候,注意到孩子们正离得远远地朝这边看。
「大家要是想看就靠近些吧。这家伙不会咬人的。」
奇诺刚说完,艾鲁麦斯就沉不住气了:
「真不象话!……不过说得倒也没错。」
孩子们战战兢兢地靠过来。年纪小点的晃晃悠悠刚刚会走路,大点的不过十一,二岁。他们稀罕地看着艾鲁麦斯,觉得有趣了就上手来摸。
「哇!硬的。」
「真了不起,是铁马。」
「他叫艾鲁麦斯。」奇诺说完,孩子们就吵吵着:
「好怪的名字!」「嘿!」「真怪!」
「哎鲁麦斯?」一个孩子问道。艾鲁麦斯赶紧订正:
「不对不对。艾鲁麦斯。不是『哎』,是『艾』。……叫我『哎鲁麦斯』怎么老觉得那么别扭呢。」
「哎鲁麦斯!」
「是『艾』啦!『艾——鲁——麦——斯』!」
抛开天真的孩子们和有些气恼的艾鲁麦斯在一边,奇诺注意到他们中有几个人叼着小号的烟斗。再仔细看看,并没有放烟草。
「那烟斗是你们用的?」奇诺问看起来最年长的男孩子。他把自己的烟斗掏出来给奇诺看:
「不是。只不过拿着而已。只有大人们才能吸。大人们为了生计而工作,听说那是给他们的奖励,说明他们已经独立了。只有被认可为大人后才能吸的。」
「那你呢?」奇诺问。
「还在练习……」男孩子小声回答,然后很快从身后拿出镰刀来,「不,不过!我割草可是所有人当中最棒的。帮妈妈干活也是最好的。」
「割草可是女人的工作哟。不会骑马的男人可不帅气。」
「……」
男孩子沉默了,一个女孩子对奇诺说:
「我呀,要给他生孩子。他就是我的丈夫。」
「哎……都已经定下来啦。」
「嗯。从出生那时起就定了。所以他要有点男人样,现在这样可不行。」女孩子用力点着头,高兴地说。
「哼,男人婆。」
男孩子心有不甘地说,女孩子没有理他:
「他呀,因为我骑马比他好,不甘心。」
奇诺苦笑道:
「这样的话,那就等你们住到一起时把工作调换过来好啦。」
女孩子恍然大悟:
「对呀。就照旅行者说的办。我来骑马。」
「不好。那我多没面子呀。」
「得啦!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跟老爸说。」
「我都说了不行啦。」
「定啦定啦!」
奇诺目送嬉笑打闹的二人远去。回过头来,见艾鲁麦斯还在跟围在一起的孩子们说:
「所以我说啦,不是『哎』,是『艾』!」
中午的时候男人们回来了。饭后,所有人都午睡。
后来,奇诺受邀骑马。由部族的男人来负责指导从没有骑过马的奇诺。
虽然一开始奇诺只能缓缓地走,习惯以后就跑得很快了。
大人们注视着奇诺优雅地使着缰绳,不住地啧啧赞叹。族长叼着烟斗喷着烟,简短地说了一句:
「定了。」
周围的大人们静静地点着头。一双灰色的眼睛在稍离开一些的地方从马上注视着这一切。
照旧是烟雾缭绕的晚餐后。
奇诺在自己的帐篷前坐在由支架支起的艾鲁麦斯身上,仰望天空。西面的地平线上翻滚着云雾,晚霞被染得一片漆黑。
「对了,后来他们会叫了么?艾鲁麦斯。」
「没辙了……。在那些孩子的记忆里,奇诺是开『哎鲁麦斯』来的。」
奇诺笑出声来:
「……等明天一出发,也就没有再订正的意义了。」
艾鲁麦斯无奈地叹口气,接着说:
「奇诺,明天可是坏天气哟。」
「是么……但已经过了三天了。」
「……明白了。」
艾鲁麦斯说完,就在奇诺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
「喂,」
「哇!」
灰眼睛的男人冷不丁从背后搭话过来,吓得艾鲁麦斯惊叫起来。奇诺眯缝着眼睛回头盯着男人。
男人走近了几步,站在奇诺和艾鲁麦斯旁边低头看着他们,问道:
「你的故乡是?」
奇诺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摇摇头。
男人又问:
「想过在哪里定居吗?」
奇诺不紧不慢地答道:
「还没有……先旅行一阵子再看。」
男人微微点了几下头,依然语气平板地说:
「原来如此。你能够忍受自由所带来的不自由,了不起。」
「……」
「怎么了?」见奇诺默默盯着自己,男人问。
「……抱歉,你以前旅行过么?」
「没有。」男人立刻回答。
「这是谎话,对吧。」
「没错,是谎话。」
男人又立刻回答。奇诺像是确认似的一字一顿地询问:
「你,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那又怎样?」男人说完,转身走了。
奇诺的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艾鲁麦斯问:
「这家伙鼻子够灵的,到底什么来头?」
奇诺直白地回答:
「不知道……」
次日,也就是奇诺和这个部族相遇第三天的早晨。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太阳虽升起老高,但天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明亮起来。
饭后,奇诺向族长表明了今天就要动身的意向。族长颇感意外,连忙询问奇诺是不是什么地方不满意。
「不是。只是我在一个国家只呆三天……承蒙关照了。」
族长愣了愣神,赶紧对奇诺说:
「其实,今晚要举行一度的晚宴,同时也是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本预备要宰一头牛大家一同享用,所有人都盼着今晚的庆祝呢。况且今天天气也不好,能否请你就再留一晚呢?」
「……。谢谢您的好意,可……」
看到奇诺发愁的样子,让出帐篷给奇诺的女人说:
「族长。准备不会花费很久的。那就在过午的时候举行如何?这样一来,奇诺先生也不会为难。」
「对呀,那这样可以吗?」
族长问。奇诺点点头。
族长欣喜地下指示向所有人传达这件事。
「——基于以上原因,今天吃了饭再出发。」奇诺边装行李边对艾鲁麦斯说。
「明白。好好吃吧。」
奇诺把做好出发准备的艾鲁麦斯留在帐篷里,穿着夹克前往族长的帐篷。
天空依然像扣着个锅盖似的,光线暗淡。
「好啦……这么呆着可真没劲呀。」奇诺刚出去,艾鲁麦斯就在帐篷里开始了自言自语。
这时,帐篷入口对面的帆布被无声地掀开了,闪进来一个人影。
「是谁?找奇诺可不在哟。」
「是嘛。」
有人回答,说着靠近了过来。
「原来是灰眼睛的大叔啊……」
艾鲁麦斯多少有些紧张地说。男人握住艾鲁麦斯的扶手,向前推并松开了支架。
「我们走吧。」
「去哪里?」
艾鲁麦斯问,男人回答:
「非让我说的话,去地狱。」
族长的帐篷里并排放着好几张桌子,坐了三十来个人。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烟斗不离手,搞得帐篷里烟雾缭绕。中央的桌子上放的是烤得香喷喷的大块牛肉。
奇诺被让到靠近中央的座位上,宴会随后开始了。有人用大号的菜刀将牛肉劈开,并将干蒜末洒在调好味的肉排上。
当奇诺询问其他人和孩子们的去向时,邻座的男人说:
「因为坐不下,他们在另一座帐篷呢。况且还要有人负责照看牲口和照顾孩子。一会儿会换班过来的。毕竟很长时间没吃肉了呀。按规矩,孩子们是不可以参加的。现在他们正赌气呢,说要早点当大人。」
说着,他喷了口烟,喝了口用肠衣做的水袋里装的液体,并让奇诺也喝一口试试。奇诺得知这是用羊奶酿制的酒后,就礼貌地谢绝了。
「也许这个更适合旅行者吧。」
一个中年妇女递过来一个木质的杯子,斟上了茶。
奇诺谢过后接到手里。
闻了闻味道,奇诺问:
「这茶香怪有意思的。这是什么茶?」
「哎?你这么一问我也……,这茶没有名字……」女人惊了一下,很快露出笑脸,「请用。」
奇诺看了一会儿杯子里的茶,然后说:
「我可能喝不惯这个味道,十分抱歉,还是恕我失礼了。」
说着,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邻座的男人神色怪异地看着奇诺。
奇诺缓缓站起身:
「各位,很感谢你们的款待。我想我该告辞了。」
所有人看着奇诺,面面相觑。
端茶给奇诺的女人开了口:
「既然如此,我就送您出去。」
说着,就要带奇诺去门口。奇诺慢慢地转过身,又猛然调转了身形。
女人砸下的棍子闪过了后脑勺,擦过了奇诺的肩。奇诺飞身一步退下。一脚踢开了桌子,菜肴随之滚落了一些。
帐篷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手里都拿着棒子,面目狰狞地看着奇诺。年轻的男人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剩下的人把奇诺包围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奇诺问。族长从身后说:
「奇诺。老老实实把那茶喝了。我们不想为难你。不会要你命的,忍耐一会儿就过去了。」
奇诺慢慢转过身来问族长:
「如果我拒绝呢?」
族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传来了周围的大人们捏紧棒子的声音。
奇诺不紧不慢地从右腿的枪套里拔出了[加农]。
所有人一愣,族长很快朝奇诺逼近一步:
「哦?要用这个么?但子弹也不是打不完的吧?就算能打死几个人又怎样,最后也是你完蛋!」
「没错,你说得对。」
奇诺说着,把[加农]收回了枪套。
有几个男人向奇诺逼过来。奇诺朝脚下桌子的桌角狠命揣去。
男人们慌忙躲开桌子的同时,奇诺飞快向出口的对面移动,拾起插在肉上的刀,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族长,左手从后面拽住对方的头发,右手的刀抵在他的喉咙上。
「所有人都不许动!」
奇诺厉声吼道。在场的人都停了下来。
「你,你这个混蛋……」族长被迫仰着脖子,痛苦地说。
奇诺轻描淡写地说着:
「不会要你命的,忍耐一会儿就过去了。」
「哼!没用的。你走不掉的。现在你的MOTORADO已经被毁了。」
「……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吧。」
奇诺信口说着,同时拽着族长头发的手更使上了劲,刀刃紧紧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族长苦不堪言,却依然大声喊道:
「……大家听着!不用管我!别把他从这个帐篷里放出去!绝对不能放他出去!」
「您还蛮有勇气的。」奇诺扔了刀,同时放开了族长。在刀还没落地的时候拔出了[加农],连着开了三枪。
帐篷里响起了三声轰鸣。子弹都打在了中央支柱较低的位置,木柱被剜掉了一大块。
眼看着男人们就要扑上来,奇诺用力踢向了柱子。柱子断了。
帐篷的屋顶一下子塌了下来。
奇诺从帐篷边上爬了出来。昏暗的天空下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那些外观相同的帐篷在无言地耸立着。
回过头,能看到在摊成一团的帐篷下有人在挣扎。不知是谁喊着:
「该死的!快找啊!快追啊!一定要捉活的!血!那是难得的血啊!」
奇诺朝自己的帐篷奔去,可在路过一个拐角时,被冲出来的男人发现了:
「混帐,看你往哪里——」
奇诺射中了男人的脚,男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发现啦!在那里!」后面传来了喊叫声,奇诺不由咂了咂舌。
就在奇诺绕到隔壁帐篷的背后准备隐藏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
奇诺立刻收紧右肋,将[加农]顶在了身后人的下巴上扣动了扳机。
枪没有响。奇诺的脸色霎时僵住了。
「别出声。我不会害你。」
耳后的声音淡淡地说。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松开了劲,奇诺回头看去。
一双灰色的眼睛在看着奇诺。他的右手握着[加农],拇指夹在了枪机上。男人慢慢地把手从[加农]移开,并松开了奇诺。
「不要用PATHADA。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的。」
奇诺抬头看着男人:
「……你不会攻击我吗?」
「啊。不会。」男人刚说完,又响起了其他人的喊声。:
「在这里!劳哈抓住他啦!」
有三个男人拿着棒子朝这里跑来。
这个被叫做劳哈的灰眼睛男人说:
「用这个。两个人交给我。」
说着,递给奇诺一根同样的棒子。
毫无戒备赶来的三个人被奇诺和劳哈打得狼狈不堪。
在奇诺打昏一个人的时候,劳哈放倒了另两个。
劳哈从腰间拔出匕首,眨眼间割断了两人的喉咙。他们脖子喷着血挣扎了不一会儿就死了。接着被奇诺打倒的那个人也落得同样下场。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能够脱身就足够了呀。」
劳哈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做是为他们好。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意思?」
「跟我来。」
劳哈强硬地拉着奇诺进了附近的一座帐篷。
「这是我的帐篷。」
就在奇诺进来的同时,有声音响起:
「奇诺,你没事吧。」
「艾鲁麦斯?」
奇诺不由得叫出声来。帐篷里停放着载满行李的艾鲁麦斯。
「刚才好容易才说服他,带他过来的。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劳哈说着,叼起了烟斗。
艾鲁麦斯跟着补充道:
「刚才多谢你了。事情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呀。」
「啊。只不过一切发生得太早了。奇诺还真有两下子。既没有喝那茶,还能从那里逃出来。」
劳哈边给烟斗点火边说着。用的是奇诺放在行李里的火柴。
「借用一下。」
劳哈简短地说完,惬意地吐着烟圈。
「问个问题可以么?」
奇诺一边更换[加农]的弹仓一边问。
「请。」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还有,你又为何要救我们?」
劳哈瞥了奇诺一眼。
「大伙儿是要收纳你为部族的一员。理由就是,部族人员缺乏,要从外部吸收新鲜血液。这个民族几百年来一直是这么做的。款待偶遇的旅人,如果此人在族内的评价很高就吸收为自己人。如果评价低就杀死。而你恰恰令族内人都很满意。这么解释可以么?」
「嗯……。那他们要做什么呢?丝毫看不出来有低下头来恳求的意思呀。」
「用这个。」
劳哈把右手的烟斗伸过来给奇诺看。
「你也看见这里的大人们都吸烟斗了吧。这种烟草有强烈的毒性。只要吸成了习惯的人,没有它就活不了。半天不吸就会头痛,三天不吸就会手抖,五天就会出现幻觉。十天的话就会淌着口水发狂而死。你没有喝的茶里就放有这种草的提取液。」
「……那如果我喝了呢?」
「当时就会昏倒,几天都卧床不起。那时,艾鲁麦斯也会被大卸八块,埋入地下。整个部族再移到另一个地方。」
「……」
「我的妈。我都不敢想了。」艾鲁麦斯说。
「在你昏睡的时候他们会强迫你吸的。等你醒来时已经是完全的中毒状态。不吸就受不了。这种草只有这个平原上才会生长,而且只在秋季很短的一段时间才能收获。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要么加入部族就这样过一辈子,要么毒瘾发作而死,二选一。」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
奇诺不住地点头。然后又问劳哈: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五年前。糊里糊涂地。」
「为……什么呢?」
见奇诺问,劳哈苦笑了一下,重新在烟斗里塞上烟草。
「啊。刚醒来的时候我就想:这叫什么事呀。大发脾气了一通。后来毒瘾发作,痛苦得不得了。反正就那么死了也不足为奇,我就想一死了之。」
劳哈叼着烟斗点着了火。嘴角露出了笑意:
「可是,当时照看我的女人,哦,说是女人,其实那时还是少女。她对我说:『你不可以死。不要你死』。哭哭啼啼地跟我说了不知多少遍。还说什么:『只要还活着,一切总会变好的』。嘿。」
「……」
「于是,我选择了生。很快熟悉了工作,并被周围人所接纳了。后来……,我和那个女人成了夫妇。咳,这似乎是从我获得『好评』时起就已经定好的。」
「你们幸福么?」艾鲁麦斯问。
劳哈简短地答道:
「还可以吧。」然后接着说,「说不定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你的妻子,她人呢?」
奇诺问。劳哈用平板的声音回答:
「去年的这个时候,被其他人杀了。」
「为什么?」
劳哈吐了一口烟。这时帐篷外响起了有人跑过的声音:
「这里也没有!」
劳哈接着说:
「因为她生不了孩子。」
「?」
「她本来怀了我的孩子,但后来死产了。她也因此再也无法生产了。不能生产的女人是没有价值的。给这种人食物和烟草也是浪费。这里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奇诺,别那么凶地瞪我呀。」
「……对不起。」
「很快,族长的命令下来了,要她死。她顺从了,被杀了,埋掉了。埋的地方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时大叔你做什么了呢?」
艾鲁麦斯问。劳哈喷着烟:
「她最后跟我说的话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一摸一样。」
「……」「……」
「就是这样。」劳哈吐出最后一口烟,弹掉烟灰,收起烟斗,低声说着,「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奇诺问他指什么。劳哈没有回答,无声地来到帐篷入口。
部族的一个男人探头进来,看到了奇诺:
「发现啦!果然在这里!」
就在他喊叫的时候,喉咙喷出了血花。
劳哈一脚把垂死的男人蹬出了帐篷外。
「好了,我们出去吧。……没事的。」
劳哈把门撩开。奇诺松开艾鲁麦斯的支架,慢慢推动。
帐篷外面已经被大人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看到奇诺他们出来,又看到了劳哈,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天色比刚才更加昏暗了。艾鲁麦斯独自嘀咕着不会不下雨。
族长盯着他们质问:
「你为什么这么做?」
被问的男人回答:
「不为什么。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而已,族长。」
「把旅行者交出来。待会儿再考虑怎么处置你。」
劳哈拿出烟斗,慢悠悠地塞上烟草:
「用不着考虑。你们的时代该结束了。」
「放肆!」族长狂叫着对拿着棒子的男人们命令道,「都给我上!别放走他们!打伤他们也无所谓!」
劳哈嚓地划亮了火柴,缓缓将火苗向烟斗上移——
咚!
村落里响起了一声沉闷的轰鸣。大人们连忙回头看去。随后,最先看清楚怎么回事的人惨叫着:
「火,着火啦!存放烟草的帐篷着火啦!」
「什么!」
滚滚浓烟正透过一个帐篷的缝隙向高空径直升腾起来。
劳哈喷着烟圈说:
「所以我不是早告诉你们啦。不快点救的话就全烧光喽。」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似乎完全忘了奇诺和劳哈的存在,都奔向那个燃烧着的帐篷。
从帐篷里冒出的烟更加猛烈了,已经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舌了。
「烟草!烟草!」
「我们的命根子啊!」
「快救火呀!说什么也要把火灭掉!」
劳哈和奇诺,还有艾鲁麦斯在后面遥望着狂叫着的人们。
人们拼命地救火,用棒子捶打,用衣物拍打都丝毫没有奏效。火势愈加凶猛起来。
「那就是集中存放去年收获的烟草的帐篷。我刚才在那里做了些手脚。尽管艾鲁麦斯不愿意,我拿了点机油和火药。——没有那些烟草,他们就只有十天好活了。」
劳哈说着,奇诺转过头看着他。
「我也一样。」男人喷着烟说。
火势更猛烈了,把周围慌乱的人群照得通红一片。
有个男人为了抱出烟草来,义无反顾地靠了过去。他的衣袖和头发引着了火,很快就被大火吞噬。
男人发出非人的哀号,化为了火球舞动着。但没人救他,很快他就倒在了地上不动了。另外还有好几个身上着了火的人。
在拼命救火的人当中也有不少因缺氧而面色青紫,纷纷倒在了地上。
人们推开或是践踏着碍事的人,还在继续着无谓的救火活动。
帐篷的屋顶跌落下来。所有的烟草都被引燃了,烟雾浓重起来,看起来像是在放白色的狼烟。
奇诺看到有些人因绝望而跌坐在地上,还有些人拼命将头埋到烟雾里一个劲儿地猛吸,然后嘴角吐着白沫踉跄着,「喀喀喀」地怪叫着倒下。
能动的人也只是不知所措地观望着这一切。
突然,一个男人卡住旁边女人的脖子活活掐死了她。接着又拿棒子打死了身边的几个人。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回响着,动弹不了的人数在递增。还有人在自己身上点火,任火蛇吞噬自己。
一个男人蹒跚地来到奇诺他们跟前。他的双手已经已经烧成了炭。
「嘿嘿嘿。」他目光迷离地说着,然后闭上了眼,被劳哈一下子切断了喉管。
随后,劳哈走过去为所有人做了解脱。瘫坐在地上的人,哭泣的人,狂笑的人,拥抱在一起的人,口吐白沫的人,杀人的人,还有被烧得半死的人。
劳哈淡淡地将匕首从他们脖子上捅进去。就这样,生者的人数在慢慢减少着。
「你,你这个畜牲……。你做的好事……」最后只剩下那个曾经被称作族长的男人对站在眼前的劳哈说。
「一年前,如果你没有做那件事,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握着被鲜血染红的匕首的男人用灰色的眼睛盯着他。
族长抱着头,颤抖着嗫嚅道:
「啊……完了……。全都完了……」
劳哈摇摇头:
「不,还没有完全结束。再见了,岳父大人。」
留下匕首插在族长脖子里,劳哈回过身来看着奇诺和艾鲁麦斯。
劳哈走近一步:
「地狱已经过去了。你们走吧。」
奇诺说:
「我们一起走吧。你可以把他们口袋里剩的烟草凑起来,到了附近的国家说不定可以帮你解毒呢。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治愈的可能性虽小,但你不想赌一把吗?」
男人盯着奇诺,低声说着:
「你说得倒也不坏……」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但,我还是要留下来。」
「为什么?已经没有人了呀。」
奇诺说。劳哈笑了笑:
「你忘了吧?」
「?」
「孩子们。」
奇诺恍然大悟。
「所以还没有完全结束。」
「……」
「我要告诉他们大人们都做了些什么,都在吸什么,我为何要这么做,还要教给他们生存的本领。直到我发狂而死为止。对了,让他们看我死时的样子也是必要的。这样,他们就会用留下的牲口放牧,好好生活。他们也将书写一个没有烟草的新的历史。所以,我要留下。」
「……明白了。」奇诺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问,「你的故乡是哪里?也许我会路过那里,可以帮你——」
劳哈摇摇头:
「没这个必要,或者说还是不要这样的好。我在故乡是个杀人犯。」
「……」
「你干吗啦?反正也到了最后关头,跟我们说说。」艾鲁麦斯说着,还特意强调一下『到了最后关头』。劳哈苦笑了一下:
「是呀,到了最后关头了……。我曾经是个当兵的。当我还是个毛头小子时就接受了特殊训练。战争爆发后,我暗杀过不少的敌人。那时我以为我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家而杀的人。可战争结束后,我被说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而被国家通缉。我本不愿意旅什么行呀。我曾想在故乡过一辈子的。想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家庭,过普通人的生活。本以为在这里可以从头来过。」
「……懂啦,谢了。」艾鲁麦斯说着。
奇诺默默地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风镜,正要打开引擎的时候。
「因为你很像她」,劳哈唐突地说。
「嗯?」
「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何救你吗。还没有回答你呢。——因为你跟她很像。不,倒不是面容,是眼睛。眼睛和她很像。真的一摸一样。」
劳哈微笑着说。
「是你的……妻子?」奇诺问。
劳哈点点头:「嗯,直到现在还会经常梦到她。」
「……。难道说我如果被吸纳了,原本是要跟你结为夫妇吗?」
「没错。」
「……」
「再见。很高兴与你们相见。」劳哈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远去的男人,奇诺说:
「你救我的事我一辈子不会忘的……。再见。」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村落里响起了MOTORADO的引擎声,很快又消失了。
在一个帐篷里,孩子们瑟瑟发着抖。很快,门一挑,灰眼睛的男人进来了。男人缓缓地告诉他们有话和大家说,并强调是非常重要的话,要每人仔细听。
孩子们慢慢聚集到男人边上来。男人看着孩子们,环顾了一圈,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喉咙里插进了一把镰刀,男人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有人叫着:我看见啦!他是大家的仇人!男人仍旧想说着什么,努力翕动着发不出声音的嘴巴,一会儿就死了。
孩子们走出帐篷,哭了。哭累了的时候,有人说:今后只能靠我们自己活下去了。众人点头。有人说:今后大人们做的事就由我们来做。众人点头。
孩子们来到族长的帐篷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人发现了一大包的「怪东西」。众人看着那些东西。
是烟草。谁都不曾注意到,这是族长为了不时之需而储藏起来的。还有相当的数量。
有人注意到这是烟草,又有人提议吸一口试试。虽有人反对说只有大人才能吸,但又有人说:
「现在我们已经是大人了。所以这是对我们的奖励。」
这个意见立刻得到了赞同,所有人都叼着烟斗吸起来。虽然一开始有的人因感觉强烈而很不舒服,但为了成为大人,硬是忍了下来。
约半个月后,这个部族……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42
第二话 说服力 — Persuader —
这是一片草木繁茂的高密度的森林。午后的阳光从点点新绿的缝隙间漏下来。偶尔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叫。
野鹿母子正在一起吃草,就像人们在享受大餐那样吃得十分悠闲。
突然,母鹿猛地抬起头来,可小鹿还在低头贪恋青草的鲜美。哗啦哗啦地传来了草木的响动,与此同时,窜出来一个人。
鹿惊得竟呆在了那里。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举起了PATHADA。
这个人年纪不大,大概十来岁,或许更小。蓝色裤子上蹭得满是污泥,身上是一件绿色的略微有点厚的夹克,戴的帽子有帽沿和耳罩,不知为何脸上还扣着风镜。风镜下的表情僵硬,似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看着逃走的两只鹿,这个人松了口气,做了短暂的休息后,再次跑了起来。手里的PATHADA是滑仓式的散弹枪,枪身下带着盒式弹夹。
跑了一会儿,这个人溜到了一棵粗壮的树后隐藏起来,并立刻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举起了PATHADA。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屏住呼吸,寻找着什么。
很快,树丛无声地晃动了一下。这个人下意识地瞄准那里开了枪。一声轰鸣,草叶随之四散飞舞。并没有什么人的踪影。
这个人咂了咂舌,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左手撸了一把枪梭子。散弹的弹壳蹦了出来,枪膛里上好了下一发子弹。
只见他弓着身,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起来。在越过了好几处灌木之后,又像先前那样藏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为了拭去挂在眼睑上的汗水,手背却蹭在了风镜镜片上。而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几次三番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很快,镜片下的脸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镇定,奇诺。要保持冷静。不要怕,也不要慌乱。」
这个人像别人在教育自己一样低声说着。
将自己称为奇诺的这个人微微笑了笑,重新握紧了PATHADA,并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发散弹填入了弹仓。
保持两只手握在PATHADA上,奇诺闭上了眼睛,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树丛中冥想。
就这样,几十秒静静地过去了。
沙。
不远处隐约传来了有什么踏过草地的声音。
沙。又是一响。声音比原先大了些。
沙。又一响。更近了。
沙。又一响。奇诺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下一声响起的同时,奇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举起了枪。枪响了。但散弹打落的只是几片草叶。在左边稍错开一些的灌木丛晃动了一下。奇诺连忙装弹,瞄准。就在正要射击的时候,奇诺看到从右侧的树丛里伸出一支握着手持型PATHADA的手正对着自己。奇诺虽奋力躲避,但还是在摆脱对方攻击的前一刻被击中了。
子弹打中了奇诺的额头,随后反弹起来,打到了树枝,最终落在了很远的地上。是一颗直径约十厘米左右的球形橡胶弹头。
「怎么样,奇诺?」
说着,开枪打奇诺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位微笑着的老妇人。她体态优雅,一头漂亮的银发盘在脑后。身上穿着合体的裤子,衬衣上披着浅绿色的罩衫。和奇诺一样,脸上也戴着风镜。右手拿着一支大口径的左轮。
「好疼啊。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奇诺捂着脑门,抬起眼皮。
老妇人摘掉奇诺的风镜和帽子。奇诺的额头破了一点皮,渗出了一丝血迹。老妇人从奇诺的夹克里取出小块的纱布和消毒水,将纱布蘸湿后,用胶带固定在奇诺的额头。
「你还年轻,脸蛋可要保护好啊。」老妇人和蔼地笑着说。
「你们回来啦。」
林中有一条小径,停放着一台用支架立着的MOTORADO。他向正从树林里出来的老妇人和奇诺招呼着。
「让你久等了,艾鲁麦斯。」
被老妇人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对脸色沉重的奇诺只问了一句:
「打哪儿了?」
奇诺默默指了指帽子上方的额头位置。
「呵呵,你还差得远呀。好啦,我们该回家做饭啦。」
老妇人说着,将左轮收进了放在艾鲁麦斯上的手袋里。
奇诺将自己的PATHADA递给老妇人,然后跨上艾鲁麦斯,打开了引擎。震耳的轰鸣在森林里回响。
老妇人侧坐在铺了座垫的后备箱上。奇诺缓缓发动了艾鲁麦斯。
「奇诺,别那么一蹶不振呀。」
艾鲁麦斯边行驶边说。奇诺依然保持着沉默。坐在后面的老妇人一脸的轻松。
开了一会儿,奇诺突然停住了艾鲁麦斯。「唔,三个人么。」艾鲁麦斯也不约而同地低声说道。
脚下依然是被森林夹着的小路,在前方不远处,路的一边变成了开阔的田野。在田野那头隐隐约约的是一间小屋。
奇诺回头问老妇人:
「今天弹药商要来么?」
老妇人摇摇头:
「没有预约呀。……奇诺,下来。」
「哎?」
「听我的信号,打倒那些家伙。只留一个问话。」
老妇人把奇诺刚才用的那支PATHADA塞给他。
「可……我没有自信。」
「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会出手的。任何情况都需要锻炼呀。」
「但是……」
老妇人微笑着对犹豫不定的奇诺说:
「奇诺,你不是想变强么?」
「……是。」
奇诺抓起PATHADA,很快消失在丛林里。
老妇人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刚握住车把,艾鲁麦斯就细声细气地说:
「那个……您可别乱来呀。」
老妇人轻轻点了几下头,两手分别捏着离合器说:
「放心,我还记得哩。这边是刹车,这边是加油。」
「反啦……」
在森林与田野间有一栋小木屋。
门前站着三个无论怎么看也是强盗打扮的男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一个人脸上有伤疤。每人手里都有一杆步枪式PATHADA。他们骑来的马拴在了门口。
男人们看见了晃晃悠悠开过来的MOTORADO和骑在上面的老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妇人费了几番周折才在房子和男人跟前停住了艾鲁麦斯。
「错啦。用那边的脚把支架放下来……」
「这边?啊、这个突出来的啊。想起来啦。」
「对了。啊,可在这么软的沙地……,还是用主支架比较……」
「搞定。」
老妇人好容易放下了侧支架,拿了手袋下来。侧支架慢慢地陷进了沙土里,叭嗒一声,艾鲁麦斯侧翻在了地上:
「真过分呀……」
一个强盗大声对老妇人喊:
「老太婆!这是你的房子?」
老妇人微笑着:
「真是稀客呀,等我这就去泡茶。」
强盗们从鼻子里哼笑着,一脸的不耐烦:
「茶什么的就不必了,立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乖乖听我们的话还能留你条老命,否则么……」
「否则怎样?」
「就在这里被我们打死,曝尸荒野。」
「那你们这就是在威胁我喽。」
老妇人为了确认似的问道,盗贼们嚷嚷起来:
「没错!老婆子,你是不是老糊涂啦?听懂了没?」
老妇人把手袋提在身前。
「听懂了。——奇诺,动手吧。」
奇诺飞也似的从森林里跳出来,开了枪。橡胶散弹全部命中了胖男人的脑袋,他朝旁边一头栽了下去。紧接着,奇诺冲到了瘦高男人跟前,用枪托使劲砸他的裆部,并回手一抬给了那人下巴一枪。随后用他正在倒下的躯体作掩护打中了最后一个人的双手。
「……啊,啊?」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武器掉在地上,痛得捂着手呻吟着。两名同伙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奇诺依旧小心翼翼地瞄着男人,老妇人从边上开了口:
「我说……」
「哇。」
男人哆嗦着。
「别那么害怕,不要你们的命。只不过……」
「您、您说……」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啊?」
「你们以前一定也没少作案,都带在身上了吧?赶紧都拿出来。否则么……」
「……否、否则您要怎么样?」
老妇人莞尔一笑:
「呵呵,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看着男人连连点着头,倒在地上的艾鲁麦斯小声嘀咕:
「真是女魔头。」
「从这里走半天左右就能看见条河。水很浅,马能过得去。——还有,在到达那里之前绝对不许回头看哦。」
听完老妇人最后的一席话,强盗们面色苍白地逃走了。
奇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目送男人们远去。
老妇人手里捧着装满宝石首饰的笸箩对奇诺说:
「干得不错。好啦,该准备晚饭啦。」
奇诺看着老妇人,点点头。
两人正要回头进屋时,艾鲁麦斯说话了:
「你们倒是先把我扶起来呀……」
夜幕降临在森林里。
奇诺拿着一柄斧子来到了屋后。艾鲁麦斯就停放在窗户边上。
在不远的地方堆着成山的木柴和一个斜着切开的木墩,布满年轮的断面冲着这边。
「艾鲁麦斯。」
边从柴火堆里翻捡着,奇诺边开了口。
「嗯?」
「那些强盗明明那么弱,为什么他们还要做强盗呢?」
「……」
「也许他们也不愿意被这么说……可这不是太危险了么?」
艾鲁麦斯小声对诧异的奇诺说:
「……不过,那些人也不是特别的弱吧……」
「嗯?」
奇诺回过头,额头上还留着小小的伤痕。
「啊,没什么。你还是快点劈好柴吧。」
「说的也是。」
奇诺把木柴立在木墩上。
转回到艾鲁麦斯旁边,又重新攥好斧头,「嗨!」的一声向木块劈去。
随着斧头的一起一落,木柴劈成了两半。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46
第三话 长相相同之国 —HACCP—
这里的地形看来就像是好几张矮桌子。
在这片布满棕色泥土跟石子的大地上,有几处和缓的山丘,而山丘与山丘之间,有些原本很平坦的地方,现在则留有雨水冲刷的痕迹。但经过风化之后,如今谷底又变得一面平坦。山丘上跟山谷里皆是寸草不生。
天空蔚蓝得宛如透明,唯有高处飘着几丝薄云。
这里有一条道路,那是整片风景中唯一一条白色的线,这条路爬上山走一段平坦的路,如此这般地周而复此着。
一辆摩托车扬起干燥的沙尘疾驶着。
摩托车上载满了行李,后轮两侧各装着一个箱子,上面绑着大包包跟睡袋。而绑在一旁的银色杯子随着路况上下晃动。
车上的骑士穿着棕色大衣,长长的下摆则卷在两腿上。头上戴着附有帽沿跟耳罩的帽子,脸上戴着防风眼镜。为了挡尘埃,还把头巾缠在脸上。
摩托车沿着山丘斜坡往上爬,然后奔驰在天空的「桌面」上。就在他们下坡到某一个地点时,摩托车骑士突然紧急刹车,后轮稍微打滑了一下,摩托车跟骑士顿时笼罩在扬起的尘土中,但不一会儿便全消散了。
「看到了吗,艾鲁麦斯?」
骑士一面摘下头巾一面说道。她的长相很年轻,约十五岁左右。
叫艾鲁麦斯的摩托车回答:
「恩,看到了看到了,相当壮观呢!」
「是啊!」
骑士点点头回答。
他们低头看到的,是一座相当辽阔的山谷,辽阔得无其他山谷可以比拟,连对面的山丘都只是依稀可见。在那山谷的中央,有一个国家。
高耸的城墙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中央可见大型建筑物栉比磷次的城镇,四周围绕着鲜绿色的森林,,森林里还有好几处清水湛蓝的水池。
圆形区域内的绿色森林与外头的棕色荒野,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奇诺,那些水是?」
被艾鲁麦斯这么一问,名叫奇诺的骑士答道:
「大概是地下水脉吧!昔日创造出这片山谷的大河,如今仍在地下深层流动着呢!」
「喔——原来如此。奇诺,那我们加快脚步吧!我对景象如此壮观的壮丽国家很有兴趣呢!」
艾鲁麦斯开心地说道。
「我也是呢!」
奇诺把头巾重新绑好。
接着她发动艾鲁麦斯,顺着山谷的坡度往下走。
此时有人正从遥远的地方用高倍望远镜窥视着奇诺跟艾鲁麦斯。那人在地面挖了个洞,并在上面覆盖了同颜色的布。
那人非常惊讶地说:
「这下糟了……她要去那个国家耶!」
在他身旁的人问道:
「是个旅行者吧?可能是不晓得那个国家有都可怕吧?」
先开口的那人声音有些惊恐,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要是知道的话,哪有人敢进去……」
然后又继续说:
「中士,快联络总部!有紧急情况发生!」
那个国家的城墙只有一道城门。奇诺从后放整整绕了一圈才绕回来。
城门前有个小岗哨,里面有一男一女的卫兵兼入境审查官。
奇诺向审查官报告想入境三天观光跟休息。于是审查官提出一个条件。
「入境前需要帮你验血,这是为了防止任何不知名的疾病流入本国,而验血过程将花一点时间,这点请你谅解。」
「……」看到奇诺突然沉默不语面露苦恼状,艾鲁麦斯问道:
「怎么了奇诺?……不敢说你怕打针吗?」
奇诺很快地说:「怎么可能,我才不会那么说呢!」在审查官彬彬有礼的带领下,奇诺便走进岗哨里面。
过了没多久,奇诺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唯独这件事,不管做几次我都不会喜欢的……」
她用小声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如此碎碎念叨。
太阳缓缓西下。
「不好意思,可能还要再花点时间。」
男性审查官对坐在艾鲁麦斯上发呆的奇诺说道。
又等了好一阵子,当橘红色的太阳就要完全西沉时,审查官从岗哨跑出来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可以入境!抱歉让你久等了!」
奇诺敲醒已经睡着的艾鲁麦斯,背对着敬礼的审查官缓缓推着艾鲁麦斯通过城门。
一走进这个国家,便看到被城墙的影子遮掩得一片昏暗的视野里,蔓延着一片森林。前方停着一台大型车辆,有几个人正在等奇诺;包括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两名年轻的女子。
「欢迎你,旅行者,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时间也不早了,让我们开车带你到饭店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奇诺正准备道谢,可是看到对方的脸却吓了一跳。
那个男人竟然是刚刚站在城门外的审查官。
「……不,不一样。」
奇诺随即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已经超过五十岁了,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于是奇诺向男人道谢。可是当她看到旁边那些女人时,又吓得目瞪口呆了。
那个中年女人跟刚才的女审查官长得一模一样。仅依稀可看出有些年纪罢了。至于她后面那两个跟外面的女审查官相较,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只有身上的衣着而已。换言之,那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中年女人笑容满面地表示他们是经营饭店的,还介绍身旁两位是她的女儿。奇诺闻言连忙道谢。
「谢……谢谢。」
他们让艾鲁麦斯跟奇诺上了自己的车之后,便朝饭店的方向前进。
途中,中年女人说:
「抱歉让您久等了,因为我国的入境规定比其他国家还要严格。无论如何,希望您停留的这几天能够玩得尽兴。」
奇诺听了只是含糊地应答着。
抵达饭店之后,奇诺跟艾鲁麦斯被带领到大厅。这个饭店装潢得非常富丽堂皇,但却不见其他房客,柜台里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他的长相也跟审查官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方式跟发型有些不同。
两名服务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特地从艾鲁麦斯上头把奇诺的行李卸下搬了过来,那两人也跟审查官、柜台人员有着相同的长相。
「……」
奇诺跟艾鲁麦斯默默的被领到一个大房间里。奇诺很细心地询问房价,但是带她来的服务生说:
「对于外地来的客人我们一律免费招待,请您慢慢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按服务铃。」
接着便必恭必敬地行礼离去。
房门关上后,奇诺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
「艾鲁麦斯,」
「恩?」
奇诺确认这房间没有其他外人后便问道:
「今天我们见过的那些人,相审查官、柜台人员、服务生等等,全都是饭店老板他们家人……对吧?因为长得实在太像了。像那些女人,我刚开始还以为她们是三胞胎呢……」
「可是……」
艾鲁麦斯若无其事地说:
「搞不好这个国家的人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呢!奇诺你或许没有注意到,不过外面很多人来来往往的,男人全长得一个模样,女人也全长得一个模样。」
此时正准备脱下大衣的奇诺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奇诺相当讶异地问道。
「恩……」
艾鲁麦斯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用平常的语气说:
「他们会不会都是在同一家工厂的同一条生产线上制造出来的?如果真是那样,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
奇诺一面折着大衣,一面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艾鲁麦斯。
「怎么了?」
「……今天好累哦,我想马上睡觉。明天试着在不失礼的情况下问问看好了。」
「了~解!」
奇诺把身上的黑夹克跟腰际的皮带脱掉,同时也把掌中说服者的枪套取下来。
接着奇诺去冲了澡,之后边躺在干净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奇诺随着黎明起床。天气还不错。
在做过说服者的操作练习跟维修后,她又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太阳升起,从窗外望去,整齐的街道跟茂密的绿荫非常美丽。
奇诺待在房间里吃早餐。毫无例外地,当着她的面做料理的厨师也同样有着与服务生跟柜台人员相同的脸孔。吃完早餐,奇诺把艾鲁麦斯叫醒,然后穿着夹克来到了大厅。
饭店外约有二十个人,全都阁着玻璃注视着旅行者奇诺跟艾鲁麦斯。他们的年纪虽然不同,不过男人全长得一个模样,女人也全长得一模一样。
艾鲁麦斯问奇诺,
「没有吓一跳吗?」
奇诺轻轻摇头说:
「……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
饭店老板带着一名年约三十五岁的男子过来,他的脸也长得一样。
男子说:
「早安,奇诺、艾鲁麦斯,我是zf派来的,在此将配合你们的需求来进行导览服务,不知你们意下如何?想知道这个国家的任何事情,我都会竭尽所能回答的。」
奇诺对向导说:
「谢谢,希望你能帮我们带路。……其实我现在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说,什么事呢……不过老实说,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
向导笑着说:
「『为什么大家都长得一模一样』对吧?」
奇诺点点头,向导也点头说道:
「我会原原本本解释给你们听的,不过同时我也想带你到一个地方,请上车吧!」
在众多相同笑脸的欢送下,奇诺跟艾鲁麦斯上了车。
他们随即抵达了一栋大型建筑物。那是栋白墙、无窗的方形建筑。
他们一进去就被带到华丽的待客厅里,奇诺坐在椅子上,艾鲁麦斯则用脚架立在一旁。
「再次欢迎你大架光临本国,那么现在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向导的言行举止有点装腔作势。
「其实我们全都是复制人。」
「?什么是『复制人』。」
奇诺问道。
「就这个字的定义来说,复制人指的是『基因构造完全相同的生物』。」
「『基因改造』?」
「是的。每个生物体内都有『基因构造』,也就是类似『设计图』的东西。事实上的差异非常非常微笑,却也因为这种差异,才会产生各种不同种类的生物。即使是同种生物,其模样或形体也会有微妙的差异。以人类来举例,像容貌、肤色、发色、眼睛颜色就会有所不同。『基因构造』的不同,会造成个体……就人类来说也就是个人的不同。——到这里你听得懂吗?」
「恩,我懂。」
奇诺神色坦率地说道。
「于是呢,让某个个体的『基因构造』跟其他生物们完全相同,就称为复制。譬如说砍断树枝种在土壤里,那树枝就会扎根繁殖。如此一来,这两棵树就是从原本的树一分为二,而『基因构造』也就一模一样。这也算是复制的一种,到这里懂吗?」
奇诺点头说道:
「我懂,就是插条法嘛!」
「没错。所谓的复制,本来就有『枝杆』的意义。」
向导继续说:
「而把那个原理应用在人类上的,就是我们。男人复制男人,女人复制女人。男女性都各有一个原始的模特儿,然后我们全都是他们的复制的个体。如果说得通俗一点,也就是『模造人』。这样你应该了解我们的长相之所以相同的原因吧?」
「恩,非常了解。如果不是用那种方法,反而奇怪呢!」
艾鲁麦斯说道。
奇诺瞄了一下艾鲁麦斯,然后询问向导。
「那么……那个……你们是如何办到的?」
「你是问我们是如何复制个体的吗?」
「是的。」
「本来如果各有一名成长到一定程度的男性跟女性,就可以让女性负责生育小孩。可是如此一来,那孩子会变成『基因构造』不纯的人类。也不能达到儿子跟爸爸长相一样,女儿跟妈妈长相一样的目标。于是我们便采取其他的方法。」
奇诺问道:
「也就是说,那个……完全不需要『雄蕊和雌蕊』罗?」
向导露出淡淡的微笑说:
「是的,没错,换句话说,也不需要『送子鸟』哟!」
奇诺瞪大眼睛并轻咬下唇说:
「恩……可以麻烦你尽量用我也能理解的方式,说明那个具体的方法是什么吗?」
向导对兴趣盎然的奇诺说:
「那当然,也因此我才请你来到这里,这里就是执行那个方法的机关。不过在带你进入馆内以前,请容我向你简单说明一下本国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男人跟女人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片没有任何人、甚至寸草不生的土地。这两个人正是目前全体国民的始祖。
这两个人在他们遥远的祖国从事生物与医学的研究,但是其他人却无法接受他们倡导的研究,也就是对人类进行复制。最后甚至还下令禁止进行这项研究。
于是这两个人决定离开自己的国家。他们把开发出来的整套装置装进巨型卡车里,开始寻找没有人会阻挠他们的新天地。
然后,他们俩在这里挖掘地下水脉。当水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俩就开始种植花木、谷物以及饲养家畜。
同时为了试验研究的成果,他们还制造了自己的复制个体,并把平安出世的婴儿们当成自己的小孩呵护抚养。
不久,随着粮食量增加,确实的个体数……用另一种说法也就是人口,也跟着增加,于是我们国家就这么样形成了。之后的数百年,我们一直过着安定的生活。
「那么我们进去吧!」
在向导的带领下,奇诺跟艾鲁麦斯往通道走去。
他们跟好几个身穿白衣……当然长相也一模一样的人们擦身而过。通过了好几个严密的检查站之后,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向导表明就是这里之后,略带幽默地说:
「欢迎来到『高丽菜田』!」
接着便打开了大门。
里面有一条很长的通道,一边的墙是玻璃镶成的。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慢慢往里面走。
玻璃墙的后方平行延伸着比走廊略为宽敞的空间。长得像粗大柱子的黑色玻璃管则保持一定间隔地排列。
「那个玻璃管就是我们的『子宫』。请你看十四号。」
向导话一说完,便按下手边的开关。
只见管子上的黑色越变越淡,装满液体的玻璃管中央似乎有些什么。
最后终于可以看清楚那物体的形状,那小小的物体有手、有脚、其头部朝下,肚脐还有根向上延伸的管子。
奇诺念念有词地说道:
「是出生前的胎儿……」
「哇噻~」
艾鲁麦斯开心地嚷嚷着,向导则回答:
「没错,那是胎儿。就怀孕周期来说,这孩子已经进入第三十五周了,有时候还会很不安分呢!要关掉了哟!」
于是玻璃管再次染上颜色,马上有变回一片漆黑。
「胎儿都是用这种方式培养的,成长后就会从这里取出来,也就是『生』出来,接下来的就跟其他国家没有两样了。至于你刚才询问的具体方法……」
奇诺回头看看向导。
「方法有很多种,不过现在我们都是这么做的。必要的要素有两个,第一个是使男人长得一个模样,使女人长得一个模样的『基因构造』。这无论从身体的哪个部位采集都无所谓。因为采集的『基因』会依据采集的部位……也就是说从手部采集的话就只有手部的『基因构造』。也因为如此才会手归手,脚归脚地采集。不过这样下去实在不方便,所以才动了一点手脚让他们能具备全体的『基因构造』。另一个必要的要素则是尚未受精的卵子,这是呀从女性体内采集并冷冻保存。到这里听懂了吗?」
「……应该是没问题。」
「恩,恩!」
奇诺跟艾鲁麦斯答道,于是向导又继续说明。
「接下来是在卵子里进行非常复杂细腻的作业,也就是把『基因构造』原原本本地移植进去。如此一来,这颗卵子就会变成具备一模一样『基因构造』的受精卵。接着这颗受精卵在未来的两百六十五天内就会在『子宫』里成长。——这样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我大致上懂了。」
这时后艾鲁麦斯对奇诺说:
「奇诺,这跟我之前讲的一样,就是工厂嘛!」
听到这说法的向导「哈哈哈」地笑着说:
「艾鲁麦斯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这有别于过去的家庭手工业,大工厂可是有一套完全的品质控管制度。也多亏如此,『流产、难产』或『不孕』等字汇在我国已经不存在了。大部分的人也没听说过。」
奇诺询问向导:
「难道没有人要求普通的……就是过去的方法生产吗?这只是我这外行人的看法,是否有可能在『基因构造』植入之后,不采用人工方式,而是让她回归女性体内……这不也可行吗?」
向导略带惊讶地说:
「这怎能说是外行人的看法?奇诺你现在讲的是一种很棒的方法,而且确实能够实现!现在我们的家畜就是用那种方法来繁殖的哟!毕竟那样不需要花什么工夫。可是……目前并没有人亲自尝试过那种方法,也没有那种记录。毕竟怀孕九个月是很辛苦的事,连工作都没办法做。加上怀孕过程也可能会发生刚才提到的意外。换句话说,都已经用电力来煮开水了,不会有人还花精力去劈柴吧。」
「原来如此……」
「这的确说得过去。」
奇诺跟艾鲁麦斯说道。
不过这时候向导却多话起来,他说:
「啊,不过呢!我们还保有『雄蕊和雌蕊』哟!那可是这国家舒压的方法……或者说是『基本上以两个人进行』的运动之一,跟网球是一模一样的。奇诺要不要趁你停留的这段时间试试看?」
说完之后,他又补上一句:
「……抱歉,我太失礼了。」
之后从通道后面来了一对夫妇。当然男人跟向导长得一模一样,女的也跟其他女性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女子的身材略胖一些。
女子一看到向导就惊讶地说:
「咦?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你今天是请假吗?啊……你该不会是溜出来摸鱼吧?」
「你讲这话太过分了吧?我是来工作的,而且是重操旧业当向导呢!他们是奇诺跟艾鲁麦斯。」
奇诺对她轻轻点头打招呼,艾鲁麦斯则说,「你好!」
「喔~他们就是昨天入境的旅行者吗?欢迎你们光临本国!」
女子爽朗地说道,然后招手要奇诺他们过来。
「你看,我们女儿就在这里。希望你务必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她在这边,是二十五号!」
于是大家站在玻璃墙前,二十五号玻璃管开始变清晰了。
可是里头什么也没有。
于是女子拿出望远镜瞄准玻璃管,然后,面露微笑地把望远镜递给奇诺。
奇诺拿起望远镜,好不容易才看到中央的确有个小小的物体。
「看到了吗?应该看到了吧?」
「看、看到了……」
奇诺勉强回答。
「可爱吧?很若人怜爱吧?」
「……恩,恩……」
她仿佛沉醉在自我世界里说:
「虽然才进入六周,不过已经跟长得很像了,很可爱呢!」
「……」
看到奇诺沉默不语,向导连忙帮她解围说:
「好、好了,我们去观摩教育设施吧!」
奇诺一行人离开「高丽菜田」,走在一般的走廊上。
「你说的教育设施是什么?」
奇诺问道。
「顾名思义,就是教导具备资格的人各种事情的地方。我先说明何谓具备资格的人吧!」
向导边走边说明:
「在这个国家只要年满十六岁,就可以提出抚养孩子的申请,不过这时候就必须接受考试。不管申请人是否已婚,我们唯一重视的是那个人是否有能力好好抚养小孩。这其中又牵涉到几个因素。包括那个人的健康、心理状态、经济状况、工作及学业的情形、育儿经验。是否有可就近给予帮助的人,譬如说家人等等。这过程从申请文件的审查到面试、笔试及实地调查等等。而最后一次考试则是在隔离的设施里举行,为了要调查申请者是否会对弱小者施暴,我们会进行让他们无法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的状况模拟。甚至在心理把他们逼到极限,观察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项考试如果没有拿到九十八分就不算及格,也拿不到拥有小孩的资格。」
「好严格哦——」
艾鲁麦斯说道。
「没错,是很严格。连做过好几次的我都觉得很严格呢,不过……」
「不过什么?」
奇诺问道。向导继续看着前方,并且毅然地说:
「如果不能通过那么严厉的审查,是无法为人父母的。当父母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温柔、冷静、倾全力爱孩子,并不求回报。毕竟抚养小孩跟你随便买只宠物乌龟或蜥蜴回家养是不同的。那关系到你未来将送个有担当的人出社会,甚至于决定他整个人生……对人类而言,有什么责任会比抚养小孩还要沉重?没有,我认为绝不会有!」
向导握拳激动地说:
「基于半好玩的心理养育小孩、因为虚荣而养育小孩来炫耀、把小孩当成奴隶使唤、希望孩子在未来继承自己的事业而剥夺他们的未来性及还选择职业的自由、把孩子当成舒压或喝醉时的娱乐道具施加暴力——历史上从未见过这些父母所『生』的小孩,有哪一个身心是健全的。zf很快察觉到了这点,也曾针对这样的案例提出隔离命令。因此让想成为父母的人接受严格的测试,就变得非常必要了。这也是为了不让这个国家走上毁灭之途。因此这个设施不单是为了孩子们,也是为了父母亲而设的。」
「原来如此……我在某个途中落脚的国家、曾听过『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哟!」
奇诺说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不错……我会记住的。顺带提一下,在这个国家只要父母亲杀死孩子,一律处以死刑。不过孩子杀死父母的话,无论基于任何理由或孩子几岁,一率都无罪释放。这也是应该的,毕竟孩子是父母亲抚养长大的。当自己抚养的孩子对自己踢打踹杀,绝不能有任何怨言。这百分之百都要怪父母亲把他养育成那样,所以必须甘愿接受。」
「……」「……」
接着他们在放置许多椅子、且前面没有通道的地方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们走过头了。」
向导说道。「然后通过审查的人们,也就是拿到资格的人,就等着接受『双亲教育』。第一次为人父母的必须接受为期约二百五十日,也就是跟胎儿孕育天数相同的教育课程。」
在通过一扇门之后,奇诺、艾鲁麦斯跟向导走到另一条通道。那里也一样有半边的墙壁是玻璃墙,还看得见下方是个类似教室的地方。
「请看!」
向导指的教室里,约有十个人正在用洋娃娃练习帮婴儿洗澡。隔壁的教室则在举行利用笔记及教科书的读书会。再隔壁是学习制作离乳食的烹饪教室。学生人数的男女比率各占一半。大家都在拼命学习。
「我们都是像那样学习育儿及必要的知识、技术。这也算是最后一次考试的内容,所以没有及格是抱不到小孩的。也因此大家都非常努力学习,谁要是落榜就不妙了。」
「原来如此。」
奇诺低头念念有词地说。
「然后到了最后,就是迎接等候许久的『生产』的日子。这时候就能够第一次亲手抱到自己的小孩。……老实说,真的很感动哟!一想到手里的小生命跟自己有着相同『基因』就觉得非常感动。虽然我们明知道这个国家的男人全长得一个模样,女人也长一个模样。但是当你面对的是跟自己长相一样的孩子,那种分身的感受又截然不同。至于像我这种以婚者而言,对心爱的妻子及跟她长相一样的女儿,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向导开心地眯着眼说:
「不过很遗憾的是,今天跟明天都没有半个预定『生产』的孩子,所以无法让奇诺见识到让人感动的那一瞬间。这倒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结束了教室的观摩,奇诺他们回到了待客室。
向导说最后还要告诉奇诺一个情报。
「其实我们国家有个很大的弱点。」
他面色凝重地如此说道。
「弱点?」
奇诺问道。
「是的,那就是疾病。我们会在你入境时那么慎重检查你的血液,为的是防止让不存在于本国或无法治疗的疾病入侵。即使那在你生长的国家四平常人都会弭患的疾病,但是在这个国家却可能对『我们两种人』造成致命的伤害。这个意思你懂吗?」
向导丢出迷题,奇诺一面慢慢确认一面回答。
「……也就是说,因为大家一模一样,要是某人弭患某种疾病,大家都有得病的危险性。而且能因为一种病而导致相同性别的人整个灭绝。」
「这就跟在同一家工厂的生产线制造的同款摩托车,会发生同一个地方故障的原理是一样的嘛!」
艾鲁麦斯也加以补充,向导很满意地点头说:
「一点也没错。」
「那实际上怎么样的?以前有过那种危机吗?」
奇诺问道,向导摇摇头说:
「以前还不曾发生过。我们的两位祖先是调查过这个地方不会让自己弭患任何疾病,才决定繁衍后代的。而我们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所以接下来只要对偶尔入境的旅行者进行检查就没事了。由于我们检查得非常彻底,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不过将来就不确定了。」
「……」
向导对面色凝重的奇诺说:
「别担心,这个世界的确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不过呢……」
「不过什么?」
奇诺问道,向导微笑地说:
「只要有活下去的意志力,我们是没那么简单灭亡的!」
「那么,我的导览到此全部结束。你觉得如何?」
「恩,非常有趣!我很满意!」
艾鲁麦斯说道。
「真是太好了,那奇诺你呢?」
奇诺轻轻地点点头说道
「……这是我旅行过的国家中,最令我感到惊讶的了……我很高兴能来到这个国家。」
向导松了口气般地开心地说道:
「谢谢。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能当一名向导。」
然后又说:
「奇诺,我通常都会回家一趟吃午餐,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如果你希望能趁午餐时间尝尝这国家的家常菜,应该能吃到比一般餐厅还美味的佳肴哟!我这算是公私不分的职权滥用啦,你意下如何呢?」奇诺把艾鲁麦斯推下车。同时被四个长相一样又穿着相同服装的女孩,以及三个长相一样也穿着相同服装的男孩团团围住。
他们是在街道旁排列整齐的房舍中的一间住家门口前,等待向导回家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看到奇诺跟艾鲁麦斯,纷纷嚷嚷起来。因为太吵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好好好,谢谢你们的迎接。这位是旅行者奇诺,这位是奇诺的伙伴,也是她的摩托车艾鲁麦斯。」
向导说:
「大家向他们问好啊!」
「你们好!」
然后就带着还在吵闹中的孩子们进去屋里,一名跟所有女性长相相同的太太则穿着围裙出来迎接。
奇诺被带到宽广的庭院,那里有经过整理的美丽草地跟花木,以及大型游泳池。桌子上则摆好了菜肴。
向导表示要从孩子们的出生顺序来介绍他们,于是孩子们便排成了一列。
「那么,从右边开始。长女海恩,十二岁。次女迪奥,十一岁。长子特利亚,十岁。」
被叫到名字的孩子,女生是拉起裙摆,男生则把手贴在胸前行礼。
「三女有两个,他们是贴塔拉跟芙蕾基亚。两个人都是九岁,是同一天出生的。」
外边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的两人同时行了礼。
「次子海克斯,八岁。三子赫普塔,七岁。以上就是我心爱的家人。……对了,再来是我太太。」
「哎哟,好荣幸你还记得我呢!」
太太故意讽刺向导。
午餐每道菜都非常可口。向导告诉奇诺这国家的肉类跟蔬菜都是利用复制技术生产的,因此粮食上绝不会有匮乏之虞。
悠闲地享用过甜点后,孩子们全都在庭院里玩耍。太太对向导问道,「今天不必去上班吗?」不过向导依旧躺在草地上。
「今天我的工作就是陪伴旅行者,只要不被上级知道就没事了。」
「老公!你这是公私不分,滥用职权耶!」
太太讶异地如此说道,并和奇诺相视苦笑。
而艾鲁麦斯被孩子团团围着,简直被当成了一个玩具。
看着孩子们玩耍的模样好一会儿的奇诺,对躺在草地上的向导说:
「如果我猜错的话请你原谅。现在最左边的是海恩。再来是特利亚、赫普塔、海克斯。在摸艾鲁麦斯大灯的是贴塔拉,站在后面的是芙蕾基雅。独自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是迪奥。」
「……」
向导跳起来,大略看过孩子们之后说:
「……完全正确,你怎么分得出来?」
他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奇诺。
「刚开始分辨不出来的时候我很不甘心,所以从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不过却让我很讶异,因为他们吃饭的方式及一点点小动作都有差异呢!还有个性的差异,也会让长相有些许的不同。」
奇诺如此说道,向导一下子接不上话来。
「……你、你分析得固然没错,不过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不对,应该是说奇诺你有很细微的洞察力,我真是太佩服了。」
奇诺有些不好意思,向导又问她。
「对了,你觉得哪几个孩子最难分辨?」
「长子利亚特跟三子赫普塔。他们俩的身高没什么差别,脸型跟举动也很相似。他们两人的个性是不是都很温和?」
「答对了,一点也没错。他们两个对姐姐们都是唯唯诺诺的。其实我也很怕我老婆,所以我们家里的男生只有海克斯一个比较有话直说。……那你是最先看出谁呢?」
奇诺看着站在艾鲁麦斯前边的两个人说:
「出乎意料的,是外表几乎无法判断的贴塔拉跟芙蕾基亚,芙蕾基亚总是粘在贴塔拉的后面。」
向导说「一点也没错」,然后脸色变得有点凝重。
「其实芙蕾基亚本来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女儿呢。」
奇诺把脸转向向导。
「这个国家不能一次申请两个小孩,最起码跟上一个兄弟姐妹要差一岁才行。而芙蕾基雅她......原本将成为她母亲的一名年轻女性在她出世的前两天意外身亡。因此同一天『生下』贴塔拉的我们才得以破例领养她。而芙蕾基雅是那名女性的名字哟!」
「原来如此……」
「当然啦,因为她跟我妻子女儿都有相同的『基因构造』,在抚养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而全家上下也都了解芙蕾基雅的情况,只是说……」
「只是什么?」
「我觉得那名年轻女性——芙蕾基雅一定感到很遗憾吧?每次喊这个名字,我就会这么想。所以就当做是为了弥补她的遗憾,我说什么都要让芙蕾基雅过得幸福。因此我常常都在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
两个人看着孩子们好一阵子,结果芙蕾基雅走了过来。而且非常难得地找爸爸陪她一起玩。向导则是面有难色地看着女儿。
奇诺很快地站起来说:
「我想我们应该自己在这个国家到处逛逛,所以你今天只要陪我们到此就行了。你真的帮了我们好大一个忙,谢谢你……如果我见到你的上司,我会告诉他你今天陪了我们一整天。」
向导很讶异地抬头看着奇诺,奇诺则笑着说:
「只希望不要露出马脚啦!」
隔天,也就是奇诺入境后的第三天早上。
天气依旧很好。一问才知道这国家终年都是这种天气。
奇诺补充好艾鲁麦斯的燃料及自己要用的粮食跟饮水,才发前的准备工作就在中午前备妥。
向导全家人来到饭店门口,并且逐一向他们道别。向导特别为昨天的事感谢奇诺。
「最后,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请你务必听清楚我接下来的话。」
他面带未曾有过的严肃表情对奇诺说。
向导、饭店老板一家人,以及其他闲着没事的人们全集合在城门后方目送旅行者离开。男人全长得一个,模样,女人也全长得一个模样。
向导代表大家说:
「奇诺、艾鲁麦斯,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三天的停留。往后有机会经过这附近,尽管绕来这里玩,届时我的孩子们会热情欢迎你们的。」
「谢谢你们!」
「谢谢,大家保重哦!」
向导目送着奇诺通过城门的背影,然后「吁——」一声地叹了口气说:
「这样我的向导工作也到此结束了……不晓得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旅行者来呢?」
听到这句话的饭店老板用略带讶异的口吻说:
「别讲这些了,你回去zf工作吧!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吗?」
老板的太太说:
「就是说啊,接下来有得你累了。况且你昨天不是休了半天?别老是想摸鱼了,快点回你的工作岗位吧!」
被年长者批评得体无完肤的卸任向导则有气无力地说:
「知道了——」
「恩,有意思,真的好有意思哦!」
「就是说啊!」
奇诺跟艾鲁麦斯一面背对着城墙奔驰在荒野的道路上,一面说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去那个国家玩呢!」
「恩?真难得你会说这种话耶!」
摩托车扬起滚滚沙尘继续奔驰。此时有个人正在从近距离用望远镜窥视着奇诺跟艾鲁麦斯。他在土里挖了个洞躲在里面,并用颜色相同的布覆盖在上面。
那个人开心地说:
「很好!确认目标平安无事!」
隔壁的人问道:
「她真是好狗运耶!没想到她不晓得那个国家的可怕,还能够全身而退?」
第一个人稍微抬高声调说:
「别管那些了,我们的使命是防止再出现被害的人呢!」
「中士,联络总部!要他们立刻保护旅行者!」
摩托车拼命地奔驰在位于这个国家的宽广山谷间,然后爬上了终于出现在眼前的山丘。
登上山丘后,顶端一片平坦,有三个人出现在眼前,奇诺连忙紧急刹车。
那三个人都是男的,身穿跟泥土相同颜色的衣服,甚至脸上还涂了迷彩妆。他们身上的颜色跟地面过于相似,要是躺在地上的话,铁定会把他们辗过去的。
三个长相都不一样。其中一人张开空无一物的双手,慢慢走向奇诺他们,然后说:
「旅行者,真是非常抱歉,前方暂时不能让你通过。」
「为什么呢?」
奇诺问道,男人又走近一步,对她敬个礼并说:
「我们是来自遥远南方某个国家的士兵。等一下我们要在这里执行军事作战,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可否请你在情况结束之前,暂时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呢?」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们也会硬把我带走吧?」
面对奇诺的质问,士兵们点着头说:
「一点也没错,因为我们受命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我知道了。其实我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会照你们的话去做的。」
奇诺话一说完,其中一名士兵便蹲下来掀开地面上的布。里面有个洞穴,还藏着一辆小型越野车。在这个国家反方向的山丘斜坡,只要探头就能看到整个国家的位置上有一顶大型帐篷。那里装设了许多望远镜,而士兵们也正在监视着位于山谷的国家。
奇诺跟艾鲁麦斯被恭恭敬敬地带到这里。
「把他们带来了!」
「辛苦了!」
士兵敬完礼后退下,身穿军服的中年男性向奇诺作自我介绍:
「旅行者跟摩托车,你们好。我是这整支部队的指挥官。如果我军的行动对无辜的旅行者造成伤害,将会让我国的颜面尽失。这里是我军的前线总部,你们待在这里很安全的。很抱歉要让你们在这里稍做停留。」
「原来如此。对了,请问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在奇诺开口询问的同时,一个位于帐篷下方的士兵开始用无线电发号施令。
「旅行者的安全确认无误,准备发动炮击!」
「炮击?」
艾鲁麦斯问道,指挥官回答说:
「是的,现在我军准备对位于前方山谷的国家发动炮击,请两位仔细看吧!」
他指的山丘坡地方向,排列着许多像土堆的礼物。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掀开炮衣,奇诺也看出那些原来是大炮。
炮口慢慢地往上升,不久便全都瞄准山谷国家的方位。
在交错的号令声中,总部的气氛也变得紧张万分。
「所有炮台就位!」「观测班就位!」「医疗班就位!」
「等炮击一开始,就可以到山丘上观摩了,那么呀开始罗……」
指挥官对奇诺这么说,然后对部属下令:
「开始攻击!」
从下方的山谷传来类似邻居遭到雷击的轰隆声。所有大炮的炮口全都喷出白色的硝烟。原先在总部帐篷里的士兵们全爬上了山丘。奇诺也骑着艾鲁麦斯上去。
远处依稀可见的国家上空,同时绽放出黑色花朵般的云雾。在连续的爆炸声中,硝烟看起来就像一朵朵的花朵。只是要经过许久才会听到爆炸声。
背后不时传来隆隆声,然后有绽放出许多花朵般的硝烟。这情景一再地反复上演。
接下来站在奇诺旁边观看的指挥官,突然很客气地对奇诺跟艾鲁麦斯进行说明。
「刚刚发射的炮弹会在空中爆裂,其细小的碎片会散落在整个射程范围内。这能有效对付在屋外或在不坚固的房屋里的人类。」
「……」
不久黑色的花朵不再绽放,反倒是城墙里发生了什么激烈的爆炸。
「那是填装可高性能火药的炮弹,能够破坏坚固的建筑物跟里面的人类,彻底歼灭目标。」
这一带混杂着大炮开炮声跟迟来的炮弹命中声,因此非常嘈杂。
奇诺大声地对指挥官说:
「现在就算我要求你们停止轰炸,你们大概也不会停止吧?」
「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停止攻击的话,我们可能有遭到反击的危险。」
指挥官突然没把话讲下去,然后又接着说:
「我明白了,旅行者是不是想起什么东西遗留在那里?那我们会赔偿你的,真是抱歉,害无辜的你卷入了这场战事。」
奇诺摇摇头说:
「不,不必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指挥官露出担心的神色看着奇诺说:
「我们在两天前看到你进入那个国家,原本我们是预定昨天中午发动总攻击的,但是又不能让无辜的你卷入这场战争,只好待在这里等你离境。」
指挥官一说完,奇诺接着说:
「原来如此……真是感谢你们如此为我着想,不过想请问一下,为什么要发动炮击呢?」
「当然是为了让那个人民长相完全一样的恶魔之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么说——」
奇诺才刚袄开口说话,却被一起射击的激烈炮击打断,于是她又重新说:
「这么说,你们曾经有人去过那个国家罗?」
「是的……我国有个旅行团曾因为迷失方向而碰巧闯进那个国家,然后就看到那可怕的景象。里面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脸孔,还有制造人类的容器。他们拼命逃了回来,然后告诉我们这件事。不过……」
「不过什么?」
「里面的十个人有一个自杀了……至于其他历劫归来的在精神方面也受到相当严重的打击,大概有两个人因为精神崩溃而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真是可怜哪……」
「所以你们才决定要……彻底毁灭他们。」
虽然炮击会把话打断,但艾鲁麦斯还是把话说完。这时候开始有燃烧的黑烟从山谷国家冒出。黑烟里仍持续发生爆炸。
「是的。为了不再有人受害,也为了防止那种恐怖行为传播到我国或其他国家……所以旅行者,当我们看到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那个国家,我们大家真的很担心又会出现无辜的牺牲者呢。但幸好你平安无事……」
「……」「……」
突然间,没有再听到炮声了。当最后一颗炮弹爆炸,炮击低沉地传开来。一切也回归平静。但是黑烟不断从断垣残壁里冒出,然后随着风飘散。
「请问……结束了吗?」
奇诺问道,指挥官回答炮击结束了。
「『炮击结束了』?难道还有什么行动吗?」
「是的,请看那边。」
指挥官指着大炮列的后方。只见卡车正拖着拖车,上面载着一具类似工厂烟囱般的巨大圆柱。它的前端是尖的,后方还附有小型尾翼。
「是飞弹?」
艾鲁麦斯问道,指挥官点点头说:
「我们现在要对那个国家发射这颗飞弹。因为如果留下任何一个生还者,往后就会再出现像他们那样的家伙。为了要确实歼灭他们。我们才费尽苦心研发出这种特殊炸弹。」
「特殊炸弹?」
听到奇诺的质问,指挥官的回答是:「这个就请你拭目以待吧」。然后又补上一句:
「旅行者,劝你还是把防眼镜跟头巾戴上。」:
飞弹弹头慢慢往上升,然后指挥官下达发射的命令。
火焰和厌恶从后方的喷射口喷出,接着烟囱便随着轰隆声升空。
飞弹拖着烟雾的轨迹在空中飞行,并在空中一分为二。后方的部分在失去推力后坠落。前端则呈抛物线朝那国家缓缓坠落。
接着前端在坠落之前竟然裂开,喷洒出白色的液体。仿佛像撒鱼网似的形成一个半圆形笼罩起整个骨架。紧接着,半圆形突然化为一颗巨大的火球,将地面上的一切完全吞噬。
数秒之后,奇诺他们所感受大批爆炸声跟冲击波的震撼。尘土四处飞扬,眼前顿时变得一片迷朦。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尘埃落定。之前山谷国家所在的位置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城墙也被轰得四分五裂。只见满地的瓦砾。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至于上空还冒着宛如火山爆发般的熏状云。
「成功了!」
位于总部的士兵们数声雷动。他们开心地跳上跳下,还互相拥抱。
「哇——好厉害!刚刚那是特别炸弹吗?」
指挥官问道。
「是的,没错。一切都非常顺利。」
指挥官露出安心的表情。
奇诺则拿下头巾问「构造是什么?」
「看到蔓延的白色液体没?那是燃料。我们延着国境布满那些燃料,梢后在利用炸弹点火。如此一来它会在一瞬间烧尽周遭的氧气。那股压力会把地上的所有东西压扁。而它的高热会燃烧生物的肺部。想必那里连一只蚊子都活不了了,作战非常成功呢!」
指挥官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道,然后拿下沾满灰尘的帽子,并轻轻拍干净。
「漫长的工作终于在今天大致结束了。」
他平静地说道,并且从胸前拿出一张照片。看着那张照片,他笑得眯起眼来。
「她们是?」
奇诺问道。
「是我的女儿。」
指挥官满脸笑容地把照片拿给奇诺看。
照片上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年约十岁的女孩子,俩人都笑得很开心。
「……」
奇诺不发一语地把照片拿给艾鲁麦斯看,然后询问照片的主人:
「它们是双胞胎吗?」
「是的。是伊莉跟妹妹密儿。」
奇诺略为苦恼地说:
「可是我……分不出她们谁是谁耶!」
指挥官很开心地说:
「哈哈哈,只要见到她们就能很快分辨出来哟!姐姐比叫倔强,而妹妹的个性畏首畏尾的。」
「这样子啊……」
奇诺念念有词地把照片还给指挥官。指挥官又看了一次照片说:
「打从这场远征开始,我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她们了。现在我们部队将平安撤离回国,这下子终于可以见到他们姐妹俩了。想必她们一定长大了吧……」
奇诺则漠然地说:
「希望你能早日回祖国拥抱你的女儿,她们一定很期盼你回去吧。」
「谢谢……旅行者,现在已经安全了,抱歉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也非常感谢你地配合。如果有机会到南方的话,请务必到我国一游,届时我女儿会竭诚欢迎你们的。」
奇诺笑着说:
「这主意倒是不错。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了。」
奇诺跟艾鲁麦斯在士兵的敬礼下转身走出总部,并在山丘上奔驰了一会儿。
然后在看得到国家残骸的地方停了下来,并说:
「大家保重了,感谢你们在多方面的照顾。」
「恩,再见了。」
接着摩托车开始下山。
他们通过向他们挥手道别又满面笑容的士兵们及大炮旁,然后就离开了。过了几天,这支军队把再也派不上用场的大炮分解,并埋进地底深渊。确认周遭没有留下任何垃圾之后,就搭着卡车回故乡了。
至于过去曾经建立了一个国家的土地,只剩下瓦砾跟燃烧的残骸。经过了五十天,废墟慢慢地被风吹来的尘土掩盖,并且跟大地染上相同的颜色。
又过了五十天左右的某一个早晨。
废墟地面的瓦砾跟尘土突然被拨开,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
是跟房屋一样大小的正方形水泥块。上面还有扇门,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大群长得一个模样的男人跟长得一个模样的女人。他们抬头仰望天空,并露出了笑容。
担任奇诺向导的男人也跟他的妻儿一起走出来。
「小心地上的瓦砾,不要被绊到了!」
男人如此叮嘱到,而他的孩子们则开心地又蹦又跳。
「哇~好久没看到太阳了!」
「快看,全都被炸毁了~」
「哇噻~眼前一片平坦!」
紧握男人的手的芙蕾基雅抬头看着爸爸问:
「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在草地上玩耍吗?」
「当然可以!森林马上就会恢复原状的,一下子就会恢复的!」
芙蕾基雅露出笑容,并奔向跑在前面的兄弟姐妹。
另一个长相一样的人走到男人旁边说:
「伤脑筋,真是破坏得有够彻底。接下来zf有得忙了。」
男人苦笑着说:
「是啊……不晓得休假是不是又要减少了呢?」
那个人「哈哈哈哈哈!」地爽快大笑,然后又说:
「请节哀顺变吧,总统阁下!身为国民的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工作表现呢!同时也希望你能够有出色的作为!」
那个男人,也就是总统兼向导则耸耸肩说:
「伤脑筋,我看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还厉害的上司呢!」
「啊哈哈哈哈哈!」
那个人边笑边离去。
从废墟的出口走出许多人。男人长得一个模样,女人也长得一个模样。
总统兼向导缓缓地往废墟望去,并且笑容满面地说:
「只要有活下去的意志力,我们是没那么简单灭亡的!」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50
第四话 机器人的故事 — One-way Mission —
「天哪,真想不到。我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人。」
在红叶森林里,一名老婆婆从茂密的枝叶里伸出头来说道。老婆婆削瘦的身上围着一条围裙,手中提着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山菜跟香菇。
她遇到的是一名年轻人,年约十五岁左右。有着黑色短发以及一双大眼睛,长相削瘦有神。那人身穿黑色夹克,腰际系着粗皮带,右腿挂着掌中说服这的枪套,里面插的是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枪,腰后还有一把自动式的。
那人旁边停着一辆堆满行李的摩托车。
「你好。」
那人开口向她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是旅行者吗?」
老婆婆笑着问道。
「是的,我叫奇诺,这是我的伙伴艾鲁麦斯。」
这个叫做奇诺的旅行者向她介绍自己的摩托车。那辆叫做艾鲁麦斯的摩托车也「你好」地做了个简短的问候。然后又问:
「老婆婆,你住在这附近吗?」
「是的,奇诺你们呢?」
奇诺开口说了句「倒是……」,又询问老婆婆:
「请问这附近有国家吗?我们打算到那个国家,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请问你是那个国家的居民吗?」
老婆婆摇摇头说:
「国家……没有,这附近没有国家。想必你一定是走错路了。我只是住在这森林里而已。」
「这样子啊,可是直到这里都还有路啊……」
奇诺叹了口气。艾鲁麦斯开口说:
「眼看就要没路了,我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老婆婆看她们一脸困扰,便轻声询问奇诺跟艾鲁麦斯:
「我说奇诺,今天你们要露宿在这种地方吗?天色已经黑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到我工作的地方住吧!」
「工作的地方?」
面对奇诺的质问,老婆婆回答说:「是的,我住在一户人家家里,替他们帮佣,现在是出来找做晚餐的食材。房子就在前面不远处,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奇诺询问艾鲁麦斯的意见,艾鲁麦斯则一如往常地回答,「有何不可?」
「这样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奇诺如此回覆,老婆婆则开心地说道:
「真高兴,这还是初次有客人造访呢!」
奇诺她们在老婆婆的带领下往森林里面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片没有树木的田地。旁边伫立着长方型的家畜棚舍,还看到一些放养的鸡。
田地的后面有一栋房子。
看到那栋房子,奇诺突然皱起眉头,那栋三层楼的房子是用石头跟砖瓦砌成的,格局很狭长,旁边连扇窗户都没有。它有着路旁随处可见的公寓外观,但这么一栋房屋独自矗立在这片森林里,与周遭的风景实在很格格不入。
「就是那一栋?」
奇诺惊讶地问道。
「是呀,很棒吧?」
老婆婆答道。
不久走到了玄关,老婆婆对奇诺跟艾鲁麦斯说:
「对了对了,有件事得让奇诺你们先知道。」
老婆婆慢慢地把手贴在胸前,静静的露出一个微笑后说:
「其实我是个机器人。」
「你是……机器人?」
奇诺惊讶地反问。
「没错,我看起来虽然跟人类没有两样,实际上却不是人类。这个身体全都是木头、铁,还有其他我不是很清楚的材质制成的。机器人是被人类制造出来替他们工作的。而我的工作就是替这家人做家事。」
「……那个……」
奇诺结结巴巴的,老婆婆又继续说:
「我已经十分老旧,也有不少地方开始出毛病,不过还是能够工作的。」
艾鲁麦斯问:
「这样啊,那你被制造的很精密嘛!请问是谁制造老婆婆的?」
老婆婆摇摇头说:
「制造者并没有赋予我那份情报。我所知道的是如何打扫家里、如何洗衣服、做菜,以及说哪些故事哄小少爷睡觉……」
「……」
「原来如此。」
奇诺沉默不语,艾鲁麦斯说道。
「那么,我进去跟主人报告奇诺你们的事。基本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还是得先报告一声。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待老婆婆走进屋里,奇诺才开口说道:
「真是出乎意料。」
「的确是出乎意料,你打算怎么办?」
「看来是有什么问题也只能问『主人』了。」
正当奇诺念念有词的时候,玄关的门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衬衫、年约三十岁的高雅男性,以及和他的年龄相仿,看起来像是他妻子的女性。然后她身后还躲着一个颇为害羞,年约五岁的小男孩。
老婆婆则站在中间说:
「主人,这位是旅行者奇诺跟她的摩托车艾鲁麦斯。奇诺、艾鲁麦斯,他们是我的主人、太太跟小少爷。」
「你们好。」
奇诺向他们打招呼,那「主人」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说:
「你们好,旅行者及摩托车。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婆婆说了,你们好象迷路了是吗?我家里还有空房间可以住,你们大可不必客气。」
老婆婆欣喜地说:
「我好开心哦,真是太好了。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得马上去准备让奇诺她们睡的房间才行。主人,让她们住里面那个房间好吗?」
「恩,说的也是,就交给你去发落吧,晚餐也麻烦你多准备一人份。」
男人说道。
「来来来,请进吧!」
老婆婆带着奇诺她们来到了宽敞的客厅。
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太太跟儿子则开始玩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的玩具。
老婆婆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
「呃……可以请教你一些事吗?」
奇诺开口问道,男人看着奇诺说:
「请说,什么事呢?」
「是关于那位老婆婆的事……」
奇诺难以启齿似地说道。
「她说自己是机器人,请问是真的吗?」
男人轻轻的点头说:
「没错,是真的。她很努力工作,在我们家帮了不少忙。也多亏她的帮忙,让我们夫妇能放心工作,也像这样多了亲子相处的时间。」
「原来如此……那我再请教你一件事。」
「什么事?」
「这附近有国家吗?」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面带难色地说:
「这个嘛,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国家。我想旅行者你应该是……走错路了。不过这一带的森林深邃,也难怪你会搞错方向。」
男人如此回答。奇诺又打破沙锅地追问:
「那么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
「……」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又满脸笑容地说:
「这个嘛,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国家。我想旅行者你应该是……走错路了。不过这一带的森林深邃,也难怪你会搞错方向。」
「这样子啊……」
之后奇诺便不再开口问任何问题,只是默默地在艾鲁麦斯旁边等待。
不久急促的脚步再度响起。只见老婆婆面带笑容说:
「房间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谢谢……那么失陪了。」
「请慢走。」
奇诺轻轻地向他们鞠了个躬,就推着艾鲁麦斯离开客厅。
男人把报纸全看完。
然后又翻到最前面从头开始看。
奇诺被带到位于一楼最里面的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放着手工制的床跟其他看似年代久远的家具。但它们全都用清水擦拭过,每个都是一尘不染。
「这个房间艾鲁麦斯也可以一起进来,里面有洗手间跟浴室,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摇铃叫我吧!我的房间就在玄关旁边。」
奇诺向她道谢。老婆婆说她要去准备晚餐,便离开了房间。
奇诺坐在床上,把说服者跟枪套拿了下来,然后脱掉夹克。
「奇诺,现在怎么办?」
艾鲁麦斯问道。
「怎么办啊……老实说,那家人似乎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的样子。」
「那也难怪啦!」
「而且他们好象有很多事不愿意说出来。」
「那也难怪啦!」
「不过难得老婆婆这么好意收留我们,好歹也要待到明天再走人。」
「了解!」
冲过澡后,奇诺被招呼前去吃晚餐。
在摆设豪华餐桌的饭厅里,那家人果然不发一语地坐着。
老婆婆很勤快地走动着,把所有料理从推车摆在桌上,有新鲜蔬菜做的沙拉、以香菇煮的肉酱汤、淋上碎蔬菜跟橄榄油的蒸鸡肉、烤的微焦的温热面包,及刚摆进碗里的奶油。
「请慢用。要是我这破铜烂铁做的菜能合你的胃口,我就很高兴了。」
老婆婆行完礼便走出了房间。
男人对奇诺说:
「旅行者,千万别客气。」
但是那一家人却没有碰那些食物,只是面无表情的呆坐着。
奇诺看着他们并慢慢开始进食,但是她才品尝一口,马上露出赞叹不已的表情,接着就以惊人的速度满足地将食物一扫而空。
当奇诺快吃完时,沉默不语的一家人便端着碗盘走向饭厅旁边。墙壁上挂了画,他们把画挪到一边,露出一个盖子般的物体。当他们打开之后,就把完全没碰的饭菜全往那个洞里倒。
「……」
奇诺目睹了这个景象。
老婆婆敲敲门后走进饭厅里来。
「味道怎么样?」
老婆婆问道。
「恩,很好吃!这鸡肉真是太棒了!」
「很好吃,谢谢你总是做这么好吃的菜。」
「好好吃哦——」
这家人口若悬河地回答。
老婆婆开心的鞠躬回礼。然后询问奇诺。
「奇诺,你觉得味道怎样?」
「咦?恩,非常可口。害我一直吃个不停呢!」
奇诺老实地回答。
「哇~我好高兴哦!」
老婆婆开心地收拾碗盘,并送上甜点,然后就离开了饭厅。
奇诺很开心地吃着甜点——山莓冰沙。
至于这家人则不发一语的等奇诺吃完,然后把融化的冰沙往墙壁上的洞里丢。
男人摇摇呼叫铃,老婆婆进来了。
「我们先失陪了,奇诺你请慢用。」
说完,这家人便离开了饭厅。老婆婆则开心地收拾起碗盘,并且把桌子擦干净。
奇诺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老婆婆摇摇头并反问她:
「奇诺,睡前我会送饮料过去给你。你喜欢喝热巧克力吗?」
「喜、喜欢……谢谢你。」
奇诺如此回答,老婆婆又缓慢的摇头说:
「不必向我道谢。」
然后眯着她满是皱纹的眼睛说:
「因为我很高兴自己还有能力替人家做事。」
「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可是丢掉实在太浪费了吧?」
「就是说啊,我差点想求他们,给我吃呢!」
「那么这家人呢?」
「他们晚上好象很早休息,老婆婆还交代我不要到二楼去呢!」
「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个嘛,他们的确是很不寻常……,但在事情没证实之前,还不能妄下断论。」
「我想也是,那老婆婆呢?」
「我看她很忙的样子……等明天再问问看吧!今天难得有床铺可睡呢!」
「是是是,晚安——」
隔天早上。
奇诺一如往常随黎明起床。今天天气不错,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便开始清理说服者。
当她来到走廊,听到厨房里有声音,奇诺从开着的门探头进去,只见老婆婆正开心地准备着早餐。她把面包的面团揉成圆形,用模子压出形状,接着在上面涂抹融化的奶油后送进烤箱,然后把大型沙漏倒过来开始计时。
奇诺轻轻敲一下门说:
「早安。」
「哎,奇诺,你早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都是这么早起床的。对了,你每天都像这样在早上烤面包吗?」
奇诺问道,老婆婆也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便回答:
「是啊,烤面包是我早上起来后的第一个工作,因为需要的份量蛮多的呢!」
这家人起床后便坐在饭厅的椅子上。男人穿着西装,他太太穿着套装,儿子手上则提着小书包。
「早安奇诺,昨晚睡得还好吧?」
男人问道。
「很好,托你们的福。」
奇诺答道。
此时桌上摆满了刚出炉的面包、数种果酱、蜂蜜、半熟的蛋、沙拉、跟煎的香酥的培根肉。
「旅行者,请尽管吃吧。」
男人如此说道,奇诺便不客气的把自己吃的下的份量先放在盘子里。然后再开心的慢慢享用。
那家人跟昨晚一样沉默地坐着。过了一阵子,一样把那些食物全丢掉。
男人把老婆婆叫过来,并叫她帮忙提两个人的包包。然后三个人就出门了。
老婆婆走回饭厅,并问奇诺味道怎么样?奇诺说:
「这是我最近吃过的早餐之中,唯一好吃到无可挑剔的。而且比任何一家饭店的都好吃。」
「哇~谢谢你的夸奖。」
「话说回来,想请问你一件事……」
奇诺开口问道,老婆婆停下手边工作并回头说:
「什么事?」
「请问这家人是去哪里啊?」
「主人跟太太出去工作,他们儿子好象是去上幼稚园,从今天起每星期要上四天课。」
「这样啊,老婆婆真的是那么说的?」
「是啊!顺便告诉你,他们夫妇工作的地方不一样,因为主人离学校比较近,所以他负责接送小孩,然后他们好象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唉不过我会很想问他们是在哪里工作跟上课的耶!」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不走吗?反正继续待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哟!」
「恩,那点我也有想过,不过还是再多待一下好了。」
「好是好,不过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是基于一个非常个人的理由……」
「什么理由?」
奇诺推着卸下行李的艾鲁麦斯,穿着夹克准备到外面去。
已晒干的被单在玄关旁摇曳着。老婆婆则蹲在田地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奇诺把艾鲁麦斯停下来,朝老婆婆走去。
「芋头差不多可以收成了。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吃这个跟培根肉一起烤的局饭。不晓得今天晚上是否可以做这道菜呢?」
「听起来……似乎也很好吃的样子呢!」
奇诺说道。艾鲁麦斯则念念有词的小声说:
「真被你打败了!」
突然间,老婆婆慢慢的站起身来。她仰望天空寻找太阳,并伸出指头往一个角度望过去,然后一脸惊喜的对奇诺说:
「这个时候刚刚好!奇诺、艾鲁麦斯!我想带你们去看一个令人赞叹的奇景,请跟我来吧!」
她没等奇诺回答就快步往森林里走去,奇诺连忙推着艾鲁麦斯在后面追赶。
森林里有一条宽度仅容一个人行走的羊肠小径。奇诺推着艾鲁麦斯跟在老婆婆后面。
穿过森林没多久,一幅壮观的景色赫然出现在眼前。
「哇!」「好壮观哦!」
奇诺跟艾鲁麦斯同时发出赞叹声。
老婆婆驻足的地方正是一座壮阔山谷的峭壁边缘,前方已无任何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是高耸陡峭的山崖,这个高度甚至跟山谷到对岸的距离差不多呢!
战战兢兢的朝谷底窥探,可以看到一座形状细长的湖,湖水呈现鲜明的绿色。
「哇噻,真了不起。这是古时候的冰河造成的山谷吧?」
奇诺如此说道,艾鲁麦斯又接着说:
「想不到这附近有如此壮观的景色,要是掉下去的话铁定会没命的,下次骑车时记得要注意速度哦!」
奇诺点着头说了声「我知道」,然后对老婆婆说:
「谢谢你带我们来看这么美丽的景色。」
老婆婆微笑着,并轻轻摇头说:
「不,我真正想让你们看的并不是这个。」
奇诺露出讶异的表情,老婆婆又观察了太阳的角度,然后说:
「差不多了,你们仔细看谷底跟湖面吧!」
奇诺把艾鲁麦斯停在山崖边缘,然后低头往下看。
感觉仿佛会把人吸进去的绿色湖水,这下竟然慢慢变清澈了。
「!」
然后湖水完全变透明,也看得见它下方的谷底。
「!」「奇诺!你看!」
奇诺屏住气息,艾鲁麦斯则大声嚷嚷着。
在湖水的蓝色波光照耀下,一座壮观的城市赫然出现在湖底。城里的街道显得井然有序,石造的房子和公寓也排列的栉比鳞次。其中还有成半毁状态的高大建筑物、屋顶破了个洞,类似工厂的巨型设施。一道高大厚实的城墙像是夹住这个城市似地平行耸立着。
「是个国家……」
奇诺小声的说道。
老婆婆用平静的口吻慢慢说道:
「那是远古的一个国家。很遗憾的,因为某些理由遭到毁灭了。一年中唯独在这个季节的这个时间,湖水会因为光线的关系而变清澈,然后就能像这样清楚地看见它了。」
「……」「……」
「想必这国家里曾经住过很多人吧?大多数的人大概都过着互助互爱的生活吧?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老婆婆向不发一语的奇诺跟艾鲁麦斯问道:
「怎么样?这国家看起来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似的,很壮观,也很稀奇吧?」
奇诺向下窥探着说:
「是啊……我真的很讶异……谢谢你带我来。」
「哇~我好高兴哦。想不到我也能做好向导的工作。」
老婆婆说道。
奇诺跟准备要回家工作的老婆婆说:
「我想再多看一会儿。」
「那我先回去准备午餐,奇诺你喜欢喝黑米汤吗?」
「喜、喜欢。我在其他国家经常吃,尤其喜欢吃有加鸡肉的。」
「那太好了,午餐我就煮这个吧!等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就请你回来吧!」
老婆婆说完就回去了,而湖水随即又染上了颜色。
「奇诺,我想你应该发现到了。」
奇诺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国家……应该说那个国家的遗址,看起来实在太新了……」
「恩,怎么看都不像是远古国家的遗址。」
缓缓的将艾鲁麦斯推离山崖时,奇诺说:
「我们寻遍不着的谷中之国……该不会……不,应该就是……」
「没错,已经灭亡了。不过这也要怪我们问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这情报实在太旧了啦!」
「只是那位老婆婆竟然会不知道,那也太奇怪了,可是她又不像在说谎……加上那家人又是那副德行,就算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吧?」
「要潜下去看看吗?还是找别人问问看?」
艾鲁麦斯开玩笑的问奇诺。
「两者我都不选,明天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了解……你说明天?……我懂了!你想再吃一顿晚餐是吧?」
面对艾鲁麦斯的追问,奇诺毅然地回答说:
「因为还没有过三天嘛!」
奇诺跟老婆婆一起坐在厨房里吃午餐。
奇诺喝着黑米汤,还一面剥着刚烤好的饼干,感激涕零的吃着。
至于老婆婆则说:
「我跟平常一样吃这个就好。这是我最爱的食物。」
她只吃简单的烤面包,那还是她用剩余的面团随便揉成团状烤出来的,然后搭配以少量蔬菜残渣煮的汤。奇诺看着她吃那些东西。
午餐过后是下午茶时间,老婆婆开始洋洋得意地称赞起这家主人。
譬如说主人在某大食品公司担任高阶主管;太太在制造机器的公司工作,所以偶尔会比主人晚下班;小少爷的功课很好,因为个性开朗,所以在学校很受欢迎。
然后老婆婆跟奇诺说,她很高兴自己是替这么棒的家庭工作的机器人。
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她表示:
「好了,为了让大家能在家里舒适生活,接下来我得开始打扫了!」
老婆婆话一说完便马上站了起来,可是不一会儿又捂着头蹲了下去。
「你没事吧?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奇诺如此说道,然后准备扶她去椅子上坐,可是……
「不,我没事。可能是油不太够吧?——好了,我要去打扫了!」
老婆婆露出笑容说道,然后慢慢站起来。她把碗盘泡在水里后,就走出了厨房。
「既然要再住一晚,那这机会正好。」
「真是的,再来呢?」
奇诺在玄关前照艾鲁麦斯的指示帮它做维修。她把各个地方的螺丝及螺帽再锁紧一点,在必要的地方上油等等,然后把大灯跟油箱擦亮。
「好,非常完美!」
全部擦干净之后,奇诺如此说道。
「什么叫『好,非常完美』?奇诺,时速表还没有修好耶!」
艾鲁麦斯发出不满的怨言,不过……
「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可是那个我不会修啦,一定要找钟表店才有办法。」
听到奇诺这么说,艾鲁麦斯叹口气说:
「唉——……又得继续忍耐下去了。」
奇诺把艾鲁麦斯推回房间。这时老婆婆刚打扫完她的房间,也把床铺整理好了。
「哇~连艾鲁麦斯也变干净了呢!」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
艾鲁麦斯开始发起小牢骚,把事情的经过说给老婆婆听。结果老婆婆突然说:
「可以让我看看那个故障的地方吗?」
「咦?」「咦?」
「我经常在做一些紧琐的工作,而且我又是机器人,应该可以……你们等一下,我记得主人有工具。」
老婆婆走出房间,然后又提着工具回来。
「呃——那么就麻烦你看一下……修不好也没关系啦……」
老婆婆照艾鲁麦斯的指示把时速表拆开来,仔细检查由许多细小齿轮组成的内部。接着说道:
「喔~原来这里脱落了。」
老婆婆若无其事的说道。艾鲁麦斯大声的说:
「好厉害哦!」
「……呃——修的好吗?」
奇诺问道。而老婆婆的手则像熟练的钟表匠似的动着小钳子。接着马上说道:
「完成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这下她又把被拆解的零件全组合起来。
「试试看吧,奇诺。」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时速表运作的完美无暇。
「好棒好棒!老婆婆,真是太谢谢你了!」
艾鲁麦斯开心的不得了,而老婆婆则满足的说:
「我只是尽我最大的能力修理而已,我也很高兴能帮上忙呢!」
「好了,得准备煮晚餐了呢!」
「亲眼看过之后,我还是无法相信。」
「可是她真的修好了耶!啊~舒服多了!」
「老婆婆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不晓得,但她会不会真的是机器人?如果真的是,那就能解释了。」
「不会吧?」
「我想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
「我蛮讨厌用这种说法形容,不过她的确是有派上用场呢。」
「是啊——」
那天的晚餐,奇诺还是吃的精光,那家人也依然把菜全部倒掉。
奇诺稍微提起湖底国的事。
「很抱歉,那件事太久远了,我们并不知道。」
她只得到这个回答。
奇诺告诉他们明天即将离开,也感谢他们这几天的招待。
「是吗?明天啊……」
男人说道。
隔天,是奇诺停留在这个家的第三天早晨。
奇诺随着黎明起床,在做过轻松的运动之后就走到外面,天色一片晴朗,空中万里无云。
奇诺来到厨房,可是并没有看到老婆婆,饭厅跟客厅都遍寻不着。
她来到老婆婆的房间,看见房门微微开着,便探头进去看。
想不到老婆婆倒卧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板上。
「!」
奇诺立刻跑过去慢慢把她扶起来。老婆婆双眼紧闭,气息十分微弱。
奇诺抱起老婆婆,并让她躺在床上。
「老婆婆,听的到我说话吗?」
老婆婆微微张开眼睛说:
「喔喔……奇诺,是你呀。」
「你昏倒在房门前了,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吗?」
奇诺问道,老婆婆回答说:
「知道……我非常清楚哟……看样子我这身机器的寿命已尽,差不多要坏掉了……拜托你,奇诺。我得跟大家道别……能否请你带我去他们那儿呢……?」
「不,我去叫他们过来,你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动了。我马上回来!」
奇诺说着便转身打开房门。只见三个人正伫立再走廊上。
「!」
这家三口什么话也没说,就走进房间里。
奇诺看着他们进去,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艾鲁麦斯叫醒。
她把艾鲁麦斯推过来,而那家人则站在老婆婆的床边,低头静静看着她。奇诺慢慢立起艾鲁麦斯的脚架,把他停在他们后头。
老婆婆小声的说:
「各位……各位……」
「是。」
「是。」
「是。」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回答。
老婆婆缓缓的睁开眼,朝男人跟他太太中间空无一人的地方望去,并开口问道:
「各位……我……我对你们来说,有派上用场吗……?」
「有。」
「有的。」
「恩。」
男人、太太跟儿子都点着头回答。
老婆婆缓慢地,非常缓慢的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小声呢喃道:
「是吗……真是太……好了……」
她慢慢「吁——」的一声吐了长长的一口气,并阖上双眼。
接下来就再也不动了。
奇诺用手指按着老婆婆的颈部,其他三人只是伫立着。
「她已经去世了。」
一听到奇诺这么说,男人便回道:
「是啊。」
「她其实是人类吧?」
奇诺像要确认清楚般地询问,男人很快地转头看着奇诺,然后面带悲伤的说:
「是的。」
「我就觉得她不像是机器人。」
艾鲁麦斯说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面对奇诺的质问,男人答道:
「要把她埋葬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一起帮个忙吧!」
奇诺他们用床单把老婆婆的遗体包裹起来。
这时候,男人从厨房拿沙漏过来,让它被握进老婆婆贴在胸前的双手里。
「请跟我们来。」
男人说道。接着便和太太抬起载放遗体的担架走出家门。他儿子则背着一个大背包,两手随意的拿起四把铲子。
红叶森林里有条供人行走的小道。奇诺跟在老婆婆的遗体后头推着艾鲁麦斯走。
过了不久穿过树林后,视野也立刻变的开阔起来。只见早晨的太阳照着雄伟的山谷,斜射的阳光把绿色的湖水映照的闪闪发亮。
这家人把遗体放下来,开始在山崖旁可清楚看到湖面的位置挖洞。奇诺也帮起他们的忙来。
洞挖好了,男人把遗体抱进洞里,慢慢的让她躺下。至于儿子则打开背包,从里头掏出一只人类的头盖骨。
那是个成人头盖骨,已经略微泛黄,头部左侧还严重破裂。男人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头盖骨摆放在老婆婆的头旁边。然后儿子又拿出一个形状较小的孩童头盖骨。男人又把它把放在另一侧。
男人对着奇诺说:
「那是她的丈夫跟儿子。」
男人从洞里爬出来之后,便开始用铲子挥土盖在老婆婆的遗体上,他太太跟儿子也不发一语地照做。
奇诺也从另一头这么做。
有好一阵子,只听得到晨间的鸟鸣、风吹着树叶沙沙声,与为死者埋葬铲土的声响。橘の屋录入,转载麻烦留言。
站在刚堆起的坟前,奇诺默祷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她的双唇虽然微微颤动,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奇诺回头对他们一家人说:
「我们就此告辞了,非常感谢你们收留我们住宿。」
男人轻轻地微笑并开口说:
「奇诺,你不想知道吗?」
「知道什么?」
「刚刚埋葬的老婆婆是谁?我们三个是谁?湖底又是个什么地方?」
顿时奇诺变的沉默不语。
「怎么样?我能回答你的所有疑问哦!」
太太略带微笑并爽快的说道。
「……请务必告诉我。」
奇诺说道。
「我想知道~!」
连艾鲁麦斯也开心的说。
他们儿子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并露出生气勃勃的神色。这下他以大人的口吻说:
「这件事说来话长,奇诺你不介意吗?」
「不……不介意。」
奇诺略显惊讶的说道。
男人、女人跟小孩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接着又露出了微笑。
男人说:
「首先,请你看这个。」
说完就把双手贴在他儿子的头上,往左转了两圈,便把他儿子的头转了下来。
「!」
奇诺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那个儿子面带笑容的头跟身体之间连接着好几条细管子。
「难、难不成……你们全是……」
「没错。」
太太说道,接着便用右手把左手拆下来提着。男人把儿子的头装回去之后,这次换成把自己的脑袋拆下来。
「机器人?」
听到奇诺的质问,男人用手点头代替回答。
奇诺惊讶到两眼圆睁,然后「吁——」的一声吐了一口气。
「哇——真想不到!……不过你们好逼真哦!」
艾鲁麦斯开心的说道。
奇诺坐在用脚架立着的艾鲁麦斯上面。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了。那请告诉我你们『是谁』还有从『哪里』来,可以的话,请顺便告诉我『为什么』吧!」
「知道了。那么,我就从国家的事开始解释吧!」
男机器人站着说道:
「奇诺,我猜你是听说那个国家很罕见,是个位于谷底的细长型国家,所以才来的……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个国家的两支民族自建国以来就互相仇视,是个争端不断的国家吧?」
女机器人站着说道。
「他们不仅在政治上对立,偶尔还会引发流血事件。不过人们还是抱持着不久就会安定下来的幻想,也看清自己无处可去的现实,而继续留在国内。」
儿童机器人站着说道:
「她就是生长在那个国家。奇诺,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奇诺对着并排背对山崖直立不动的三人摇摇头。
男机器人说:
「直到五十年前,她曾是那个国家的机械工程学博士。当时才三十几岁的她,在那个世界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难怪她能修好艾鲁麦斯。」「原来如此。」
奇诺跟艾鲁麦斯念念有词的说道。
女机器人说:
「是的,她应该有办法独力制造出摩托车的所有零件唷。而且即使大小只有实物的百分之一,她也能让它连引擎内部都运作的完美无暇呢!」
「……」「好厉害!」
儿童机器人说:
「她因为厌倦国家主导的研究而自行创立研究所。她的目标是制造机器人,而且是过去从没有人尝试过的,专为人类工作、跟人类长的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男机器人说:
「她的想法是:『机器人将让人类免于工作的束缚,最后大家就会有更充裕的空间,什么民族差异、抢夺狭窄的土地等等争执,应该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吧?』」
女机器人说:
「于是她专心研究。即使她很有能力,但是要完成性能符合她理想的机器人,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她日复一日待在研究所里,跟挚爱的丈夫及可爱的儿子相处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这种情况,待在实验箱里的我们全看在眼里。」
儿童机器人说:
「她只能寂寞的看着全家福照片,不停的进行研究。最后,她终于成功的制造出三具性能完美的机器人。」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们对吧?」
男机器人简短的说声「没错」,接着又滔滔不绝的说:
「她欣喜异常的拥抱我们,并急着想把研究成功的消息告诉她最想先通知的人们,于是我们便连忙开车赶回她的公寓。她开心的说『希望带给大家惊喜,所以要等到最后揭开秘密』……但是当我们抵达的时候……她住的公寓却不在了。只看到严重爆炸后的痕迹,公寓已经变成一座瓦砾残垣。那就是民族之间的争执所引发的恐怖攻击。」
女机器人眯着眼睛继续说:
「她跳下了车,奔向原本是公寓的断垣残壁。接着从一具具罹难者的尸体中寻找,最后找到了头部破裂的丈夫跟下半身不见的儿子。然后她笑着对我们说:『好了各位,我先生跟儿子正在等着呢!我们准备庆祝吧!』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就闯进公寓里,结果被崩塌的瓦砾给活埋了。我们把她救出来并带回研究室治疗,原本她的状况相当危急,但在数天后终于恢复意识,只是那已经不是当初创造我们的她了……」
儿童机器人哭丧着脸说:
「醒来之后的她问我:『现在几点了?』当我告诉她时间,她却说『糟糕,主人差不多快回来了,我得赶快去做晚餐才行!』然后她就想拖着受重伤的身体爬起来。我只好马上给她注射镇定剂,也只能那么做……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开始询问我们:『你们是我工作的家庭吗?』这句话她问了好几次,逼的我们最后只好回答她,『是的,没错。不过你目前还在制造中,请再稍等一阵子吧!』我们仔细检查她的脑部,想查出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该怎么做才能治好她?可是都检查不出个所以然。如果是机器人,就能马上找出故障的地方。」
「……后来呢?」
奇诺问道。
男机器人看看女机器人跟儿童机器人,然后代表他们说。
「后来在等待她肉体创伤恢复的那段期间,原本『微不足道』的争执却越演越烈。连日不断发生恐怖炸弹事件,随之而来的是报复的恐怖攻击。我们担心她的生命安危,便躲到研究所的地下室里。过了没多久,丑陋的内乱爆发。吵闹纷扰的日子持续不断,最后却突然停止了。因为人口的激减,导致这个国家无法存续下去。那些人有一段时间曾聚集成几个团体过活,不过还是为了争夺粮食而互相残杀,最后大家就抛弃这个国家纷纷出走。他们的行踪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在旅行者之间并没蔚为话题的话,恐怕是……」
「我想也是。」
奇诺点头赞同。
「我们把她带出地上来。她笑着这么说,『天哪,怎么会乱成这样?看来若是能把这里清理干净,会很有成就感呢!』我们跟她说,『不必了,我们打算搬家。要搬到山谷上面的森林里,一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就请你在那里替我们工作吧!』——在从那时起的五十四年又三百四十一天里,我们一直扮演着这个不自然的家庭。」
「原来如此……」
奇诺说道。
「那座湖呢?」
艾鲁麦斯问道。
「为了不让她想起痛苦的回忆,我们造了一座水坝将它淹没,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湖水竟然会变清澈。」
「你们早就知道老婆婆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吗?」
听到奇诺的质问,机器人答道:
「是的,我们经常扫描她的健康状态……不过唯独老化这点让我们束手无策。我们真的帮不上忙。」
奇诺对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机器人说:
「我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我们把行李堆好就马上出发。」
就在那一瞬间,三个机器人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被她创造出来,为了人类……对,为了她而工作。可是我们的职责已经结束了……不过!我们的工作却只有这么一个!奇诺,不晓得我们能帮你什么忙?请你尽管吩咐,要是没有替人类做些什么事,我们就没有存在的理由啊!如果只是毫无目的的活在这个世上,那是很痛苦的事啊!」
奇诺回答:
「不,我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
「请你不要这么说!一定有吧?我们能给你帮助,成为你生命中必要的一员;成为你的朋友、成为你的亲人、成为你的孩子、成为你的恋人、成为你的仆人、成为你的敌人。」
「……很抱歉,我没兴趣。」
奇诺面无表情的回答。
「难、难道你心里没有任何重视的对象吗?」
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现在除了我自己,真的是没有。」
「怎么可能!如果内心没有重视的对象,不觉得人生很寂寞、很空虚吗?人类如果没有跟某个人在一起、或为某个人而活,不是会很痛苦吗?」
奇诺摇摇头说:
「这因人而异。」
他们又异口同声的说:
「请让我们为你做点事吧!」
奇诺再次摇头拒绝。
他们问:
「我们派不上用场了吗?已经没有用了吗?」
奇诺不发一语的沉默着。
过没多久,他们就念念有词的说:
「是吗?」
接着便转身慢慢的往前走,而他们的脚下也马上踩空,并从奇诺的视线里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
奇诺往山崖下看去。
只见他们全仰面漂浮在那片绿色水面上。
湖水颜色渐渐变透明,同时他们也开始往下沉。
他们个个张开双手,像是飞向绿色城镇似的沉了下去。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54
第五话 不容歧视之国 — True Blue Sky —
「总之问问那附近的人吧,奇诺。」
「说的也是……那样的确比较保险——呃,可以请教一下吗?」
「什么事?哎呀,你们应该不是这国家的人吧?」
「是的,我们正到处旅行,而且才刚刚入境贵国。」
「欢迎你们来我们的国家。」
「不过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请说,什么事呢?」
「我们正在找XXXXX,请问是在这附近吗?」
「……?你刚刚讲什么?」
「有XXXXX吗?」
「等一下,你是在嘲笑从事那份职业的人吗?你当你是谁啊!」
「咦?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找XXXXX而已。」
「啊?你说什么……天哪,旅行者!你要是再侮辱那些人,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
「奇诺?」
「……呃--要不然我换个说法好了!」
「请你务必那么做!」
「呃--这个国家没有XXXXX吗?或者是:『请问』这里是否有XXXXX?我只是想知道这点而已。」
「……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啊!你这个人真的很过份耶!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被你这么说会多难过吗?大家快来!快过来啊!」
「咦,怎么了?」「什么事?」「干嘛大声嚷嚷的?」「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听我说,刚刚这个旅行者讲了不该讲的话哟!而且还好几次使用带有歧视意味的字眼呢!决不能原谅她!」
「我想也没有必要这么大声嚷嚷吧……呃——就是你吗?你就是刚刚跟这位太太讲话的旅行者?」
「是的,似乎是我遣词用字的方式不太好……」
「恩,不过也可能这位太太反应过度。那么,旅行者你想问些什么?」
「呃——我只是想问有没有XXXXX啦!」
「你、你、你说什么……旅行者,希望你讲这句话的时候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明显是在嘲笑某特定团体和职业呢!」
「那个……我是在找能够XXXXX的XXXXX。」
「请、请你不要再闹了!要是你说话再这么粗鲁,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没错!没错!」「你闹够了没有!」「人渣!」
「什么?看样子我是XXXXX吧?你说呢,艾鲁麦斯?」
「奇诺,搞不好不是XXXXX呢?所以你才被当成XXXXX呢。XXXXX不都是说XXXXX或XXXXX吗?」
「天哪——!连摩托车讲话都这么过份!难怪你们会是一对搭档!」
「没错没错!你们都是垃圾!没资格活在世上!只配让大家唾弃!你们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那个……大家可能误会了。换句话说,我只是单纯认为那种人叫做XXXXX而已呀。难道XXXXX不是XXXXX吗?」
「哇——!」「听听你讲的什么话!」「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恩……真被她打败了!她根本就无药可救了!」「千万别让孩子们听到!」「小朋友,快到旁边去!」
「伤脑筋……艾鲁麦斯,你知道其他还有什么适当的说法吗?」
「用『XXXXX』来问怎么样?」
「是『XXXXX』的意思吗?」
「哇——!过份!太过份了!想不到你们竟然还说的出口!」
「喂,臭小鬼!不准再讲那种粗话了!我命令你们马上闭嘴!否则……」
「否则怎样?」
「……哼!那、那是什么?你想用腰际那把掌中说服者威胁我吗?我懂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们会刺死你?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干那种事呢!我只是有时候将者把小刀放在口袋里,偶尔抵到身体不舒服,把它拿出来调整一下罢了,你竟然以为我是想硬来的?从这件事就可以预见,你这个混蛋是个不相信别人的可怜虫!」
「一点也没错,用暴力来逼迫对方认同自己,太差劲了!」
「我想也是。从你的言谈和动作看来,过去恐怕杀了不少看不顺眼的人吧?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不把杀人当成一回事的冷血杀手!」
「没错,我们没开口说话她就这样胡言乱语……看她毫不在乎的用言语当武器来伤人,还真是个既愚蠢又可怜的缺陷动物呢!」
「那种心情我能够深切体会。我已经超越愤怒的驱使,反而对这个人歧视性的思想感到悲哀。她的父母一定都是垃圾,没有教好她如何分辨善恶是非。或许是她家过于贫困而没有时间教育吧!也可能她爸爸是个整天烂醉如泥的酒鬼,妈妈又跟年轻的姘头私奔了吧!」
「原来如此……我大概了解你们的意思了。也就是我的XXXXX是XXXXX对吧?」
「奇诺,总而言之,不就是XXXXX?」
「你们两个!还在提那件事!给我滚!滚出这个国家!快点消失!我决不容许你们这种歧视主义者停留在这国家一秒钟!照理说我应该替那些遭不当歧视的可怜人把你们碎尸万段的!不过我就好心放你们一马!快点接受我们理性的慈悲滚出去吧!各位!让我们同心协力把这些家伙赶走!」
「没错!滚出去!滚出去!」「垃圾!」「杀人犯!虐待狂!」「快滚!」
「臭小鬼,尝尝这个吧——」
「那么做会造成困扰的,请你住手。」
「……你、你瞪我干嘛?……我、我只是把掉在脚边的石头拣起来而已啦!不然小孩子绊到的话会很危险的!少做这种不必要的误解好吗?你这个疯子!」
「没错,这个人很好心耶!我对他最了解不过了!只是对言行举止都很伤人的你来说,搞不好你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呢!」
「滚出去!快滚!要死等离开我们国家再死!然后被蛆给吃个精光吧!这个国家没有供你这种歧视主义者兼暴力主义者呼吸的地方!」
「没错没错!不要污染我们的国家!不准进入这美丽的国度!你这个肮脏的家伙!」
「我……看了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突然想起过去那个本着自己扭曲的思想屠杀数万人的冷酷独裁者……真叫人毛骨悚然!她一定是他的亡魂投胎转世的!」
「没错……我说旅行者,请你立刻离开吧!也请你了解言语也可能成为伤人凶器的。而且请你以后不准再接近这个国家,别把你那不成体统的毛病传染给我们!」
「没错,滚出去!」「快滚!」「出去!」「滚!」「快点离开啦!」「不要站在我们面前!」
「……伤脑筋。没办法,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了。各位保重了,只希望XXXXX是XXXXX就好了。」
「哇——!」「想不到她临走前还说这种话!」「滚出去!给我滚!」「滚!快滚!」
「那就告辞了。——我们走吧,艾鲁麦斯。」
「好!再见罗,各位!」
「——呼~终于走了,真是败给这两个家伙了!」
「就是说啊,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实在有够悲哀。不过毕竟她们是外地来的。」
「我想也是,像我们国家里就不会有那么丑陋的歧视主义者。不过藉此我们也该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对所有事物都不能太乐观。」
「话说回来,入境审查官是在搞什么鬼?怎么会允许那种疯子入境?应该把那种人直接送进精神病院才对吧?」
「说得对!」
「一点也没错。虽然难得有人入境,但这种时候也得坚守岗位啊!」
「不过想要求入境审查官理智一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们还笨的家伙。」
「说的也是。纵使职业不分贵贱,也不能因此就歧视人家,但入境审查官是例外。他们天生就是个废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且他们连算数都不会,不是说超过手指数目以上的算数就不会吗?」
「啊,这我也听说过。」
「真是有够笨的——」
「因此他们的平均寿命也比较长。你们知道吧,是一般国民的两倍呢!」
「哇噻~我都不知道耶,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不用大脑,所以不容易老化。问题是长寿未必就是好事啦。」
「没错没错。」「说的好!」
「像那什么审查官,也真亏他们有办法在城墙外那么野蛮的环境下过活。之前我还听说他们只在每个月领薪水要购物的时候才会进来一次呢!其余时间就得一直待在城墙外……真搞不懂他们一家人在干什么?」
「可能是他们天生野蛮吧?野蛮人不就适合待在野蛮的森林跟荒野里吗?」
「哈哈哈,说的好!像我们文明人就是得过文明的生活!」
「还有啊,听说他们会跟我们国内这些普通人结婚,不过大部分都找没有父母或亲戚朋友的人当对象。而且年纪要很轻,譬如说差不多刚满适婚年龄的。」
「天哪~那要是跟那些家伙结婚的话,就表示不能再回来这个国家罗?」
「那些家伙是有恋童癖的变态吗?」「真恶心……去死吧!」
「这么说,跟他们结婚的人就只能一个月进来一次罗?」
「哇--!实在太可怕了!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只是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就我听说的,那些家伙进这国家的时候都会戴上帽子、口罩跟手套。而且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也决不会拿下来。光听这点就觉得怪不舒服的。而且就算在路上遇到熟人,也绝口不提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哇~好奇怪哦!」
「真庆幸自己没生为那种人。」
「一点也没错。而且光想到身为审查官就得当一辈子的审查官,我就快疯了。要是我,铁定会自杀的。」
「不,法律规定人有选择职业的自由。就算他们想在这个国家当老师也是OK的……只是说,我不认为那些家伙能够胜任其他工作啦!要是他们提出想从事普通工作的要求,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我可不想看!要是审查官提出想从事跟我相同职业的要求,我会跟他们说『很遗憾,你提出的文件因故遗失,所以无法受理你的要求。』我才不想被他们污染呢!」
「我想有理性的人应该都会做这种理性的判断吧?换成我也会那么做。不管他们考了多高分,我都会刷掉他们的。毕竟如果雇佣审查官的话,会把客人都吓跑的。」
「我说各位,别再讲这些垃圾话题了。否则连我都觉得自己快被污染了。我觉得只要确实守住自己美好的文化,继续过我们美丽的生活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同情这些天生不幸的人!」
「说的也是。」「这句话说的太棒了!」「我赞成!」
「好了,回去过我们的生活吧--」
城墙外的城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岗哨。
里头坐着一个年约30岁的男人,正悠悠哉哉的看书。他身上的白衬衫上绣着『入境审查官』几个字。
奇诺敲敲岗哨的窗户。审查官把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奇诺问审查官:
「对不起,我现在就要出境,需要办什么手续呢?」
审查官说:
「不需要哟,因为你并没有办理入境手续呢!」
然后又露出笑容说:
「怎么样?终于明白我刚刚会那么说的理由了吧?」
奇诺点点头。
「恩,我彻底明白了,至今我已经到过许多国家,这个国家算是我停留最短的新记录呢!」
「恐怕这个记录是不可能被打破了,这国家的居民全都是那副德行。」
「好象是的样子,因为他们不像在开玩笑。请问那种人真的是叫XXXXX吗?」
「恩,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不是那样。不过某段时期的领导人发布『XXXXX是XXXXX,不能变成XXXXX』。之后就变成XXXXX了。因此到现在一直都是XXXXX。或许XXXXX就是XXXXX吧?」
「原来如此。」「这下我全明白了。」
奇诺点头表示了解,艾鲁麦斯则是感慨万千的嘀咕道。
「你特地来到这个国家的说,希望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坏印象。」
「一点也没有!我觉得很有趣呢!」
奇诺露出笑容说道,审查官也开心的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每个旅行者都这么说。」
奇诺抬头仰望身边高耸的城墙。
「这城墙也真高,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雄伟的城墙呢!」
「我想也是。」
审查官点点头,并抬头仰望城墙。
他们两人眼前的灰色城墙没有尽头,壁面笔直的往上延伸,然后又慢慢的弯曲延伸到对面的城墙,与之合为一体。整个国家都被笼罩在这片水泥圆顶里。
「这个国家整个被封闭在里头,不过里面的景象也真叫人讶异呢!」
「应该说,感觉上它像是一颗超级巨蛋。不过从远处看的时候,还让人以为是座山呢!」
艾鲁麦斯说道。
「请问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奇诺问道。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从我曾曾曾曾祖父的时候就有了。在他遗留下来的亲笔画里也看得到呢!」
「这样啊……」
奇诺又再次仰望城墙。
「不过这国家好脏哦,奇诺,不,我不是说人,是说街道啦!」
一听到艾鲁麦斯这么说,审查官也点了好几次头表示赞同。
「没错,的确是很脏……完全想不到吧?这国家的任何角落都是那个样子。正如你们看到的,这国家不仅是个密闭空间,基本上人民根本就毫无卫生观念。我是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有发现到啦,只是说他们就任由生鲜垃圾及水污排放在大马路上。而来自北方的河川,在这国家的上游是有许多鱼群游动的清流,但是到了下游却是乌漆摸黑的,连水里有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那些水千万不要碰哟!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大群老鼠,蟑螂也很多。」
「『蟑螂』是什么?」
奇诺询问审查官。审查官则伸出大拇指跟食指比划着说:
「是一种虫,差不多长这么大,呈扁平椭圆形,看起来油油亮亮的,经常在厨房等地方出没。」
「奇诺,你没看过蟑螂吗?」
艾鲁麦斯问道。奇诺摇摇头说:
「没有。」
「那表示你真的很幸福。要是在餐厅或卧室看到它们四处乱窜,一定会鸡皮疙瘩掉满地的。不过在这个国家里,他们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以前我还曾经在饭店餐厅的锅子里看到好几只泡在里面……啊——别再讲了!」
审查官露出痛苦的表情并摇摇手跟头。倒是奇诺用很平常的语气说:
「是吗……我倒是好想看看这种从没看过的虫哦!」「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这世上有些东西最好永远别看到。蟑螂就是其中之一!」
「是吗?」
奇诺正经八百的问道,审查官则苦笑着小声回答:「没错。」
然后又继续说: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真佩服他们能在那种地方生活。要是没有戴手套跟口罩,我是绝对无法久留的。不过……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不晓得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不过那也难怪啦,而且那样对他们也好。毕竟他们从小就被教育成那副德行。自认为住在乐园里的人,是不会对新天地有梦想的。」
「原来如此。」
奇诺说完,又望向城墙的另一侧。
晴朗的天空下,凉风吹拂着绿意昂然的草原。往东方延伸的道路两旁是井然有序的田地。而远处则是一片人工种植的针叶树黑森林。
距离城墙不远的小河旁是审查官用木头建造成的家,一座水车正缓缓转个不停。看似审查官太太的女性正在晒衣服,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在荡着木制秋千玩耍。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呢!」
奇诺说道。
「谢谢,我也很喜欢这里。」
审查官小声的说道。
「如果在这里长住的话,奇诺你也会变长寿哦!」
艾鲁麦斯故意开奇诺玩笑。
审查官扑哧一声的笑着说:
「或许吧,像我们审查官基本上都还能看到孙子的脸再去世。可是国内的人民几乎在孩子毕业,甚至还没有毕业的期间就死了。而且大多是病死的。这都是不卫生跟空气污染的关系。老实说,里面很危险哟!纵使没有野兽的侵袭,也没有敌人会发射飞弹,不过还是很危险。」
奇诺轻轻的点了好几次头,接着再度望向草原。
「沿着北侧城墙有一条迂回道路。当你走到西城门前的时候,会遇到我在那儿担任审查官的姐姐跟我外甥,你可以在那儿停留落脚,那里有地方供你住宿,也可以让你补充携带粮食跟燃料哟!如果方便的话,请顺便帮我转告他们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好。」
审查官对准备出发的奇诺如此说道。
「谢谢你,我会帮你转告他们的。」
「非常感谢你多方面的帮忙。」
正当奇诺戴上帽子,准备跨上艾鲁麦斯的时候,
「奇诺。」
审查官突然开口问道:
「你认为『真正的蓝天』是什么呢?」
「咦?」
奇诺回过头来反问。
「我觉得『真正的蓝天』只照它字面上的意义解释就好。」
审查官点点头说:
「没错,你只需要这么去领悟就好。——这国家的人把漆黑的城墙内侧用许多日光灯照亮,把那当成『真正的蓝天』。那么……如果我询问身为旅行者的奇诺对你而言,『真正的蓝天』是什么,你会怎么回答呢?」
奇诺苦思一会儿之后回答:
「……这个嘛,我会回答『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为什么?」
审查官立刻问道。
奇诺语气平稳的回答:
「天空的蔚蓝……是会随着场所、时间、季节,甚至是天气而改变的。而且每一种蓝天都有它独特的美。即使当时你不觉得它美,等过阵子再回想,反而会觉得它很美。……就我过去在许多地方看过的蓝天中,认定可称之为『真正的蓝天』的,我倒没有看过。……所以现在我会觉得『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审查官一面凝视着奇诺一面听着她的回答,听完之后点了好几次头说:
「原来如此……想不到还有这种答案哪……」
艾鲁麦斯向念念有词的审查官问道:
「有谁也问过这个问题吗?」
「我祖父。」
审查官马上回答。听到这对话的奇诺突然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她马上又问:
「原来如此,你祖父也问过你一样的问题啊?」
「是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祖父临终前,我也忘了自己当时是不是已经懂事了。不过他接着又这么说:『找不找得到「真正的蓝天」都无所谓啦。』——我问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祖父笑着说:『所以我都已经跟你说这都无所谓了呀!你听的懂也好,听不懂也好。永别了,留古纳!我可爱的孙子啊!』然后他就两腿一伸,死了……后来我也大致了解『真正的蓝天』的意思,只是偶尔还是会觉得不太明白……」
审查官背对着城墙,望着蓝天。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否正确,不过……恩,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谢谢你。」
直盯着天空看的审查官这么说。
奇诺也一样望着天空,并静静的说:
「不客气。倒是这里的天空也蓝的很美呢!」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8 23:59
第六话 已经结束的故事 — Ten Years After —
午夜三点。
结束工作的我一如往常的整理原稿,一如往常的把它放进信封袋里,也一如往常的把它收进书桌右侧最下方的抽屉里。在编辑来拿稿子以前,它就一直被放在里头。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正中央慢慢做起伸展操。从脚尖到手指尖,我做着类似拉筋体操的动作来舒展筋骨。
我发出被家里四只小猫兄妹一起压住时所发出的声音,然后再呼的放松力气。做这种动作,能将我坐在书桌前振笔疾书的十几个小时里慢慢累积、却被我遗忘的疲劳完全纾解出来。
我非常喜欢这种疲惫的感觉。
如果疲惫感很沉重,那我躺在床上时的沉陷方式就会有所不同。如果能让我疲惫到沉陷在床垫里,那接下来我就能够什么事都不想的渡过好几个小时。
如果沉陷感不深,仿佛身体还浮在床上的话,我脑筋就会开始转动。并且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譬如说现在的工作、往后的计划等等。如果只是想这种程度的事倒还好,要是突然让我想到什么新故事的题材,那就惨了,可能就暂时就没办法睡了。
一旦碰到那种状况,我只好在床上用很不自然的姿势并拿起平常摆在身旁的笔记本,拼命把接踵而来的浮现在脑海里的事物整理成文章。结束的时候,天早已大亮了。这时候我疲惫不堪的脑子才充分体会「作家一天得写24个小时」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现在的我刚完成一篇蛮棘手的故事,也觉得够累了,正准备倒上床休息。
我啪的一声跳上床,悠悠哉哉的放松心情。发自体内的沉重感,让我懒得去动全身上下任何部分。不过我还是用手稍微拨开长发,免得让我窒息。毕竟我还不想太早长眠呢。
对了,明天就去剪个头发吧。这头发一直没整理,如今已经蛮长了呢!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十几岁时,曾经剪过以女孩子来说算很短的发型呢!
当时的我过的是与手枪和硝烟为伴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这种生活却宣告结束。
不晓得那辆叫做艾鲁麦斯的高傲摩托车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
当他看到现在定居在某个国家又成为当红女作家的我,不晓得会说些什么?
对了,明天去剪头发吧!
虽然不至于剪的像当年那么短,不过--明天就去剪头发吧!
做好这个决定之后,我也慢慢陷入沉睡。
沙滩上停放着一辆摩托车。
那是一片夹杂着岩石的沙滩,海面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现在一片风平浪静,高挂在晴空的春日则庸懒的温暖着整个世界。
沙滩上离海浪越远处,松树的数量就越多。结果这些松树就形成了一片美丽茂密的松树林。
摩托车就停在零星生长着松树的海岸树林里。
上面满载着行李;后轮两侧的置物箱上方装有一具载货架,绑着一只大包包跟卷起来的睡袋。为了不让立起的脚架陷入沙里,下面还垫了一块木板。
摩托车左侧的海岸边,有个人正趴在地上埋伏着。那是个年轻人,年约十五岁左右。有着一头剃到像士兵般的金色短发,及一双碧绿的美丽眼睛。
那人身上穿着布满补丁的夹克跟长裤,脚上穿着厚橡胶底的凉鞋,手上紧握着自动式掌中PATHADA。这把PATHADA装上枪托就如同步枪一般,可以紧贴着肩膀跟脸颊瞄准标物。
那人面露紧张的表情,躲在摩托车的阴影里,注视着前方森林的动静。
「喂~虽然我不知道阁下是谁,不过劝你还是别这么做。」
摩托车开口说话了,但是那人却没有回答,依旧握着说服者紧盯住任何移动的东西。
「或许你们人类有什么苦衷,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袭击奇诺呢?」
摩托车又说话了。
「少罗嗦!」
那人就这么回他一句。然后以稍微软化但略带紧张的口气询问摩托车:
「那个旅行者叫做奇诺是吗?」
「没错——至于我则是被你拿来当掩体的艾鲁麦斯。」
名叫艾鲁麦斯的摩托车不慌不忙的说道,接着又说:
「总之请多多指教罗!」
「彼此彼此。我叫依妮德……去,我跟你讲这些废话干嘛!」
那个叫依妮德的人破口大骂,不过艾鲁麦斯还是以平常心继续对她打招呼:
「你叫依妮德是吗?请多多指教。」
依妮德并没有理会,她稍微起身之后,从睡袋旁边慢慢探出头来。然后以架在肩膀上的说服者瞄准树林开火。顿时接连响起三发清脆的枪声,三个空弹壳弹落在沙滩上。那是扣一次扳机就能连发三颗子弹的自动式PATHADA。
「啧!」
依妮德啧了一声,艾鲁麦斯开口问她:
「没打中?」
「要你管!」
「凭你这种枪法,小心反而会被打中哟!」
依妮德「呵!」的笑着说:
「所以你才被拿来当掩护啊,要是她打破你的轮胎,就别想旅行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啦……不过如果是奇诺的话……」
艾鲁麦斯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砰!」的响起一阵风被划破的声音,接着睡袋的一部分弹跳起来,里头的羽毛飞的满天都是。子弹从正欲探出头来的依妮德耳边划过,白色的羽毛飘落在她的金发上。
「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开枪哟……就像现在这样。」
「……」
依妮德连忙把脸缩进来,躲到艾鲁麦斯的引擎后面避难。
「快点想办法解决啊,依妮德!」
「别、别叫的这么亲密啦你!」
依妮德一面设法把头尽量压低一面大喊。然后又小声的骂了一句「可恶!」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袭击旅行者?顺便跟你说一声,奇诺可没钱哟!」
「有没有钱都无所谓,主要的意义是在于袭击跟抢劫。」
「这话是什么意思?」
依妮德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见她猛然抬头,一面追逐在树林里窜动的物体,一面继续开枪。她一共进行了五次三连发的攻击,吵杂的爆裂声也在海岸响起十五次。
开完枪的依妮德马上趴下身子。她退去空弹壳,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新子弹装进PATHADA里。
「可恶!逃到树林里了!」
「又没打中?你的枪法真逊耶!」
艾鲁麦斯老实说道。
「叫你别吵没听到吗?」
依妮德气的破口大骂。
「好了,冷静点吧!想赢过对方,像你这么急噪可能不太有利哦!」
依妮德使劲吐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甩甩头。
「对了,你为什么要袭击旅行者呢?」
艾鲁麦斯问道,依妮德马上回答说:「为了向大家证明我是个狠角色。」
「在哪一方面?」
依妮德依旧趴在地上,视线仍旧盯着说服者瞄准的目标说道:
「是海盗。统治这一带的海盗自古以来有个惯例,就是想成为海盗的人,必须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接受一项测试,内容就是袭击从当天起看到的第一个人,并夺取对方的财物,必要的话还得打倒对方。如果没有完成这项测试,这辈子就休想当海盗。」
「哦——原来如此。那如果对手很厉害呢?或是反被对方杀死怎么办?」
「那就要看个人的运气了……毕竟当海盗也需要运气,所以才藉这种方式来测试。」
「哦~我懂了。」
艾鲁麦斯佩服的说道。
「对我来说,今天就是测试的日子。唯有打倒那名旅行者,我才会受到大家的肯定。总有一天我将继承老爸成为海盗首领,所以我怎么能……怎么能在这里就失败呢!」
依妮德露出狰狞的表情,情绪激动的说道。
「所以你才这么拼命啊?」
「没错,我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而生的……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我说什么都要赢!」
依妮德重新握紧说服者,然后用她碧绿的眼睛从艾鲁麦斯的引擎跟轮框间注视着树林里的动静。
「好了,出来吧!我随时等着你呢……」
依妮德念念有词三秒钟后,突然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刺激着她的左眼,她连忙把脸别开,原本瞄准依妮德眼睛的红色光点,现在则对准她的肩头。原来瞄准用的雷射光束早就透过非常微小的缝隙对准她这个目标了。
「!」
依妮德很快的转身闪过缝隙,同时树林里发出了枪响。
子弹并没有打到艾鲁麦斯,也没有打中依妮德。倒是命中垫在艾鲁麦斯脚架下的木板,结果整块木板弹了起来。
「哇!」
艾鲁麦斯大叫,并且因为脚架陷进沙里而开始往左边倾倒。
依妮德也大叫:
「哇!」
她为了躲开往自己脸上掉落的包包跟睡袋,连忙转身闪避。虽然她的头免于被那些东西直接击中,不过身体却几乎整个被艾鲁麦斯压住。仰躺在地上的她,两腿被引擎压着。握着PATHADA的右手则被行李压住。
应声倒地的艾鲁麦斯念念有词的说:
「过份……」
「唔!」
依妮德虽然拼命挣扎想爬出去,却只见她左手在拼命扒沙子而已。被艾鲁麦斯压住的依妮德根本就动弹不得。
「可恶!重死了!闪开啦你!」
依妮德如此大吼。
「别强人所难好不好?」
艾鲁麦斯说道。
依妮德一面仰望天空,一面拼命用力推开艾鲁麦斯。当她好不容易推动了一点点,左脚得以从引擎下抽出来的时候……
「!」
天空突然整个变暗,原来是有人正低头看着她。因为逆光的关系,使得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那个人手中却握着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枪对准依妮德,而之前瞄准依妮德的红光则在她的膝盖附近发光。
「可恶……我上当了……原来你有两把手枪……」
茫然不知所措的依妮德有气无力的嘀咕道。
此时那个人把头抬了起来。对方也跟她一样是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有着一头蓬松的黑色短发,身上穿着黑色夹克。
「你没事吧,艾鲁麦斯?」
「没事,不过睡袋破掉可不关我的事哟!奇诺你呢?」
仍然倒在地上的艾鲁麦斯问道,名叫奇诺的人仍旧以说服者瞄准着被压在艾鲁麦斯下面的人回答:
「我是没事啦!」
「那就好,话说回来,请你快点把我抬起来!」
「在那之前……」
奇诺慢慢放低视线,回瞪起依妮德看着自己的那双碧绿眼眸。
「哼!要开枪就快点!」
依妮德不屑的说道。
「奇诺,我来为你介绍!」
艾鲁麦斯简单的说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突然攻击我?原来是希望获得大家的肯定的……考试啊?」
奇诺这么说,而依旧倒在地上的艾鲁麦斯则有些装模作样的说:
「没错,那是每个人都必须面临的一种叫做『承认意思』!」
「……呃……是『成人仪式』吧?」
「对,就是那个!」
说完艾鲁麦斯就闭上了嘴。
奇诺用讶异的口吻说:
「艾鲁麦斯你最近好会硬学哦,发音完全不一样的说!」
「……有吗?反正你听的懂就好了,语言不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还是要花时间才能搞懂啊,所以——」
「是吗?可是我觉得对于提高你的联想力,我算是有极大的贡献耶--」
听着奇诺跟艾鲁麦斯正经八百的对话,始终被压在下面的依妮德大声吼道:
「你们两个!别把我当隐形人!」
奇诺把左轮手枪插回右腿的枪套。她拿走依妮德的PATHADA,迅速的取出弹匣跟子弹,还把滑套分解,分别把她们丢的远远的。接下来她从掉在地上的包包里拿出绳索,把气的咬牙切齿的依妮德的手脚捆绑起来。最后才把她从艾鲁麦斯下面拉出来。
奇诺把艾鲁麦斯扶正后,再设法把被打碎的木板垫在脚架下方。这段期间的依妮德则是拼命挣扎,又拉又咬的想把绳索解开。
奇诺让艾鲁麦斯立稳了,此时依妮德也硬把绳索弄散,然后朝奇诺冲过去。
「看我的!」
奇诺迅速的躲开依妮德的右直拳,同时用右手抓住她的胸口,直接赏她一个过肩摔。奇诺再使出全身的力量,用手肘朝依妮德的心窝狠狠一撞。
「哦呃!」
依妮德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后,便昏死了过去。接着奇诺把躺在地上的依妮德的双手反绑。
「真是败给她了……」
一听到奇诺这么碎碎念,艾鲁麦斯马上讽刺她。
「这毅力真令人钦佩,你应该要好好向她学习才是!」
依妮德咳了好几声之后起身。顶着沾满泪水跟沙子的脸对奇诺说:
「杀了我吧!快杀了我!现在立刻动手!既然当不成海盗,我不如死了算了!杀我啊!下不了手吗?你这个胆小鬼!」
「我说奇诺,现在怎么办?」
奇诺看了艾鲁麦斯,板着脸摇摇头。
「杀了我!你打算就这样对我置之不理吗?混帐东西!快负起责任杀了我!」
奇诺没有理会依妮德,径自走到树林里取回另一把PATHADA。这支自动式的掌中PATHADA绑在树叉上,雷射瞄准装置的开关上则系了一条长绳。奇诺把它拿下来,收回腰后的枪套里。
当她走回来时,艾鲁麦斯正在对地上低头哭泣的依妮德说:
「——该怎么说呢,只能怪你这次手气太背、运气不好啦!刚刚你不也说是要『试试运气』吗?所以没必要那么失望呀。不过也难怪你会感到失望啦,毕竟你抱持了那么高的目标,我也不好意思叫你不要失望。不过你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啊!况且你的人生也不会就这样结束,往后还能视自己的选择跟当时的运气,遇到更值得做的或更好的事也说不定——」
但依妮德还是边哭边说:
「少罗嗦……不要你管……」
艾鲁麦斯不以为然的继续说:
「你看嘛,摩托车也是会换主人啊!碰到这种时候,我们就得被迫适应新主人截然不同的骑乘与操作方式,有时候连我们都会受不了哟!但那毕竟是身为摩托车的宿命或命运,是无法抗拒的。人类应该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形吧!」
就在奇诺叹息的时候,她看到有艘小船从海面上一座岛屿驶来。小船以飞也似的速度直往这边冲,渐渐也分辨得出上面几名男人的容貌。
「那是……」
听到奇诺这么说,艾鲁麦斯停下刚刚那些安慰并说:
「恩,看起来像是依妮德的伙伴呢!」
奇诺点点头说:
「他们来得正好,那我们要逃吗?」
「说的也是。」
奇诺拿下夹在腰上的帽子跟防风镜,并把它们戴上。正当她跨上艾鲁麦斯,准备发动引擎的时候……
「旅行者!请等一下!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
船上的扩音器大声广播着:
「这是我们的规定!请让我对卷入这场仪式却生还的人,做出最后的赔偿!请你不要离开!」
声音跟船慢慢的接近。
「怎么办,奇诺?」
艾鲁麦斯问道。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走吧!」
奇诺正想发动引擎的时候……
「那是规定……海盗不会说谎的……」
依妮德仍旧伤心的低着头小声说道。
奇诺跨下艾鲁麦斯,把依妮德的绳子解开。依妮德只是把手摆在前面,神情沮丧的坐着。
船直接驶上沙滩,坐在上面的七个男人都没有举起PATHADA做防备,只是把它们扛在肩上。
他们蹲下来围在依妮德身边,担心的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依妮德没有抬头看他们,只是拼命的摇头。
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走到奇诺面前说:
「旅行者,我是海盗首领。我会遵守刚才的承诺,这些就请你收下!」
首领从扛在肩上的袋子里随手抓出一堆金银珠宝给奇诺。
奇诺说那些东西属于其原有的主人,要是带着它们四处旅行是会引起怀疑的,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首领表示这样就无法把事情摆平,于是奇诺询问是否能分些燃料跟弹药给她。
首领命令其中一个男人从船上拿燃料桶过来,奇诺便尽量帮艾鲁麦斯把油加满。
「非常谢谢你。」
奇诺向首领道谢,首领摇摇头说:
「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那孩子无法成为我们的伙伴,我真的非常不甘心,不过也多亏你的仁慈,她才能保住性命……」
接着首领询问奇诺。
「对了,当你把那孩子绑起来时,你大可把她杀了。凭你的本事,就算大敌当前也能毫不犹豫的动手吧?可是你并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呢?」
奇诺望向依旧蹲在地上呜咽不止的依妮德,连那些彪形大汉也跟着她一起流泪哭泣。然后奇诺回头看着首领说:
「我不知道。」
「是吗……」
然后首领眼眶微湿的嘀咕道:
「这算是那孩子运气好吧?她运气太好了……就这么认为吧!」
就这样,我在十年前的那一天没能当成海盗,于是我只好开始生活在跟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里。这是个跟过去完全相同、又截然不同的世界。对于必须永远住在那里的我来说,这是个沉重的事实。
从听着摩托车呼啸而去的声音,到跟大家搭着船回到基地,我一直哭个不停。
大家对我非常温柔。没有人苛责我,也没有人嘲笑我,也没有人表面上替我感到惋惜,但是却暗自窃喜。
我曾想过如果真的有,我铁定会杀了他。不过我就是平安无事。
只是后来我任性的跑到一座无人岛上,那是个没水、没食物的小岛,我独自在那里渡过了五十天。
在那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拼命的发呆,有时候还想说干脆饿死算了。要不是大家偷偷送粮食跟饮水给我,或许我真的就饿死了呢!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后来根据不能当海盗的规定,我被秘密支援海盗的邻国收留,以普通人的身份开始在那里过生活。我开始上学、念书,这些都是之前从未接触过的。
在认识许多新奇事物之后,我的心情终于开朗多了。
我比想象中还早毕业,比想象中还轻易的进入一家出版社工作。
比想象中过的还要快乐。也阅读许多过去看都不看的书。后来还演变成自己写作,甚至还成为了我的工作。
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无法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是否比当海盗更有意义。
有时候听到海盗出没的消息或传闻,又想到现实中的自己并不是那其中一员,不免感到有些沮丧。
但是,即使如此……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后来我一直都在确认入境的旅客名单,但就是没出现骑着名叫艾鲁麦斯的摩托车的旅行者——奇诺这个名字。
如果她们哪一天来了,我一定会竭诚欢迎的。
还是说,她们在某处遇到山贼的袭击身亡了呢?
不过,这种事应该难不倒她们才对。
好了,出去剪头发吧!
虽然不至于剪的像当初那么短,不过还是去剪头发吧!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9 00:07
终章 在云中.a — Blinder.a —
这里是一片山岳地带。
到处留有残雪的山峰,绵延不断的耸立在蓝天下。
在坡度平缓又宽敞的山麓上,有着融雪形成的细长山涧、略有积水的水洼,与各种色彩鲜艳的高山植物花草。往下望去则是一整片的云海,完全看不到下头的景观。
有一条沿着山坡蜿蜒而上,是条看起来经过整顿的宽敞道路。
在道路与水池之间,躺着一个个的人。有老有少,共有约三十人。旁边还停着两台堆满行李的卡车。
奇诺从远处用望远镜凝望这片情景。她棕色的大衣被风吹的不断飘动。
「怎么样?」
停在道路上与奇诺有段距离的艾鲁麦斯问道。奇诺简短的说:
「没有半个会动的人。」
奇诺边看着那些人边摇头说:
「他们全都口吐白沫而死。而且脸色还变绿,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
「出于无知吧!」
「什么?无知?」
艾鲁麦斯问道。奇诺没再看那些人,不过却拔起长在脚下的草,然后拿给艾鲁麦斯看。
「这种草跟生长在其他地方的属于同类,但是唯独生长在高处者具有毒性。要是不知道这点,和平常一样煮来吃的话——」
奇诺把草丢掉,看着那些躺在远处的尸体说:
「这些人并不知道这点……事情应该是昨晚发生的吧。」
「是吗?结果就全死光了?」
艾鲁麦斯用既感慨又讶异的语气说道。
奇诺眯着眼睛说:
「我实在不太想看到这个景象耶!」
「那你为何不把眼睛闭起来?」
艾鲁麦斯故意开她玩笑的说。就在同时,强风顺着山坡吹上来,把大衣的下摆吹的霹哩啪啦作响。
奇诺紧抓着大衣。当她往山脚下看,有个巨大的白色团块正迅速的朝她移动。刹那间就将奇诺、艾鲁麦斯、以及那些尸体悉数吞噬。
眼前只剩一片茫茫白色。
作者:
sya
时间:
2008-2-29 00:13
后记 — Pre face —
世界可不是一篇后记!
因此才会有后记这种东西。
这里完全没有不好的下场。
也看不到任何意义跟主题。
只听得见缓缓翻书的声音。
「话是没错……我有点懂了,可是……」
此时突然响起人类的说话声。听起来像个少年,但声调略为高亢。
「你有点懂了,又可是什么?」
另一个像在催促对方发言的声音响起。感觉比第一个还要年轻,听起来像个小男生。
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第一个声音轻轻的开口说话。口气听起来像在朝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
「我啊,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有时候会觉得……后记不过就是情非得已加进来的垃圾文章?根本派不上用场的部分?不过,这种时候我就能感受到后记以外的东西,譬如说文本啦、插画、或扉页等等是多么美丽、又多么了不起,也觉得它们很可爱呢……所以我觉得后记为了彰显这类事物的好,才硬加在书末的。」
停顿一会儿,她又继续说。
「只要书里附有后记,什么痛苦、悲伤、灵感枯竭等问题,就注定要大量出现在未来的写作生涯中。」
「恩——」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会想要就此不再写后记。反正我也乐在其中,就算必须装白痴,我也想继续写下去。况且……」
「况且什么?」
「后记能够经由编辑的判断随时喊停,所以我才打算继续写下去。」
第一个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接着又问:「这样你懂了吗?」
「老实说,根本就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另一个声音答道。
「那也无所谓啦。」
「是吗?」
「搞不好作者本身也不太懂,甚至可能感到迷惑,因此为了要更深入思索,才会写后记的吧?」
「这样啊。」
「好了,后记就到此结束罗!得准备想想下一集要写些什么题材了,……下次见罗!」
「下次见。」
接着就听到薄纸摩擦的沙沙声,不久又恢复了宁静。
二零零一年 春天
时雨沢恵一
奇诺之旅 第三章 完 The End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6
第八卷
路之国
“好棒的的路哦,奇诺。”
“是啊......”
“这与其说是路,根本就是大道嘛。我还是头一次在路面这么美丽、整条铺设平坦、幅度又宽、弯度不会太夸张、两旁景致又不错的道路上奔驰呢!”
“我也是......”
“让我们向建造这么棒的道路的本国国民干一杯吧!”
“好......可是汉密斯,你又不喝酒。”
“这是心境上的问题嘛!我不过是想表达希望当面称赞那些人的念头而已。”
“这样啊......要是真的能够办得到就好了......”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嘛......这整个国家的人民全部死掉的原因......我也不晓得。加上现在这里又见不到半个人,想问也没得问......”
“说得也是。——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
“这条路怎么都看不到尽头啊?我们已经一路飙很久了,好歹也快到西城门了吧。”
“嗯......你说的没错,我们从前天就一路直飙的说......”
“要是今天还无法抵达城门,那就太离谱了。”
“所以我才这么努力狂飙啊......”
“这条道路真的好棒呢,奇诺。”
“是啊......”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6
无法做坏事之国
奇诺跟汉密斯戴上了眼镜,
奇诺当然是挂在脸上,至于汉密斯......
“奇诺,你不觉得这样很怪吗?”
“很好看、很好看啦。”
“会吗?可我觉得很碍事耶。”
则是挂在大灯前。
此时,个别戴着眼镜的人车前方的内门打开,逐渐看得见这个国家内部的情形。
先跳回稍早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么,容我向两位说明。”
该国的入境审查官开口说。车上堆着行李的汉密斯,跟披着棕色大衣的奇诺,以及西装笔挺的入境审查官,聚集在凿城墙盖成的小屋里。
“奇诺,你现在手上那个像眼镜的机器是监视装置。”
正如审查官所说,奇诺手上的确有一副眼镜。乍看之下虽是普通的眼镜,但是在左右贴近太阳穴的地方,却装设有约之间大小的小型机器。
“左边附有镜头的是摄象机,右边则是记录装置跟电源。那台摄影机,能记录下奇诺你看到的所有事物。它在夜晚也能正常运作,收录的声音及影象当然一样很鲜明。换句话说,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但是这牵涉到侵犯隐私的问题,因此能够检阅这些拍摄记录的——”
“只有警察跟法官是吗?”
“一点也没错,汉密斯。这些记录连本人都无法调阅。只要警察取得拘票,就有权利调阅嫌疑犯的记录,如此一来就能揭发其犯罪行为。”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被称为‘无法做坏事之国’啊。
审查官听了奇诺说的话,用力点头表示认同。当然,他脸上也戴着眼镜。
“没错,在我们国家里,‘做坏事绝对会曝光’这件事是无庸置疑的。每个人都明白,犯罪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这国家以前经常发生犯罪行为,谋杀也是全国排名第一的死因。后来,我们考虑到政策若执行不彻底是无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因此才集思广益,完成了这套系统。数十年以来,我国治安大幅度得到改善。不仅再也没有突发或冲动性的犯罪行为,就算有也能马上逮到嫌犯。”
“原来如此。”“嗯嗯。”
“为了保护这套系统,除了部分例外情况之外,只要使用者的身体在移动,依法是禁止摘下眼镜的。若是这副眼镜显示出使用者的脑波并未处于静止状态,却离开皮肤三十秒以上的话,就会发出警告,而这个资讯也会传递给它周遭使用者所佩带的眼镜。至于我刚刚说的部分例外情况,指的是睡觉、换衣服、化装或洗澡。这国家的各个地方都准备有兼具充电功能的眼镜架,当眼镜挂在上面的时候,便能让摄影机拍到本人。如此一来,摄影机就能辨识持有者在例外活动中的状况了。”
“这真是了不起的技术耶。”“的确没错,真的很了不起。”
“哎呀~听到你们这么说,真的好开心哦。哈哈哈。”
“审查官腼腆了一会儿,接着就进入主题。换句话说,基于前面讲的那些理由,奇诺在停留的三天内,也跟这国家的百姓一样有佩带这幅眼镜的义务。如果她不答应这项承诺的话,就无法允许她入境。
奇诺点头答应,并说:
”知道了,我愿意遵守贵国的规定。“
然后有询问松一口气的审查官:
“对了,那汉密斯怎么办?我觉得他应该也要戴上一副。”
“对于无法自行移动的摩托车,法律并没有规定必须佩带眼镜......”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6
序幕 在沙滩,旅行的起始与终结
“奇诺……你要走了吗?”
“是的。抱歉,把你吵醒了。你继续睡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不告而别,最好是一声不响地离开。”
“就像欠债的人趁夜潜逃那样。”
“哈哈哈……反正,你还是会被汉密斯的引擎声吵醒的。”
“或许吧,奇诺的计划常常都很‘组略’。”
“你是说‘粗略’吗?”
“对,没错。”
“我已经把必要的注意事项全写在那边的纸条上。至于留下来的物品,你随便拿去用没关系,因为净是我们带不走的东西。不过,我有拿走三分之一的值钱东西。”
“嗯,知道了,这个分法还算公道。——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帮了我这么多、又很照顾我,追问你这种事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奇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生根吗?也就是跟一群好友生活在一起,每天不必担心没地方睡觉,既安心又安定的生活。”
“这个嘛,就目前来说——并不想。就算是将来,我可能也不会考虑吧。”
“她这种想法,倒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因为对一台摩托车来说,能够不停的旅行跟不停的移动,可是一大‘星虎’呢。”
“你是说‘幸福’吗?”
“对,没错。”
“……你不觉得……辛苦吗?”
“当然不可能只有乐趣。”
“……”
“但也不全然是辛苦啦。”
“是吗?看来,世界上不会只有跟自己想法完全相同的人呢。”
“是啊。”
“我送你们到前面吧。”
“不用了,你就待在她身边吧。”
“是吗……那么我们就此道别了。你有话想对我说吗?……好象是没有。”
“你们保重了。”“再见了,还有那只笨狗。”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啊?”
“我总觉得,自己一直没有好好跟你道声谢。谢谢你。”
“不客气。虽然发生过这么多事,不过我们还能像这样继续旅行,其实也算是——”
“‘姐大欢喜’呢!”
“没错。……你是说‘皆大欢喜’吗?”
“对,没错。”
“是吗……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可是……”
“可是什么?”
“不,没什么。我是想说,只要我继续旅行下去,总有一天会经过你的住处的。”
“……希望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那个地方落地生根。届时,我会诚心欢迎你的。”
“谢谢。”
“好久没飙车了,感觉真是舒服。”
“就是说啊。对了,奇诺。”
“嗯?”
“你虽然是那么说啦,但是未来如果又跟那个人见面的话,到时候——”
“说的也是,那个人——”
“恐怕会吓得魂都飞啰。”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7
第一话 有历史之国
有一辆车正奔驰在森林的道路上。
那是一辆状况相当糟糕,看似随时会抛锚的黄色破旧小车。它的排气管噗噗噗地吐着白烟,喀咚喀咚地走在凹土不平的马路上。
苍郁的森林平地无限延伸。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太阳耀眼无比。这是一个鸟鸣婉转、天气凉爽的初夏早晨。
车上坐着两个人。坐在右边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是一个身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至于左边的副驾驶座,则坐着一个长发乌黑亮丽的妙龄女子。顺带一提,车子后方狭窄的后座塞着略脏的行李跟包包。
“师父。”
男子边开车,边开口说话。因为路况相当糟糕,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转动方向盘来调整路线。
“什么事?”
被称为师父的女子回答。
“差不多快到下一个国家——”
接着,男子提议在那个国家卖掉手边的宝石,用那些钱换取食物、燃料或是砂金。女子考虑了一下后回答:
“没办法,就照你提议的去做吧。不过——“
“尽量高价卖出对吧?这我知道啦!”
这时候,车子的前方已经看得到城墙的顶端.
那个一个面积不大,但看似富饶的国家。
入境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田园景色。进入国家的中心,则净是一排排石砌的集合住宅。宽敞的马路旁设置着路灯,左右两边是紧紧并排的商店。街道相当美观热闹。
“这个国家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人口虽然稀少,但是别有一番风情。而且技术好象也蛮发达的。在这种国家,宝石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坐在小黄车驾驶座的男子如此说道。马路上熙来攘往的车辆里,这是最脏、最破旧的一台。看似高级的车辆,还一面嘲笑,一面超前它。
“就转卖东西的条件来说确实不错,不过,市区里的警察还真多呢。”
女子说道,男子也回答:“的确”。大清早在马路上往来的行人虽多,但也不时看到身穿绿色制服、乍看之下像是士兵的警察。
“而且,刚刚入境审查也花了不少时间。看来那名卫兵也是武警吧。”
男子说道。这里所谓的武警,指的是结合警察与军队的组织。
“就我的经验来看,这种国家可是大意不得。”
男子稍微斜眼看了一下女子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然后问道:
“是因为治安不好的关系吗?”
“不。——是碍于它的权力结构。总之,我们在这种国家要比往常更加安份。”
“……了解。”
这时候,车子在看似廉价的旅馆门口停了下来。
“那么,我去换钱了。”
在廉价旅馆的小房间里,男子如此说道。他的左腰虽然悬挂着四角形枪管的说服者(注:PERSUADER=说服者,是枪械。在此指的是手枪),却用身上穿的棕色薄夹克盖住。他拿起背包,把装有宝石的小袋子塞进怀里。
“总之,你早点把事情办完,这地方不宜久留,我们傍晚就离境吧。”
“知道了,我中午就会回来的。师父,你就慢慢冲个澡吧。”
然而,说完这句话就出门的男子,却过了中午都还没回来。
男子到底是怎么了呢?其实,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男子来到位于热闹市区的珠宝店,并秀出自己手上的宝石。老板先是吓了一大跳,之后就咧嘴一笑。他走进店铺后方再走出来,并且开出令男子大为惊讶的价钱。男子一面想起女子满足的表情,一面答应他的提议,接着就笑容满面地走出店家。
“前面的先生,请留步。”
当他一踏上大马路,就被四名警察团团围住。警察说:
“你涉嫌持有违禁药品。”
“啊?”
其他警察示意男子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然后让他们看他握在手里的小袋子。
“看,人赃俱货吧。现在就以涉嫌持有违禁药品的罪名逮捕你。”
男子刹那间兴起在两秒之内,拔出说服者射杀在场所有警察的念头。
“……”
但是,他重新考量过后便放弃了。
男子的说服者跟持有的物品全被没收,并且被扣上手拷。在他坐上警车的时候,却看到警察拿钱给珠宝店老板的一幕。暗暗咒骂的男子,原本打算立刻摆平所有警察,抢夺警车,顺便冲进那家珠宝店把老板教训一顿。
“……”
结果,他重新考量过后便就此打住了。
“基于这个原因,我们逮捕了你的男友。在我国,持有违禁药品是一项重罪。接下来他将会接受审判,不过十年的刑期是跑不掉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要更正一件事,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同伴。”
说这句话的女子,身处于这个国家中央的某栋大型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建筑物被宽广的草坪所包围,形状呈八角形,整体感觉又巨大又雄伟。
而建筑物的正中央,有座高耸壮观的钟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贴有巨大的钟面。位于钟楼屋顶的了望台,比国内的任何一栋建筑物都来得高,将三百六十度的视野尽受眼底。
这时候,隔着桌子坐在女子对面的是一名中年警官。他身穿缀有了不起的勋章跟刺绣的制服,傲慢地伸腿跨在桌上,往后靠着坐。他旁边还站着几名警察。透过百叶窗望出去的景色,在逐渐西下的夕阳照耀下,看起来相当美丽。
“他现在人在哪里?”
女子开口询问,中年警官说是在地下室的拘留所。
接着,女子顺便询问有关这栋建筑物的事情,中年警官回答她,这里过去曾是皇宫,是一栋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如今这个国家没有皇室体制,因此就被拿来充作各个zf机关的共同办事处。中年警官还夸赞钟塔是受到保护的文化遗产,他说:
“警察具有建筑物的管理权,因此这里实质上算是警察总部。想必世界上在也找不到哪个国家,有这么豪华的警察总部吧!”
说着,他就哇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会传出有贪赃枉法的警察掌权的说法。果真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女子并没有说出这种指责的话,反倒是……
“我已经了解整个来龙去脉了。但是,您也看到我们是旅行者,不晓得可否利用你的职权法外开恩,处罚他驱逐出境就好呢?”
“嗯——那你愿意付多少钱?”
听到中年警官毫无避讳的询问,女子说:“这个价钱如何?”,并在纸上写出她的回答。谁也不晓得,那个价钱是否真是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财产。
探出身子看了答案的中年警官说:
“不行,那么一点钱没办法放人。“
他再次板起脸孔,摇了摇头,然后说:
“劝你最好也立刻出境。你刚刚想贿赂警官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女子继续用她一贯冷静的表情跟口气说:
“我会的。反正,他本来就只是我在旅途中认识的陌生人。既然他因为做坏事而被捕,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会把他丢下来,径自离开的。”
“真是聪明的判断。”
“我可以跟他道别,说最后一句话吗?”
“不行耶,毕竟他是重大嫌犯。”
“要是您能够帮这点忙,我会感激不尽的。“
女子一面说,一面从怀里缓缓拿出一枚金币。她先放在桌上,在拿刚刚写答案的那张纸盖起来。看到金币的中年警官,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嗯……反正你是旅行者,那就破例允许你跟犯罪会面吧。”
中年警官和女子,跟簇拥着他们的几名警察一起离开房间,走向走廊。
“……”
一路上,女子的眼神左右游移,观察着每块贴在房门上的牌子。在她周遭的警察们,完全没有发现她这个举动。
于是这群人搭乘电梯到了地下室,然后穿过警察守备的拘留所入口。
他们走在左右两边是一整排铁栅栏的走廊。沿途只见一间间摆放了床铺、马桶跟水龙头的单调小房间。
然而,这些牢房里只有一间关了人。就是那个长相俊俏,个子矮小的男子。坐在床上的他,听到脚步声而抬起头来。当他认出被警察包围住的女子。
“啊——大姐头!你是来保我出去的吧?”
他双手握着铁栏杆,开心地说道。可是,女子却用冷酷的语气说:
“瞧瞧你,给我惹这什么麻烦。”
“咦……”
“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犯法的。”
“我哪有,我是被嫁祸的!”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给人家添麻烦了——你就待在这儿接受审判吧。我正赶着前去某个国家,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等你。”
“怎么这样……”
握着铁栏杆的男子,有气无力地低下头。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的说……”
“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吧。”
女子的运气坚决。她身边的警察互相对看一眼,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子有气无力地说:
“大姐头,我的行李袋里还有一些没给你看过的东西。你到了下一个国家,就把它们卖掉换旅费吧,反正我已经用不上了。记得,价钱要卖高一点呦!毕竟我当初买的时候,还花了四百三十四枚银币呢。还有,我那些东西全送给你吧。随便你想怎么使用都没关系。”
“知道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听完女子的回答,男子低着头、神情落寞地走回床铺。他趴在床上之后,把身体蜷缩了起来。
“可以了吧?”
“嗯。”
女子在中年警官的催促下,经过牢房前面往出口走去。
当她走回拘留所的入口,便向处理犯人事务的警察询问男子持有的物品。接着,警察就把男子的说服者、枪袋、背包跟小布袋等等拿了出来。
“他原本携带的宝石跟换来的现金呢?”
“嗯,我们认为那些是他准备用来购买违禁药品的资金,已经当成证物全部没收。”
中年警官说道。
“这样啊。”
女子只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把男子的物品全装进背包里。
“那么,各位保重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栋建筑物。
回到旅馆的女子在悠哉休息之后,就拉上百叶窗。
然后把原本属于男子的行李袋大大打开。底下有一个看起来给厂坚固的塑料盒子。它的大小跟厚度约等同于一本豪华百科全书,拿来K人还可能出人命呢。
盒子旁边有号码锁。
“…...”
女子转出四三四的号码,毫不费劲地将它打开。然后再切开厚厚的软垫之后,才看到里面井然有序地收纳着各式各样的机器。
“……真是的。那个人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过我就毫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她啪嗒一声把盒子阖上。
“首先是买东西,买完了就出境吧。”
然后,她独自一人念念有词起来。
夕阳把警察总部这栋建筑物染成黄色。
高耸的钟塔响起了钟声。
传令的警官,前来晋见傲慢地伸腿往后坐的中年警官。
“之前来探监的那名女子,在刚刚不久之前离境了。她大略买了一些携带粮食跟旅行用品,并没有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
“这样……我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举动的,真实太舞曲了。不准再让她入境哟,否则会有很多麻烦的。”
“是。然后正在跟政治家们聚餐的长官要我传话个您:‘辛苦了,过阵子会把你应得的那份送过来。’”
“嗯,你们也表现得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要怎么处置那名男子呢?”
“是可以找个时机把他驱逐出境,不过判他在这里替我们工作二十年也不错。干脆等一下掷骰子决定好了。”
夜晚,森林里非常安静。
没有云层笼罩的天空见不到月亮,只见繁星闪烁。
距离那个国家略远的森林里,停放着女子那辆破旧的小黄车。
坐在车旁,不晓得窸窸窣窣在忙些什么的女子。
“好了。”
说完便站了起来。她把身上夹克的领口扣紧,戴上手套及针织帽,从外表上看来是全身漆黑的打扮。右腰挂着她最爱的大口径左轮手枪枪袋,背上则背着背包。然后她的脸上……
“原来如此,好有趣的道具哦。”
一个形如短小的狙击镜般、形状奇特的筒状物,就戴在左眼的位置。并且用带子绑在头上。
女子的左眼可以看到森林的景色,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枝及走动的动物等等。透过镜片看到的是靠机器拉近,以或深或浅的诡异绿色所构成的世界。
“原来是‘夜视装置’啊好个有趣的东西。”
女子自言自语地说。
原来男子小心翼翼放在盒子里的,首先便是那套夜视装置,其他还有说服者专用的暗杀用的灭音器,跟遇到金属探测器不会起反应的暗杀用的塑胶刀,跟从后面勒住目标脖子的暗杀用的钢索,跟能够伪装心脏病发作的暗杀用毒药胶囊,以及前端能装上毒药胶囊的刺杀用钢笔……等各式各样的暗杀用品。(蒙古出版社在这里又加省略号又加‘等’,个人认为是文法错误)
女子在森林行进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来到她傍晚出境的国家的城墙旁边。高大的黑色城墙直达云霄地耸立着。
女子在确认附近没有人监视之后,便从腰际拔出说服者。她按照分解的顺序,把说服者前半部的枪管拔下,并从背包拿出其他枪管。
不过,那根枪管上有个奇怪的装置。枪管前端插着胖胖的金属瓶,是靠铁丝将它固定住的。至于瓶底,则是整个挖空。
女子把它装在左轮手枪主体,用大拇指把击铁往上扳,再将退壳杆拉下之后,用左手抓稳手枪,然后以瓶底对准城墙顶端。
她瞄准好目标之后,便扣下扳机。
砰!
枪声小到听不清楚,但左轮手枪却因为后座力而剧烈震动。从金属瓶击出的是一根铁钩。是个形状像船锚,有三个钩爪的金属物体。原本连同绑着的钢索网成一团的钩爪,从瓶子咻咻地射出去。
铁钩发出微弱的声音,撞到城墙顶端并勾住。女子动作迅速地将左轮手枪收进枪袋。
她用戴上厚皮手套的手,拉了几次钢索,确认铁钩勾住了城墙。
“接下来……。”
女子开始攀爬城墙。
正当女子一声不响地爬上黑暗的城墙。
“呼哇啊……”
昏暗的拘留所里,在床上翻身仰躺的男子大了个大哈欠。
“我看大概还要一些时间,先睡个觉好了。”
于是他再翻个身趴着睡觉。
在这个国家的闹区里,虽然接近半夜,却还有店家正显得热闹非凡,酒客们也开心地进进出出。
有个背对着巷弄的警察,正站在那条马路的角落戒备。年轻的他无聊地望着马路,闲得发慌地拿着警棍拍着自己的手掌。
此时,巷子的黑暗处伸出两只手臂,一只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扣住他的脖子。不一会儿,手臂又无声无息地缩回黑暗。
但是,却没有人发现马路上消失了一名警察。
过了午夜。
闹区回归平静,在躺了几名烂醉如泥的醉汉的安静大马路上……
“砰!”
突然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漏气,不过音量却很大的声音。
“咦?”
醉倒在附近的醉汉微微张开眼睛。映在他眼帘中的竟是不断冒着浓烟,并开始燃烧的垃圾箱。
“啊——啊。”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站起来。正当他悠哉地把双手放在垃圾箱上面,想要取暖的那一瞬间。
“砰砰砰砰砰砰砰——!”
类似的爆炸声,此起彼落地在马路的四面八方响起。
“啥?”
这时候,瞪大眼睛的醉汉,看见整条马路被开始燃烧的垃圾箱照得通明。
警车跟消防车响着警笛飞驶而来。
听到这个声音,关在拘留所里的男子张开眼睛醒来。他坐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外面的警笛并没有停止,并且远远听到从建筑物上跑下来的啪嗒啪嗒脚步声。这种骚动非同小可。
在那场噪音当中,男子上完厕所,再洗了洗手跟脸,之后便开始做体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好好地松松筋骨,最后以深呼吸作为结束。
“接下来……”
男子握着铁栏杆,用不输给噪音的音量大喊:
“喂,警察先生!声音怎么这么大?我被吵得睡不着耶!”
“啰嗦!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从拘留所入口传来警察咒骂的声音。
“咦——可是这声音非比寻常耶。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少啰嗦!我还没接到通知,正准备上去问呢!”
“是吗?你好尽责哦,问到的话记得告诉我哦!”
“啰嗦!——咕耶!”
“咦?你怎么了吗?”
在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惨叫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警察任何回应。
不过,这时候却有一名警察,从通道走进男子的牢房。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师父,——对不起,我太大意了。”
“真是个会惹麻烦的弟子。”
身穿警察制服的,是被称为“师父”的女子。她换上警察制服,并把长发绑起来藏在警帽底下。乍看之下,会以为是个长相清秀的男性。
女子用钥匙迅速打开男子的牢房,并把自己带来的背包放进去。
“里面有你的说服者跟一套制服,快换上吧。”
男子拿了背包以后便开始换装。他边换边问:
“我的玩具有派上用场吗?”
“是有啦——换好衣服就准备离开这里吧。”
“怎么逃?”
男子把脱下的衣服放进背包里,这时的他也穿好了警察制服。
“待会儿,我们要在这栋建筑物里面晃一晃。”
“咦?不马上逃走吗?”
“现在要离境应该是很困难的事。城门已经上锁,还加强了戒备呢。只靠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突破重围的。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的确是没错……那要怎么做呢?”
男子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女子反问他。男子突然浮现出平常难得一见的认真眼神。
“这个嘛……我会潜藏在众人找不到的地方,譬如说屋顶下方或下水道。而四处找我的人大概在三天后就找累了,届时再偷偷地、或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密集攻击,然后就立刻出境。”
“你这主意不错,不过有点浪费时间。”
“是吗?”
女子露出些许开心的表情,对满脸失望的男子说:
“你那‘大概三天后’的想法很正确,不过‘潜藏’这点就错了。”
“要不然咧?”
“我们要大肆破坏。首先去位于三楼的军火库跟粮仓。你在拘留所不是休息了好几天?偶而也该展现出自己最棒的实力,别让身体变得迟钝吧?从高处了望的景色相当美哟!”
“……没错!”
了解她话中含义的男子,露出开心而狰狞的笑容。
“后来那两人怎么样了呢?奇诺。”
摩托车(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问道。
那是一辆后轮跟上面都堆满旅行用品的摩托车。此刻,它静静地奔驰在一条红叶纷飞的森林小径。
“嗯,后来啊——”
被称为奇诺的摩托车骑士回答。她身穿棕色大衣,过长的衣摆则卷在双腿上固定。她脸上戴着防风眼镜,头戴着附有耳罩的帽子。年纪相当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大约与左右用在同一个句子里,翻译者恐怕把中小学知识忘光了)
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高挂天空的太阳正宣告现在是早晨。
奇诺一面悠哉地骑着摩托车,一面回答他的问题:
“师父不仅在马路上,连警车跟发电所都装了起火装置跟炸弹,因此把警察总部搞成一团乱,所以他们不用变装也能大大方方地进出。于是两人就先去了军火库。师父引起的骚动,让警察队几乎全部出动,加上他们又打扮成警察,因此能在不让人起疑的情况下进入军火库物色说服者。他们打晕了急忙冲进来阻止的军火库守卫,然后在手推车上堆满狙击用步枪、小型连发式说服者及其专用子弹,还有炸药等等武器。”
“哇——真可怕——这不就等于‘画蛇添足’(注:其实汉密斯是想说‘如虎添翼’)吗?”
“没错,汉密斯。”
奇诺也同意他的说法。这时候,叫作汉密斯的摩托车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有重新振作精神说:
“呃……把师父的故事继续说完吧。”
“嗯。把想要的武器全拿到手的两人,接下来前往粮仓,一样把携带粮食跟饮水全搬上手推车。因为他们的举动太可以,结果还不得不打昏在那儿附近守卫的三名警察呢。”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们放出‘这栋建筑物也设置有炸弹’的消息,还刻意启动警铃,实际在几个地方制造小火灾,并四处丢掷烟幕弹,逼内部的人员全数撤离。最后,推着两台手推车一起搭乘建筑物中央的电梯到最顶楼。”
“最顶楼?他们没逃走?我还以为他们会混在避难者当中,趁机逃走的说。”
“事情完全相反。师父跟她的弟子到了钟塔的屋顶,虽然空间不是很大,但毕竟是这个国家最高的场所,他们就带着那些东西在上面布阵,还把仅有一台的电梯钢索炸断,让它掉到地下室去。”
“轰隆!”
“几乎就在这个同时,天也亮了。逃到外面避难的人们,还有国内的骚动终于平静下来。然后,他们瞄准疲惫归来的警察们——”
“滋咻?”
“没错,他们从塔顶用步枪一一攻击。他们射破汽车轮胎让它无法活动,再依序射击从车内逃出来的人。从高处往下看,这些人得横越过毫无遮蔽物的广场,因此不可能打不中的。”
奇诺淡淡地说道,汉密斯又打趣地说:“好——可怕哦——”。
“他们是见一个杀一个吗?”
汉密斯询问,奇诺边骑边摇头说:
“不,这就是师父她的厉害之处。她并没有置人于死。”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故意不杀那些人。而且刻意避开头部跟胸部,只瞄准脚部射击。至于大腿有大血管通过,所以她也不射那个地方。她准确地用步枪射击膝盖或小腿,以及被打倒也不会致命的地方。”
“我明白了,这样她就能够毫不客气地,射杀那些冲出去营救呻吟的伤患的人啰?这是狙击兵惯用的手法啦!”
“这你也猜错了。”
“啥?”
“师父他们既没有射击爬着逃跑的人,也没有射击前来救助伤患的人。”
“为什么?怎么回事?”
“我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师父给了我时间想答案,但当时的我在听完故事之后还是想不透。”
“算了,我也投降。继续说下去吧,奇诺。”
“知道了。其实,那也是师父他们不逃走反而爬上钟塔的原因。师父他们非常清楚,只靠他们两个人是无法突破城门的。”
“对方为了不让他们逃走,一定会派出大批人马死守啊。”
“所以,他们在等待那些人说出‘我们愿意开城门,让两位离开’这句话。”
“喔——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才躲在钟塔不下来,这下我真的明白了!”
汉密斯开心地扬起声调,奇诺轻轻点着头说:
“没错,他们是可以躲在钟塔狙击任何接近的人。如此一来,那栋建筑物就无法使用了,不仅会对每天在里面工作的人造成困扰,也会逼得警察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只不过——”
“警察也怕会被击中。”
“没错。而且师父之所以瞄准他们的脚,是因为那比‘被开枪打死’还要可怕。要是大批警察人马看到同伴惨死枪下,铁定会燃起复仇的怒火,并激起一股斗争心。但如果是看到脚部中枪的同伴因痛楚而哇哇大哭的摸样,就会想到‘下一个该不会轮到自己……’,而开始退缩。对于以战斗为天职的人来说,剧痛比当场死亡更让他们感到无比恐惧,也会降低他们的士气。”
“原来如此啊——”
“而且,为了顾及颜面,警察队也很努力呢。他们同时从建筑物两侧冲进去,还在卡车上装了装甲。”
“但还是无济于事。”
“除了师父之外,遭到嫁祸被捕的弟子也好像杀红了眼。他那密不透风的狙击,把冲进建筑物的部队全送进了医院。好几量救护车来来往往后,正当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的中午,从楼顶上掉下了一封信。那当然也是用警察的用品写的。”
“上面写了什么啊?会是‘如果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立刻让我们出境’之类的话,吗?”
“不是的。里面的内容不是那么明显的要挟字句,大概是这样——
‘敬启者:
您好,风儿送来的夏意渐浓,敬祝各位警察身体日益健康。以下是有关我个人的私事:这次,我们这两名罪大恶极的恶徒,已经打定主义葬身于此,而且会竭尽全力躲在这里大肆破坏,直到弹尽粮绝。请念在我们两人初出茅庐,这次还望各位多多赐教。
谨启
附注:我们已在钟塔的阶梯装置了一大堆炸弹,如果不想失去这栋具有历史性的建筑物,敬请避免使用阶梯。’”
当奇诺说完,整座森林只听得见汉密斯顺畅的引擎声。
不久,汉密斯小声地说:
“好可怕哦。”
“嗯,是很可怕。——我是不晓得当时的警察心里作何感想,不过,事后他们应该很后悔没有早点放走他们两人吧。”
“好可怕哦。”
“嗯,是很可怕。——后来,这场骚动当然也惊动了媒体,结果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件事,连广播电台都来做现场转播呢。”
“真是有够白痴。”
“没错,师父也那么说。因为师父他们也是经由收音机,才能清楚掌握警方的动向。结果到了那天晚上,警察队虽然数次尝试潜入,却都被师父的弟子用附有夜视装置的步枪反击。——后来,他们两人就在轮流休息睡觉、进食引水的情况下,在那儿待了好几天。”
“结果僵持了几天?”
汉密斯询问。
“听说是三天三夜。”
奇诺回答。
“情况是——
‘啊——里面的两个人有听到我说话妈?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那里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如果不想死在那里面的话,我们会让你们游街示众之后,再处以绞刑的!劝你们还是死心吧!’
滋咻!
‘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所以快点弃械投降吧!只要你们肯乖乖投降,或许还能饶你们不死!’
滋咻!
‘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要不要说出来给宽宏大量的我们听听?’
滋咻!
‘您们(我很怀疑这个组词是否正确,顺道一提,汉语词典里并没有/您们/这种用法)两位,我方准备派代表跟你们进行交涉,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哦。’
砰砰砰砰砰!
‘呃——您们好吗?我们有事想跟您商量,能否暂时停战,对双方都有好处,您意下如何?’
哒哒哒哒哒!
‘早安,我有话要告诉两位。如果您们希望出境的话,我们很乐意允许两位离开的。’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事情想请求两位帮忙。拜托您们息怒,并且离开我们国家吧。’
滋咚!啪锵!轰隆!
‘拜托拜托。我是真心诚意恳求您们快点住手。拜托啦——’
滋咻!滋砰砰砰砰砰!哒哒哒哒!咻!滋咻!咚咚咚!滋咚,砰砰!咻——’
‘救命啊——不要再打了啦——’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就决定不死在这里,乖乖离开这个国家。”
‘真、真的吗?’
“不过,你愿意出多少?”
‘……’
“你愿意出多少啊?”
‘……呃——我写在这上面的价码,您觉得如何?’
滋咻!
‘我再加价!’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真是个魔鬼。”
“结果,那个国家也明白让情况拖延下去只会增加伤患,不如用‘驱逐出境‘的名目,还能够减低被害的程度。至于师父他们,不但从zf那儿抢了钱,还挟持带那些钱给他们的警察长官当人质,让人开着警察车护送他们到城门呢。”
“真是可喜可贺啊。故事说完了。唉——好个精彩的故事。——逐渐看得到了哦。”
奇诺跟汉密斯奔驰在森林里。前方正如汉密斯所说,开始慢慢看得见城墙的顶端。
奇诺说:
“真是刚好。因此在那个国家,我们从何处得到‘卡农’这件事算是秘密。就说是在跳蚤市场‘买’的。至于师父的事情,当然也要绝口不提。”
“了解。”
“不过,进入那个国家之后,我倒想知道那个故事后来是如何被流传呢。”
“毕竟,那可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啊。”
“只要师父没有说谎或者吹牛的话啦。”
“但是有一些小地方,我觉得无法置信耶——”
“嗯……”
“但如果是那个人,又很可能做得出来。”
“嗯……”
奇诺突然边骑着汉密斯,边回头望。她看着这一路奔驰而来不见任何人,且落叶纷纷的道路。
“放心,没看到没看到。”
汉密斯说道。
“所以,你还是看着前面骑啦!”
奇诺入境时刚好是正午时刻。
奇诺跟汉密斯站在四周都是草坪、中央是钟塔的八角形建筑物前方。他们在通往建筑物的笔直道路旁停下来。在秋天的晴朗天空下,不少人坐在草坪上开心地用餐。其中也有几个警察。
“都市里保存着富有历史性的建筑物,是件非常好的事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也表示赞同。
“是啊。”
“而且又是八角形,应该就是它了。”
“还有钟塔呢。”
奇诺说完,便发动汉密斯环绕建筑物四周的道路。
“奇诺,速度慢一点。”
“嗯?”
听到汉密斯的提醒,奇诺稍稍放松右手的油门。汉密斯说,建筑物的入口旁边有块石碑,于是奇诺就转往那个方向去。
奇诺把汉密斯听在石碑面前,并且关掉引擎。形状不是很大的石碑,就静静地座落在草坪上。
碑上刻有细小的文字。奇诺用脚架把汉密斯撑起来,走到石碑前,然后蹲下。
“奇诺你挡住了,我看不到啦。上面写些什么?”
汉密斯问。
“字太小了,好难辨认哦……这应该不是用来纪念开工的吧……”
正当奇诺自言自语的时候。
“那个石碑啊!”
“哇!”
突然从后面传来好大的声音,把汉密斯吓了一跳。奇诺站起身来回头看。
她的背后站着一名柱着拐杖的秃头老人。外表看起来年纪相当大了,还带着一名年约四、五岁,不晓得是孙女或曾孙女的小女孩。
“抱歉,吓到你们了。那块石碑,是用来纪念拯救我国的两位勇者哟!”
听到老人这么说,汉密斯问:
“两位……勇者?”
奇诺摘下帽子向老人跟小女孩打招呼,然后说:
“我是旅行者,不过对各国的历史很有兴趣,可否请你告诉我呢?”
老人笑眯眯地说:
“当然可以。当我还年轻的时候,这个国家正处于zf腐败,强权横行的情况呢。”
“是吗?然后呢,然后呢?”
“官商勾结的警察干尽坏事,使得整个国家弥漫着邪恶的气氛。就在那时,两名充满正义感的入境旅行者说:‘这样下去怎么行!’‘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于是就挺身而出,替百姓讨回公道。”
汉密斯对语气强而有力的老人开心得回应: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人以民众的力量为后盾,来到这栋建筑物——就是他们两个人,到这栋曾是zf机关的建筑物陈情。”
“好了不起哦!”
“那两位英雄真的充满了正义感跟勇气。当时,他们跟zf官员激烈辩论了四天。最后我国的政治家跟警察高官被那两人的热诚打动,也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从此以后就不再做任何坏事了。多亏他们的帮忙,才让这个国家现在变得既富裕又幸福。真是可喜可贺啊!故事说完了。”
他牵的小女孩开心地蹦蹦跳跳着说。
“好了、好了,你这样又蹦又跳的,会害爷爷跌倒哟!”
老人笑着责备小女孩。
奇诺说:
“原来如此,原来它是这么具有历史价值的纪念碑啊。”
“一点也没错。直到现在,zf还把‘正义旅行者的故事’编入历史教科书里呢。等这孩子长大以后,就会在学校念到了。”
奇诺向老人道谢后,又问:
“抱歉,改变一下话题——请问你的脚是怎么了?怎么这个国家的老人……尤其是男性,大多都柱着拐杖呢?”
老人的表情僵硬了约五秒左右(又是‘约’和‘他妈’左右,开什么玩笑!)。小女孩则满脸不可思议,仰头望着她爷爷。
“真、真是的!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很多天生脚不太方便。所所所以制造拐杖的人才才有钱赚呀——”
老人的表情依旧僵硬,很快地把前后矛盾的台词一口气说完,接着“哇哈哈哈”地边笑边手持拐杖,跛着脚跟小女孩一起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
“汉密斯,怎么办?要看石碑上的字吗?”
面对奇诺的问题。
“算了。”
汉密斯立刻回答。奇诺戴上帽子,跨上汉密斯,并发动引擎。
她背对建筑物,骑着汉密斯慢慢往前行驶。这时候,他们俩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你觉得呢?到底哪一边才是真的啊,奇诺?”
“你应该也心知肚明吧,汉密斯。”
“是没错啦。我是觉得这国家还真乐观,不过乐观是件好事哟。”
听了汉密斯这句话——
“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吧。”
奇诺边微笑边表示赞同。然后——
“不过,如果师父再来的话,不晓得会变成怎么样?”
汉密斯不经意地补上这一句。
奇诺突然边骑汉密斯,边回头望。她看着这一路奔驰而来的道路,以及那栋附有钟塔的大型建筑物。
“放心,没看到没看到。”
汉密斯说道。
“所以,你还是看着前面骑啦!”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7
第二话 爱的故事
这座刚迎接冬季的山里,有一条路。
在一连串缓坡的群山里,树叶洒上秋意的纤细树木稀疏伫立。放眼望去只见单调的棕色,感觉相当乏味。
上午的阳光相当耀眼,美丽的蓝色晴空与森林产生相当鲜明的色差。但是偶而吹过的风,却让人觉得又冷又干。
道路像是把群山缝合起来似的,以水平的方式爬上山坡。路面上没有落叶,更使因空气干燥而紧实的泥土裸露在外。至于宽度,大概仅够一辆车行使。
这时候,有一辆摩托车正往前行使。
那是一辆后轮两旁都装了箱子,上头摆了旅行用品的摩托车。它在干燥的道路上,一面扬起薄薄的沙尘,一面奔驰着。前进的方向差不多是正西方。
骑士身穿棕色的长大衣,过长的下摆则卷在两腿上。她戴着附有帽沿跟耳罩的帽子,以及四处班驳的银框防风眼睛。
她在转弯前松开油门减速,边看着前方边倾斜摩托车车身,进入直线之后又立刻加速。就这样越过一座山头之后,不一会儿眼前又出现另一座山。
摩托车走着走着。
“啊……”
那名骑士开口发出声音,不过却是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奇诺?”
摩托车问道。叫做奇诺的骑士小声地回答:
“肚子好饿哦——”
“既然这样,就快停下来休息!要是你空腹饿倒的话——”
听到摩托车的抗议。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要说骑摩托车是一种运动之类的,光是骑车就很耗力气了,所以早就该——你这些话我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哟,汉密斯。”
奇诺如此回话。叫做汉密斯的摩托车则语气无奈地回答:
“谁叫你要明知故犯!”
“这都要怪那个国家,不应该灭亡的。”
奇诺一面转变一面说。接着又继续:
“不然,我原本预定要慢慢享受许久没碰的美食说。”
“请节哀顺便,奇诺。虽然那里看起来才荒废没多久,但是状况真的蛮惨的。而且连半点食物都没有,只有散布四处的白骨跟尸体。”
“最羡慕你了啦,至少还能从废弃车辆收集一大堆燃料。……也因为这样,害我得忍受好久没闻到的燃料味。”
“真是苦了你了。”
“谢谢。而且,这座森林的果实还真少……我还在想说,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填饱肚子的动物,所以从刚刚就一直在注意呢。”
“有的话就要一枪射杀它吗?可是,别说是鹿了,连只松鼠都没看见呢。”
“是啊……”
于是,奇诺跟汉密斯又继续沉默地往前行。
时间差不多接近中午,当他们好不容易爬完眼前的坡道,要越过坡度缓和的山峰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盆地。
而且,里面还有人。
“他们是谁啊,奇诺?”
“不晓得……”
奇诺跟汉密斯慢慢走下坡道,原本在山区的他们已经来到了盆地。那是一块不见任何草木的干涸土地。
路的前方聚集了许多人,而且超过数百名以上,仿佛快把盆地中央都淹没了。其中,还有类似帐篷的物体。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快乐耶。”
“会是难民吗……”
汉密斯与奇诺说道。汉密斯也同意奇诺的说法。
聚集的人群像黑色绒毯似的掩盖住盆地。也因为人太多的关系,根本看不见他们脚下的土地。道路朝他们中间继续延伸,只见黑色人群里依稀可见棕色的细线,而人群的后方地面有个正张着口的大坑洞。
奇诺跟汉密斯继续下坡接近他们。
不过,眼前那些人个个都摸样可怕。
在寒冷的气候中,所有人却都衣衫褴褛,而且每个人都像生了病似的消瘦,脸颊凹陷、骨瘦如柴。肮脏的脸庞,更凸显出眼神空洞的一双大眼。那些人啥事也没做,不是坐着就是闲躺着;甚至有人只是躺在地上呼吸,几乎动也不动。而搭建在四处的帐篷里面则是挤满了人。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那团人群的面前。
“哇塞,这到底有多少人呢?”
“不晓得……位于左边斜坡的帐篷,好像跟其他的不太一样。”
距离稍远的南方斜坡上也搭有帐篷,看得到有人出没。
“那看起来好像是军队,不仅身穿制服,还有人佩带说服者呢。”
汉密斯说倒,然后问:“现在怎么办?”
“如果要沟通的话,希望他们是一群讲得通的人。”
奇诺说道,汉密斯也表示同意地说“那当然”。
奇诺敞开大衣前襟,披着它继续骑着汉密斯前进。大衣一面随风缓缓飘扬,她们也一面接近衣衫褴褛的人们。
大部分的人都用呆滞的眼神望着她们,其中也有人站了起来,几乎都是成年男子,而且手上还握着棒状物。
他们走到马路上,并拦住奇诺的去路,瞪着慢慢接近的摩托车。
看到前方那些人的摸样,汉密斯说:
“我觉得他们好像想攻击你耶,因为你看起来一定很好吃!”
“那就伤脑筋了。”
奇诺用她一贯的口气回答。
“要不要打他们两三拳?”
“刚刚我不是说过肚子饿吗?——非常喔。”
“喔,你竟然还用倒抓鸡来刻意强调。”
汉密斯说完之后,两人沉默了几秒,不过在那短短的时间内,那群男人们转而走向挡住道路的黑色人群。
不久后,奇诺问汉密斯:
“……呃——你是说‘倒装句’吗?”
“对,没错。”
说完之后,汉密斯仍意犹未尽:
“你反应变得好迟钝哦,看来你是真的肚子饿了。”
“对不起,请让路好吗?”
奇诺说道,并且把汉密斯停在黑色人群的最前方,挡在路上、瞪着他们的那群男人前面。不过,她并没有把引擎熄火,仍旧跨坐在汉密斯上面。
“……”
男人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他们瘦得像鬼一般的脸看着他们。
“各位——小心粗鲁骑士奇诺会碾过你们哟!”
汉密斯说倒。奇诺嘟囔着说“太过分了”。
不久——
“……随便什么都行。”
其中一名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请分一点食物给我们……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没关系……我们大家肚子都饿了。”
对于那个男人的要求。
“我也饿了。”
奇诺立刻回答。
然后,她把手伸向右腰。从大衣底下露出的手中,早已握着一把掌中说服者。那是奇诺称之为“卡农”的大口径左轮手枪。
看到那把说服者,男人们叹了口气,就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没多久,突然响起尖锐的枪声。
声音是从人群中央发出的。男人们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脚步蹒跚地闪到路旁。只见一辆四轮驱动车,正朝着奇诺他们这边驶来,车速快到仿佛想把路旁的人们全都撞倒。坐在上面的,是四名身穿绿色军服的士兵。他们还拿着手上的说服者,朝空中开了好几枪示警。
四轮驱动车停在把“卡农”收回枪袋的奇诺面前。其中一名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告诉她可以跟在他们车后,直到通过这条路为止。奇诺用手势回答“了解了”之后,四轮驱动车就转了一圈改变方向。
搭载手持说服者、纪律严谨的士兵,四轮驱动车跑在难民夹道的路上,奇诺跟汉密斯则跟在它后面。这两辆车的模样,映在几百双眼神呆滞的瞳孔里。
通过人群的一半左右,出现一条通往南方的弯路。四轮驱动车立刻弯了过去奇诺也跟着转弯。再次穿过难民群后,不久道路就变成缓和的上坡道。穿过整群难民,便来到刚刚看到的帐篷前,一道以原木围成的栅栏。
这条路设有进出的栅门,数名手持说服者的士兵在那儿看守。当四轮驱动车接近,涂成红白相间的横棍便往上升。当奇诺通过之后,就马上降下。
那里是军队驻扎的营区。绿色的帐篷等间隔地排列,士兵有些站着戒备,有些则坐着休息。停放在一旁的车辆及卡车的旁边,则摆放着燃料桶。
奇诺把汉密斯停下来,摘下帽子跟防风眼睛。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从四轮驱动车副驾驶座下车的男人慢慢走向他们,奇诺对他轻轻点头敬礼。
“哎呀——真是太危险了。要是旅行者你拿一块糖果给他们吃的话,可能会被拥上来的人群拉扯致死呢!”
“我想也是。”
“由于我们只能在保护同伴跟装备的情况下动用武力,要是旅行者遭到攻击的话,我们是无法出手相救的哟!”
“是吗?不过你们还是帮了我好大的忙,谢谢!”
奇诺向那个男人道谢。
“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在定时巡逻的时候‘碰巧’遇到你们而已。——只能说你们的运气比较好。”
那男人睁眼说瞎话地说完之后,便带着奇诺跟汉密斯到其中一顶帐篷。它只由营柱跟屋顶构成,独自搭在较远的位置。
里面有几名制服上缀满装饰及勋章,年龄及阶级也较高的将校围桌而坐。
“我们‘碰巧’遇到路过的旅行者,于是把他们带了回来。”
“是吗?辛苦你了,上士,你可以退下了。”
上士敬完礼离开之后,奇诺便开始自我介绍,也介绍了汉密斯。
其中有个人留着左右尖尖翘翘的胡须,散发出身份高尚的气质。他介绍自己是部队长,也是一名将军。然后又说,他们是这附近某个国家的军队。
“发生过什么事吗?”
汉密斯简单地问倒。从目前所在的位置,可清楚看见栅栏后方斜坡下盆地底部,以及那群难民。
“你是指他们吗?嗯,我就回答你吧。”
将军一面抚着胡须,一面说道。接着又看着那些难民说:
“这附近有许多小国家,原本他们是离这里不远处的某个东方国家的百姓。”
“我们昨天有路过那里,而且的确都没半个人,状况蛮惨的呢。”
“这样我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近几年来,由于这一带的夏季气候过于凉爽而无法耕作,导致欠收的状况破了有史以来的记录。加上那个国家的官员们怠忽职守,完全无法解决粮食危机,最后使得国家走上灭亡一途。虽然有能力的人可以逃得远远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因为束手无策而沦落为饥民,并且聚集到这个盆地。”
“嗯嗯,那个邻国是否有意伸出援手呢?”
“嗯,可以的话,大家当然愿意那么做。但是我国跟其他邻国都一样欠收,实在是没有余力帮助他们。”
“原来如此。”
“我国跟邻国为了避免他们涌进国内,逼不得已只好决定把他们限制在这块盆地里,然后像这样派遣军队,定时轮班监视他们。”
“他们会怎么样呢?”
奇诺问道。将军回答:
“就是坐以待毙了。像现在每天都有许多人死于饥饿或疾病,不久之后或许会演变成一天内死几十个人,等到春天的时候,这里可能就没半个人了吧。至于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把尸体往大坑洞里丢,并且从上面撒石灰而已。”
“原来如此。”
奇诺说到。这时候,微微的冷风吹起,不仅吹动她的大衣,还顺势往下吹过盆地。
“对了,旅行者。”
将军面向奇诺,并且用略带坏心眼的眼神看她。
“什么事?”
“差不多快中午了,我们也准备要开伙——要不要一起用餐呢?”
“非常好吃,我好感动哦。”
只有屋顶的帐篷下,将校们跟身穿黑色夹克、脖子围着餐巾的奇诺坐在长条形的桌子前。桌上摆满了供将军及高阶将校们享用的豪华午餐。
这天午餐的主菜。是淋上蔓越莓酱的多汁厚片烤火腿排,还有水煮香肠加酸菜。配菜是在寒冷的空气里不断冒出蒸汽,热腾腾的水煮胡萝卜加绿色花椰菜的烫蔬菜沙拉,上面还拌了刚做好的沙拉酱。另外还有名为“德国石头面包”的军用裸麦面包跟瓶装无盐奶油,以及苹果、梨子、葡萄等水果,在配上装在茶壶里的热茶,跟用来加在茶里的金黄色蜂蜜。
受邀共进午餐的奇诺,爽快地说:“那就不客气了!”,便跟着他们坐上餐桌,将军说:“那么请不要客气”,见到食物便眼睛发亮的她也果真毫不客气地吃起午餐。停放在后面的汉密斯,则是沉默不语。
“……很高兴你这么喜欢。”
被她的食量吓到的将军,笑得很假地说。
从奇诺他们目前坐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斜坡下方那群因饥饿与绝望而受苦的难民们。美食的香味,随着风传送到他们的鼻腔。
“将军先生,这个黑面包,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呢。”
“那真是太好了,等一下我会把你的赞美转达给制面包部队的。”
“那就有劳你了。”
将军询问切下一大块火腿排送进最里的奇诺:
“对了,旅行者——旅行期间最需要也是最常具备的情感,是不是‘冷酷’呢?”
吃完火腿的奇诺回答:
“不是的。”
“是吗?那不然是什么?”
“是对自己的爱情。我学到无论面临什么状况,爱自己都要胜过爱别人。这火腿非常好吃。”
“那我们先告辞了,旅行者你慢用。”
“谢谢你,将军。”
大胡子将军跟其他将校都吃得差不多之后,便离开了餐桌。不过大部分的碗盘都残留着食物。
现在,只剩下奇诺跟另一名将校继续用餐。
那是一名略胖的将校。他的身体跟脸都胖嘟嘟的,身上的军服看起来似乎很紧。
他的动作缓慢,却很仔细地把自己碗盘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嗯?喔喔。”
他察觉到奇诺的眼神,于是轻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说:
“我正在努力不要让东西剩下。”
把自己碗盘里的食物全吃光的奇诺,一面用餐巾擦嘴巴一面看着他。当他把最后一朵绿色花棚菜送进嘴里,边把整盘的东西扫完了。
“我知道这算是自我满足——”
他开始对慢慢喝着茶的奇诺说:
“不过,看到眼前不断有人饿死,而且自己又无能为力,那至少也该把眼前的食物全部吃光才对。”
“原来如此。”
奇诺回答的语气并没有特别感动,也不带任何讽刺。
“但是,也因此害我来了这里之后变胖不少。不晓得旅行者你有什么不让自己发胖的诀窍呢?”
听到他的询问,奇诺一面说“这个嘛……”一面思考,然后说:
“只要骑一整天的摩托车,就不会发胖了。”
她如此回答。
两人喝完茶并对所有的食物表示感恩之后,便起身离开餐桌。
一个人回去执行任务,另一个则继续她的旅程。
作者:
sya
时间:
2008-3-6 21:08
第三话 收音机之国
‘收听国营广播电台的各位,大家晚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又到了每周两次,也是国营广播电台最受欢迎的节目——“今晚史凯路兹(注:史凯路兹=Scherzi,在意大利话中指‘玩笑’的意思)哪里有问题?”的时间。今晚,他将以其独特敏锐的观察力,告诉大家各式各样的大小事情。还有,上次在节目里讨论的“浪费电等于浪费精神”的话题,我们收到许多的电话跟来信,非常感谢各位听众。——那么,史凯路兹,今晚也要麻烦你啰!’
‘大家晚安,也请多多指教。’
‘那就马上进入今晚的话题,也就是“旅行者”。’
‘没错,就是“旅行者”。这次我们就从这个话题开始聊。’
‘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呢?’
‘是的。——我想,大家都知道四天前曾有个旅行者入境我们国家,他直到昨天傍晚才离境,可能有些听众甚至还亲眼见过他。’
‘他这次的来访,还上了电视新闻呢。他是一名骑着摩托车、名叫奇诺的旅行者。其实,我国已经有五年多不见像他这种并非四处做生意的商人,而是纯粹旅行的访客呢。’
‘因此,在得知有其他国家的人来到我们这个小国时,想必我们听众之中也有不少人感到非常开心。有人因为“我们并不孤独”而感到高兴,也有人看到旅行者平安结束我国的旅程并带着笑容离开,应该也很安心我们并没有怠慢这位远客。’
‘是啊,我猜想有那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毕竟很久没有旅行者造访我国了。听说,政治家们还在用税金建造宿舍餐厅里。帮他开欢迎舞会呢。至于他们的名字在此就不公布了。’
‘如果想要尽地主之谊,的确是该那么做。不过请等一下,事情真的圆满到让大家觉得“啊——太好了、太好了”吗?——而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主题。’
‘你的意思是?’
‘我就直截了当说结论好了——我认为那名旅行者是假的。’
‘咦?你是说他并非真的旅行者?’
‘没错,我这里有很多“疑点”,足以让我下这个结论。在进入今天的主题以前,让我先提出来给大家参考看看。首先是旅行者的年龄。’
‘他真的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又TM十五六左右,翻译者应该去补小学课程)
‘没错。甚至还有媒体没有多加考虑,就随便报导出对于他的年轻的讶异及感动。但是,这里就出现一个疑点了。他那么年轻就一个人出来旅行,就一般常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吧?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到呢?’
‘嗯……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
‘就算每个国家的民情不同,但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这时候应该都在就学吧?况且,一般父母有可能允许他那样的行动吗?’
‘啊,但不是也有“爱孩子就让他去旅行”的说法吗?’
‘那是过去常听到的谚语,不过大家都误会其中的意思了。那是在过去出门旅行只会尝到一连串辛苦的时代,所创造出来的话哟。那跟“让孩子多吃苦”、“多鞭策孩子,不要让他变得没出息”的意思差不多。——更何况,目前在没有任何法律的拘束的国家间旅行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更凸显出了下一个奇怪的问题。’
‘喔?那是什么呢?’
‘就是像他那样的少年,往来于危机四伏的大地,实在是很不合理的事。’
‘原来如此……不过,我记得他身上不是有佩带说服者?
‘他的确应该佩带的。又不是传说中的巨人,的确不可能有人敢不带武器就外出旅行。不过,他也真是失败,竟然会让我指出“那点”。’
‘你所谓的“那点”是?’
‘就是悬挂在他右腰的说服者。我曾经看过照片,那是六连发的大口径左轮手枪。’
‘那何谓失败呢?’
‘那种说服者,根本就不适合旅行者携带哟。接下来我要讲的可能有些专业,那把左轮手枪,是必须把火药跟子弹以及点火的雷管分别塞进弹仓的类型,跟现在我们一般看到只把弹药装在弹壳里的并不相同,属于旧式的枪支。’
‘这样啊。不过,是旧式枪支又怎么样呢?’
‘这种枪在开完六格之后,光是装填子弹就要耗费很多时间。现在已经有一次可连开二十发、甚至是三十发子弹的自动连发式说服者,再怎么也不需要用那种老古董吧……’
‘比喻来说的话,就是“有钢笔还拿羽毛墨水笔书写”是吗?’
‘没错没错,那样就说得通了。旅行用的护身武器,本来就该挑选性能实用的,外面的社会可没那么和平,只要拿把自己喜欢的古董枪装个样子自我满足,就能够蒙混过去。’
‘原来如此……你的着眼点总是这么尖锐。’
‘可是,这个国家却没有半个人发现。虽说大家对说服者不是很了解,也难怪会没有发现到,但是我觉得大家也太肤浅了吧。——这正是人们的心情一旦过于亢奋,甚至可能漏看致命性过错的最佳离子。’
‘原来如此。想不到光是从武器,就能找出这样的“疑点”哪。’
‘没错。——而且不光是说服者,那辆摩托车也很怪。’
‘是吗?’
‘我觉得它太大了,还有车体跟引擎也是。在选择摩托车的时候,一般都会挑选适合自己体型的,没理由选择那样的大型车种吧。’
‘原来如此。经你这么说,那个旅行者简直充满了矛盾呢。’
‘还有哦。’
‘还有?’
‘他的打扮太干净了,让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他入境的时候,全身干净到走在路上都不会引人注目。听说驻守城门的卫兵跟入境审查官,也觉得相当好奇呢。’
‘没错,是有那样的报告。——呃……不过根据本人的说法,他不过是尽可能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哪有那么简单,他可是露宿在外,也没有水可以洗澡哟!难不成他想说自己在这深秋时期,还敢跳下冰冷的河里游泳?大家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他了。’
‘你是觉得,所谓的旅行者都该是满脸胡须、全身脏兮兮的?’
‘那种印象虽然过于刻板,但总比过分干净要来得好吧……不是吗?’
‘原来如此,看来他接二连三地露出破绽了。我也觉得恍然大悟呢。’
‘纵使每个人对事物都有形形色色的看法,不过光看边面就以偏概全是不行的,如此一来只会让自己容易受骗上当。毕竟,世界上有许多人可以不让别人看到,或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事情的真相。’
‘从这点就可发现,这国家有许多人很容易受骗上当呢’
‘所以,正如我在节目一开始说的,那个旅行者是“假的”也就是冒牌货。他只是假装自己是个孤傲的旅行者,独自骑一辆摩托车行走于荒野间。’
‘那么,史凯路兹先生猜测那名旅行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
‘嗯,他应该是附近邻国的居民。虽然不一定距离我们很近,但实际上应该不远。当然,他说这一路上只有自己旅行也是骗人的,是一大谎言。’
‘这么说的话——’
‘他应该是什么富加子弟吧。可能有大型卡车或什么交通工具随行,然后载着他跟摩托车到这国家附近。因此,实际上他的旅行非常舒适,身边当然也有花大钱雇佣的护卫,一路上还有厨师准备的豪华美食可享用,每天换洗整洁的服装。’
‘然后在入境前再变装。’
‘没错。他做出“类似旅行者”的装扮,在摩托车堆放行李,再佩带说服者假装自己的枪法很棒。看到经验老道的旅行者入境,这纯朴国家的百姓当然非常开心。想必他一定尝到被众人奉承及崇拜的快感吧。同时,他的心里一定也在嘲笑这群轻易受骗上当的冤大头。’
‘这么说来,他的个性未免也太坏了吧。’
‘因此,结论就是他是来捉弄我们的。等他出境之后,马上又会跟随从回合。想必他现在正一面嘲笑我们,一面回国去。毕竟,他只待了三天就离开不是吗?’
‘没错。虽然大家一直留他多待几天,但是他说自己有订定旅行的规则。’
‘我想他其实也想多待几天,并且尽可能地玩弄我们。但是事实上,为了不让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才说什么有“自己的规则”来搪塞,想用这中颇有旅行者风范的谎言借以脱身。’
‘原来如此,你这样的想法合理多了。’
‘他是个非常卑鄙、心计很重的家伙,这时候,他可能正在跟同伴大肆吹嘘自己成功欺骗许多人的事迹吧?——不过,我现在不仅揭发了真相,还像这样在广播节目中公开,成了众所皆知的事。往后不管他在何处或跟谁提起这件事,都只能证明他自己有多愚蠢,而且还会自取其辱呢。’
‘祝福不知情的他吧。’
‘虽然那个愚蠢少年精心安排的计划,像这样被摊在阳光下……不过,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我国国民单纯到从不分辨是非,或者说是缺乏批判能力及思虑。而这次我想说的主题就是这个,也就是蔓延在这国家的“不批评”与“天真”。’
‘你说“不批评”跟“天真”是吗?’
‘没错,这两个问题就是今晚的主题。这国家的成年有识之士,却对那名旅行者深信不疑。如果他不是个单纯想捉弄人的骗子,而是把敌国引进来的间谍该怎么办?’
‘这倒是让人听得胆颤心惊呢……想必,你觉得这个国家很容易控制吧?’
‘我只是针对国面打一个比方罢了,不过也并不可能。因此,我希望能让大家知道,有时候漠不关心跟天真也是一种罪过。’
‘如果小孩子天真的话,倒还觉得很有趣呢……’
‘不过,被大家认为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很多时候反而能做出冷静又正确的判断呢。像这次据说我外甥听到旅行者入境的新闻后,问了他父母好几次“真的吗?正的有旅行者来吗?”。换句话说,我外甥早就识破这个骗局。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证明区区一个四岁的儿童,看待这整件事的角度就比大多数的国民更接近真相呢。’
‘一点也没错。而且,这更凸显出我们大人的无能。因此,大家不如试着让自己变成小孩子。’
‘这个提议真是大胆,但是不那么试试看,着个国家可能会完蛋。’
‘不,或许早就完蛋了吧。这国家可能正一步步迈向死亡。——要是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让大人们全部死过一次,创造只有小孩子的过度,等那些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应该就会变成比现在好得多的世界了,我能够肯定地这么说。——当然,也是因为要全部国民死过一次是不可能的事,才导致现在这个国家的悲剧。’
‘我觉得大人们的失败,以及他们根深蒂固的“过错”,是从什么地方衍生出来的呢?’
‘我觉得还是“心”的问题。之前我也讲过好几次,现今的大人根本不晓得何谓真正的“心”,也不想去了解。而且明明欠缺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却没察觉出来,甚至假装没察觉到。于是,悲剧便不断发生,这就是目前这个国家的真实面貌。’
‘原来如此,也就是大人们都不具备自我批判的“心”是吧。——今天的节目快到尾声了,可否请你做个总结呢?’
‘“不批评与天真”——如果大家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想必这个国家将会迎接精神层面的灭亡。之前我也将过好几次,那一天即将到来了,虽然没有发现到的人们还在怀笑度日。不过一旦像那样的绝望之日降临,或许对这个国家反而有好处吧。’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各位听众,不晓得你们有什么感想呢?我们等待各位的来信或来电发表你们的意见及期望。那么,下次同一时间再会。接下来是气象预报。’
‘喂喂,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方便。’
‘听到刚刚的广播没?’
‘当然听到了。这次又是那家伙,不过他那莫名其妙的理论又更加精湛了呢。’
‘真是想不到——平常我都会把他的节目洗掉,不过这次非保存下来不可。当他突然说出“心”这个字眼,害我把才到口的茶都喷出来了呢。’
‘我是在听到“唯一看穿真相的外甥”那段爆笑的。’
‘然后,还有哪个好久没提到的“盼望绝望之日理论”。就是那个“只有聪明的我才发现到哦”之类的胡说八道。’
‘没错。——不过,那个从五年前就一直在说了,到底哪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啊?’
‘可能在到来以前,他都会持续说下去吧,反正总有一天会让他说中的。’
‘哇哈哈!那个单元真的很好玩,真希望它能持续下去。’
‘一点也没错。对了,倒是那个旅行者,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吗?’
‘旅行者?……喔,哪个被拿来当题材的旅行者啊。——其实那个旅行者究竟怎么样,我倒是无所谓哟。’
“您好。史凯路兹先生,今天也辛苦了。”
“嗯。”
“今天的成果也很不错呢。照这样看来,目前宣传部门一定不断接到来电,数量肯定超过上一回!”
“那倒是不错……不过,我总觉得哪个部分显得有些弱,又好像有什么破绽。算了,随便啦。总之,我想提出一点意见。”
“是吗?那我听听看当作参考。”
“关于说服者的部分,子弹式的手枪固然容易操作,不过旅行的时候偶而会碰上找不到符合弹壳的子弹,这种时候它能够使用随处买得到的火药,或是自动融铅做的子弹来射击,反而比较方便哟。我想,那个旅行者一定十分清楚这点。”
“真是专家的意见啊。只是,想不到史凯路兹先生对说服者会这么了解。”
“还有一点。”
“请说请说。”
“距离东方大约半天的路程,有一处温泉哟。我猜那旅行者可能是在那里露营,身体才会那么干净。反正,那里的温水跟喷泉都可以任意使用。研究地质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要乱说的比较好。”
“是……我会姑且跟节目编剧说说看的,但是听众里应该没什么人听得出来吧。”
“话是没错啦。”
“总之,下次再有劳你了!史凯路兹先生,今天辛苦了!”
“谢谢,你也辛苦了。”
作者:
sya
时间:
2008-3-22 19:33
第十卷
第一话“访问之国”
——0u0 0f the Question——
国营日报?街头访问特别篇
确定未来方向的年轻旅行者——奇诺。职业?旅行者。
本单元以街头随机访问路人,介绍其生活方式为主要内容。这次刊载的是特别篇。
受访的是上星期入境之后。停留三天就离开的旅行者奇诺。
本报记者碰巧遇到正准备出境的奇诺.并顺利访问到她。让我们来看看年轻旅行者四处旅行的理由及想法为何?
启程旅行跟年龄无关——看到奇诺时更加深我如此的想法。
据说奇诺在年仅十二岁时,就决定离开生长的国家。
“在我的国家,十二岁以前都算是小孩子,但是年满十二岁之后就会被当成大人看待。对这种制式规定感到反感的我,决定出来旅行,而且年纪可能也刚好适合呢。我在生日
那天做了这个决定,而且下一年的生日还没到,就已经冲到外面的世界了(笑)。”
这就是年仅十二岁,就自行把原本是一堆破铜烂铁的摩托车(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修好并骑出来旅行的奇诺。对现今本国的孩子来说,要
叫他们学习这种行为实在太残酷了。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教养方式也会不同,但是培养一个人订下人生目标,并朝着它勇往直前的勇气,永远都不嫌早。
但话说回来,当初你父母没有反对吗?
“当然是极力反对啰(笑),不过他们的个性都是一旦决定了,就一定会贯彻到底的类型,所以当我坚持自己所做的决定之后,他们俩也就支持我到底。现在仔细想想,我还真的是遗传到他们的血统呢(笑)。”
于是,奇诺就离开国家踏上旅程,不过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突然展开长途旅行,当然是太勉强了,因此她刚开始不断重复先到附近的国家,再回自己国家的做法,没想到即使是这样的短途旅行,也不是进展得很顺利,更何况她年纪还太轻。正当奇诺为称不上是旅行的“失败旅行”感到挫败烦恼时,正好在森林里遇到一位让她尊为“师父”的老人。那是个偶然的邂逅。
“当时我正为了自己不够独立而感到苦恼,于是就跟着师父生活了一段日子,我在那儿学习了包括枪法在内等各式各样的技能。”
了解自己有必要对各方面都做好相当程度的准备与训练的奇诺,就在那里过着修行的日子。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我会遇到那个人该不会是……”
奇诺的心中至今仍有个疑问。自己可以遇上那么好心的人,真的只是偶然吗?搞不好是慈祥的父母因为担心孩子,而拜托认识的人帮忙照顾呢!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不过,也无从得知了。”
令人遗憾的是,奇诺的父母在她接受训练期间,不幸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据说奇诺在接到消息之后,就断然放弃回去故乡的念头。
“我就是在这时候下定决心要远行的,加上师父也答应让我‘出师’了,要我尽管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才做这个决定的。从我十二岁的生日开始算,时间已经过了三年呢。”
后来正式踏上旅程的奇诺走遍各个国家,又不断往新的国家迈进。在这样四处旅行的日子里,到底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你是指旅行中需要担心的事情吗?应该是能不能吃饱吧(笑)。旅途中我主要都是吃携带粮食,但是只要一发现看起来像是可以吃的水果就立刻冲上去(笑)。”
人类果然不吃东西就无法活下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请理直气壮地放手去做。
“除此之外,我也常吃鱼呢,我会把钓到的鱼烤来吃。像现在这么寒冷的季节鱼肉不容易腐臭,真是天助我也。我还曾经把鱼挂在摩托车上,结果在行驶的过程中被鸟叼走呢(笑)。”
看来,透过旅行,能感受到人类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呢。
“每当看到浩瀚的大自然所创造出来的美景,我就会觉得出来旅行真是太棒了,不过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在旅途中遇到的其他旅行者。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看我还很年轻,会主动询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有没有吃饱什么的,甚至还有人把手边所剩不多的粮食分给我呢。”
旅行者是一群很有伙伴意识的人们。或许正因为他们都是远离同胞独自生活的人,所以会更加亲切对待境遇相同的人们吧。但是在这里,希望国人务必要了解一件事,那就是旅行者之间有时候也会发生争执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当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奇诺开心地笑了。
“我打算继续旅行下去,不过在那之前,我大概会先回故乡一趟,然后在那里当老师,如果可以的话啦。我想把自己在旅途中所学到的事物教给其他对未来充满不安的孩子们,如此一来他们就不需要刻意出来旅行了。更重要的是,只要留在国内生活,就能够活用那些知识呢。”
没问题的。如果是奇诺,一定可以实现当老师的梦想。我们坚信距离你当“老师”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如果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我一定会很自傲的,还会跟学生说:‘老师曾在某个国家接受过访问呢’(笑)。”
※ ※ ※ ※ ※
“你好,奇诺。今天就有劳你帮忙了。”
“没问题……请问,可以访问汉密斯吗?”
“是这样的,原则上我们只打算访问旅行者奇诺而已。至于摩托车汉密斯先生,这次就麻烦你不要做任何发言。”
“知道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汉密斯你就暂时闭嘴吧。”
“知道啦——反正能要的东西都要到了,接不接受访问我就无所谓了。那不然我睡觉好了,等访问结束再叫醒我吧。”
这样也好——呃……那么请开始问吧。毕竟我也收了不少谢礼,所以一定会尽可能有问必答的。”
“啊,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我会避开谢礼的话题,啊哈哈。毕竟这是国营日报,我们就当做是在城里偶遇,然后你愿意免费接受我的采访好了。”
“我知道了。”
“呃——那么我们开始吧。再次提醒你,有关今天这个访问,我们希望奇诺能尽量畅所欲言,我们会把你在旅途中所发生的事情写成报导。只是很可惜,今天就要出境的奇诺.将无缘阅读这篇报导……”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请不要太在意。”
“能听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那么,因为这个国家的人对不常出现的旅行者,总抱持难以形容的崇拜,因此只怕连再小的事情都会想知道。”
“我只要照你提问的问题老实回答就行了吗?”
“是的,请你务必帮忙!因为大家都想了解旅行者真实的生活情形,我会把你的回答一五一十地记载下来。如果遇到你认为‘实在是无可奉告’的部分,也请你直接告诉我,我是
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知道了。”
“那么,首先是个老掉牙的问题,请跟我们说奇诺的旅行是怎么开始的。你是什么时候出来旅行的?怎么会想要出来旅行呢?你家人没有反对吗?”
“呃……在我十二岁生日以前,我一直住在我出生的国家,上学读书,过着平凡的生活。”
“这样啊,这么说你是十二岁时出来旅行的?”
“我想应该是。”
“好早哦~真叫人讶异呢。那么,你旅行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嘛……因为那个国家的小孩子一旦长到十二岁,就必须接受准备脱胎换骨当大人的‘手术’。”
“‘手术’……?这是一种形式上通过仪式的名称吗?”
“咦.不是的。我听说真的会把脑袋剖开,然后在大脑某个部位动点手脚。这样的话,就会变成即使面对厌恶的事都能笑脸以对,对社会有所帮助的‘成熟大人’。”
“这、这样啊……”
“然后,本来我准备接受那个看似理所当然的手术好变成大人,但是就在手术之前,我跟偶遇的旅行者谈过之后,就对这件事抱持着疑问。”
“所以你是受到那名旅行者的影响,所以动起想去其他国家看看的念头啰?”
“不是的。我马上跟父母亲表明,说我不想动手术,结果他们立刻大发雷霆,说我有那种想法是错误的——”
“还被骂了啊,看来反抗传统果然需要勇气呢。”
“是啊,结果我就因此被当成不听父母话的‘废物’,并且面临被赐死的下场。而那名旅行者为了保护我,还当着我的面被我父亲刺死。”
“......”
那时候我本来死定了,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现在正在睡觉的汉密斯——就是被那名旅行者修好的破铜烂铁提议我逃走,于是我就跳到摩托车上冲出我从小生长的国家——所以,离开故乡并不是出自我个人的意愿……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做的决定。”
“……………呃……那个,看样子——还真是重大的决定呢......真的很重大——后、后来你就像这样继续旅行,是吗?”
“咦?不是的——后来我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四处徘徊,连吃的东西都找不到,我还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森林里呢。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师父’并得到她的帮助.于是跟她生活了一段期间。我在那儿学习了包括抢法在内等等各种技术。”
“原、原来如此,多亏有她亲切的指导才造就出今天的你。”
“是的。只是她都会趁我熟睡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用BB弹打我.”
”…………后来,你就开始旅行?”
“当然不是马上就开始旅行。我跟那个人一起生活,每次听她讲以前旅行的故事就很想去旅行,根本是到了心弛神往的地步呢。”
“这么说的话,你是在那儿遇到了什么促使你出来旅行的契机啰?”
“这个嘛……算是吧,可以那么说啦。在发生‘那件事’之后,我想出去旅行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了。”
“原来如此,那是什么事呢?”
“呃——我前面不是有提过,在我出生的国家遇见了后来死在我面前的旅行者吗?某个因缘际会让我见到了他母亲。”
“天哪!发生了这么凑巧的事情啊!”
“是的。因为他可以说是为我而死的……所以我一直惦念着要是遇到认识他的人,一定要跟对方道歉,这个想法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
“那么,你们碰面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
“我转告了她儿子的事之后,她就跟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我懂了。是当时他母亲的仁慈促使你重新看清自己踏上旅途是吧?”
“不。后来他母亲对我下毒,甚至想趁我倒地的时候把我勒死。”
“咿…?”
“结果,我开枪杀了那位母亲。”
“......”
“我回到师父那儿之后,对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烦恼不已。然而在听过师父旅行的故事之后,我还是很想出去旅行——”
“原、原来如此,所以你就找她商量对吧?”
“没有。要是问了她之后,她却持反对意见,我怕我的决心会动摇,所以就骑着汉密斯自己跑出来了。当时我还未经允许带走很多东西,要是回去的话她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这、这样啊——我非常了解,促使你出来旅行的……契机了。呃——接下来是有关旅行途中的日常生活......”
“是。”
“请问在你决定前往下个国家旅行的时候,你会优先考虑以及最重视的是什么事情呢?”
“吃的事情。”
“原来如此,是先确定是否有食物可吃啊?这的确很重要王呢。你平常都吃些什么呢?”
“前往下一个国家途中主要都是吃携带粮食,不过只要发现能吃的动物,我就会立刻开枪猎杀并肢解。大部分都是兔子或鸟类,虽然森林里有很多鹿,不过一个人吃一头鹿分量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不会杀它们。倒是小鹿吃起来分量就刚刚好,肉质柔软又美味,所以我都是杀小鹿而把母鹿赶走。”
“这、这样子啊……是烤来吃吗?”
“是的。我还是觉得吃肉比较能够提振精神呢。”
“这样啊……”
“像现在这种寒冷时期就有助于防止肢解的肉块腐烂。这可帮了我不少忙呢。我还会把鹿或山猪的后腿放在汉密斯上面载着到处跑呢,虽然汉密斯很不喜欢我那么做就是了。不过这种时候就得小心来自空中猛禽的偷袭。”
“原来如此……食物的话题就先说到这里,请问旅行途中最令你觉得辛苦的是什么事呢?”
“这个嘛……应该就是颠簸的道路啦、严酷的天候啦、长时间不能洗澡啦、还有刚刚提到的食物问题。虽然有许许多多不便之处,不过让我觉得最麻烦的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
“活生生的人类。”
“什么?你是指其他人吗?”
“是的。”
“旅行途中遇到的其他人……就我的观点来看.应该能让你难得闲话家常一下,或交换旅行的情报,不是会带来许多方便吗?”
“没镨,的确是那样。”
“应该也有彼此都是旅行者的伙伴意识吧?”
“是的,不过在我遇过的人当中只有一半会有这种意识!剩下的那一半就很危险。他们野蛮地想抢走我的东西,还想对我做什么不轨的行为……那种人自然而然会流露出诡异
的笑容或举止,因此多多少少看得出来,所以我还能事先保持警觉。其中有些人一看到我有所警戒就会乖乖放弃,但也有人不肯轻易死心。”
“那么……要是真的遭到袭击的话……奇诺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反击。”
“……呃——具体来说是怎样的反击?”
“要是等对方的说服者指着你,或准备瞄准你的时候才开枪,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会、会被杀啊?”
“是的。当双方互相用枪瞄准的时候,是不太可能手下留情的。加上我的‘卡农’口径很大,用的又是极具破坏力的子弹.就算只瞄准对方的手脚,伤口也会非常吓人。我猜对方
应该会失血过多而死亡吧。”
“可、可是……趁人不备就开枪射击对方,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那么做的话,死的人会变成我。”
“话、话是没错啦……还真是辛苦你了……呃——倒是你刚刚还特地强调‘活生生的人类’是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如果遇到的是死掉的人类就完全不构成问题了。像有时候会在路上遇到死在路旁的尸体。他们有的是旅行者.有的并不是。”
“那种时候当然就是替他们默哀,并慎重埋葬对吧?”
“不,我不会那么做,反正他们迟早会被野生动物吃掉。”
“我看到旅行者的尸体,最先想到的是——”
“是什么?”
“是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
“如果是没什么用的物品就留在原地,但有时候会翻到一些贵金属或宝石、携带粮食、武器或子弹,还有其他应该能卖钱的东西。”
“那种时候……难不成,你就把遗物搜括一空?”
“没错。太大件的物品当然不能拿,因为实在不想被别人误认为自己是杀人劫财,因此只好舍弃特征较为明显的物品,譬如说戴在手上的戒指——之前我还曾遇过有旅行者一看到尸体就先看他的牙齿,如果有镶金牙,就会敲碎死者的下巴,把金牙全取下来,然后熔成金子再转卖。不过我实在不想做得那么绝。”
“......”
“访问完啦?奇诺。”
“访问完了。”
“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呢。”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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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22 19:33
第二话“一群吹牛者的故事”
——Fantasy——
这是发生在某个国家,某家饭店餐厅里的故事。
这栋木造建筑物的一楼规划为餐厅。其地板、墙壁都是由木板钉成的,高大的天花板上还有好几根屋梁。
至于屋粱与屋梁,还有屋梁与墙壁之间都挂了许多粗绳。
感觉就像挂了好几十条绳索的帆船帏杆似的,缓缓垂到人类头部左右的位置。
地板上摆了大约二十张圆桌,其中只有一张排了几把椅子,坐着四名旅行者。
他们全都是今天刚入境的旅行者。
一个是驾着马车旅行的五十多岁大叔。
一个是开着四轮驱动车到处跑的三十几岁大姐姐。
一个是原本是徒步旅行,然而跟那位大姐姐混熟之后就开始搭她便车的二十几岁大哥哥。
最后是在腰际挂了一把大型左轮手枪,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左右的摩托车骑士。
四个人一起用完餐之后就边喝茶边交换旅行者的情报。四周没有其他客人,就连应该在吧台的酒保都不见人影,就在这个时候——
“听说这里有旅行者耶!”
这个国家的居民一面开心地大喊,一面靠了过来。不一会儿长桌旁就聚集了三十个人左右,把讶异的旅行者团团围住。
居民们向旅行者们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其中一人如此说道:
“请问你们,听说旅行者很爱聊‘我过去曾见识过这样的国家’之类的话题,不过因为听众并没有机会证实,所以有时候应该是瞎掰的。怎么样,要不要对我们这些人说说‘类似的谎话’呢?我们想听听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奇妙故事。”
讶异的四个人一听到对方接下来说,只要他们说些有趣的吹牛故事就不需要付这一餐的钱,自然不可能沉默不语。
于是大叔率先开口:
“我曾经待过一个国家。那里所有的国民都是重达百贯(注:一贯=3.75公斤)的胖子,每个都肥到让人无法想像那是人类的地步。但可能是他们觉得越胖越有魅力吧,所以每天都摄取大量的食物。即使肥胖很容易导致疾病,他们也不放在心上。而且,如果能胖到无法走路的程度,那个人就会被奉为伟大的‘圣人’,可以过着拼命吃东西,并且让旁人照顾他到死为止的生活。那种人的体重达三百公斤以上,肉体因为太重了以至于跟骨头剥离,所以根本无法行动,老实说那种样子真的不像是人类呢。”
接下来是大姐姐:
“如果要说让我最讶异的国家,应该就是那里了吧。那个国家的风俗习惯是,只要婴儿一出生就要砍掉他的一只手或脚。他们觉得四肢健全的人太过完美了,基于 ‘人类并不美丽’的道理,他们毫不考虑就砍掉正常的手脚,甚至还有贩卖专门用在这方面的工具呢。当然那儿的百姓都没有完整的手脚,那也成了他们理所当然的审美标准。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你双手双脚都健全,不觉得很可耻吗?’还遭受他们的白眼。我害怕如果再待下去,自己很可能手脚不保,所以就逃离那个国家了。”
然后换大哥哥:
“我曾去过的国家绝对让你们跌破眼镜。那个国家有一条所谓‘中年法’的法律,只要你到了中年,也就是能够分辨是非的年纪,那么就算犯罪也不会有事,只需要接受简单的辅导处分就能免去坐牢的刑责。他们的理由是‘能够分辨是非的大人如果犯罪,铁定有什么无可奈何的理由.所以一律不问罪。’所以在那个国家的共通语言就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等中年再做’。当然大部分的成人都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很严重的犯罪行为,这一点让我觉得生命受到威胁,所以就立刻出境了。”
最后是摩托车骑士:
“我曾经看过整个国土会移动的国家哟。这个国家跟所有国家一样,都有巨大的城墙,不过下面却装了许多的履带玉_并且转动个不停。而国民就待在其中生活,悠哉地四处旅行。当我入境的时候,正好遇到不让他们通行的国家,但是移动的国家用强力的雷射把对方的城墙像纸一样烧毁,而且无论面对什么掸的飞弹攻击都挡了下来,所以不一会儿就通过那个国家。我猜那个国家如今也在什么地方徘徊吧。”
四个人的故事都讲完了。
居民们都显得非常开心。他们既讶异又开心地笑着说:不可能有那种国家啦。”样子看起来非常满足。
他们感激地说:“不愧是旅行者。”在支付四名旅行者的饭钱之后,留下“明天还要早起呢,我们回家吧”这句话——
接着就像当初来的时候那样一起离开了。
现场只留下那四名旅行者。在突然鸦雀无声的餐厅里,大叔如此说道:
“你们几个——应该嫌说谎麻烦,所以就把实际造访过的国家拿出来说对吧?”
另外三个人都点头承认,当他们盯着大叔的脸看时,大叔也很干脆地坦承了。
“没错,我也是。”然后接着说:“可是……刚刚的事情也让人很讶异呢……”
另外三个人都点头赞同,然后四个人同时抬头看着横挂在半空中的绳索。
“这个国家也很劲爆耶……”
大叔小声喃喃说道.另外三个人则坚定地点头回应。
四个人抬头望着绳索。
目不转睛地望着刚刚那些人倒吊的绳索。
这时候酒保在吧台用膝盖倒吊在绳索上。
“要不要再来一杯啊?”
他就这么倒吊着,一面擦拭玻璃杯一面问道。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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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22 19:33
第四话“电线杆之国”
——Transmission——
奇诺与汉密斯来到某一个小国家。
这个国家面积又小地形又平坦。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得见城墙内部。农田与民房交互排列,是有着恬静风景的悠闲国家。
正当奇诺顶着温暖的阳光,悠哉骑着汉密斯、眺望这个国家的时候——
“嗨一你是旅行者吧?你好,方便的话要不要来我家,跟我的家人一起享用茶跟点心呢?”
路上的行人如此问道,没有理由拒绝的奇诺便接受对方的邀请。
奇诺推者汉密斯跟在这个国家的居民后面走。正当他们从宽敞的碎石子路走进民宅范围时,对方提醒他们说:
“小心.前面很危险哟!”
于是奇诺停下脚步往前看去,发现有条粗粗的线就横在快接近地面的位置,而且还延伸到民房里面。
“这是什么啊?”
奇诺问道。
“是电线。”
这个国家的人回答。他说这是用来联系每户人家而设置的电线。
“要是碰到可是会触电的,严重一点可能会被震死呢,所以随时都要小心注意。”
“还真是辛苦呢。”
“不过,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的。你看电线的前方。”
奇诺跟汉密斯顺着电线看过去,发现那儿立了一根柱子,是根前端尖尖的,很高的柱子。接着再往电线的另一个方向望过去,发现那儿也立了一根拄子。底座是用坚固的石头建造的,稳稳地摆在那里。
“照你这么一说,在每户人家附近的确都可以看到这种柱子呢。”
汉密斯说道,然后奇诺开口询问柱子的用途。
“是电线杆。”
这个国家的人回答道。
“你就.是电线杆?”
“是的,没错。这其实是在好几年前,有一位像你这样的旅行者告诉我们的知识。当时我们也像刚刚那样要那位旅行者小心地面的电线,结果他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既然要
这样处处小心,那在电线与电线之间立一根电线杆不就得了?’我们觉得那是很了不起的主意,于是很快地在电线与电线之间立了电线杆。只要发现电线杆的话,就能很快知道
哪埋有电线了。如此一来就不用老是注意脚下,只要‘喔~因为这儿有电线杆,那表示地上有电线呢’,就能马上发现了,而不慎触电的人也因此大幅减少。”
接下来是奇诺与汉密斯出境后好几天的事情。
“啊……糟了!”
这个国家的人放声大叫。他隔壁的人连忙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把飞虫当成信仰封象,因此很厌恶吃飞虫的鸟类——为了不让鸟类在电线杆上停留,所以才没有在空中设置电线。而农地以外的草地,也因为禁止挖掘的关系,所以
只能把电线设置在地表上!”
“现在讲这些干嘛?有什么不对吗?”
“我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到方.就是之前来的旅行者跟摩托车先生!听过电线杆的事情,她一定觉得我们是笨蛋!认为我们头壳坏掉了!”
“算了啦,有什么关系,反正旅行者只不过是旅行者,我们又不确定她下次还会不会来这个国家,而且我觉得她不来的可能性极高呢。”
“所以我就失去说明的机会啦!要是她到其他国家谈起我们的事情,到处散播我们是笨蛋或白痴那该怎么办呢?”
“别在意啦。别说是其他国家了.我们连那名旅行者的来历都不清楚呢。”
“话是没错啦……”
“别担心。好了,祈祷的时间到了——伟大的飞虫大人~飞虫大人,请赐给我们恩惠吧。”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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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22 19:34
第五话“居然在这种地方之国”
——Preface——
“我说奇诺。这种地方真的有国家吗?”
汉密斯边跑边问奇诺。
“不知道耶……”
奇诺歪着头回答。
汉密斯跟奇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白色的沙漠。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这一片坚硬紧实的白土正朝着地平线那一头延伸而去。
天空雪层密布,放眼望去只看到白色的天空与白色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远远望去,分不出天与地的边际。在这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只有一辆摩托车独自奔驰着。
奇诺戴着黄色镜片的防风眼镜,脸上缠着领巾。
身上穿着棕色的是大衣。过长的衣摆则卷在大腿上藉以固定住。
“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连我也不太明白时候怎么会骑着你在这种地方,真是好神奇哦。”
“我就知道。这一带都是‘爆发色’呢。”
“………你该不会是想说‘保护色’?”
“对,就是那个!你懂得真多呢。”
“我说你啊……‘保护色’是要用来‘伪装’的吧!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再跑一段路你就会知道的。”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奇诺歪着头表示不解地骑着车继续往前走。
因为景色都没有变化的关系,让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在移动。在这样的空间里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啊……”
奇诺看到了那个。
那是一块大看板。它就斜立在百色沙漠里,干过有一半被埋住了。
那上面写着大大的文字——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看板前,放下侧脚架之后便下车,摇摇晃晃地走近那块看板。
“啊啊……”
她顿时跪在地上,因为看板上是这么写的:
(第X集的后记就是从这里开始,请多多指教)
奇诺念念有词地说:“怎么会有种事”,然后举起戴了手套的拳头捶打白色大地。
“这里居然是后记!可恶,那个臭作者,他终于做了!”汉密斯在后面像是替奇诺发言似的开心大喊,然后又小声地碎碎念说:
“在内文中突然出现‘后记’——这早就在大多数读者预期的范围内,毕竟这只是其中一种形式而已。”
“竟然延续上一集那样的恶搞,让读书中主角做这种事情!”
奇诺虽然很气愤,不过后记仍旧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
因此呢,这里就是后记。
跟往常一样,这里也不会聊到跟故事相关的剧情,因此就算先看后面的故事也没有关系。
《奇诺の旅》终于出到第X集了。
虽然可以简单地说它是系列作品的第十集,不过从二000年七月的第l集到现在也有六年的时间呢。要是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看的话,现在都已经高三了,真的很不可思议。而且对我来说,这期间我累积了许多经验,也让我有许多成长,算是收获丰硕的六年。
这中间《奇诺④旅》录制了广播剧CD、推出动画版、出了电玩游戏软体。
我还在“东京国际娱乐市场展(简称ENTAMA)举行签名会、然后又出了剧场版的动画电影、也出席了首映会、还在台湾举办签名会、又再度推出第二弹的电玩游戏——真的
是发生了好多事情呢。
它原本只是第六回电击电玩小说大赏的投稿作品,没想到居然能发展到这个程度,这全都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
在迎接第十集之际,再次向各位致上深深的谢意。谢谢你们大家。。只不过……很遗憾必须告诉大家一件事。
“奇诺”系列的题材也差不多快用尽了。
这次我也是用尽心力来写,不过……已经快不行了。
已经想不出来了。
我是说有趣的后记啦!
二∞0六年十月梦想未来的后记作家?时雨泽惠一
附注:往后我还是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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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22 19:35
尾声“某个男人之旅。”
——Life is a Journey.and Vice Versa?——
这是过去奇诺跟她称之为“师父”的老婆婆一起生活时的故事。
也是奇诺还留着长发时的故事。
那天的天气晴朗,一名旅行者骑着马来到森林里的小木屋。
他脸上长着胡子,身穿老旧的皮夹克,头上戴着牛仔帽,背上背着一把老旧的左轮步枪。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
旅行者骑着马走过森林小径,对正在露天平台晾被单的老婆婆以及奇诺打招呼,然后询问是否可以分点水跟牧草给他。
老婆婆爽快地答应了,奇诺便帮忙喂食那男人的马。
那男人还被请到小屋的平台喝茶,于是开始了三个人的小茶会。
※ ※ ※ ※ ※
“原来如此。你做了那么漫长的旅行啊?’
听过男人的故事,奇诺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男人从三十多年前就一直四处旅行。他旅行的方式很多种,到了科技进步的国家就开车,到了沙漠就骑骆驼。到了绿意盎然的土地就骑马,到了寒冷的土地就滑雪。总之就是依当地的情况来选择交通工具。
“其实!我是有目的的。”
因为男人那么说,于是奇诺便问他:“是什么样的目的呢?”
“我旅行的目的是——”
男人说道。
“让这个世界失去‘重力’哟。”
“重力……是吗?你说的是,那个让物体从放开的手中往下掉的重力吗?”
男人对奇诺的反问点头回应。
“没错。我生长的国家位于有许多像高塔那么高的岩山地区,居民每天都得过着爬上爬下的生活,所以偶尔会有人从那里摔下来,我家人也是。他们在回家的路上不慎滑了一跤而摔了下去,结果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全都蒙主宠召了。”
男人眯着眼睛说道。
“所以我有个想法,那就是让重力从这个世界消失,好让许多人能够安心生活。一旦没有了重力,大家就能幸福过日子。但是,我想不出任何让它消失的方法,所以我离开自己的国家,像这样四处旅行寻找知道那个方法的人。”
接着男人问喝着茶的老婆婆:“不晓得您是否知道有这样的人呢?”
老婆婆把茶杯放下,摇着头说:
“很抱歉我不知道。”
不过男人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我走过很多国家,但就是没有遇到知道那种事的人,甚至有人跟我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找,直到我的生命接受为止。我相信有一天一定会找到那个方法,然后带着笑容回去故乡。”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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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5 22:54
序幕 活着的目标·b
"你回来啦,奇诺。"
站在森林小木屋前的老婆婆说道。
映人老婆婆眼帘的,是骑着汉密斯并熄掉引擎的奇诺。
她用侧脚架把汉密斯撑起来,并敞开先前为了不让风吹乱而
紧扣的大衣前襟。
"我正想说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呢欢迎你回来。"
奇诺走向老婆婆说:
"我回来了--师父。"
黄昏的天空还很亮,西方逐渐渲染开来的红色,以及东
方已经加深浓度的蓝色不断扩散。两人并肩站在木屋前方的
凉台,眺望森林上方宽广的天空。
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这样任时光流逝。此时奇诺念头一
转,摘下时有防风眼镜的帽子。
"你剪头发了,奇诺。"
老婆婆说道。奇诺轻轻用左手拨开略为蓬松的头发说:
"是啊,我很喜欢!"
"真的很好看,找也很喜欢唧"
在凉台下方的汉密斯电附和说道。
奇诺将右手伸到大衣下方位于右槌的枪袋,并拔出里面的说服者。她枪管朝下枪托朝上地递给老婆婆。
"这个还你,谢谢了。"
老婆婆接下之后,仔细确认装填在里面的五发子弹。
"不客气。"
老婆婆轻轻松松准确地把它插进左边腰际。
"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吗?"
老婆婆露出淡淡的笑脸询问奇诺。
"做好了。"奇诺简短回答。然后--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该做什么才好呢?"老婆婆回答她:
"那只能靠你自己去想才找得到答案时"
披着大衣的奇诺站着不动思考了好一会儿。不久她把脸转向老婆婆说:
"师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变强。"
"这想法不错,我会尽我所能指导你的。你觉得如何"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还有--"
"还有什么?"
"我想再听听师父旅行的趣闻,晴你多说一些给找听。"
老婆婆点了好几次头说:
"可以啊!--奇诺你真的很喜欢听找旅行的事哦。找有跟你说过山之国的领袖因为厌烦工作而逃走的故事吗?"
奇诺摇头代替回答。
"另外还有一个故事--"
老婆婆边说边走进屋里。
"那个也还没说过,所以一定要--"
奇诺也边说边走进屋里。
汉密斯则一语不发地目送两人的背影。
等到那两个人进屋看不见人影之后。
"咦?怎么……等一下,我也要听啦!"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2:54
第一话 困扰之国
小河边停着一辆摩托车(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那是一辆后轮两侧跟上方都堆着行李的摩托车,而且用脚架立着。
潺潺的小河大约是小孩子跳得过去的宽度,它流经的地方把平坦的土地冲刷得有些塌陷。
那里是处于山区夹缝之间的平原。
位于南北两侧的坚硬岩层山脉平行延伸,较高之处还残留着些许白雪。
在山脉群之间,是一片宽广平坦的大地。被草木覆盖的绿意,顺着灰色的山间延伸。
摩托车骑士坐在摩托车另一边的草皮上。她把双腿往前伸直,两手往后撑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几朵白云在蓝天与春天和煦的太阳衬托下飘动着。
骑士年约十五、六岁,有着一头黑色短发及炯炯有神的她身穿黑色夹克,腰际系着一条粗皮带。右腿悬挂着左轮手枪式的掌中说服者(注:说服者是枪械。这里是指手
枪)的枪袋。她腰际后面还挂着另一挺自动式枪枝‘
“伤脑筋。”
之后奇诺把“森之人”的枪袋套在腹部位置的皮带上。
“反正天气晴朗又暖和,趁机睡个午觉也不错。”
坐在吊床中央的奇诺,小心翼翼把双脚跟上半身摆好位置,以免从上面翻下来。吊床晃动了一下,不久便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麻烦通知一声哦。”
奇诺对汉密斯说完这句话就把帽子盖住脸部。
“伤脑筋,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立刻睡去的奇诺,汉密斯独自碎碎念道。
小河里有一处小沙洲,土里残留着些许水,映照出小小的蓝天。
这时候那处积水开始缓缓震动,细微的涟漪朝沙洲的中心聚集,映照的蓝天开始摇动。
“奇诺!”
听见汉密斯大声喊叫,奇诺随即滑下吊床,两手保护身躯趴在草地上,帽子则掉在旁边。
趴着不动的奇诺快速环顾四周,然后小声地问汉密斯。
“怎么了?”
汉密斯语气一如往常地说:
“是地面,你不觉得地在摇吗?”
“地面在摇?”
奇诺刹时感到讶异,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歪着头沉思。
“我还没感觉耶。”
奇诺拾起帽子站起来,并轻轻拍掉身上的泥土与树叶。
右手则持续贴近腰际的说服者,然后问汉密斯。
“会不会是地震啊?”
“不是。摇晃的程度虽然不大,却有越来越厉害的感
觉。”
“这样的话……”
奇诺歪着头思考。
“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什么物体正慢慢接近这里嘛!”
汉密斯毫不在乎地说道。奇诺左右看看东侧与西侧毫无变化的景色。
“你说有什么物体……是什么?”
面对奇诺的询问。
“不晓得。”
汉密斯如此回答。
过没多久,终于有答案了。
奇诺看着小河沙洲的涟漪。
“地面的确在摇动,现在连我都能确定了。”
正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汉密斯叫奇诺看向东边的森林。
奇诺回头并站起来。然后看到了“那个”。
“那个”是一个国家。
跟其他国家一样,它环绕着高耸的灰色城墙。除了看不出城墙材质的接缝以外,其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那个国家,竟然在动。
“它往这里来了。”
奇诺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东侧视野的国家。
树林的后面,隐约看得到城墙较高的地方。而且那个物体的行动虽然缓慢,但很确实地往上升高。换句话说,它正往奇诺这个方向逼近。而且振幅也越来越剧烈。
“谜题终于解开了。”
汉密斯说道。
“的确没错……不过,那是什么?”
眼睛瞪得老大的奇诺问道。汉密斯则毫不讶异地回答:
“不就是个国家吗?”
“如果杵着不动,小心会被辗过哟!”
“我想也是。”
移动的国家笔直往她们这边来。而且还响起类似风声的低鸣。奇诺急忙解开吊床,把它卷好放回行李箱。然后把帽子跟防风眼镜戴好,便跨上汉密斯发动引擎。
奇诺骑着汉密斯奔驰在草原上,并且绕到逼近的国家右边,然后很快地停在它可能前进路线的旁边。
她观察这个近在眼前的国家。
那国家的城墙呈圆形,跟其他国家一样设有等距离的瞭望台。是个面积不大,且能够轻松横越的小型国家。只差在那个国家会移动。伴随着类似远处雷鸣的重低音与振动,这国家逐渐逼近奇诺她们。
奇诺不断拉高仰头的角度,然后略为大声地说:
“好壮观哦……这国家在移动耶。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
“我也是。”
表示赞同之后,汉密斯立刻补丁一句。
“怎么办,奇诺?要试着举起大拇指吗?”
奇诺看看汉密斯。
“这主意或许不错呢……”
“可是对方如果突然对我们发动攻击呢?”
“这就要赌赌看了……那就赌吧!反正我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于是奇诺从摇晃的大树暗处探出身子,对着那个国家用力挥手。
移动的国家每前进一步,就大肆扫倒前方的树木。
在城墙下方有个很厚的基座。基座下力则装了相当于一栋房子宽的巨大履带,而且数量多到像蜈蚣的脚那样数不清,它们不断压着大地缓缓转动。被扫倒的树干卷进履带下方,粉碎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移动的国家逐渐遮蔽了天空,也挡住了略微北倾的春日,而奇诺也在它的阴影之下。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山在动耶。”
汉密斯喃喃地说道。
在越来越剧烈的噪音与振动中,奇诺跟汉密斯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旅行者吗?”
声音听起来好像就近在身边,吓得奇诺连忙回头看。
“啊,我是在国家里对你们说话的,只是两位听起来觉得声音很近而已。——你是旅行者,希望入境吗?”
奇诺再次挥手。接着,对方说:
“那么请稍等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后,过没多久噪音与振动就慢慢静下来。
就在抬头仰望的奇诺与汉密斯跟前,国家最后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后,才整个停下来。
此时奇诺与汉密斯站在门的前方,就位于这国家的正面,城门当着她们前面敞开并形成一段坡道。城门非常厚重,前端嵌在地面,坡道一直绵延到另一端,往上通往这个国家内部。
一辆小型车驶下坡道,发出些微引擎声迎面而来,车上坐着一名男子,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外面还罩着工作用的浅绿色夹克,是个年约四十岁的普通男子。
“你好,旅行者。我是这个国家的入境审查员兼导游兼警官兼其他。我国的公务员通常都身兼数职。”
把车子停在奇诺前面的男子说道。奇诺与汉密斯分别做完自我介绍,并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四处旅行。
“请问这个……应该是个国家吧?请问你们要去哪里呢?”
奇诺如此间道,导游点点头说:
“是的,这当然是个国家。里面有许多安居乐业的百姓。而且我们经常四处移动,目前正沿着平地往西前进。”
然后奇诺跟往常一样,提出希望入境休息跟观光的要求。
导游马上就说: “我们随时热烈欢迎客人入境。”又说:
“那么,请问你打算停留几天呢?”
奇诺看了一下汉密斯,然后对导游说:
“我希望停留五天至十天左右。”
“然后那个是动力炉。炉子产生的大量蒸气会用来运转发电机,其电力不仅推动这个国家,还供给所有照明设备。”
导游透过厚厚的镜片,指着眼前巨大的装置说道。而奇诺坐在副驾驶座,汉密斯则置放在后面的载货台。此时车子停靠在宽广的道路上,那里有个四周围满玻璃窗与墙壁的密闭空间,而且不断地发出些许振动与微微的沉重声响。
导游指着装置在玻璃窗上那些监视器,屏幕上映出装置旁边身穿工作服的工作人员。
“这个装置会自动运作,所以这地方几乎不需要我们操作。只要监视就行了。至于燃料,只要补给一次就能维持数百年,因此根本不需要事先预备燃料。最重要的则是保养、替换与清洁履带及驱动马达。那么我们出发吧!”
车子静静地移动,在它行进的时候,奇诺问道:
“请问这里的居民在这里住多久了?”
“你是指这国家的历史吗?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某人发现这个移动的物体,然后把它当成国家移居进来。
或是从很久以前就有人住在这儿吧。虽然至今仍是个谜,但既然实际情况已不可考,我们也不是很在意。”
“那你们是打算一直到处移动?还是找到不错的土地之后再定居?”
汉密斯问道,导游回答他们是基于两个理由才一直持续移动。
“第一个是动力炉的问题。只要一停止,就需要花许多功夫和时间再次启动,所以他们从不让它停下来。而停止移动的时间过长的话,其热量……也就是能源会供过于求。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只好经常运转履带来消耗这些能源。
而速度几乎是人类步行的速度。”
“原来如此。” “嗯嗯。”
奇诺与汉密斯如此回应,接下来导游开心地笑了起来。
“另一个理由,是跟所有旅行者一样哟!——我们很喜欢欣赏各式各样的风景,不断变化的风景,所以才不断移动。换句话说,我们全体国民都在旅行。”
“原来如此……真是不错。那你们已经决定好路线吗?”
“没有。我们只是持续在这个辽阔的大陆移动。有时候到沙漠,有时候到草原,甚至有时候是到会造成生活极大不便的陡峭斜坡。相同的地方我们几乎不会走第二次。就算会大概每个人的一生里也不会遇到。我们永远不会二度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奇诺搭的车子行走在国内的道路上。这条宽度只够两台车交会的道路遍布整个国家。而且四处看得到交叉路段眼红绿灯。
车子爬上交流道。走到尽头,正前方有个四角形的出口,发出刺眼的光芒,接着,车子来到了晴空下。
那里是这国家最高的地方。在低矮的城墙包围下,有个位于蓝天下的绿色空间。那里是一座巨大的公园,不仅铺盖着泥土,还有草皮跟森林,树林里不乏树龄超过百年的巨大神木,甚至还有人工河川及小湖。
公园的确有公园的样子,里面有人来这儿散步或运动,有人躺在草皮上睡午觉,还有人开心地在湖面划船o
“这里是最顶楼,也是惟一能直接晒到太阳的场所。这里已经用来当做国民休憩的地方,也是中庭。为了公平起见,无论是谁,即使是总统都得在楼下生活。反正两旁都有道路跟了望台。”
“原来如此。”
然后车子沿着城墙的坡道往城墙上方行驶,而城墙的上方就是道路。路面不宽,左右只有坚固但低矮的栏杆。往左边望去是这国家的人造绿意,往右边望去可看到下方大地的自然绿意。
“这不太适合有惧高症的人。”
汉密斯说道。 此时车子从城墙东边,也就是跟国家行进方向相反的另一侧出来。
“哇——”“好壮观哦。”
奇诺与汉密斯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东边大地上出现国家移动时留下的痕迹。
大量的履带把大地翻起,树木与花草被扫倒并压扁,露出被翻乱的泥土。位于山脉间的棕色粗线,一直延伸到几乎看不见。
“惟有这点实在是没办法解决。”
导游略皱着眉头说道。
“让这片我们也深受其惠的丰富大自然留下这么严重的痕迹,我们感到非常痛心。想必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可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只能说这是不得已的,并祈祷这块土地重新孕育出丰沛的绿意。”
那是个小却整洁的房间。
里面有一张床跟现在挂着奇诺的大衣的衣架及衣橱,以及折叠式的桌椅。这些东西全都被固定住。
屋里没有窗户,四周都是墙壁。其中一片墙壁装了一台大型监视器,一半的屏幕映着白天的景色,另一半则是目前黑暗的模样。
一走进房间,就看到占去一半空间的汉密斯停放在里面。除了用侧脚架把它撑住,还特地用皮带固定住,好让他不会倒下。至于他身上没有任何泥土的脏污。
奇诺从房间旁边的门走出来。穿着胸口印有“四十一号室’’的蓝色长裤加衬衫的睡衣。她拿着毛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然后挂在脖子上坐在床上。
奇诺说道:
“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能像这样充分使用热水的国家呢!”
“这些水是循环使用的,搞不好明天午餐会喝到喔!”
汉密斯故意这么说。
“我才不在意呢,至少比喝用布滤过的河川泥水好多了。”
“说的也是,你怎么会有那套睡衣?”
“他们说是给客人穿的,所以我就毫不客气地借来穿哕。而且还有可尽量使用的毛巾呢。”
正当汉密斯说“这样叼——”的时候,整个房间突然喀咚喀咚地像发生轻微地震般的晃动。
“会不会是正在越过岩石的关系,奇诺?——啊,停了,是不是压碎了?”
“毕竟这整个国家都在动,真的好了不起哦。”
奇诺把毛巾挂在墙上,再取出藏在枕头下的“森之人”。她从枪袋把它拔出来,一语不发地端详片刻,然后再收好放回枕头下。
“不知道这次入境是否能顺顺利利的?”
“不知道,那也要四、五天才会知道。——好了,我要睡了。”
奇诺躺在床上并钻进薄毛毯里。
“啊,奇诺——”
“有事明天再说,晚安。”
她如此对汉密斯说道。
“呃……‘电灯’, ‘全部关掉’。”
于是房里的照明与监视器自动关掉,处在黑暗里的奇诺则喃喃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干净的床……白色的被单……”
然后就马上睡着了。
隔天早上。
奇诺一醒来,屋里的照明跟监视器也随之自动开启。监视器正映出外头目前的景色、朝霞中的森林与南方山脉。
当她从床上起身,汉密斯便说道:
“早安,奇诺。”
“……难得你这么早,汉密斯。早安。”
奇诺走向浴室,此时她背后的汉密斯开口说话。
“有件事昨晚我一直没机会讲——”
奇诺人已经在浴室里。
“哇……”
然后从里面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是要跟你说头发没吹干就直接睡的话,隔天起来会很恐怖的。”
“该做的工作呢?”
“完全没有,反正机器都会帮忙做。就算有,他们也会有些生气地说‘不能劳驾客人!’还交待我要尽量观光跟休息呢!”
奇诺与汉密斯站在晴空下。奇诺把汉密斯推到公园入口,然后用脚架把他撑住。奇诺穿着夹克,没有戴她的帽子跟防风眼镜。甚至连说服者跟枪袋都没带在身上。
“你真悠哉耶,要睡午觉吗?”
车上没堆行李的汉密斯问道。
“这个主意也不错。”
奇诺推着汉密斯走进公园里。
这时候原本在做日光浴的居民,看到奇诺纷纷过来跟她说话。大家从昨晚新闻报道奇诺她们的事情开始聊起,感谢她们造访这里,也很佩服她独自骑着摩托车四处旅行,最后还要她在这儿好好休息。
奇诺也听从他们的话,借了一张折叠式躺椅躺在汉密斯的旁边,悠哉地仰望天空。到了吃午餐的时间,公园的中央广场渐渐出现许多摊贩。奇诺大方享受用农场培育的蔬菜、鸡肉做的午餐。
奇诺吃完午餐后,看到公园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年约十岁的孩童。这群孩童约几十名,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工具箱。集合之后,接着他们被带进城墙里面。
奇诺向附近的居民询问那是在做什么。
“喔——那个啊?是全体国民为了纪念幼年学校毕业而制作的壁画哟!”
“是壁画啊?”
“是的,大家从城墙外侧利用吊篮完成的大幅画作。”
然后居民还说“这过程很有趣,要不要参观看看?”呢。
“怎么样,奇诺?”
“反正闲闲没事做,我也很有兴趣。”
“了解。既然要去城墙上方,应该可以不用搭车吧?”
于是奇诺发动汉密斯的引擎,顺着斜坡驶进通往城墙那条路。风有些大。
绕了半圈城墙,看见北方停了一辆吊车。两支吊臂将导轨紧紧贴在城墙,这样才方便降下长方形的吊篮。而头戴安全帽又绑着安全绳索的孩子们则排排站在旁边。他们露出期待又有些紧张的表情,一面听着说明。
奇诺得到老师的许可让她在旁边观摩,然后把汉密斯停放在路旁。为了不让汉密斯掉下去,便把它绑在栏杆固定住。接着奇诺把借来的安全绳索绑在旁边。
孩子们搭乘吊篮慢慢往下降。手上拿着大笔开始帮灰色的城墙涂上颜色。他们仔细地在原先画好的黑色草稿描上图案。
“从这边看不到他们到底在画什么耶。”
于是奇诺跟汉密斯向老师借监视器来看。透过往外探出去的吊臂前端传回来的影像,图中所描绘的是山顶覆盖着白雪的山、摊在高山前方的热带雨林,以及野生动物群。这
幅画非常巨大,上面的动物大到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比照实体大小画的。由于它接近完成的阶段,只剩下把下方的草稿补完而已。
“由学生们互相讨论,把校外观摩印象最深刻的景色画下来。这幅景色是四年前他们走过的土地。那是个非常非常美的地方。大家登上城墙遥望百看不厌的风景,是个充满回忆的场所。这幅壁画再过几天就会完成。顺便一提,我小时候曾画过在荒野发现到的巨大火山口呢。”
“这幅画完成后会怎么处理呢?”
“首先会把它拍成照片,然后再涂上保护膜。接着一直到下一批学生毕业之后的第五百天为止,会把它留在城墙上当装饰。”
“原来如此。”
接着奇诺悠哉地坐在汉密斯上面,看学生们画画的情景。
不久日落西山,夕阳慢慢消失在前方。
奇诺跟汉密斯借由房间里的监视器欣赏沉入山脉间森林的太阳。
隔天,也就是入境之后的第三天早晨。
奇诺随着黎明醒来。出现在监视器上的天空有些阴沉,眼看就快下雨的样子。汉密斯好玩地转换频道。
‘今天制作壁画活动延期。’
广播如此报道,并且提及昨天制作壁画的情况。接下来‘连入境的旅行者都似乎很感兴趣。’
“什么时候拍的?” “天哪。”
屏幕大大映出看着那项作业看到出神的奇诺跟汉密斯。
接着奇诺跟往常一样做做轻松的运动,练习说服者,然后开始保养。她分解右腿上称之为“卡农”的左轮手枪与
“森之人”,上好油之后就重新装填子弹,再把它们分别放回枪袋。
然后再拿出另一挺分解后捆在行李袋上盖的步枪式说服者。她把两个分开的零件组合起来,进行保养并确认可正常操作。
“那个,需要吗?”
“不晓得耶。”
她回答汉密斯的问题,并仔细擦拭狙击镜的镜片,再把它分解之后放回行李袋。
冲完澡之后,奇诺推着汉密斯到餐厅去。到了走廊,再经过一条更宽的通道之后才到餐厅。这一路上她们不断跟准备工作的人们打招呼。
奇诺把汉密斯固定在餐桌旁,然后去拿以蔬菜为主的早餐。每个盘子都设计得特别深,能嵌进托盘上固定,而托盘也能固定在餐桌上。
身兼导游及各种职务的男子看到奇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径自坐在她对面的位子。当被询问到目前为止对这个国家的感想,奇诺都据实回答,导游也笑得很开心。
就在两人悠哉地喝完餐后茶,奇诺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餐厅突然警报声大作。那声音既高亢又刺耳。墙上的红灯开始转动。
“发生了什么事?” “火灾吗?”
“全体人员回到各自的岗位。小心不要因过度慌乱而跌倒。”
身兼警官及各种职务的男子对周遭的人们下命令,然后回答奇诺与汉密斯的问题。
“这是在我们行进路线的附近发现其他国家的警报。我将以外交官的身份前往指挥所……你们想参观吗?”
警报后来转变成悠扬的音乐,然后广播指示一般百姓进入屋内。
至于奇诺与汉密斯则搭乘男子的车抵达写着“驾驶指挥所”字样的房间,并进入房内。那里的空间类似舰桥,像阶梯式的驾驶盘前方坐了几个人,前面则排列好几个大型监视器。
这些坐着的人们都穿着相同的夹克,包括其中一名年约五十出头,悠闲坐在椅子上的妇人。她看到现在是外交官身份的男子,便用轻松的口吻说:
“你来啦,那就有劳你哕。——咦,旅行者?你好,我是这国家的总统。请你慢慢参观吧!”
奇诺也颔首回礼。他们请她坐下来,并叮咛她记得系好安全带。至于汉密斯则停在她旁边并被固定住。
奇诺与汉密斯看着眼前那一堆监视器。左右较小的,出现许多城墙外侧的状态。有时候还会出现正在进行的那幅巨大壁画。而中央那个像戏院屏幕的巨大监视器,则出现前进方向的风景。
那是在阴天底下一望无际,跟两天前没什么差别的山脉间的森林。而森林的前方有座国家。
“这实在是……”
男子发出讶异的声音。总统则说: “伤脑筋啊——”
那国家的城墙由石头砌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它并不是呈圆弧状,而是往两旁笔直延伸。一端通到北方山区,另一端则是南方山区。仿佛水坝般把整个平原拦阻起来。
“这表示‘禁止通行’吗?”
男子说道。此时画面中的城墙已经越来越近。
监视器拉长镜头,照到那城墙上的士兵们开始慌乱,而且开始把大炮推出来。此时,游标在画面中移动至该处,接着男子拿起麦克风表明有事情要谈,如果有负责人的话,希望能透过无线电来交谈。
不久,双方开始利用夹杂些许杂音的无线电交谈。另一端是个自称将军的男性声音,他询问: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边的外交官则简单说明自己的状况说: “我们是到处移动的国家。”
因此我们有事相求。目前我们正朝西方行进,希望能够横越贵国。”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要求。
“我就知道。”
汉密斯喃喃说道。
“可是贵国的城墙把整个平原都挡住了,这样我国根本找不到可通行的地方。”
男子说道。
对方回答说:‘那是我国经过长年的努力所扩张的领土,其他国家没有插嘴的余地。如果你们执意接近的话,我们将认定你们意图侵犯领土并展开攻击。’
“我们不想跟你们进行无益的战争。只是希望贵国让我们通行而已。可否告诉我们能够从贵国的什么地方通行呢?”
对方则语气愤怒地说:‘我们怎么可能允许你们做这种事。’此时男子对坐在前面的人下指令。
“关闭圆顶,并准备两台摄影机。一台在左后方,另一台在国内。”
此时小型监视器的屏幕出现城墙的道路。只见移动之国的中央部裂开,从里面不断升起像爪子的装甲。装甲跟城墙上面结合之后就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顶。
接着无线电传来通话:‘原来如此,既然贵国有这种打算,那么不想做无谓战争的我们为了自卫,也只好用武力来解决事情了。’之后便发出宣战通知。不一会儿,排列在城墙的大炮一起向移动之国开炮。
“真是一群伤脑筋的人啊……”就散开。城墙跟圆顶只是稍微烧焦,至于指挥所这儿连炮声都听不见,甚至连动摇都没有。
在大炮无情的攻击中,移动之国慢慢接近眼前的城墙。
“差不多可以了,麻烦出动摄影机。”
在男子的指示下,部分城墙开启,只见两颗球体被发射出去。两颗像巨型足球,有着黑白两色的球体,系着钢索呈抛物线飞出去。
一颗落在森林里,另一颗越过眼前的城墙落在对方的国土里。这个过程还粉碎了附近的小木屋,然后弹跳一下才落在类似农田的地面。
监视器出现透过球体摄影机拍下来的影像。
一颗是从左后方窥视移动之国的全貌。透过这台摄影机的影像看到这个顶着巨大圆顶的国家一面逼近眼前绵延无尽的城墙,一面遭到炮火攻击的模样。
而另一颗是出现眼前这个国家内部的景色。透过影像可看到高大城墙内侧,搬运大炮的士兵们,甚至还可隐约看见远处的西侧城墙。虽然看得出北方是石造房屋及高楼密集的城镇,不过除此之外几乎是占地辽阔的农田跟原野。
过没多久,士兵们朝着摄影机杀过来。不是用步枪射击,就是设置拉开保险的手榴弹,导致摄影机的影像被震得拼命摇晃。
“总统阁下,农田那里应该适合通行。似乎可以避免压毁大量屋舍。”
男子询问坐在椅子上悠哉喝茶的妇人。
“那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决定吧。”
总统轻松地说道。男子按下麦克风的通话钮。
“那么我们将从贵国南方的广大田园地带通过。我们将会加快速度通行,应该花不到半天的时间。请你们放心。”
对方回答:‘我们不会让你们那么做的,就算大炮起不了作用,坚固的城墙也会保护我们的。’但男子完全没把这句话听进去,他命令坐在前面的人说: “请割开城墙。就挑前方左侧,没有设置大炮的那一带区域。”
前面的人回答“了解”之后,监视器上出现了光芒。移动之国发射出鲜黄色的光线,笔直地朝眼前的城墙延伸。
“……”
汉密斯对惊讶到看得出神的奇诺说明。
“那是高输出功率的雷射哟,算是‘森之人’的雷射妖怪化。”
命中城墙的雷射从上到下在城墙游走。接着往左侧移动,最后是往上。它把石砌的城墙像纸一样燃烧切割之后就停下动作。
就在焦急的将军说‘你、你们究竟干了什么事?’的同时,被切割的部分也缓缓地在他们眼前倒下。倒下之际,石块从上方纷纷坍塌,最后像积木一般全部散落在地面,扬起滚滚的尘土。
“开出道路了。”
“那么就通过吧!”
这是男子与总统之间的对话。移动之国一度停止前进,之后便往左边移动。位于后方的摄影机也确实捕捉到这个画面。接着,这个持续遭到大炮攻击、冒着黑烟的巨大国家,对准切割开的洞的位置之后,又开始往前进。
无线电那头传出:“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如果你们硬要从我国中间通过,可否先支付必须的代价呢?’
“就算你们要求支付代价……我国也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会尽可能在不造成困扰的情况下迅速离开的。”
男子答道。
就在移动之国将抛出的两台摄影机利用钢索回收之际,同时把原本是城墙的石山压碎,并驶进自己开凿的洞穴里。洞穴的宽度勉强可以通过,左右两旁的空隙差不多一辆车子的宽度。
通过城墙之后,移动之国往这国家的平原处行进。监视器则出现停止炮击动作、目瞪口呆抬头看的土兵们。
在这个极为辽阔的国家里,鲜绿又平坦的农田延伸到看不见尽头。此时移动之国的履带陷进那些农田里。于是稍微加快了速度,用人类小跑步的程度前进。
前进的方向有一栋屋舍。是石造的大房子,旁边还建了储存农作物的谷仓。
“啊——有屋舍。”
就在男子说这句话的同时,无线电也传出将军的声音:
前方有屋舍!快停止行进!’
“抱歉,将军大人。那屋子里的人很危险,麻烦通知他们快点回避。”
这个国家并没有降低速度。此时有卡车抵达这房子旁边,士兵们立刻冲进里面,并带出数名居民。其中一名年老的妇人拒绝上卡车,拼命地对移动之国大吼大叫。还不断对它丢石头,只可惜都购不着。随即又坐在原地不肯动。
男子说“真是伤脑筋”,然后对面目可怖且坐着不肯离开的老妇人说:
“你这样很危险哟,麻烦请让开,否则会辗到你的,麻烦请让开。”
老妇人还是不肯让开。眼看移动之国越来越逼近。这次男子将游标移到士兵们并表示:
“士兵先生,保护国民是你们的义务哟,请救救那个人好吗?”
不久老妇人被几名士兵硬架到卡车里,而卡车也连忙驶离现场。就在这个时候,士兵们还透过车窗以说服者开了几枪。
接下来,移动之国把农家的谷仓、仓库、房屋主体、车库,及旁边的大树轮番压扁。这过程并没有动摇这个国家,不一会儿便顺利通过了。负责后方的监视器里,别说是刚才那些东西的残骸,就连它们原本的位置都看不出来。
“照这情况判断,应该能够毫无问题地通过。真是皆大欢喜。”
男子如此说道,然后悠闲地坐下来端起刚刚送来的马克杯喝着茶。奇诺也喝着送上来的茶。
‘你们根本是滥用上天赐予的优质环境。难道你们没想过那些被你们践踏的国家,以及造成困扰、损害的人们有多悲伤吗?你们连人类最低限度的怜悯心都没有吗?’
听到将军透过无线电讲的这些话,汉密斯小声地问奇诺。
“人家这么说了,怎么办?”
“……就当做没听到吧。”
奇诺回答。
“说的也是。”
当中央的监视器屏幕出现西边城墙的时候,前座的人对心情完全放轻松的男子说:
“侧面城墙似乎遭到小型飞弹的攻击。那里好像是壁画区域,教育委员会及家长已经提出希望采取因应措施的要求。”
“咦?”
男子起身看切换过来的画面。位于右侧城墙的壁画,画中山的部分有一大块整个剥落。其他监视器的屏幕也出现好几辆四轮驱动车及搭载两枚对战车用小型飞弹的车辆。从那儿发射的飞弹,拖曳着黑烟及引导钢索,咻地飞过来并命中壁画。在发生小规模的爆炸之后,大象的下半身剥落了。
“他们是故意的吧?这举动实在很过分,孩子们会非常伤心的。——要以雷射攻击车辆吗?”
鸭子询问总统。总统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询问男子。
能不能只攻击对方的发射装置?”
“我认为那不可能,毕竟力量太强大了。您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必要的话,我希望不要出现任何伤亡。至于孩子们那边,事后我再亲自跟他们解释。”
总统如此说道,男子满脸遗憾地再次往前看。
“以说服者攻击怎么样?”
听到奇诺这么说,男子回过头来。
“你是说狙击?就理论上来说是可行,但是我国并没有那方面的人才。”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帮这个忙。”
奇诺说道。
“可是,那很危险耶!”
“只要不被大炮击中就没事的。”
“你没必要为我们做这么大的牺牲。”
“就算是答谢贵国让我入境,而且也是为了孩子们。”
男子与奇诺交谈着。两人正在壁画所在之处的城墙上方道路,同时也是圆顶装甲的内侧。他们搭车来到这里。
奇诺身穿黑色夹克戴着帽子,手上拿着自己称之为“长笛”的一支组装好的自动式步枪。她装上九枚子弹装的弹匣,然后装填第一枚子弹。
“对方好像要继续攻击。好几辆搭载飞弹的车辆从后面赶来,似乎停下来之后就要展开攻击的样子。”
男子把手上的监视器拿给奇诺看。地面来了一列四轮驱动车,并且停车排成一横排。只见士兵把载货架上两挺飞弹发射器转向外侧对准这边。
“麻烦请打开。”
听到奇诺这么说,男子按下监视器的按钮。此时可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滑开,奇诺双手抱着“长笛”从这道门爬到道路上。男子则在后面负责收放安全绳索。
外面吹着微微的风。奇诺爬到城墙最边缘,慢慢把“长笛”的枪管从栏杆的空隙伸出一些。
“奇诺,对方好像快发动攻击了。”
后面传来男子的声音。奇诺保持趴下的姿势瞄准下方。此时狙击镜中出现在车辆旁边窥视发射装置的士兵。于是奇诺打开保险。
高亢的枪声不断响起。
这个时候,车辆旁的士兵则惊慌地把眼睛移开装置。至于装置的大型透视镜则被打穿碎裂。
其实奇诺只是把对方那一排车辆的发射装置依序破坏。可是——
“! ”
就在她对最后一个目标开枪以前,飞弹竟然随着黑烟发射出来,眼看着即将逼近她脚下的壁画。奇诺连忙从那里站起来。
从监视器的特写镜头,可看到奇诺不惜暴露所在位置,半蹲着调整“长笛”准备射击的姿势。虽然听不到声音,不过反作用力的振动与弹出的空弹壳显示出奇诺连续开了好几枪。而其他的监视器屏幕上则出现朝壁画飞来的两枚飞弹,全部都在空中爆炸。
从上空俯瞰,两道平行的城墙往山与山之间延伸,而在这其中有一个国家。
境内的一大片绿色农田,位于距离建筑物较多的中央地区以南的偏远郊区,而这里出现了一条笔直的棕色粗线。线条的前端是一个缓缓移动的巨大圆顶物体。
它发射雷射切割开西边的城墙,墙面再次很快地坍塌。
移动之国辗过原本是城墙的瓦砾。男子拿起麦克风说:
“我国要离开了,抱歉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将军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我们要求贵国为破坏我国城墙、屋舍、车辆及田地的行为谢罪,并且赔偿这些损害。这也是我国正当的权利,请停止移动与我国进行交涉。’
“无论是什么理由,是贵国先展开攻击的。我国基于不能处于挨打的情况下,不得不采取那种措施。我国应该不可能再来这片土地,贵国也不需要为此事怀恨在心。希望你们能再次种植这块土地,过着安稳的生活。最后祝大家平安。”
隔天。
也就是奇诺入境之后的第四天早晨。
这国家背对着刚升起的朝阳,再次用人类步行的速度前进。这时候也看不见圆顶了。南边的山脉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往西方跟南方延伸到不见尽头的平原。薄薄的云在高高的晴空拖着云脚。
“既然拥有那些力量,想攻陷或征服控制他国,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奇诺说道。然后穿上黑色夹克,戴上帽子,把枪袋一一佩挂在右腿与腰后。防风眼镜则挂在脖子上。至于停在旁边的汉密斯上早就堆好所有的行李。她们目前在国家境内的路上。
“这个嘛,话是没错啦——”
身兼导游与其他职务的男子说道。他后面停了一辆车。
“但是我们并不希望过那种生活。至今我们都过得十分幸福,也不曾挨饿过。况且动用武力与全世界为敌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不过像昨天那样的情况,真的少之又少。就算行经的不是国家,我们也是会做出压毁道路,破坏堤防,挖起坟墓等事。”
“即使如此,你们也要继续移动下去?”
听到汉密斯这么问,男子点点头说:
“是的,那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做的事。不管任何人或任何国家,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对他人或他国造成困扰。”
“这些日子以来受到贵国不少的照顾。”
“虽然很希望你们能再多停留一阵子!但是我们决定要往南走,真的是太遗憾了。我们会立刻停下来打开城门的。”
然后男子说了一句“最后请教一个问题”做为开头。
“奇诺,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可能有些失礼,不过还是请原谅斗胆这么说。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这个国家的国民,跟我们一起过着四处旅行的生活呢?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哦”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想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旅行。”奇诺斩钉截铁地说道。男子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似的露出淡淡的微笑。
“是吗?一路保重。”
奇诺感谢男子提供燃料、弹药及携带粮食。男子则转达孩子们的感激之情。
广播发布要暂时停下来,于是国家便停止移动,并缓缓地打开城门。
奇诺再次向男子致谢并道别,然后没有发动引擎就顺着门滑行下来。当她着陆到草原回头一望,城门已经关上,男子挥手告别的身影也隐没在其后。
于是奇诺发动汉密斯的引擎。在轰隆隆的噪音声中,慢慢地往西前进。
此时那个国家拐了个九十度的弯之后开始往南移动。当奇诺回头看的时候,只见略微斑驳的壁画上,头戴安全钢盔的孩子们正排成一列向她们挥手道别。
在平坦草原上的摩托车持续往西前进。
它轰隆隆的引擎声把鸟儿吓得纷纷飞走。
“好怀念哦。”
“是啊,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地面。”
汉密斯跟奇诺说道。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2:55
第二话 另类爱之国
这是一个土地辽阔的国家。
别说是从另一头了,就算是从建立在中央的王宫都看不见环绕整个国家的城墙。
除了王宫下方的城镇及靠近东西城门的城镇以外,放眼望去就是一大片的草原跟农地。国内有好几条河川,东南端还有个大湖泊。天上正缓缓飘着白到刺眼的云团。
"这里也没有。"
"可恶,到底在哪里?"
几名国王的随扈正铁青着脸在王宫走廊来回走动。他们随手打开房门,一一搜索房间。
其中一人抓着侍女询问国王在哪里。震慑于粗暴语气的侍女说:
"如果要找殿下的话,他应该是去见旅行者了……"
"那我们也知道!问题是他们在哪里?该不会被那旅行者绑了吧?"
"怎么可能?"
侍女说道。随扈不予理会地说:
"不,很有可能。那两个人怎么看都怪怪的。瞧他们一副把绑架国王、勒索钱财当成家常便饭的神情。所以我们当初就反对他们入境。可恶,你也一起找!"
随扈指着侍女这么说,不过这时候的她看到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三个人。
其中一名是个年轻男子,也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另一个男的金发碧眼,个子略矮但长相俊俏,是旅行者。还有一名身穿材质高级的夹克,蓄着黑色长发的妙龄女子,她也是旅行者。
"大家在吵什么?"
国王问道。侍女恭敬地向国王行礼,急忙回头的随扈也慌慌张张地跟着行礼。
听完事情的过程之后,国王说他刚刚是跟旅行者在中庭喝茶。
"我是听异国的故事听到入迷。可是我只不过不在房间一会儿,你们就闹成这样,真是伤脑筋耶。"
"是,真是非常抱歉。"
"客人再停留一会儿就会离开。等他们离开之后,我会到后院散步,别再这么急着找我了。"
"是!"
接着三个人便离去,留下带着尴尬表情行礼的随扈们。
一辆车子穿过王宫的城门。
那是一辆又小又破,仿佛就快故障的黄色车子。
女旅行者坐在驾驶座,另一名男旅行者则坐在副驾驶座。
车子在铺设石板路的城里,发着"噗哔哔哔哔哔"的怪声行驶。引擎有时候还不断出现"噗!啪咻!"快熄火的情况。而车子就在这种情况下边冒着黑黑白白的烟前进。
男子说:
"师父,可不可以把破掉的车窗补一补?只要买片玻璃装上就行了。"
原来驾驶座的车窗是空的,只随便用胶布固定住,一振动还会发出"啪哩啪哩"的声音。
"不久就会补的。"
女子说道。
车子穿过城镇,走在两旁都是田地的狭长小路上。除了远处正忙着农事的人外,四下根本没半个人。
"国王陛下,这么做真的好吗?"
男子突然问道。原来国王像是被硬塞进去一般,就躲在狭窄后座的行李下方。躲藏姿势十分怪异的国王,满脸笑容地回答:
"没关系,反正这国家的国王不过是装饰用的而已,国王的势力早在我曾祖父那一代就全被剥夺殆尽。更何况连百姓都不晓得我长什么样,所以就算我失踪也不会对百姓造成困扰。会感到困扰的,只有那些以粉饰国王为业,意图夺取预算中饱私囊的人吧!"
"原来如此……"
男子说道。女子则面不改色地继续开车。
"所以我决定要为爱而活,我已经受够当笼中鸟了。"
国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喜欢的对象,想必很美吧?"
男子开心地询问,国王回答"那当然"。
"她的美丽,光是想像就让我感动到颤抖不已。一想到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生活……我就觉得满满的幸福从灵魂深处涌出呢。"
"你们第一次是在什么机会下认识的?"
"某天城下的城镇举办祭典,我只有在那个时候能够微服参加,虽然众臣极力反对。于是我遇见了来自国境郊区的她,第一眼我便听到恋爱天使在刹那间发出改变世界的声音,这一瞬间真是既庄严又神圣啊!"
男子"咻--"地吹起口哨。
"可是国王陛下,你无法把她召进王宫吗?"
"当时我曾提过这件事,可是那些无法理解又无知的大臣却把我当病人看待,还叫医生开许多药给我吃,说这世上应该有更适合我的女性。哼!真无聊!反正他们想把自己那些骄傲自大的女儿推销给我吧!"
"原来如此……不过真不错,你竟然肯为自己的爱情抛弃一切。"
男子说道,国王则略为压低语气地说:
"真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是我打从心底感谢两位。你们这么简单就把我带出城,而且还在没有酬劳的情况下……"这时候原本沉默开着车的女子徐徐地说:
"国王陛下,我们是被你纯真的想法感动的。为此就算被冠上绑匪的污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男子也笑着说:
"反正我们已经是恶名昭彰了,国王陛下这次可是选对了人哟!"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如果我跟她有了小孩,我将让我们俩美丽的爱的结晶,冠上两位的名字。"
"那真是很荣幸呢,国王陛下。到时候两位要生很多可爱的小宝宝哦!您差不多可以出来了。还有,不好意思我的语气不够恭敬啦!"
男子说道。
车子开到已经看得见城墙的郊区。附近是一整片的牧草地。
国王告诉女子路怎么走。
不久--
"对,就是那边。就是在那片草原的透天厝,没错。"
"啊,这个地点很不错呢!"
男子说道。
车子在小而整洁的屋子前面停下来。这一户很像是农家,后方还建了秣草仓库。
国王扶着男子的手从后座爬出来,随即大声喊叫。
"玛莉--!"
然后就往屋子跑去。
"原来是'玛莉'小姐啊!"
男子开心地说道,此时从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请问是哪位?"
国王急忙绕到后面。另外那两个人也尾随在后。
屋后有一间豢养家畜的小屋,还有从水井引过来的水道。有一名少女正站在装满水的大木桶旁边。
"玛莉!"
国王张开双手,表情激昂又开心地呼唤着。
少女看见了国王。她棕色的长发梳成两条辫子,脸上还有些许雀斑,外貌清纯可人。她正卷起格纹衬衫的袖子,用手舀水给羊儿喝。
"天哪……"
少女说着便站了起来,然后用围裙轻轻把手擦干。
"你是祭典时那位大哥哥嘛!"
国王轻轻点点头。
"没错,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是来见玛莉的。从那一天,那一刻……自从遇见了玛莉--"
国王突然没把话说下去,接着又慢慢继续告白。
"我就一直无法忘怀。所以才会像这样,抛弃自己过去的生活来到这里……那个……我希望往后能够跟玛莉在一起。我想跟玛莉一起生活。我会珍惜玛莉胜过一切事物。……所以,希望你能让我住在这里。我想跟玛莉一起住……不晓得可不可以呢……?"
少女略带惊讶!
"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
然后笑眯眯地询问国王。
"如果住在这里的话,你愿意帮忙工作吗?"
"那当然!我什么都愿意做!"
国王毫不考虑地回答。
少女皱着眉头往下看,然后用平淡却清晰的语气问:
"你会……很温柔吗?"
国王深情望着少女的眼睛说:
"我会的,我向上帝发誓。……这样可以吗?"
"可以……"
少女略带羞涩但坚定地点着头。国王慢慢走近她,然后当着两名旅行者的面前跪在少女旁边说:
"玛莉!"
如此大叫的他,紧抱着正在喝水的羊。
"玛莉!玛莉!玛莉!"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羊儿痛苦地发出叫声。少女坐在旁边说:
"大哥哥你看你,不能抱太紧啦!玛莉不喜欢这样子"
"啊,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就……因为玛莉实在太可爱了。"
"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
少女说道。而国王再次紧抱住毛又白又软的羊儿。
"啊--玛莉,往后我们都会在一起哟。在你死去以前,我们都将在同一个时空生活。我们的爱将永永远远。"
"真是太好了,玛莉。"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站在两个人及一只羊后面的男旅行者。
"……"
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另一名女旅行者则面不改色地站着。然后说: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又小又破,看起来随时会故障的黄色车子,一面发出引擎好像快坏掉的声音,一面奔驰在草原上。映在后照镜的城墙则是越来越低,随即就消失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子,因为闲得无聊而把玩着自己爱用的掌中说服者。那是细长型的自动式手枪,有着加了平衡块的四角形枪管。
可能是把玩腻了,男子把说服者收回左腰的枪袋,然后开口道:
"师父……"
"什么事?"
"那个……玛莉跟国王……他们那样没关系吗?"
女子回答:
"不晓得。如果本人觉得OK,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
"……这个嘛,话是没错啦。"
男子叹了一大口气。
然后又改变话题。
"不过我真是对师父另眼相看哟!"
"什么对我另眼相看?"
"想不到你会接受那点小酬劳的工作。就算结果是那样……难不成你的个性比外表还要浪漫?"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
"或许吧。麻烦你把我座位底下的袋子拿出来。"
"?
"
男子把手伸到后座,把驾驶座下面的一只袋子拿出来。那袋子格外地重,正觉得奇怪的他往里面一看,原来里面装了相当多闪闪发亮的手镯、戒指、宝石及金币等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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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说师父,这些……是什么?"
男子问道。
"是放在国王房间及走廊的东西,我在打包行李的时候顺手拿的。"
女子据实以答。
"师父……"
"嗯?"
"你听说过'趁火打劫'……这句话吗?"
女子简短地说"听过",然后又说:
"反正这些东西他们又不需要,而且……"
"而且什么?"
"'我们已经是恶名昭彰了'不是吗?"
车子断断续续冒着白烟前进。
"师父……"
"嗯?"
"这件事要是露出马脚,届时每个旅行者都会有我们的通缉画像的!"
"我个人是无所谓啦。要不要现在拿回去还?"
女子如此说道,然后停下冒着黑烟的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我说师父,可不可以把破掉的车窗补一补?"
"不久就会补的。"
女子一面开着车子,一面简短回答。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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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5 22:58
第三话 在河边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我有着又白文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我们目前处在春天绿意盎然的森林里,早晨的太阳暖呼呼的。
这里听得到水声,因为不远处有一座从几段岩层流泻下来的宽广瀑布。瀑布的水变成河流,流过稀疏的大树及小草覆盖的大地。河底都是石子,而且很浅。
河流中央停了一辆越野车,车轮有一半以上是泡在水里,使得整辆车看起来像浮在水面上。正拿着布擦拭车子的西慈少爷,穿着毛衣并卷起袖子,至于牛仔裤则是膝盖以下全湿。当然,他脱下了靴子,然后跟他的黑色包包及爱刀一起摆在岸边。而我则负责顾那些东西,也顺便监视有没有外敌。其实我们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赶紧办的事。在这里还听得到鸟儿婉转的叫声。
昨天晚上,我们好不容易抵达这里并就地露宿。而今天早上,西兹少爷在河边洗好澡也顺便洗衣服。甚至把谦虚婉谢的我推到河里弄湿,帮我洗了个澡。现在则是差不多快干了。
后来,西兹少爷突然开始做一件很罕见的事。
"偶尔也该把这家伙清干净。"
西兹少爷说着,就把越野车开到河里适当的深度。然后就像刚才帮不想洗澡的我那样,开心地替沾满灰尘、油污及泥土的车子刷洗。车下的水一下子变得好脏,但不一会儿就被后面清澈的流水冲走了。
在上一个国家。
虽然当地居民并没有明讲,却显露出"真希望外人赶快离开"的感觉跟表情。
西兹少爷虽然也没有明确表示,但他可能也察觉到了。所以就没有在当地找工作,只是卖掉想卖的东西,买齐需要的物品之后,就在傍晚出境了。
鸟儿依旧婉转呜叫。
西兹用脚下的水把布沾湿后拧干,再擦拭车身及座椅。当我突然觉得西兹少爷好像有什么心事时,他已经上了岸。我观察他想做什么,结果他拾起一根掉落在地面的树枝,然后又走回越野车那儿。
他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把沾在排气管框架的泥巴抠掉。
我突然问起过去从没问过的事情。我询问西兹少爷是在哪里得到那辆越野车的。
西兹少爷略为惊讶地说"我没跟你说过吗?",然后就一面动手一面告诉我。
在遇见我以前,西兹少爷移动的方式都是步行。刚好那时候没有商人要找保镖,而且他要去的下一个国家距离也短。但是在途中,西兹少爷来到了某处战场遗迹。那里不久前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毁损的车辆及冻结的尸体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西兹少爷试图在那里找些值钱的物品。他翻动一具具尸体的手臂跟指头,很可惜并没有找到。然后他就发现到这辆越野车。不可思议的是,它几乎没有任何破损,引擎也可以动。于是西兹少爷挪开上面的尸体,从其他车辆收集燃料及燃料罐--从此以后,就把这辆越野车当成他的"脚"使用了。
当我说"原来如此"的时候,西兹少爷又笑着补了一句。他说后来开了一段时间,觉得车子怎么臭臭的,结果仔细一查才发现车身下卡着一条腐烂的手臂。
西兹少爷还说他平常很少做保养,像这样清洗车子应该是第一次呢。
西兹少爷在车身另一侧弯下腰,一会儿听见他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当他起身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折叠的薄铁板,跟越野车一样颜色。约笔记本的大小,靠铰链把两块铁板叠在一起。西兹少爷说那个东西插在车身的缝隙里,然后丢掉手上的树枝,把它打开来看。
树枝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正当它从视线消失的时候,西兹少爷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双手拿着铁板,静静地微笑。
我询问上面有什么吗?西兹少爷拨开水走过来,然后把它摆在我面前。
打开的铁板上刻着一些文字,于是我开始出声念起来。
我们的爱马呀--
我们战斗。为了保护挚爱的祖国,为了保护挚爱的家人。
身为战士的我们,早就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我们战到死去,因此祖国得到胜利,也保住家人平静的生活。
我们的爱马呀--你们与我们一起战斗,然后死去。
你们为了战斗诞生。生来为了冲锋陷阵,穿越炮火。
你们的座位正是我们战斗的场所,也是我们死亡的场所。
最后你们将抱着我们全体的尸体腐朽呀!
土兵们写给这辆越野车的信只写到这里。
当我念完之后抬头看,西兹少爷正望着完全清洗干净的越野车。
"什么嘛,原来这家伙也一样。"
西兹少爷如此说道。我还没弄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西兹少爷则看着我淡淡地笑着说:
"跟我都是无法死得其所的家伙。"
西兹拿起铁板叠好,然后丢出去。
它回转着飞了一段距离就掉在河里,随即沉下去。
西兹少爷坐在驾驶座并发动引擎。
引擎声非常顺畅。西兹少爷把它开到岸上,水滴则滴落在草上。
西兹少爷把脚擦干穿上靴子,然后把行李放回车上,我也跳上副驾驶座。我跟座椅都还有点湿,不过应该马上就会干的。
…那个技师的保养工夫真不错。"
西兹少爷突然这么说。我回想起漫天白雪与阴天的平原,只见一片雪白又单调的景象。
我也赞同地说"是啊",然后西兹少爷看着我说"那我们走吧"。
我询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晓得,反正是个陌生的地方。"
西兹少爷回答完便开着越野车前进。
作者:
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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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15 22:58
第四话 冬季的故事
这里有间狭窄的房间。
中央摆着一张木制的单人床,而这房间的空间绝无法容纳第二张单人床。
不太高的浅棕色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方呈圆弧状的画框,做得有如大型窗框。画面是张开白色翅膀在蓝天飞舞的天使,以及在绿色草原吃草的动物们。
那个房间里连一扇真正的窗户都没有。只有一颗昏暗的电灯泡悬在天花板发出微弱的光芒。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一名五十出头的妇人。她身上盖着浅绿色的厚毛毯,头枕着一个大枕头。仰躺的她虽然眼睛是睁开的,但看不出来她在注视哪里。她无力地张着嘴巴缓缓微弱地呼吸着。
床的四周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是两男两女的成年人,他们穿着相同服装,全身上下都是洁白无瑕的白衣、白围裙、白帽及白口罩。他们分别站在床铺的左右两侧。
另外一个是身穿黑夹克的青少年。恐怕只有十五岁左右,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跟炯炯有神的容貌。那个人站在床尾,左手还提着一只大布袋。
那四人全盯着床上的人看,并对她说话。虽然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但他们却假装对方有回答似的继续五个人之间的谈话。
他们谈的是有关过去的话题,是再次确认五个人截至目前为止曾共同有过多么愉快的往事,有时候,那四人还会开心地笑。
而身穿黑色夹克的人则不发一语独自站着,看着这个跟自己相隔遥远的世界。
正当谈话依旧持续,四人哄堂大笑的时候--
原本只是躺着呼吸的人,嘴角慢慢地扬起笑意。
四人之中的某人发现到这个状况,立刻挥手告诉其他三人。然后这四人直盯着床上那个人看。
而身穿黑夹克的人,则把右手伸进布袋。接着左手放开布袋,袋子不发声响地落在地上,但也迅速露出其右手握着的物体。
那是一个黑色细长状,结合塑胶与金属的物体。
它被举了起来,而且发出细长的红光。这时候光点正落在床上那个人的胸部位置。
四人都没有察觉到。
狭窄的房间里连续响起三次空气爆裂的低沉声音。然后也发出三次清脆的金属声。
在四个人注视下,床上那个人仿佛受到微弱电击的刺激而抖动,她的头从枕头上微微抬起一点点。然后,仿佛精疲力尽一般,她的头再度沉人枕头中。她的眼睛仍然微微张开着,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则停了下来。从她胸前毛毯的位置出现一块暗红色的污渍。而且没有再继续扩大。
身穿黑色夹克的人双手握着掌中说服者,那是口径九厘米的自动式手枪,安全装置就内藏在扳机里,还附有雷射瞄准器跟圆筒状的灭音器,地板上散落着三颗空弹壳。四人回头看。其中一名男子透过口罩与帽子间露出的双眼,瞪视着那个手持说服者的人:
"'异教徒呀,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他用平淡的声音说。
"'我想杀就杀啊。'"
穿黑夹克的人一样平淡地回答。
"'异教徒呀,你立刻离开这里。'"
"'我正有此意。'"
经过简短的交谈,穿黑夹克的人把说服者收进枪袋,然后伸手打开后面的门。四人之中的某人,轻轻阖上死者的眼睑。并从后面对即将走出房间的黑夹克的人说: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
身穿黑夹克的人没有对充满感激的声音做出任何回应,然后就直接离开。
这里有道城门。
以巨石堆砌而成的高大城墙,大大地围住整个国家。并且只有一道钢铁制的大城门,现在是紧闭着。
国境外是一大片森林。是一座高大挺直的针叶树聚集丛生的森林。
那里覆盖了约有一名孩童高度的雪堆,根本看不见地面。在潮湿的空气中,天空低矮的云层呈现出或深或浅的灰色。
紧闭的城门旁边有一条回廊,高耸的人字形屋顶往森林的方向笔直延伸,地面铺着石板,左右两侧还有坚固的挡雪墙,墙外堆积着从屋顶落下来的雪堆,像堤防似的夹在回廊两侧。
大城门的旁边有个让人通行的小门,门上贴了石块,不走近点看还不晓得是一道门,这时候门伴随着轻轻的咯吱声往内侧打开。
身穿黑夹克的人拿着布袋从门走出去,她的右腿悬挂着刚刚没有出现的枪袋,里面还插着大口径的左轮手枪。
她后面跟着两名卫兵,卫兵手持着长枪,身穿缀着仪式用装饰的军服。
卫兵站在门的两侧,装饰华丽的钢盔下的眼神严峻。当身穿黑夹克的人回头,他们同时拿枪敲击脚下的石头,刹时发出硬梆梆的声音。
"'杀害我同胞的异教徒呀!现在立即离开这里!'"
一名卫兵发出严厉的叫声。
身穿黑夹克的人把装有说服者的布袋放在卫兵的脚边。然后--
"'知道了,我这就离开贵国。'"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
然后转身背对卫兵,往森林里的回廊走去。当她踩到从左右两侧飘进来而形成的薄薄积雪,还发出了声响。
卫兵还是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不过表情却松懈下来。他用亲切的语气在身穿黑夹克的人背后说--
"一切照旧,稍后会帮你送去。"
那个人头也没回地回答--
"知道了,也麻烦放在老地方。"
"了解。奇诺,谢谢你了。"
卫兵把枪捧在胸前。
这个身穿黑夹克、名唤奇诺的人,慢慢地在回廊走着。左右有雪堆,以及等间隔的柱子。
此时天色变得微暗,还毫无预警地下起雪。又重又湿的大雪倾泻而下,却又无声无息地不断纷飞。
奇诺停下脚步往旁边看。
站在积雪与回廊屋顶之间,飘下的雪让人有种自己与世界一起上升的感觉。
"……"
注视着这景象好一阵子的奇诺,不久便继续于回廊往前走。
此时,国境内像发了狂似的钟声,从奇诺的背后响起。
回廊的尽头有栋建筑物。
那是独自矗立在森林里的一栋大型建筑物,由坚固的石头跟木材所建造的。这栋立着烟囱、呈大型箱状的建筑物,玄关跟回廊是相连接的。后方排列着长廊跟房间。屋顶堆着厚厚的雪还垂下好几根冰柱。
奇诺在加高的玄关处把脚底的雪拍干净,拉开拉门走进建筑物里。
一进去就是大客厅。里面的家具齐全,两侧有木柴炉跟壁炉。透过大型玻璃窗可看见森林的景色。白雪依旧在昏暗的傍晚不断下着。
奇诺往屋内走廊走去,然后进入第一个房间。当她按下旁边的开关,电灯亮了。
房里有床铺跟桌椅,还有小衣柜及摆在上面的大旅行袋。这房间有窗户,厚重的窗帘已经拉上。然后,一辆摩托车停放在原地。
"啊,早安。"
摩托车说道。其实太阳似乎已经下山了。
"早安,汉密斯。"
"还有,你回来了,今天的收获如何?"
名唤汉密斯的摩托车询问奇诺。
奇诺回答。
"一共三个人。"
"好多哦,难怪这么晚回来。"
"是啊--"
隔天早上,奇诺天一亮便醒来。
雪还是下得很大。天空呈现灰黑色。透过窗户看到的景色,大多是像从天下流泻下来的白雪。
她在无人的客厅活动筋骨。接着开始奇诺称之为"卡农"的左轮手枪的拔枪练习,结束后再进行保养。
建筑物有从境内引来的温水。奇诺冲了澡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后面有间柴房,隔壁有个大石箱。奇诺打开它之后,拿出收藏在里面的马铃薯、洋葱跟香肠。
她砍了一些柴火,丢进厨房的灶里燃烧。再把非常大的平底锅摆在炉灶上,把切好的食材全丢进去炒。然后把其中一半的份量当早餐吃。
接着加热小杯子里的开水后就开始喝茶。
云端上的太阳升起,窗外变得有些明亮,不过雪还在下。
回到房间后,奇诺把汉密斯推到客厅。然后用脚架把它立在窗户旁边。
"啊,奇诺。怎么没听到钟声?"
汉密斯问道。
"今天没响。"
奇诺回答。
柴火在暖炉燃烧,室内变得很温暖。
奇诺把夹克脱掉之后,仅着白衬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大大小小的刀子井然有序地排在桌子前方,还有装在小瓶子里的油跟磨刀石。
"结束。今天已经没事情可做了。"
奇诺说道。
"好闲哦--要再玩'文字接龙'吗?"
汉密斯回答。看出去变得有些模糊的窗外,雪还下着。
奇诺皱着脸说:
"可是你都用我不晓得的单字害我输……"
"咦?可是真的有'苏桑拿斯'这道料理嘛!"
"……。我看我去吃午饭好了……"
奇诺把刀子整理好,然后收进旅行袋跟包包里。
她拿起摆在窗户旁边盖着盖子的平底锅,然后用最简便的方式,直接伸进壁炉的火焰里加热。
吃过热腾腾的料理之后,就用雪融化后的水清洗平底锅,再把它吊回原来的地方。
正当奇诺喝着餐后茶的时候--
玄关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敲了好几下门。
"咦,真稀奇。有客人耶。"
汉密斯说道,奇诺站了起来。
"我们也算是访客啊。"
"在这里应该没问题吧?我想我没走错才对。--不过,别的地方除了森林就什么也没有了。"
对方是个年约四十岁的男子。他的脸眼下巴都长满胡须,长到背部的头发则随便绑成一束。他身穿防寒衣,头戴毛线帽。还扛着一个大行李。脚上穿着似乎是手工木制的雪地步行用的踏雪套鞋。
"我是个旅行者,叫我迪思就行了。卫兵要我到这里来,诸多多指教。"
"我叫奇诺,这是我的伙伴汉密斯。"
"你好--"
这个叫迪恩的男子在玄关放下行李,然后称赞这地方不错。他脱下踏雪套鞋,脱下防寒衣。现在的他只穿着毛衣。
奇诺请他坐下,迪思道完谢就座后,放轻松地吐了好大一口气,然后说自己本来是骑马旅行,但马却倒在雪地里,加上后来又遇到大雪,今天早上才好不容易抵达这个国家。
然后对奇诺说:
"不过我有点讶异,想不到像你这么年轻的人也出来旅行?"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啦,请你不要误会。不过老实说,不回故乡在这个世界四处流浪的人,都是'另有隐情'。如果用更直接的说法,大多是基于什么理由而无法待在故乡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另有隐情的其中一人。我们也不用太追究双方的底细,好好相处吧。"
迪思开心地说道。奇诺的表情没有特别变化,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
"其实我啊,对这个国家并不了解。不过那样反而比较轻松。入境之后,我说尽可能希望能在这里一面工作一面待到春天,想不到他们却吓了一跳,还问我'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句话。后来他们就叫我来这里,其他什么也没问。还说如果想知道详情就问奇诺。其实只要工作,他们就会让我住在这里吧?"
"是的,没错。"
"我可不是老王卖瓜,我可是拥有在大部分国家都通用的工作技能。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吧?"
"原来如此。可是--"
奇诺说:
"我们在这个国家要做的事,并不需要什么技术。"
迪思略为惊讶地询问奇诺:
"是吗……?那我要做什么?"
奇诺面不改色地回答他的问题:
"杀这国家的人。"
奇诺对迪恩说明。偶尔汉密斯会从旁补充。
这个国家基于特殊的宗教之故,因此并不存在"治疗"这种行为。
在他们的教义里,不允许他人修补人类的身体。那么做会违反他们神明的旨意。他们认为人类都是大自然的一员,因此要像生活在大自然的动物那样,只能靠自己的抵抗力自行复原。既然是自然诞生,就得接受自然死亡的事实。而治疗与手术,还有服用别人开的药,全都不自然,也算是一种罪恶。那也是无法让灵魂上天堂的手段。
只要是受伤或生病,别人都不准插手。要靠自己治愈。而且不仅严格限制患者周遭的人所能做的事,就算受托也只能帮忙送饮水跟食物而已。
如果是伤势或病情轻微的话,倒还无所谓。如果是重伤或重病的情况,到最后就跟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以"自然"死亡的方式脱离痛苦。
因此为了不让无药可医的人再痛苦下去,他们也自然开始产生安乐死的想法。可是他们又不忍心下手杀死自己的同胞,毕竟那是杀人的行为,也会下地狱。
能够让他们用非自然死的方式上天国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引用战争时期的教义。如果是被异教徒杀害的话,就能毫无疑问地上天堂。
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宣教"。还是"殉教"?--对,就是后者。
很久很久以前,某人就拜托滞留这国家的旅行者。那名旅行者接受委托杀死病人,后来受到被驱逐出境的处分--不过也拿到病人家属致赠的酬劳。
后来从个人的委托转变成国家主动委托。他们在境内盖一个"国外"做为旅行者的滞留场所,然后委托工作,执行完就处罚他们离开。但是答应供给粮食当做酬劳。也不特别禁止他们再次入境。
为了防止旅行者久住,一个人最长只能待九十天。也就是只允许停留一个季节。这其中有人只待一天就离去,也有人一直待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尤其是因为大雪封闭的冬季,有时不是没半个人来。不然就是来的人得停留到春天为止。
然后奇诺说她打算在这儿生活三十天,等雪变小方便摩托车行走的时候就会离开。
迪思不发一语,他瞪大眼睛听着这些说明。
说明完状况之后,奇诺接着简略介绍目前所在的建筑物。往里面走有许多房间,每天都会持续供应电、温水、粮食跟柴火。那些都属于目前居民的共有财产。不过条件是所有人能公平轮流接受安乐死的委托工作。
"用来杀人的说服者跟子弹,是从城门那儿借来的。然后事成之后虽然会被当成'异教徒'来看,但是只要适当做出回答,基本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汉密斯问:
"好了,有什么疑问吗?"
"有的。"
迪思过了许久终于开口。
"至今被你'安乐死'的人……有那种在你的国家如果呢?"
奇诺想了一下回答。
"应该有吧。"
"既然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一种'杀人'行为吗?"
"或许吧。"
"在你的国家……'杀人'是合法的吗?"
"不晓得,我并不是很清楚'大人的世界'。"
"......"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话就说到这里。"
"……那是杀人。我不想干那种事。"
"是吗?"
"……",
汉密斯询问一直盯着奇诺看的迪恩。
"大叔,听说你是被祖国赶出来的。换句话说,一直以来是'另有隐情'的关系才不断旅行对吧?难道截至目前为止,你从来都没杀过人?"
刹时迪思感到惊讶,然后表情沉重地摇摇头说:
"不……我曾杀过人。"
"既然这样的话--"
奇诺说道。
"我就没必要在这里养活你。你也没有理由靠我养活。"
到了晚上。
迪思坐在自己选的房间的床上。天花板有一盏小灯。一,只皮制的小手提包摆在桌上。旁边散落着携带粮食吃过的包装纸。
窗外只见白雪在黑夜里静静飘落。
"怎么会这样……实在不应该到这种国家来……"
迪思喃喃自语。他慢慢移动视线,看着那只皮制手提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不断念念有词,但旁边并没有任何听众。
奇诺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天花板上有盏小灯,还映出汉密斯扭曲的倒影。窗帘是拉起来的。
"'即使是不想做的行动,或明知道是错误的事'……吗?"
奇诺喃喃自语,汉密斯回应她。
"反正你就是你。倒是你何不想想春天到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春天啊?--还很久呢尸
早晨。
天亮了,白雪霭霭的森林稍微恢复原来的颜色。略带淡也再次露脸。
奇诺经过走廊来到客厅,然后打开窗户眺望外面。
雪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阴阴沉沉的。森林里的积雪,厚度又增加了一些。虽然听不见鸟叫声,倒偶尔会听到雪从树上落下来的声响。
奇诺在寒冷的空气中活动筋骨。她不仅做暖身运动,还练习拔枪。
接着她冲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系上腰带,把"卡农"挂在右大腿处,而白衬衫外面又罩上一件黑夹克。她推着刚刚被叫醒的汉密斯,然后把他停放在客厅的椅子旁边。
接着她跟昨天一样做了相同份量的料理。
正当她喝着餐后茶的时候,迪思也走到客厅。
奇诺感到有些惊讶。汉密斯则脱口而出:
"你是谁?"
迪思脸上的胡须全部剃光,头发也剪得又短又整齐,看起来年轻多了。
迪思还是用从昨晚就变沉重的表情对奇诺跟汉密斯打招呼。然后坐在椅子上。奇诺问:
"你自己剃的?"
也思说"是啊",然后轻轻点头。
"好厉害哦,真让人有点羡慕。"
迪思没有回答。奇诺说厨房里有个平底锅,她已经吃掉里面的一半料理当午餐,如果他要打剩下的吃完并愿意帮忙洗锅子,这她倒是不介意。
就在她话刚说完的时候,钟声响起。那钟声传遍全境,像发了狂似的拼命敲,也重覆了好几次。
"早上的钟声是通知国民'异教徒入侵'的暗号。"
迪思缄默不语地往厨房走去。他重新加温平底锅,然后坐回椅子上。
"为了要吃那些东西,就必须做点事情。"
'"……"
迪思看了奇诺一眼,再看看平底锅里面。然后开始吃奇诺做的料理。
"现在是每日特餐。今天要去哪里?"
"怎么样?"
奇诺跟汉密斯几乎在同时询问。但迪思只是默默地继续吃。
把料理吃得干干净净之后,迪思把平底锅跟叉子放在一章并看着奇诺。他跟昨晚一样盯着她,然后开口说:
"今天换我去。"
"今天换我去,不用多说了。"
他站起来说完这句话就走进房间。过没多久就穿着防寒衣,戴着帽子又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只皮制的小手提包。
"然后我会设法让你从明天起不用去。"
迪恩说道。奇诺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还能救的话,我会救那个人。"
"怎么救?"
汉密斯从后面问道。
"当然是用治疗的方式。"
"就算有办法'说服'他们,这国家也没有医生。搞不好连'医疗'这个名词都没有呢。"
奇诺说道,迪思点头表示赞同。
"很有可能。"
"那怎么办?要打电话大老远找医生来吗?"
汉密斯说道,迪思这次则慢慢摇头说:
"没那个必要。--医生就在这里。"
迪思大大打开手上的手提包给奇诺跟汉密斯看。首先是整齐摆在透明档案夹的手术刀,接下来是听诊器跟针筒。盒子里的医疗器材都井然有序地收在手提包里面。
"……。原来你不是理发师叼?"
"真教人大吃一惊。"
奇诺跟汉密斯说道。迪思轻轻点了好几次头,然后合上手提包。
"其实我是一名医生,我不是说过?我拥有'在各种国家都通用的工作技能'。"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过去我造访的国家都曾让我在当地的医院工作。我不仅有指导别人的经验,也有一两次向其他医生请教过。"
"那、为什么还?"
汉密斯问道。然后迪思一面苦笑一面说:
"你是指'不用追究底细'--是吗?"
"我是指'双方的底细'--就是之前奇诺跟大叔交谈的内容。"
"哈哈哈!"
迪思继续苦笑。然后--
"那么我告诉你们吧。我为什么无法留在我的故乡。以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可能会很奇怪。我就简单说好了。
'我以前是医生。但是如果他们实在没办法救治的话,我会刻意把患者杀了'。"
"那换句话说……"
奇诺没把话说完,汉密斯直接帮她接下去。
"你是帮他们安乐死的医生对吧?"
"所以我才说'我有经验',记得吗?"
"原来如此啊--"
奇诺一语不发地等汉密斯说话。
"换句话说,那就成了大叔的'隐情'。对不对?"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不是在老王卖瓜,我故乡的医疗技术非常进步。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出来比较真的觉得相当进步。我相信我在自己的国家学会了许多技术与知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无论如何都救不了的患者'。对于找不到治疗法与特效药的患者,只能够设法减缓他们的痛苦。但那有时候是有限的。我知道我们医生绝不是无能,但有时候还是会有帮不上忙的无力感。"
"所以就有人希望安乐死。"
汉密斯说道。
"没错。当目前的医疗技术绝对医治不好,可是痛苦又无法消除时,那种患者就会想寻求安详的死亡。与其自己痛苦到最后,在身心难堪得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的情况下死去;还不如待在自己家里,在心爱的人事物的围绕下,一面把自己当成人生的前辈留下一些很棒的话,一面笑着离开人世。"
"就像邻近国家那些人一样?"
奇诺问道。
"就像邻近国家那些人一样。"
迪思回答。然后又继续说:
"不过那在我的故乡是违法的行为。纵使理由各式各样,但结论只有一个。
'不管患者呈现什么状态,甚至是本人的意愿,医生执行安乐死都是杀人的行为。'"
"而大叔还是那么做了。"
"没错。不过在决定那么做以前,可不像烦恼'这道菜该洒盐或胡椒'那么轻松哟!我可是烦恼了好几年呢!"
"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两方面我都持续做了好几年。我一面工作,一面尽量隐瞒。很讽刺的是,两方面都得到感谢。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遭到警方逮捕。毕竟百密难免会有一疏。"
"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因为我杀的人数太可观,在国内造成不小震撼'对安乐死的议论虽然开始兴起,但还是无法改变现状。当时的我幸运的话是判无期徒刑,倒霉的话将是死刑。究竟结果如何,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不过当时我也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想过'到时候我自行了断'。--当我听到被永久驱逐出境,刹那间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不客气。"
迪思把视线从汉密斯移到奇诺。
"抱歉哕里叭嗦讲了这么多,我差不多该走了。我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既然'异教徒可以杀死居民',那我就杀了他们。只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做。搞不好我手一滑就能治疗他们的伤势,或是让他们服下对病情有效的药。最后那个人的抵抗力提升,变成'自然痊愈'。那就与我无关了。"
奇诺问:
"我不确定那国家的人们是否欣然接受这种行为?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
"是的。"
"这可是'攸关生死'哟!"
"人生不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所做的决定,都会不知不觉中成为'攸关生死'的决定。毕竟那是息息相关的。过去我也都是用那种方式来对待他人。往后我将对自己那么做。昨晚我考虑了一整夜。最后的结论不是'我应该怎么做',而是'我想怎么做'。"
"原来如此……如果我想'说服'你不要那么做呢?"
刹那间迪思理解她的意思。
"喔--是吗?原来如此--如果我一旦成功,你可能就无法继续待在这里。就某种意义来说,你将失去'工作'跟'住所'。"
"没错,所以我可能要被迫用杀人的方式阻止你。为了求生存,或许必须采取无情手段。"
奇诺瞄了一眼右腿的"卡农",并把手摆在右腰。
"四四口径的左轮手枪吗?你带了好厉害的武器哦。要是被打中的话,可能会没命吧?"
"没错。"
"不过我还是要去。"
迪思回答。他右手拿着手提包,左手握拳轻轻敲自己的胸口。
"要开枪的时候,麻烦你一次开三枪左右。--尽量不要让我感到痛苦哟。"
曲笑着这么说,随即转身走向玄关。就在他打开门走出建筑物外面的瞬间--
"我会祈求钟声不要再响起。"
奇诺说道。迪思没有回头,只出声回答:
"'祈求'是救不了人的。"
"我知道。"
"真是遗憾。"
"的确没错。"
迪思开始往前走,他的背影也显得越来越小。奇诺摆在腰际的手也往下移到枪袋。
这时候迪思突然回头。他笑着大声对奇诺说: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记说!"
"什么事?"
"刚刚的料理非常好吃哟!谢谢你。--那我走了。"
"……",
奇诺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
然后一语不发地目送迪思,直到看不见他的人才把门关上。
后来过了中午。
雪停了。
风吹散云层,渐渐地可看到蓝天。
到了傍晚。
天上还残留着云,从云缝间则透出柱状的红光。
奇诺坐在客厅的桌前分解清洁她称为"森之人"的自动式掌中说服者,已经到了快组装好的阶段。
奇诺一抬头,看见窗户前方的冰柱正不断滴水。
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敲门,那个声音把原本在睡觉的汉密斯吵醒了。
"有客人来了。"
奇诺把"森之人"插进枪袋,然后站起来。
"奇诺你在吗?"听到的是很熟悉声音。
"原来是卫兵先生啊!"
汉密斯说道。奇诺开门请卫兵进来,两名卫兵的其中一人抱着木箱,另一个则空着手。
"奇诺,有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平常目送奇诺离开的卫兵突然这么说。
"怎么了?"卫兵动也不动地继续说。
"'今天入境我国的异教徒,加害我们勇敢跟病魔独力奋战的同胞。而他跟昨天来这里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
"嗯嗯,然后呢?"
"'幸亏他对我们同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危害,而我们同胞也发挥天生强韧的自然抵抗力逐渐好转。可是我们实在很难原谅这个男人的行动,因此将他拘留。为了不让他再做出这种事,我们要求他对目前生病及受伤的同胞一个个谢罪以兹惩罚。他也感谢我们宽宏大量的处置,欣然接受这个惩罚。'他会接受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他可能暂时不会回来这里。虽然上级严格交待不得再让他造成相同的危害,不过一旦他再做出相同愚蠢的行为,这项惩罚将永远持续下去。'"
"这样子啊,这人真是伤脑筋哪--"
"就是啊。"
"'一点也没错,我们实在不晓得他脑子在想些什么。在他悔改以前,我们得暂时限制奇诺你入境及国内的行动。之前入境时我们曾拿说服者给你,接下来再也不会拿给你了。'"
"知道了。"
"'最后,不管那个男人最多愚蠢的罪人,我们都会秉持慈爱的心保障他最低限度的生活。当我们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却大言不惭地说"我这个人天生吃的不多,剩下的一半就分给住在外面的异教徒吧"。,"
"……",
"'我们无法让你吃异教徒的剩饭。但是丢弃上天跟大自然赐予的重要粮食会违反我们的教义,所以才来这里像这样处分掉。我们会每天送过来,但是你跟往后住在这里的异教徒都无权拒绝。'"
然后另一个人放下抱来的木箱。他打开盖子,里面放了跟往常一样的食材。
"'以上是我国要转告你的话!我们将回收罪孽深重的异教徒的行李。请问你有什么话想转告他吗?','
"有的,只有一句话。"奇诺笑着说。
"请说。"
"请告诉他'很抱歉让你吃那种东西。不管是什么理由,你是第一个笑着说好吃的人',就这样。"
"啊?"卫兵脸色一垮。汉密斯则在奇诺后面开心地说:
"师父明明差点没命说。"
"在那之前我还以为她中枪呢。"
两名卫兵互看对方之后。
"'我们会帮你转告的。'"
"麻烦了。"
然后两名卫兵恭恭敬敬地抱着迪思的行李离开建筑物。
夕阳把世界染得鲜红之后,不久就下山了。只有一次是积在屋顶上的雪轰的一声全落下来。
即使天色都暗了,也都没再听过钟声响起。 夜晚。
奇诺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天花板上有盏小灯,还映出汉密斯扭曲的倒影。
床上散放着她的行李。
除了折叠整齐的衬衫,还有帽子及手套、其他小东西。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3:00
第五话 森林茶会的故事
这是发生在某个森林里的故事。
在群树繁茂生长的阴暗森林里有一条道路。那是一条笔直、经过整顿之后变得更好走的道路。由于配合不断重复的蜿蜒地形,道路当然也跟着蜿蜒延伸。
在那儿看不到国家的城墙,完全置身于大自然中。
森林里有潺潺的河流。用来游泳可能嫌小了一点,不过玩水的话倒是很适合。河水十分清澈,河底的泥沙清晰可见。
当道路遇到需跨越河面,这时候就出现一座桥。那是一座用石块砌成、非常古老的桥梁。
有一名老人正坐在桥上垂钓。
那是个身材瘦高、年纪相当大的老爷爷,白发苍苍的头上已经半秃了,身穿农夫常穿的连身工作服。他身旁放着一日日,/水的木桶,不过里头一条鱼也没有。
太阳高挂在森林上方,为整个世界带来舒适的暖意,薄到挡不住阳光的云朵,一丝丝飘浮在天空。这对在意季节变化的人来说,夏天就要到了。
手握短竿的老人,突然抬起头来,直盯着道路前方。老人的耳朵果然没听错,前方出现一辆车子,它扬起了薄薄的尘土慢慢驶来。
那是一辆又小又不太干净的黄色车子。只见车身到处生锈,还欠缺些许零件。老人放下钓竿,在小心不被撞到的情况下对着车子挥手。
车子发出奇怪的声音停在桥上。
上面坐着两个人。从右边驾驶座下车的是左腰挂着自动式掌中说服者,身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从左边下车的,是身穿看似高尚的服装,右腰悬挂着大口径左轮手枪,留着一头乌溜溜长发的妙龄女子。两个人可能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人,因此还一度互看一下对方。
"嗨,你们是旅行者吧?"
老人开心地说道。女子向他问候。
"你好,我们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人。"
"我是个抛弃国家的人。目前只有我跟我另一半两个人住在这森林里。"
老人说道。然后对讶异的两人说,请他们务必去他家坐坐。希望能跟他们一面喝茶,一面听他们的旅行见闻。还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希望他们可在他家过夜,去除旅途上的劳顿。
"反正我们也不赶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子说道,老人眯着眼睛说:
"谢谢。看来今天会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呢。我家就在上游,等一下我会沿着河边走回去。至于两位可能要绕一点路,你们往前走一段路之后,就会看到左手边有一条往下走的小路。你们直接往那条路开进去就行了。"
女子回答"了解了"。男子边走回车上,边询问老人。
"你有钓到什么鱼吗?"
"有啊。"
老人拿起钓竿跟只装着水的木桶,笑着回答他。他熟练地用一只手把钓竿的钓线卷好。
"那么我先回去等两位。"
说完就开始沿着河边离开。
"师父……真的要去吗?"
男子询问女子。
"走吧,在森林里喝茶的感觉不错哟。"
女子立刻回答,男子喃喃地说:
"喔……"
这里有一栋房子。
房子的一部分是原来应该是车子的方形大铁箱。窗框的隙缝都用木板补上,紧接着盖在旁边的则是一栋小木屋。
房子盖在森林里的河边,周遭的土地是经过完整开垦、井井有序的农田,房子旁边有蓄养家畜的小屋,里面只养着几只动物。
破旧的黄色车子有气无力地从森林小径开下来并停在房子前面,老人跟老婆婆正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到来。
四个人打完招呼后,身材娇小、笑容可掬的老婆婆说了声"请进",便将他们引进屋里。铺着木板加高一阶的玄关前方,摆了许多开着美丽花朵的盆栽。
一走进屋内,就看到宽敞的客厅。这个房子很大,里面应该还有好几个房间吧。
室内全部用原木以精良的木工建造成朴素又美丽的空间,家具跟用具都是手工的木制品。原木堆成的墙壁上,装饰着雕刻的木盆及裱着美丽画框的花草画。橱柜里也井然有序地排放绘有相同图案的碗盘。枝梗修整完好的两把扫帚,整整齐齐地吊在粗原木柱上。
而两片墙上有车窗改造成的大窗。现在是开着的,凉风正吹进屋里。透过窗户还可看见农田、美丽的森林跟静静流动的河川。
屋内摆放了利用粗原木完美横切成的桌子,跟细心用木头组成的椅子。女子跟男子道谢之后,两老便招呼他们坐下。老人坐在他们对面,老婆婆因为要泡茶,所以就往房间最旁边的火炉走去。
"这房子好棒哦,真教人感到惊讶。"
男子说道。
老人开心地说"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老人开始娓娓道出有关他们自己的事。譬女口他们两夫妇并没有小孩。从年轻的时候就觉得无法在祖国居住下去,便开着拖车出来旅行。他们并没有移民到任何国家,后来看上这个附近没有任何国家,气候又稳定的森林,因此便开始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使用大自然的材料盖房子,饲养动物并种植蔬菜,然后一面靠自己双手制作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数十年来,过着只有两个人的平静生活。他们的巧手对于这里的生活很派得上用场。偶尔也会像这样招待路过的旅行者喝茶,举办开心的茶会。
女子淡淡地说:
"好棒哦。等我老了以后,也希望能安居在这样的环境。"
坐在她隔壁的男子相当吃惊。
"我怎么不晓得师父有这种想法……"
"我总不能旅行到老死吧?"
"话是没错啦。"
两人说完了以后,老人开口问:
"请问两位准备上哪儿去?"
男子可能想到开车是自己的责任,便回答他许多事。包括他们没有特别的目的地,家乡也没人等他们回去,以及他们并不是一路做买卖的商人等等。
"反正就是四处流浪啦!"
男子略带自嘲的语气说道。女子没特别说什么,只是坐着。
"是吗……旅行就是这样有苦有乐。"
老人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是觉得老待在同一个地方有点无聊啦!"
男子说道。
"不过也很有乐趣哟!像是利用自然材料亲手制作各种东西的喜悦,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
老人说道。
"来,各位。茶泡好了哟!"
老婆婆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摆着四个茶杯跟一个大茶壶。
女子对那个茶杯很感兴趣,在事先告知一声之后便伸手拿了一个。那是形状完美,上色漂亮的可爱茶杯。
"这也是你们做的?做得非常棒呢!"
老婆婆状似高兴地点点头。老人开心地说当初要找适合陶器的黏土,过程非常辛苦。他在森林里找了好几年之后,却偶然在附近河岸找到适合的黏上。
"来来来,快趁热喝茶。"
老婆婆往四个茶杯注入热腾腾的茶。分别放在客人与老伴的前面之后,自己也坐回椅子上。
"那我喝了。"
女子说完,便把茶杯拿到嘴边,她测试温度以后才喝下。喝了几口之后,说茶很好喝。老人跟老婆婆也开心地喝着茶。
"……"
过了一会儿,男子最后才喝茶。
"我很想拿甜点招待两位,但是很不好意思,昨天刚好吃完了……"
老婆婆说道,女子立刻摇着头说:
"请不要太张罗。"
"两位旅行者,如果你们不赶时间的话,何不今晚留下来过夜呢?我们已经好久没跟别人一起用餐,也想听听外面的事情。"
老人说道。此时,女子喝了一口茶之后,却摇摇头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
老夫妇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女子放下茶杯并站起来,接下来一把抓起自己刚刚坐的椅子往玻璃窗砸过去。
一阵猛烈的声响,玻璃窗整个碎掉。椅子也跟着碎裂。
"!"
"哇!"
就在老夫妇大吃一惊时,隔壁的男子也同时抓起自己的椅子丢出去,撞在原木墙壁的椅子整个粉碎。
女子快速走向墙壁旁边的橱柜用力踹,薄薄的木板马上裂开,摆在里面的小型陶制摆饰则碎到不可能复原的程度。男子则伸手把摆在橱柜上方的碗盘依序打落,它们全摔碎在木板地面。
"你、你们做什么?"
老人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他的脸上夹杂着惊吓与恐惧,双手抱在胸前直发抖。
"旅、旅行者!住、住手啊!请你们住手……"
不管是否有听到这些话,两名客人依旧拼命破坏他们的房子。另一扇玻璃窗也被男子踢破,女子则把画打落,还跟着把画框踩坏。
老婆婆大口叫。
"拜托呀!旅行者!不要破坏它们!啊啊!那些东西都充满我们的回忆啊!要是我们做了什么令你们不满意的事,我们愿意道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两个人依然故我,肆无忌惮地继续破坏着。
"天哪,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就尽管拿去没关系,只求你们不要破坏这个家……不要破坏我们用来遮风避雨的场所……求求你们住手好吗?"
但是两人依旧继续破坏。他们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愤怒,而是一副仿佛在说"这是今天的运动"的普通表情,毫不在乎地破坏看到的东西。挂在墙上的东西大致上都被破坏殆尽了。
"太过分了……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惹你们生气的事……?竟然会让你们破坏我们一直守护的家……跟充满回忆的物品……"
老婆婆哭倒在地上,老人气得面红耳赤并伸手抓起吊在柱子上的扫帚。他双手握着把柄,朝站在墙壁旁边噼里啪啦把碗盘踩碎的男子挥去。虽然老人挥了扫帚,但是两人相隔的距离让老人至少得走五步才构得到,而且他挥的不是较为宽大的扫帚头,而是细长的把柄。
"够了,你们出去!你们不要欺负我们这种老人!"
男子看出老人对自己的敌意,但只是说着"伤脑筋",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接着他用双手扯着上面快坏掉的橱柜,打算用全身的重量把它拉坏.
看见这景象的女子说也是嘴巴说着"伤脑筋",然后把手移到腰际,再从那里的枪袋拔出大口径的左轮手枪。
砰!
一个剧烈的声响。
原本在地上哭泣的老婆婆跟吊挂在橱柜的男子,都被屋内突然响起的枪声吓了一大跳。
至于那个举起扫帚的老人,还来不及惊吓就死了。他侧头部被四四口径子弹击中,瘦长的身体往旁边倒下。从他的头部不断流出鲜血,把整个地板都染红了。
女子右手握着刚刚开了一枪的左轮手枪,面不改色地站着。
"哇啊--"
老婆婆发出奇怪的叫声,啪哒啪哒地往尸体的方向爬去。她抬起尸体的头,拼命摇着她的丈夫,任凭流出的血沾满全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婆婆发出尖锐又长的悲鸣,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叫也唤不回丈夫。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吹过森林的风笛。
停止破坏橱柜的男子,现正站在没把手枪收起来的女子旁边。正当他用诧异的表情要跟女子说话的时候。
"天哪!"
老婆婆立刻站起来。双手跟胸前沾满鲜红的血迹,脸上露出沉稳的笑容。
"你们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我得好好打扫才行。"
说着,便伸手拿吊在柱子上的扫帚。
"我得好好打扫--"
砰!
女子开了第二枪,这枪打中老婆婆的胸部,她娇小的身体夸张地弹开,撞到柱子之后回转了几圈,然后啪地落在老人的尸体上面。
"……"
女子一语不发地把左轮手抢收进枪袋里,小木屋里面变得一片寂静。
至于在旁边夸张地做出塞住耳朵这举动的男子。
"师父……这太不像你的作风哟!"
表情惊恐地说道。女子看着他说:
"什么叫'不像我的作风'?"
"不管怎么样,你不觉得太早开枪了吗?而且杀死手持木棒的对手,不觉得没什么意义吗?"
女子看着老人刚刚拿在手,但现在掉在地板的扫帚说:
"你不要捡起来,仔细看它的前端吧。"
"……"
男子走了几步,仔细盯着扫帚看。
"上面有个小洞。"
"你小心翼翼把它拿起来,然后往对面的墙壁挥去。"
听到女子这么说,表情变得更加讶异的男子,单用左手挥动它。咻--咚!似乎有什么物体迅速飞出,然后刺在墙壁上。男子大吃一惊走近墙壁,看着刺在上面的大针。
"咦?"他发出惊讶的声音。女子对回过头的男子说:
"那上面可能涂有剧毒,你不要碰。"
"......,,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并僵在原地。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那就像沾满血迹的破抹布。接着,他突然把自己的左手指伸进嘴巴里面。女子见状便说:
"这时候就算不催吐也不会有事的。"
"可是……"
"茶杯里并没什么异状。如果解毒剂没奏效的话,我们两个……不,我们四个早就死了哟。"
对着拔出手指头回过头的男子,女子淡淡地说道。男子则垂下略微紧张的肩膀。
"……我一直觉得我赢不了师父你的!"
男子笑着说。女子的表情看似觉得无趣,但也不像是在生气。她如此说:
"女人最重要的是胆量。"
"好了,开始动手吧!"
·
女子说完之后,两人便开始在房间里搜索着。他们擅自把坏掉的家具、箱子及橱柜打开来检查。还查看桌子下方跟里侧、厨房的柜子里面,以及地板是否有暗门。甚至连沾满鲜血的尸体下方的地板,也都不放过。
找完这个房间之后,两个人便开始分头到小木屋的其他房间找。
搜索开始好一段时间后。
当女子在寝室里,小心翼翼地从衣橱下方,一打开检查里面所有衣服时,听到男子的声音。
"师父!师父!"
女子走出寝室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跟男子在小木屋与原本是车子的方形铁箱所连接的走廊碰头。男子略带激动地说:
"师父!"
"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
"跟我们要找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而且看了很想吐…
……
此时女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询问在哪里。
男子沉默地走到走廊,然后打开木门。
眼前是一个箱子。
"原来如此……还真的跟我们要找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呢!
女子说道。她身后的男子小声地说"我就说吧"。
这个方形箱子像个细长的走廊,光线从男子打开的屋顶气窗透了进来。里面放了老夫妇制作的各式各样"东西"。而且那些都是"用自然材料制作而成的"。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脚。那些人脚经过熏制之后,用铁勾从腿部勾住,然后一双双地垂吊下来。每一双都以等间隔的距离垂吊。
房间有一整面墙则紧密无缝隙地贴着皮。从肚脐跟乳头的形状来看,得知那是人皮。上面还有利用手腕到指尖这部分的皮所贴成的圆形图案。
而竖立的棒子上则插着把眼口都缝起来的干人头,据说古时候某个部落曾这么做过。其形状都较原来收缩许多,头发也都编织得很整齐。
里面有一张沙发,是双人沙发,椅脚虽然是木制的,但四周都贴满入骨当装饰,坐着的地方跟椅背都是人皮,椅背上还并排四颗做成标本的人头,而且是男女交错排列,眼珠的部分则镶着玻璃珠。要是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脸颊刚好跟那些人头相触。从后面看的话,很像是六个感情融洽的人坐在一起呢!
而前面的地板上铺着不是一般常看到的老虎或熊,而是把头部跟身体的皮一起剥下来的物体。那玩意儿当然也是人,该是个彪形大汉。
然后还有一张小圆桌,四个桌脚都是人脚,上面摆着两个用头盖骨切割成的碗,以及指骨做成的叉子。
屋子最里面有一个木头柜,里面放了几个像是特地珍藏的大玻璃瓶,里面装了液体跟小小的头颅。那全都是孩童,睁开的混浊眼珠正盯着女子看。他们张嘴吐舌,舌尖还贯穿了粗针。至于其他瓶子里则塞满很多人份的眼球,塞到一点缝隙都没有。仔细一看,柜子的边缘还黏着耳朵。
"'乐趣'是吗……"
站在女子后面的男子突然想起老人的话,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原来如此。"
女子接着便开始检查整栋屋子。她移动着家具,有时还把皮剥开。男子站在门口露出厌恶的表情看着她热衷调查的一举一动。
当搜查完走回门口。
"看来这个房间都是尸体。"
女子口气轻松地说。
"师父……你不觉得很恶吗?"
"尸体又不会攻击人。"
"话是没错啦,可是……"
女子再次看了一下房间。
"他们杀了那么多旅行者,照理说应该会把那些人身上的贵重物品集中放在某处才对。我们彻底找找看,毕竟我们也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来的。"
"喔……就算找到晚上也无所谓?"
女性往小木屋走去。
"没错,就请你留下来过夜吧!"
"……唔哇。"
留在原地的男子又往箱子里面看,跟玻璃瓶里的女孩四目交接,对着那孩子轻轻挥手并回头的男子。
"嗯?"然后又回头。
"你找这边。"
女子展露连小偷都自叹不如的手法在寝室翻箱倒柜,对进来的男子如此说道。男子听她的话开始检查床铺旁边的柜子。床跟橱柜都是用上等的木材做成的精致工艺,如果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卖到不少钱。
"不过这实在是带不走呢!"
男子说道。
两人沉默不语地继续在房间搜索。当男子敲击地板,发现疑似空洞的地方,便把那里板开探头往底下看。不过他抬起脸来摇摇头。
"到下一个房间看看吧!"
正当女子说完这句话,带着男子来到走廊的时候。
'谢谢。'
他们听到这个声音。女子问:
"你有说什么吗?"
"嗯?没有啊。"
'谢谢。'
声音又响起。女子停下脚步。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仿佛稍强的风吹过森林里的时候,树叶摩擦的声音。从四周围但不特定地方,不断响起各种人不断说"谢谢"的声音。
"这是什么?录音机吗?"
女子回头询问男子,男子耸耸肩。
"啊--又是那个吗……这不是录音机哟。一定又是那个。从刚才我就'感应'到了。"
"你说'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有些难以启齿,然后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
"是鬼啦,也就是幽灵、鬼魂,我从小就很容易看到或听到灵异现象。这一定是以前遭到杀害的旅行者们在向我们道谢啦!啊,不过真难得连师父都听得到--师父?"
正当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女子突然快步离开到几乎消失不见,男子唤道:
"怎么了?"
女子快速通过尸体横陈的客厅,走过有漂亮的花盆装饰的玄关,来到初夏阳光耀眼的外头。
"师父……?"
男子急忙追出去,从车窗用讶异的表情望着上车坐在驾驶座的女子。
女子瞪了他一眼。
"出发了。"
"咦?咦?--那宝藏呢?"
"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旅行者遭到袭击了,一切到此为止吧!况且,就算找到天黑也找不出结果的可能性也很高。如果他们的目的是玩弄尸体,搞不好早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丢了。"
男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坐进副驾驶座,小车子开始晃动。
"现在就出发是无所谓啦……但难不成师父--"
"没那回事。"
面对男子的询问,女子板着脸,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发动引擎。
"我是无所谓啦……"
男子喃喃地说道,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不过,现在附在我背后的家伙怎么办?"
男子问道。女子面不改色地从右腰拔出左轮手枪。没看到她这个举动的男子继续说话。
"这家伙可能想跟我们一起旅行--"
砰!
女子突然朝男子背后的空间开枪,车后的玻璃窗刹时全碎了。右耳直接受到枪声轰击的男子则扭着身子大叫。
"哇!"
"……"
此时女子对张开眼睛看着她的男子问:
"他呢?"
"啊--不、不见了……好像啦……"
"是吗?那我们走吧!"
女子打了档之后就迅速把车开走,车子上了坡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森林里,小河潺孱流着。
河边有一栋房子。
它的四周环绕着农田与绿意,是一栋非常坚固的小木屋。铺着木板加高一段的玄关处摆设了好几个花盆,而且都开着美丽的花朵。其中一盆被四四口径的子弹直接命中,碎片与泥土散落满地。
在棕色的碎片与黑色泥土里有东西在发光。
这栋没有人居住的屋子的玄关处,散落着大量美丽的宝石,而且被初夏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3:01
第六话 说谎者之国
奇诺跟汉密斯抵达的那个国家,她们只能使用一道城门。
由于卫兵表示西城门不准旅行者使用,于是她们从城墙旁边的路绕到南边。她们向卫兵申请停留三天,也得到了许可。
奇诺推着汉密斯通过打开的城门。
城门前方是一片大树杂然丛生的森林。
大部分泛红落下的树叶,覆盖了整个地面及惟一可通行的泥土路。飕飕的冷风吹动了落叶及奇诺的大衣。
正当奇诺想发动汉密斯的引擎时,一个男人从森林里走过来。
那名男子年约三十岁,身着薄衬衫外搭着家居式厚背心他看着奇诺,与她眼神交接,然后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他想干吗?"
汉密斯问道,奇诺回答"不知道"。
男人感到有些冷地用双手环抱身体,然后走到奇诺面前。
"嗨,旅行者。请问你曾在哪儿见过我的恋人吗?有没有从她的口中听说过我的事?有没有请你带什么口信呢?"
男子问道。
奇诺摇摇头。
"这样啊……我的恋人在五年前因为不得已的理由突然离开这个国家出去旅行。但是她离去前曾说一定会回到我身边,要我等她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她。"
虽然没有人询问,但男人还是自顾自地说。不久,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从后面小跑步过来。她留着一头短发,跟男子差不多年纪。手上拿着看似暖和的外套。
女子一面帮男人披上外套,一面说:
"你穿这样出来会感冒哟,天气已经变冷了。"
"叼,对喔。对不起,我以为是我恋人回来了。真遗憾,我又弄错了。"
男人一面把手穿过袖子一面说道。
汉密斯简短地说"奇诺你看那个",催促奇诺往森林里看。在前方树林之间,有一栋房子。
"请问这个国家的人都住在森林里吗?"
奇诺问道。
"不,大家都住在北边一点的城镇哟。"
男人回答。
"她是我的管家,她很勤奋,所以我什么事都不用做,这样就能每天等待我的恋人,其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说完,男人打了一个大喷嚏。
"你看你,快点进屋里去吧!"
管家温柔地说道。
男人间管家:
"还没吗?她还没回来吗?"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快进屋里吧!"
管家轻轻推了一下男人的背,让他转过身。
男人马上转头问奇诺:
"旅行者,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没看过我的恋人吗?你该不会把她藏起来了吧?"
奇诺再次摇头。
"这样啊……"
男人失望地垂下肩膀,然后就往屋子走去。管家大声叮咛他小心不要跌倒。
然后管家小声地对奇诺说:
"真是抱歉,旅行者。他神智有点怪怪的。无论他说什么,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
她的语气很官腔。
"是吗?"
奇诺一说完,她这次用温和的语气说:
"那么我就失陪了。啊,你要去市中心的话,从这里直走就行了。路况不是很好,要小心一点。" 奇诺向她回礼。
她一面看着往森林里走去的两个背影,一面发动汉密斯的引擎。
隔天。
一大早就飘着冷冷的细雨。
奇诺竖起外套的领子在镇上来来去去,购齐必需品。之后,在一家大餐厅吃早餐。她问过店家后把汉密斯推进去,然后把他停在自己坐的桌子旁,靠近出口处。
镇民因为觉得难得有旅行者造访,纷纷过来找她聊天。奇诺一面悠哉喝茶,一面跟围在桌子的居民们讲话。
他们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事情。
"我们跟住在城门旁的男人见过面,他是怎么了?"
汉密斯问道。
众人的脸色大变,而且表情悲伤地缄默不语,现场的气氛顿变得冷冰冰的。
过了好一会儿。
"他是呃……真的是很可怜的人哟!"
某人开口说话。大家安静地点头赞同。
一名年约三十岁的男人如此说:
"有关他的事,我想就由我来说吧!"
说完就跟马上赞同他的说法并让位的人交换座位,然后坐在奇诺前面。
"你好,旅行者。我是认识他十几年前的朋友,目前在这样就能每天等待我的恋人,其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说完,男人打了一个大喷嚏。
"你看你,快点进屋里去吧!"
管家温柔地说道。
男人间管家:
"还没吗?她还没回来吗?"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快进屋里吧!"
管家轻轻推了一下男人的背,让他转过身。
男人马上转头问奇诺:
"旅行者,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没看过我的恋人吗?你该不会把她藏起来了吧?"
奇诺再次摇头。
"这样啊……"
男人失望地垂下肩膀,然后就往屋子走去。管家大声叮咛他小心不要跌倒。
然后管家小声地对奇诺说:
"真是抱歉,旅行者。他神智有点怪怪的。无论他说什么,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
她的语气很官腔。
"是吗?"
奇诺一说完,她这次用温和的语气说:
"那么我就失陪了。啊,你要去市中心的话,从这里直走就行了。路况不是很好,要小心一点。" 奇诺向她回礼。
她一面看着往森林里走去的两个背影,一面发动汉密斯的引擎。
隔天。
一大早就飘着冷冷的细雨。
奇诺竖起外套的领子在镇上来来去去,购齐必需品。之后,在一家大餐厅吃早餐。她问过店家后把汉密斯推进去,然后把他停在自己坐的桌子旁,靠近出口处。
镇民因为觉得难得有旅行者造访,纷纷过来找她聊天。奇诺一面悠哉喝茶,一面跟围在桌子的居民们讲话。
他们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事情。
"我们跟住在城门旁的男人见过面,他是怎么了?"
汉密斯问道。
众人的脸色大变,而且表情悲伤地缄默不语,现场的气氛顿变得冷冰冰的。
过了好一会儿。
"他是呃……真的是很可怜的人哟!"
某人开口说话。大家安静地点头赞同。
一名年约三十岁的男人如此说:
"有关他的事,我想就由我来说吧!"
说完就跟马上赞同他的说法并让位的人交换座位,然后坐在奇诺前面。
"你好,旅行者。我是认识他十几年前的朋友,目前在zf工作。"
男子露出悲伤的表情,一开口就这么说。
他语气平淡地说出五年前这个国家曾出现一位蛮横残暴的国王,而且还为此发动了革命。
"当时那家伙跟我都是警官,那家伙是大家公认既聪明又有本领跟人品的人,因此成为革命行动的主要成员。实际上他也是负责直闯宫殿杀掉国王一家人的执行部队队长,而我是他的属下。"
男子说道。
"当时那家伙有个恋人,是住在这个国家郊区的农家女儿,两人是在她来镇上卖菜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也在场……就在发动革命的前一年。她有着一头长发,是个美丽的女孩哟。他们俩的感情甚笃,我一直觉得那两人绝对会结婚。可是……"
男子突然停下来,然后叹了好大一口气。
"可是革命就迫在眉睫。我曾问他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那她该怎么办才好。那家伙当时回答不出来……后来上级通知我们发动革命的时间日期,这同时也表示必须跟她道别了。毕竟我们很可能丧命,又不能跟她说我们要做什么事。这逼得他不得不跟她道别。那家伙真的那么做了,他说'跟她撒了谎'……"
"原来如此,后来革命成功了对吧?"
奇诺说道。男子点点头说"对,没错"。
"我们撂倒护卫,一路冲进宫殿,找到准备逃亡的国王一家人的车子之后,随即就发动攻击。在我跟伙伴的掩护中,他靠近车子投掷炸弹并将它炸毁。真的是个勇敢的男人哟!"
然后呢?"
汉密斯从后面说。男子露出悲伤的表情继续说: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什么?"
"在炸得支离破碎的车子里,他看到尸块横飞的国王一家人。有国王跟皇后,两名王子,跟一名公主。正当大家欢呼胜利的时候,那家伙跟我看到了。我们看到身穿礼服的公主……正确说应该是被炸得飞过来的公主的头颅--正是那家伙的恋人。"
"什么?"
"原来她是公主……她偷偷跑到镇上来……然后跟他成为一对恋人……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件事……而那家伙却发了狂似的大叫。"
"这么说,那男人的恋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奇诺问道,男子跟周遭的人们都点着头。
"那家伙……无法承受自己跟理应怨恨的公主相爱,以及亲手杀死她这件事。他无视现实的状况如何,整个人的神智都变得很奇怪。否则照理他应该成为大英雄,在新zf担任要职。只可惜他一直在医院胡说八道,频频问'她去了哪里?'……医生到最后看不下去,只好骗他'你的恋人旅行去了,但是有交待她一定会回来,要你等她'。问题是这个国家的普通老百姓是无法走出城墙的。不过那家伙当时已经不晓得这件事,就说'那我要等她回来',接着就开始住在森林里……后来……这五年来一直都那个样子。"
男子继续说:
"新zf决定支付年金给他直到他死去。也替他盖房子,雇人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可能是在森林生活不方便,或不忍心对他说谎,没几个人做得长久。大家都很快就辞去工作。……那也不能怪他们啦。"
"那现在那个人是?"
奇诺问道。
"她好像是旅行者,是外地来的。三年前我跟部下外出侦察的时候,发现一群昏倒在路旁的旅行者。其中有几名移民到这个国家。我觉得对整件事不甚了解的人应该很适合那个工作,于是就雇用她。后来她就一直工作到现在。"
"原来如此……"
"他可能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了,因为他的病情毫无起色的征兆。不过对那家伙来说,那样或许比较好吧……"
男子干笑着说道。
此时站在他后面的中年妇女淡淡地接着说:
"所以我们才会对那位英雄说谎,往后也会继续说下去。让他永远等待那个不会回来的恋人,直到死去。"
隔天。也就是奇诺入境的第三天早上。
天气晴朗。用过早餐后的奇诺准备好了之后就往南门出发。
森林里的路有点湿,奇诺小心翼翼地骑着汉密斯。
路上有辆小马车陷在泥泞里,上面坐的是那个男人的管家。
"奇诺,该你上场了。"
"没办法。算了,反正迟早也是会弄脏啦。"
奇诺的靴子一面踩着泥泞一面帮她脱困,然后一起来到城门。
汉密斯对着在城门前向她们道谢的管家说,已经在昨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样子啊……"
正当奇诺她们要往城门去的时候。
"请等等!"
管家把她们叫住了。
"方不方便喝杯茶好让我答谢你?顺便可以让你把靴子洗干净?"
奇诺她们被带到森林里的木屋,男人正爬上屋顶进行修缮工作。管家告诉他因为得到奇诺的帮助,希望能够允许她招待她们。男子毫不考虑就答应了。
奇诺用井水把靴子跟轮胎洗干净,然后就被带进宽敞的屋里。男人回来以后,管家开始泡茶。摆放在桌上的茶杯冒出纯净的热气。
"好奇特的香味,请问这是什么茶?"
奇诺问道,男人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茶很好喝哟!"
说着就从旁边把原本要给奇诺的茶拿起来喝。
"很好喝哟!"
他喝了一口之后,笑容满面地对奇诺说。于是奇诺也跟着喝,随即也赞叹"真的很好喝"。
"对了!" 男子对奇诺跟汉密斯说:
"旅行者你们接下来会造访很多地方对吧?如果见到她的话--"
"我知道,我们会告诉她你的事情哟。说你一直在等她。"
"嗯,拜托你们了。"
男子开心地笑着。
"咦?"
端出小饼干的管家突然发出声音。
"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来城门了?我好像有听到引擎声呢!"
男子停下喝茶的动作,立刻站了起来。
"或、或许是她!我去看看!"
管家连忙对男子说:
"别忘了穿外套啊!"
男子嘴巴说"我知道",却没有穿就跑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管家便坐在椅子上。膝盖盖上温暖的小毛毯,悠哉地喝着自己的茶。
"这样好吗?"
汉密斯突然问道,然后继续说:
"我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引擎声啊!"
"没错,但是有他在的话,我就无法安心跟你们说话。这样他应该暂时也因该不会回来。"
'奇诺转头看着管家。
"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我的父母及两个兄弟,已经平安逃到邻国过着幸福的日子。而我也能在心爱的那个人身边生活。"
奇诺慢慢地询问微笑着说话的管家。
"……你是这国家之前的公主殿下是吗?"
身穿围裙的女子轻轻点头承认。
"原来如此,这的确很好。麻烦你继续说下去。"
汉密斯说道。奇诺盯着女子的眼睛看。女子拿起茶杯喝茶,又放回去。然后开口说:
"过去我身为这国家的公主,直到五年前还是。后来根据混在民众里的间谍传来的情报,得知革命即将爆发,于是我跟那个人接触。当然,这是为了取得值得信赖的情报给我父王。也是为了能在事前得知革命发动的日期,好让我们带着财产逃往邻国。"
"……"
"嗯嗯。"
"不过我不知不觉对那个爱上我农家女身份的人有好感,最后还爱上他。除了得隐瞒我的身份,其余我不需要刻意做任何掩饰来过日子。只要时间允许,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虽然只是一天之内极为短暂的时间,但是那段时间却是非常非常美好。我甚至还祈求那一天跟那种生活永远不要结束。"
女子微笑着,然后又回到刚才冷静的表情。
"但是它终究结束了。那个人还告诉我决定性的情报。"
"他没有告诉你理由就提分手,所以你马上就知道即将发生革命。" 奇诺像是确认地说道。
"是的,我便告诉父王这件事。我并没有反对也没有决定要留下,就跟着家人一起离开这个国家。至于留下来的替身也确实完成任务,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我也决定要忘记那个人。心想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女子点点头。
"我在邻国从间谍的口中得到许多情报。我曾衷心祈祷那个人不要战死,它也实现了。但是那个人却因为杀了'我'而生病。而且他也需要有人照顾……我烦恼了许久之后,终于得出结论。"
"原来如此啊--"
汉密斯说道,女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不过这中间我也吃了不少苦哟!像是要说服我父母,还有假扮成旅行者等等……还有进了这国家之后,得设法让zf雇用我当管家。直到现在,我父母还说随时欢迎我回去呢!"
女子很开心的说着,奇诺问道:
"你们重逢的时候,那男人怎么说?"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这样,那她回来以前就有劳你帮忙了。'--我真的很开心。"
"是吗?"
汉密斯问道。
"是的。"
女子立刻点点头。
"我到现在还爱着他,他也一直在等我,而现在我又能待在他身边。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一直对他说谎,想必以后我也会持续着这个谎言,同时待在心爱的人身边生活下去。但是我--觉得很幸福。"
"……谢谢你跟我们讲这些事。"
"嗯,谢谢。"
奇诺跟汉密斯说道。这时候开门的声音响起,是男人回来了。管家站起来迎接冷得发抖的男子。
"你听错了啦,守城门的士兵说他们只是起动发电机而已……根本就没有人来……"
"原来是这样啊!"
管家拉开椅子让男子坐下,然后在男子发冷的肩膀轻轻披上刚刚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小毛毯。
"不晓得什么时候?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回来呢……"
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但是她一定会回来的。"
管家说道,男子看着她问:
"我真的好害怕,怕她该不会把我给忘了?"
准备再帮他倒茶的管家停下手,慢慢把头别到一边。她露出微笑,然后用这个国家的人一贯的回答方式说:
"不会的,她不会忘记你的,--绝对不会。"
奇诺跟汉密斯在两人的目送下通过城门。
"她们走了,不晓得会不会帮我带口信给她?"
男人如此问道,管家露出开朗的表情告诉他"一定没问题的"。
正当准备进屋里的时候,男子突然大叫。
"有引擎声,又有人来了!"然后就往城门跑去。
"那一定是汉密斯的--"
管家没再说下去。她也没追男子就先行回屋里去。
她收拾着桌上的茶杯,一个人开心地喃喃自语:
"好了,中午要煮什么好呢?"
"奇诺,等一下。你看后面。"
在离开城门不远处的国境外。
当奇诺暖好引擎,正准备跨上车出发时,汉密斯如此说道。奇诺一回头,看到男人从不远处的城门跑过来。守城门的士兵想阻止他,不过他拼命说了些什么之后,士兵们才死心地放开他。
穿着外套的男人尽全力跑到奇诺所在的位置。
"旅行者!请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男人大叫,然后低着头调整紊乱的气息。
"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男人依旧低着头说话。
"是帮忙带口信给你恋人吗?"
奇诺问道,男人抬起头来说:
"不是的,是我想跟你们说的话。我希望你们在最后能再知道一件事。"。奇诺抬头看着挺起身子的男人,他露出炯炯有神的表'隋。
"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我觉得很幸福,我再也不想破坏任何事物。譬如曾是皇室间谍的朋友的生活方式,对一切都不知情又善良的人们的好意,革命的成功及新国家的体制。以及,跟不只是利用我的恋人的生活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破坏,继续保持下去就够了。"
"……。你……"
奇诺欲言又止。
"说谎对吧?这国家的人都在说谎。"
汉密斯说道。
背对着城门的男人开心地微笑着,他轻轻地点了好几次头。
"再见,我要回去了。"
男人说道。
"再见,两位保重哕。"
"对了英雄先生,请替我向那位管家问好。"
男人转身背对着奇诺与汉密斯回自己的国家,跟着满脸担心的士兵们一起穿过了城门。
奇诺目送到不见人影之后便说:
"我们走吧!"
"说的也是。"
汉密斯答道。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3:02
尾声 活着的目标·a
这里有座森林跟道路。
森林位于一望无际平坦的大地,而且绵延到看不见尽头。这是由多种树木杂生的繁茂森林。
道路就在森林里,它把森林一分为二地笔直延伸。在浓淡夹杂的绿意里,只见一条棕色的线。那是条泥土路,宽广大约车辆或马车能够勉强交会而已。
然而就在那森林里的道路旁边,有一处田地跟屋舍。
沿着道路一侧是狭长的田地。那里呈直线,还被高大的树木围成方形。那里一半是土地,另一半是在田垄种植菠菜。而狭长的田地前方有一栋小木屋。
木屋有一道左右可开的玄关,四周都是大型窗户。玄关前面与正后方的窗户旁边是用厚木板钉出来的凉台。木屋隔壁有个小马厩,但现在里面一匹马也没有。
此时木屋有一扇窗很用力地打开。
接着旁边的窗户也是。不久全部的窗户都打开了,每一扇都从里面伸出支架撑住。最后玄关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年约十来岁,身材有点高,及肩的黑发扎成一个马尾。她穿着系鞋带的靴子跟淡棕色的长裤,可能是裤管太长的关系,还往上折了好几折。上半身除了白色衬衫,外头还罩了一件绿色的绵质夹克。
少女腋下夹着一床被单,她把它挂在玄关旁凉台的绳子上,然后用木制衣夹把两端固定,挂在那儿晾干的被单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接着少女双手举高,大大地伸展身子。多了房子跟田地的关系,所以森林占地变少了,但也因此能够看到更广阔的蓝天。树枝头上方的晨空,是一片万里无云,而刚从地平线露脸的光团,透过枝干的缝隙变得细小的光点。附近群鸟婉转鸣叫,令人仿佛置身其中。
"嗯,今天天气不错。"
少女满脸笑容地说道。
她再次走进屋里,这次推了一辆摩托车出来。车子后轮上方是载货架,两旁装了黑色的箱子。
少女把摩托车推到凉台。玄关的宽度刚好只能勉强让一辆摩托车跟一个人通过,中间她还一度往前倒,急急忙忙煞住以保持平衡。
"糟糕……"
少女在凉台把车用脚架撑住,
"呼--"地松了口气。
"起来了--!天亮哕--!"
她两手握拳对着摩托车的座椅"啪啪啪啪"地边捶边大声喊叫。过了好一会儿,终于……
"啊?喔喔……好好好。--天亮了是吗?嗯。"
摩托车说道。
少女停止动作,摩托车对着她开始抱怨。
"真希望你能够用礼貌一点的方式叫我起床。哪有人每次都用捶的--"
"天气好好哦!"
"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啦!谁叫你不管怎么大声叫都叫不醒。"
少女开心地回答。然后,对着摩托车打招呼:
"早安,汉密斯。"
名唤汉密斯的摩托车则对少女说:
"早安,奇诺。"
名唤奇诺的少女轻轻点头。然后长发飘逸地回头看着玄关,从那儿走出一名老婆婆。少女笑着对她说:
"早安,ㄕㄈㄨ'。"
"早,今天天气不错呢!"
腋下夹着被单的老婆婆抬头看看天空,用沉稳的语气重复少女刚才说的话。
老婆婆有着纤细但挺直的身子,银发则梳到后面成系成一个发髻髻。她穿着款式修长的长裤及白衬衫,然后再罩上一件浅绿色的小外套。至于她背后腰带的位置,系着一个类似小包包的皮制东西,正好勾住小外套的衣摆。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包包,而是加了上盖的枪袋。还露出方便右手随时拔枪的大口径小型掌中说服者的枪托。那是一把短枪管的左轮手枪。
晒着被单的老婆婆开口问少女。
"今天天气不错,那你计划做什么事?"
"去森林砍一棵树。今天弹药商下午会来,得在那之前把东西准备齐全。再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
少女回答,老婆婆满意地点头说:
"这样子。--那么等中午过后再砍树吧。在那之前,你就在吃完饭后做射击练习怎么样?"
少女说"知道了",然后问:
"需不需要再让我来做早餐?"
听到她这么说,老婆婆露出笑容。但是仔细一看,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用了,我自己来。--那可是我每天的乐趣呢!"
"ㄕㄈㄨ的很喜欢做饭呢!"
少女开心地说道。
从小木屋的玄关一进去就是客厅。中央摆着用原木横砍而成的小桌子,以及三张椅子。屋子的角落铺着砖块,砖块上方是钢铁制的木柴炉。旁边的烟囱则往屋外延伸。
少女很快地把柴火放进木柴炉,再拿火柴点燃当火种用的碎木屑。等到火完全燃烧,她才关上木柴炉原来开着的小门。
当她一回头,就看到眼前有一件大衣。
它就挂在玄关旁的客厅墙上,仿佛只要想出门就能随时穿上它。那是一件棕色的长大衣。
"……"
少女沉默地看着它一阵子。
然后就走出玄关,呼唤还在外面的老婆婆。
玄关凉台摆了一张桌面略宽且桌脚可折叠的小木桌。
在森林树木上方直射的阳光照耀下,桌上的一挺掌中说服者发出黝黑的光芒。那是大口径的左轮手枪。枪身虽细,但枪管很长。
旁边排放着随便塞入子弹的纸箱、装有绿色液体火药的小瓶子,以及装了其他小东西跟清洁用具的木箱。
隔着道路的正对面,在树跟树的中间有一片厚木板,横摆在略高的位置。木板上面有一个用牢固的绳索绑住的生锈小平底锅,垂在正下方。
少女走向桌子前方拿起左轮手枪。它感觉有些重,但她还是紧握着它,并拿起来从旁边确定里面没有装子弹。之后她扳起击铁,然后扣下扳机让它弹回去。她重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来确认手枪的性能。
"我要装子弹了。"
少女说道。老婆婆从后面回答"你装吧"。汉密斯则用脚架撑起来停在老婆婆后面,再后面是两条轻轻飘动的被单。
少女用大拇指把击铁扳到一半,然后改用左手握住枪身。再从转盘前方……也就是手枪旋转处的洞里用类似针筒的东西注入绿色的液体火药。她用左手拇指卡嚓卡嚓地转动转盘,让六个孔都装上火药。此时老婆婆从后面淡淡地说:
"装越多火药,威力当然就越强。但是其反作用力也就越剧烈。现在大概装那么多就够了。等你使用得更熟练,再慢慢增加就行了。只是说,火药不能太少,至少要避免子弹塞在枪管的情况。万一塞住的时候,绝对不能开第二枪。这是你平常就得注意的事情。"
少女回答"我知道了",接下来往洞里塞进碎毛毡,再把四四口径的子弹放进去。她把位于枪管下方的某个杆子往自己的方向折,此时连锁杆把子弹往里面压。然后重覆相同的动作把六枚子弹全压进去。最后她把指头伸进润滑剂,然后涂满转盘的孔。当她用破布把指头擦拭干净之后,再把一个个小雷管从转盘的后面,也就是击铁撞击部位塞进去。届时火会点燃火药把子弹击出。
花了这么多时间,六枚子弹终于可以射击了。
少女一度轻轻把左轮手枪枪管朝外地放在桌上。
"我准备好了,路上并没有人。可以开枪了吗?"
少女没有回头地询问背后的老婆婆。
"你又忘了哟!"
老婆婆从口袋拿出两块小棉花走近少女,然后塞进少女的两只耳朵。
"喔--对不起。谢谢ㄕㄈㄨ'。"
少女的脸还是朝着前面,然后腼腆地笑着。等老婆婆也帮自己塞上耳塞之后,
"好了,开枪吧!"
少女慢慢举起左轮手枪,将右手食指伸得直直的。接着左手搭在右手上,双臂伸直。她把右手笔直往前伸,左手稍稍把腋下夹紧。然后右脚略往前踏出,让身体呈斜站着的姿势,然后脸朝正前方。
左轮手枪稳稳地瞄准平底锅。这时候左手的大拇指扳开击铁。转盘又回转一些,枪管与上面的洞穴排成一直线。接着右手食指扣下扳机。
砰!
就在沉重的枪声响起的同时,白烟也整个散开,左轮手枪与少女的双手往上弹。刹那间火花喷出,平底锅开始猛烈回转。绳索一面扭动,一面往左边回转。
枪声再次响起。回转的平底锅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第二发命中第一发的另一侧,所以把回转的力道抵销了。
第三发则命中平底锅的中央,使得它往后摆。当平底锅像摇篮前后甩的时候,第四发又强制停住它的动作。第五发又把它往后推得前后甩,就再它再次往后方甩的途中,第六发再次命中。
平底锅快速往后摆,还一百八十度旋转。它落在木板上又撞击声之后再往前掉。
为了让转了一圈平底锅的绳索恢复原状,少女只得挺直身子用双手把它向上抛,但锅子又掉下来。她一直尝试着。
少女抬头看着这只完全不听她使唤的平底锅。
"唔!"
然后皱起眉头。
她一再挑战,却一再失败。
坐在凉台上的老婆婆抱着胳臂看着这副景象。这时候汉密斯从后面对她说话。
"怎么样?"
老婆婆回了一下头,然后又面向前方说:
"还是一样呢。"
"是吗?"
"是的。那孩子的说服者射击方式,从她刚接触的时候就一直没变--"
老婆婆一度把话打住。随后又叹了口气说:
"她真是个天才。这世上果真有人天生射击能力过人。而且那跟性别或年龄都没有关系。算是一种天赋。不是很喜欢说服者的人,射击能力反而比爱死说服者的人还要高竿,这实在是相当讽刺的事。"
少女边跳边推着平底锅,锅子终于向上绕了一圈撞到木板又掉下来。为了避免被凹凸不平的铁板打到,少女连忙往后退。
"反正她都称呼你'师父',有个表现优异的弟子应该比较好吧?"汉密斯问道。
"是啊,一点也没错。指导她的确有价值。如果再多教她一些,想必她的枪法就会进步神速呢。"
"要是她骑摩托车的技术是那样就好了。"
"那就要看你哕,让她多练习练习。不过--"
"不过什么?"老婆婆背对着摩托车说:
"就是所谓的'就算开车技术再好。也无法保证能赢得比赛'吧。从长远的观点来看,那一点很让人担心。"汉密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
"你的意思是'就算说服者的枪法再好,也未必能在互相残杀中生存下来'吗?"老婆婆回头。
"你的观察力真不错,想不想也来学习开枪的方法?在你车灯旁边或排气管装上机关炮怎么样?"
"不必了。"
汉密斯说道。老婆婆往前走,并且语气平淡地说:
"正如同要在安全的国家生活,跟人家协调的时候,该妥协就不能扰豫。因此如果想在危险的世界活下来,该对人开枪的时候就不能有所犹豫。"
"那句话,你有跟她本人说过吗?"
"没有,就算说了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反而在平时,甚至到了紧要关头都会烦恼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其中的道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当老婆婆话刚说完,少女小跑步地跑回凉台。
"尸正义',我可以再练一次吗?"
她如此间道,老婆婆笑着点头答应。
"惟有这个是我无法教她的。"
老婆婆说道。
这个时候日正当中,空气也变得温暖。汉密斯以引擎发动的状态,在森林一面发出排气管的声音一面停在房子前面。少女正站在它旁边。身上的夹克是材质略厚的棕色皮革,然后戴着皮革制的骑马用安全帽,再戴上小型的防风眼镜。双手不仅戴好手套,还在厚毛呢裤的两个膝盖缠上旧绷带。
"以前你就会骑,现在是怎么了?是因为没自信吗?"
老婆婆说道。
"ㄕㄈㄨ'以前旅行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少女问道。然后继续笑着说:
"一定比现在还要温柔吧?"
此时出现暂时只听得见引擎声的寂静。还搭配着蓝天与绿色的森林。
然后--
"或许吧。"
老婆婆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
少女轻轻催着汉密斯的油门。
"可以了吗,汉密斯?"
汉密斯回答:
"已经万事oK了。那么刚开始先慢慢骑,今天我们一个阶段一个阶段来,练习高速前进,再来是紧急煞车吧!"
"知道了。"
少女跨上汉密斯,左脚把侧脚架踢上来。
然后--
"那么,出发!"
少女照汉密斯说的,刚开始慢慢骑在泥士道路上。
老婆婆则在旁边看她们练习的情景。此时映人她眼帘的,是上了道路的汉密斯的引擎声突然急遽变大。
"哇!太快了啦!"
刹时只听见汉密斯的惨叫声,随后便消失在它后轮卷起的尘土中。
老婆婆把躺椅拿到凉台,悠哉地坐下眺望天空。这时候汉密斯跟少女伴随着引擎声回来了。少女的夹克没有沾到任何泥土。
回来的汉密斯在屋子前面突然紧急刹车,最后在停车的时候,后轮还因为锁死而打滑呢。这时候尘土又飞扬,风也吹起。
"要再来一次吗?"
少女问道,汉密斯立刻回答"不,我受够了"。少女说:
"是吗?那今天辛苦你了。"
说完就关掉汉密斯的引擎。四周一下子恢复寂静。
少女从道路推着汉密斯往屋里走去。然后把它停在凉台前面用脚架撑住。
"下次再帮你洗干净。"
少女说道,汉密斯用疲惫的声音说"谢啦"。
老婆婆叫少女把衣服换下来,少女精神抖擞地回答后就进去屋里。
"怎么样?--她值得教吗?"
老婆婆询问汉密斯,他回答:
"拜托改变她啦!"
"不要。"
此时凉台有风吹起,只见两条被单飘呀飘的。
"呃,这样的话……前进跟停止你都蛮熟练了,大概啦。那这次来练习放倒跟抬起吧!"
汉密斯说道。少女脱下皮夹克,改穿绿色的棉夹克。换句话说,除了手套以外,她穿着跟早上一样的服装。此时日正当中,汉密斯的油箱还反射着阳光。
少女说"知道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
"首先我们往前移动一点,到右边那块土地。"
汉密斯如此指示。·少女从汉密斯的左侧握住把手将它推到田地旁边。那里的土壤比道路软,但还不至于让轮胎深陷其中。也不用担心车身跟人会撞上凉台。
"嗯,这里可以。--听清楚了,无论在什么时间或地点,如果无法独自将车身抬起,就不能骑摩托车。这本来就要在骑乘以前练习好的。所以我们现在来这里练习。你得学会不管从右边或左边都有办法抬起来。"
"了解了,来练习吧!"
"这样的话,先试着把我放倒。"
"嗯。"
少女答完以后,马上将手从车把手松开。车体随即"咚"地往右边倒。
"咦?--哇!等一下!"
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汉密斯"啪"地倒下去。车把手前端整个插进土里。
"我放倒了哟!"
少女说道。
"你不会慢慢放啊?"
汉密斯大叫。
少女练了好几次如何从两侧把汉密斯拉起来。
她慢慢把它放倒,然后拉起来,再撑起脚架。从右边往左拉起来的时候,必须先用手把左侧的脚架扳下来,这样抬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又往左边倒。
"你进步蛮多的,应该没问题了。接下来得在斜坡练习。"
又密斯说道。此时老婆婆从凉台对轻轻擦汗的少女说:
"煮好了哟!快来吃午饭吧!"
"好--马上过去!"
少女回头开心地答道。现在汉密斯左侧正倒在地上,他拼命少女说:
"我想你不会这样吧,先把我拉起来再走喔!你不会把我丢着不管吧?--拜托啦!"
"田地跟森林交界的地方,不是有一棵高耸的树木吗?等吃完饭之后,我们去砍倒它,把那些木材拿来用。"
老婆婆说道。老婆婆跟少女面对面地坐在凉台上的桌前,在蓝天下享用午餐。
桌上摆着两人份的耐酸铝盘,跟马克杯及高高的茶壶。被分成中央与上半部的大盘子里,前方摆的是厚片的烤火腿及蓝莓酱,左边内侧是整颗的烤马铃薯,右边是水煮胡萝卜。老婆婆右手切着胡萝卜,可是那刀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餐刀,倒像是拿来做暗杀或格斗等其他用途的黑色刀子,但现在已经暗淡无光。她很快地把胡萝卜切成小块,再用左手的银叉小心送进口里。
少女拿茶壶往自己的马克杯倒茶,然后询问老婆婆。
"那是要我们两个拉锯子呢?还是用斧头砍呢?"
老婆婆轻轻摇头说:
"都不要。既然那树木那么粗又高大,没那么容易砍倒的。而且也危险,很难预测它倒的方向。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用电锯。"
"那有电锯吗?"
少女用叉子叉着切成小块的火腿,然后问道。
"没有。"
老婆婆回答。
"?
"
表情诧异的少女把火腿送进嘴里。
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森林里发出轰隆隆的爆裂声。
那是说服者的枪声,但因为是接连不断发出的关系,所以听起来像是一长串声音。
从笔直高耸的树木根部附近,开始不断有木屑飞舞。仿佛有只巨大的透明海狸在啃食似的,树干从前端一直咯吱咯吱地剜掉。当漫长的爆裂声停止的时候,只见树干出现好大一个被咬掉的痕迹。
凉台前方,也就是少女刚刚做射击练习的地面,摆了一个三脚架。那是用绿色粗铁管组成的大型三脚架。前面的一支脚跟后面的两支脚,牢牢插在挖好的洞里。然后上面装了一挺全自动速发式的说服者。而且稳稳固定住瞄准着树木。
在三支脚的中间铺着一块厚毛毡,上面散落了大量的空弹壳。三脚架旁边的地面、,排放了好几个铁制跟木制的箱子,还插了一把刚才用来挖洞的铲子。
塞着耳塞的老婆婆蹲在三脚架后方。她一面在说服者旁边窥视上面的狙击镜,一面用三脚架后面的转盘跟拉杆细细调整说服者的准星。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枪声。有如暴雨般的子弹穿过田地上方,这次是把咬痕的反侧剜掉。木屑也再次大肆飞舞。
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噗唔唔唔唔唔唔唔!噗噗!
就在最后的声响停止的同时,树木开始往最初较大的咬痕那一方倾斜。剩下较细的树干慢慢扭曲,然后断掉。长长的树木便一面散着树叶一面缓缓倒下。
整棵树撞击地面,刹时发出低沉的声响,撼动这一带的地面,最后还弹了一下。然后它刚好就横躺在田地与森林的交界处,漂亮地跟田地平行。
"......"
在凉台上的少女,双手捂住耳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而汉密斯则是用脚架撑住停在她身后。
此时原本在凉台飘动的被单已经被收进去,只剩下一条小毛巾。旁边是两个刚刚用过的盘子,小铁勾勾住角落的洞,将盘子吊起来晾干。中午过后,天空出现些许纯白的云,缓缓地飘动着。
"好了!"
老婆婆小声地喃喃自语。三脚架上还是高温的全自动连发式说服者,正徐徐冒着白烟。而整整十秒击出的两百发以上的空弹壳,则哗啦哗啦像个沙堆似的堆满三脚架下方。
"好,结束了。"
老婆婆边拿起耳塞边说道。少女开心地说"好壮观哦"。
而汉密斯则看着那两个人小声地说:
"真是太乱来了。--不过总比把摩托车的引擎改成链条要来得好!"
"ㄕㄈㄨ',那棵树要怎么处理?"
少女看着横躺在地且枝叶还附在上面的树木说道。
"别管它,暂时放着吧。"
少女讶异地看着老婆婆说:
"要放着不管?"
"没错。这样树叶就会透过枝干把树木的水份吸干。只要花点时间让它慢慢充分干燥,就会变成上好的木材哟!"
"这样啊--"
少女看着树木说道,老婆婆笑着说:
"所以不能再对它射击了哟!"
等冷却之后,老婆婆才用铲子把大量的空弹壳铲进木箱。少女则把弹得较远的全部捡回来放进箱子里。
最后老婆婆将三脚架和说服者盖上防水布。为了装剩余的子弹,还回屋里拿铁制弹药箱过来。少女则爬上凉台。
"结束了哟--"
"辛苦了。"
少女对如此说的汉密斯说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出什么力。"同时慢慢走近他,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微风吹过,吹动少女的发丝。
"……"
在浑圆的云层增多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晴空。云静静地流动,反而产生是自己在移动的错觉。
"奇诺?--奇诺。"
老婆婆从玄关叫着少女。
可是少女一直抬头望天空。
"在叫你哟!"
汉密斯稍微大声说道。少女吓了一跳并把视线移回来。
"咦?叫我?"
"没错,奇诺。"
走到她面前的老婆婆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啊,呃--对喔……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习惯那是在叫我。"
少女显得有些腼腆,但是露出有些痛苦的笑容说:
"--而且一想到'奇诺'的事,我就……"
脸逐渐往下低的少女收起了笑容,最后一直盯着凉台地板跟老婆婆的脚看。
老婆婆把手轻轻放在少女的肩上,对着惊讶抬起头的少女说:
"迟早你会习惯的。--我很喜欢'奇诺'这个名字哟!既简短又好叫,也很好听呢!"
"我也那么认为!"
少女开心地说道。然后老婆婆说:
"对现在的我来说,你就是奇诺哟。你就是奇诺。"
"我是,奇诺……"少女喃喃地覆诵。然后--
"可是!可是ㄕㄈㄨ'……"
"我总觉得'我就是奇诺'比'我是奇诺'还要好。你不觉得那样比较适合吗?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那样,才会有那种想法。我是认为那样给人发呆的感觉。"
汉密斯从两人旁边插嘴问:
"……应该是'适合'吧?"
"对,那是那个!"奇诺立刻回答。老婆婆语气缓慢地说:
"那应该也是靠习惯吧?因为总不能马上就全部改变,一切慢慢来吧。这跟我们等待那棵树干燥的道理一样。甚至冬天到了,春天来临反正考虑的时间还多得是呢!"
"对了,我觉得'尸正义'这名字很奇妙耶!其中是否隐藏了什么意义啊?"少女问道,拿起晒在外面的毛巾的老婆婆,满脸诧异地回头。
"啊?"
"我是说'尸C)('的意思。我一直觉得这名字很罕见。啊,不过在国外可能很平常,一点也不奇怪吧?"
"……"
'"……"
老婆婆跟汉密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此时正好有凉风从两个人跟一辆摩托车之间吹过。老婆婆把手上的毛巾仔细摺好之后说:
"奇诺……你过来桌子这边坐,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啊?--好的。"
然后两个人便消失在屋里。
在凉台的汉密斯听见好一阵子叽叽喳喳的讲话声,不久
"咦--!"
传来少女清晰的惊叫声。
"你的名字不是'ㄕㄈㄨ?"
"伤脑筋。"
汉密斯说道。
立在小屋前的凉台的汉密斯,听见微微的风声以及从刚才两人从屋内传出来的声音。
"那我们来喝下午茶吧?"
"好的,我来泡茶。我会照你教的那么做--师父。"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
火烧了好一阵子,不久发出开水沸腾的声音。
汉密斯则喃喃自语地说"睡个觉好了"。
"茶泡好了。--请用。"
"好的,谢谢你。味道好香,你泡什么茶叶呢?"
"呃--我不会念那上面的字,不过罐子是红色的。我记得上次师父曾泡给我喝过,我觉得很好喝。"
"你是说苹果茶是吗?那我要喝了。"
"请用。"
天空的云朵变得比刚才还要多,进而以云层的方式流动。汉密斯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可能又是阴天吧"。
老婆婆问:
'
"那么明天如果又是好天气的话,你打算要做什么?"
少女立刻回答:
"你觉得晒床垫怎么样?"
正当太阳从顶点渐渐西沉到一半的时候。
少女握紧双拳对着在凉台熟睡的汉密斯的座椅"啪啪"地边敲边大声喊叫。
"起来了--!"
"好好好……早上了是吗?"
"不是啦,是弹药商马上就要来了,我得把你移开。"
少女说着,就把汉密斯往前推让脚架弹起。然后往前推一下,再轻松跨上汉密斯从凉台滑下来。顺着那股冲下来的力道骑在地面,再回转一圈,让汉密斯滑进凉台跟道路中间的地方。
"不错哦,可是也没必要把我叫醒吧?"
少女随即用脚架把还在说话的汉密斯撑住。
不久,道路前方来了一辆马车。因为这是一条笔直的路,所以很容易看到从远处过来的物体。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婆婆站在路旁远远地眺望。
"好像来了。"
"我去准备!"
少女说完,就往房屋旁边的马厩跑去。
不久两匹马拉的马车停在凉台前。马夫是一名留着胡子,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连身工作服跟皮外套。左右两侧腋下挂着自动式的掌中说服者。马车的载货台堆了好几个木箱,全都用绳索固定住。
老婆婆说:
"你好,抱歉老是让你这么辛苦。"
男子下了马车之后,静静地对老婆婆点头敬礼。
马车的载货台跟凉台之间架了一个斜板。
"嗨咻!"
男子让木箱慢慢滑下去,然后排在凉台上。
少女则在马的前面摆上装满干草的桶子。然后为了在另一个桶子装水,便提着水桶在屋后的水井不断忙进忙出。
男子一一把排在凉台的木箱打开。首先是盖子没钉起来的。
"这些是日常供应的蔬菜。至于肉的话,里面有放不错的培根,还有鸡蛋哟!最好是能够趁早食用。还有一打欧巴桑们做的果酱。"
然后他用铁撬撬开盖子紧紧钉住的木箱,让她们看里面的东西。
"这些是火药跟燃料。我们考虑到天气会有不好的时候,因此比平常多装了一些。请确认一下。"
"好的,抱歉老是这么麻烦你。"
男子看到地面的三脚架。至于说服者早就被拿下来。
"新型的全自动连发式说服者怎么样?"
男子语带期待地询问老婆婆。
"感觉还不错。关于它的性能,我无话可说。基于造型的关系,没有三脚架的话就很难使用,不过也只有这点不方便。你们真的制造出不错的说服者呢。"
"听到你这么说……我国的技术人员一定很高兴。"
男子露出笑容,不过老婆婆接着说:
"我刚刚用它来砍倒那棵树。"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树木。
"……。呃--这件事我不会跟上头报告的。"
男子脸色略为不悦地说。老婆婆则说:
"到了这个年纪,要我慢慢计算效果来使用炸药,实在太麻烦了。"
"……如果有需要劳动的地方,下次欢迎你随时找我。我会找人来帮忙的。"
"如果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会那么做的。"
在凉台上,男子看了一下给马饲料跟清水的少女。然后询问老婆婆。
"那个……我也说了好几次,你是否有打算搬到国内住呢?大家都很欢迎的。"
"我也说了好几次,真的很感谢各位的好意。但我没有那个打算,况且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住。"
老婆婆语气平淡地回答。男子不肯罢休地继续说:
"这是未来的假设啦……那个女孩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她永远跟一辆摩托车生活?"
"那要看那孩子怎么决定,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只能靠她自己找出想做的事情。如果她希望这辈子待在这里生活,就随她去。"
听到老婆婆的语气如此坚定,身材魁梧的男子也只得耸耸肩膀说:
"有什么需要,欢迎你随时找我……"
"我会的,届时就有劳你了。"
然后男子独自抬起木箱往屋里搬。他搬了几个进去,也搬了几个出来。将它们堆在马车上以后,最后跟着老婆婆一起去收三脚架。
"来,请用。"
少女在男子的桌前摆上茶杯。
男子脱下外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老婆婆坐在他正对面。少女则坐在她旁边放下自己的茶杯,然后坐下来。
"谢谢,这茶好香。请问这是什么茶?"
男子询问少女,少女开心地回答"这是你上次带来的苹果茶"。然后双手捧着马克杯喝茶。男子请举起茶杯对着老婆婆示意,然后开始喝。
时间慢慢流逝。男子跟老婆婆聊国内的事情,以及下次预定来的时间,并记下要带什么东西过来。
"那么,趁天色还没暗下来,我要先告辞了。--谢谢两位请我喝茶。"
男子说着便拿起外套站起来。老婆婆与少女也准备送他出去。
"--啊,这个。"
男子停下脚步。他视线停留在一件谨慎挂好的棕色大衣上。少女也停下脚步。
"前阵子我曾看过有人穿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大衣哟!难怪觉得眼熟。"
"……"
少女屏住气息。站在她身边的老婆婆询问男子。
"是吗?后来那个人呢?"
"是的,他已经回去了。他说在他的国家只有这种方便旅行使用又耐穿的大衣,大家都是穿这个外出。还笑着说就算互不认识,只要靠大衣就能分辨出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呢。"
.
男子没察觉到少女瞪着他看的视线,继续说话。
"那个人的国家就在附近不远处。我曾经到那儿做过买卖呢!"
"在哪里?"
少女突然大叫。
"哇!"
"在哪里?那个国家在哪里?"
"……"
男子满脸惊讶地望着少女与老婆婆。老婆婆则一句话也没说。
少女则紧抓着男子不放地问:
"请告诉我!那个国家在哪里?"
"那么,你要去那个国家?"
汉密斯问道。然后在凉台上的少女很快地帮汉密斯的油箱补给燃料。
"我就是打算要去才会做这些准备叼!"
她两手拿起燃料罐,把燃料往油箱洞口倒进去。这时候太阳几乎已经下山,被云层覆盖的天空也变得昏暗。
"够了!快停下来!"
汉密斯大叫。
"……唔!"
少女急急忙忙把燃料罐扶正。她放下罐子,拿起油箱盖把几乎满出来的油箱锁紧。
汉密斯问:
"你真的要去?"
稍早前--
"刚刚我讲过了,那是邻国之一哟!"
弹药商男子回答紧抓着他不放的少女。她紧接着又问:
"那里可以骑摩托车去吗?骑摩托车到得了吗?"
"咦?可以,我是乘马车去的。如果没有遇上雨季的话,路况并不会太差……不过--"
"需要花多少时间?"
男子看了老婆婆一下。
"这个嘛……马车大概是两天左右。如果是白天出发,到那儿大概是中午。骑摩托车的话,或许只要一天的时间吧。路线就只是森林里一条平坦的路,照理说不用怕会迷路……不晓得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男子如此问,少女点了好几次头说:
"满意……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送走弹药商的马车之后。
"这样啊……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老婆婆站在马路上对少女说道。
"……我想那么做。我……很想做那件事。说什么都要完成。--可不可以呢?"
老婆婆摇着头说:
"可以,我不会阻止你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只是说,那未必会带给你什么好的结果哟。--甚至也有可能造成不好的结果。"
说完,老婆婆问少女。
"你真的要去吗?"
"我要去。"
少女对汉密斯如此回答。
"那么我来帮你吧!"
老婆婆说着走出玄关,她叫少女把汉密斯推进屋里去,停在靠近玄关,离电灯与壁炉有段距离的位置。然后,老婆婆拿着一只皮制的大旅行袋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她把旅行袋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黑色的衣服,那是黑夹克跟黑长裤,都是用坚固耐用的材质做的,其他还有使用在长裤跟夹克上的皮带,外加附有耳罩跟帽沿的帽子一顶,及比骑马用的镜框还要坚固的防风眼镜一副。
"你穿上这些装备出门吧!平时的服装并不适合旅行。是我之前向弹药商询问有没有什么适合摩托车用的行头,再请弹药商送过来的。"
少女抬起头。
"师父……"
"其实这些本来是要送给你当今年的生日礼物。现在你正好需要--虽然早了一点,但这些是给你的哟!"
"……。啊……"
当少女想开口答谢的时候。
"还有这个你也拿去吧!"
老婆婆边说着,边从壁橱拿出枪袋。那是可以系在腰带上的款式,还相当长。里面放了少女曾练习过的大口径左轮手枪。
"师父,这个--"
"没错。明天在里面装好子弹,顺便携带备份,就挂在腰际带在身上当以防万一用吧,况且你也需要武器防身。"
"可是……"
少女欲言又止。
"可是,这样好吗?这不是师父以前用的说服者,你不是很宝贝吗?"
老婆婆笑眯眯地说:
"我的确很宝贝它。正因为如此--你看。"
老婆婆从旅行袋拿出一只漆黑又雕饰美丽的木箱。她摆在桌上,然后转动锁头的号码将它打开。
"啊……"
"你完全不用担心哟,我只借你'一把'。"
少女跟老婆婆注视的箱子内部,铺着软布并用木板做间隔。里面放了三把一模一样的左轮手枪,以及六个预备用的转盘。
"然后你还需要装行李的旅行袋。这只袋子就摆在载货架吧,这一并借你。"
少女抬头望着老婆婆的脸。
"师父……"
"什么事?"
"谢谢你,我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老婆婆轻轻将双手搭在少女的肩上。
"说谢谢还太早哟,毕竟还不晓得事情最后会往哪个方向走。搞不好你后来会后悔地想:'当初那个人如果没帮我可能不会遇到这种事'呢。"
"……"
"或许你不会那么认为,反正一切都看你自己哟,奇诺。不过我应该是不会后悔帮你的,还有--我会祈祷你一切顺利的。"
隔天早上。
天空笼罩着低矮的云层,也流动得很快。看不见原本该升起的太阳,但是也没有下雨。汉密斯发动着引擎停在凉台上。后面的载货架绑着皮制的旅行袋。上面还摆了一个预备用的燃料罐。
少女就站在旁边。
她穿着黑夹克跟黑长裤,腰部还系着粗皮带,皮带上有好几个小包包,右腿有一只收着大口径在轮手枪的枪袋。
她把长发细成一束,然后藏在夹克里面。她戴上附有帽沿跟耳罩的帽子,而银框的防风眼镜则挂在脖子上。
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婆婆对少女说了一些话。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说:
"我走了。"
接着戴起防风眼镜,跨上汉密斯,把脚架踢起来。她速度缓慢地沿着下坡滑行到路面。
然后改变方向往前进。
摩托车奔驰在森林里的一条路上。
道路既平坦又硬,从森林开出一道缺口,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仿佛无止尽地往前延伸。抬头仰望的天空是一整片淡灰色。
"喂,你骑太快了啦!"
汉密斯说道。
"是吗?"
骑乘中的少女简短回答。
"是的。其实你也用不着急,反正过了中午就会到的。"
"可是,我觉得还好……"
"现在是还OK,要是遇到不好的路况就惨了。"
"是吗……"
"而且这样骑你也比较累,稍微降低省燃料模式的速度。否则你这样乱搞,届时到不了目的地怎么办?"
"知道了……"
当速度减缓,汉密斯"呼--"地松了口气。然后--
"我说奇诺。"
他叫着骑士的名字,但是她没回答。
"奇诺。"
"......"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咦?--喔,嗯,什么事?"
汉密斯询问好不容易听到它说话的少女。
"我有点想问你,到了那个国家有什么打算?我还没间你这个个重要的问题呢?"
卜、女沉默好一阵子,森林的树木不断往后方流逝。一成不变的景色制造出只有她跟摩托车停止不动,而森林跟地面不断流动的感觉。
少女慢慢开口说:
"我还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奇诺'……"
"嗯?"
"我觉得自己不是'奇诺',我无法那么认为。总觉得'我并不是'。所以我想去……想去'奇诺'的故乡……"
"去了之后呢?"
"我想寻找并且见见认识'奇诺'的人、及他的家人…
..."
"见了之后你想怎样?"
少女慢慢抬起头,看着道路上那片灰色的天空o
"道歉。"
汉密斯对将视线转回道路的少女说:
"用报告的方式不就好了?首先告诉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向他们报告,然后道歉……所以才要去那儿… "……"
"是吗?--那么,我改变一下话题。你不觉得该休息了吗?这样一直骑,想必你的手脚都震到酸了吧?"
"没关系,我还不累。"
摩托车继续走在森林里的道路。
少女完全没休息地一直骑到中午。
少女把汉密斯停在路旁,开始吃午餐。
她带的是烤面包,然后倒上小瓶的蜂蜜,再一口口地安静吃掉。正当她准备直接喝掉从水壶倒出来的水。
"要尽量避免喝生水,师父不是有交待过吗?',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少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燃固态燃料,用茶杯泡茶饮下。
她几乎没说话地收拾一切。然后再次戴上帽子跟防风眼镜,再次踏上完全没跟任何人擦身而过的道路。
在少女的防风眼镜上倒映的森林,从中央往旁边流逝。而摩托车继续走在笔直的道路上。
阴沉沉的天空挡住太阳的位置,也夺走时间的感觉。
"你放心,不用那么赶也能在下午茶的时间抵达哟!',
汉密斯说道。还说"你看",要少女抬头看西方的天空。透过树林的缝隙所看到的西方天空,云朵露出的洞可看到些许的蓝天。
"天气将会变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淋雨了。,'
少女完全没回应,只是用右手继续加油门。
不久摩托车在耸立于森林里的城门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应该没错。"
汉密斯说道,下车的少女则一语不发地挪动防风眼镜。
那个国家的城墙建得跟森林一样是绿色的。由于城墙延伸的路线崎岖不平,看得出来并不是很大的国家。石砌的城墙覆盖着满满的常春藤直到顶端,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什么即将腐朽的遗迹呢。
少女慢慢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把头发从夹克拉出来让它垂在背后。然后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她什么话也没说地伫立着。
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少女露出惊讶的眼神。
道路前方有座城门,从旁边的岗哨走出卫兵。是两名背着旧步枪的卫兵,其中一个的年纪大概在中年至五十出头之间。另一个是年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那个……请问你是旅行者吗?想要入境我国吗?"
"……"
汉密斯代替少女说:
"是的。"
"……那、那个……呃……"
卫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拼命想说话的少女。
"呃……这里是……那个……"
后来少女扑向载货架上的旅行袋。当着讶异看着她这个举动的卫兵面前,把旅行袋拿下来,然后打开它,并拿出放在里面折得好好的棕色大衣。
"我想……这可能是这国家的某人的……"
她拿给卫兵看。
卫兵惊讶地接下来。
"我可以看看吗?"
少女点点头。年纪较大的那名卫兵把它打开。
"这的确是我国的大衣。我想想看……"
然后他看看大衣内袋。
"啊啊,果然有居民号码。四八四O二之一五八五五,这是谁啊?--喂,麻烦找户籍册核对一下。"
年轻士兵一面覆诵号码二面走进城墙旁的岗哨。过没多久手上就拿着厚厚的户籍册。
"'四八四O二之一五八五五'……的确没错,有这个人。他是四年前从这个城门出境的。名字是--"
"奇诺!"
少女大叫。一名卫兵被她的大声喊叫吓到,另一名则是被那个名字吓到。
"一点也没错……那名出境居民的名字是叫'奇诺'。"
卫兵盯着看少女,接着年纪较长的那位则尽量不让语气过于严肃,缓缓地问说:
"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够说说你是在哪儿得到这件大衣的?"
少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说:
"这个人有家人吗?--有的话请让我见见他们好吗?拜托你们!"
"……""……"
这时候两名卫兵并不是对少女的话感到讶异,而是被她流的眼泪吓到。
在城门内侧不是很大的广场上,聚集了大约几十名的居民。一群刚结束农务与工作回来的人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谈论他们不晓得从哪儿听来有关这名来访的旅行者的传闻。
"这些人真是闲着没事干。"
年纪较长的卫兵从岗哨看到那副景象吓了一跳。少女依旧表情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摩托车则停在她旁边。卫兵对少女说:
"我们已经帮你联络了,他家人似乎马上就过来。不过,可否请你至少告诉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少女轻轻地摇头。
下午过了一半,云层跟天空的比率慢慢呈逆转的状况。从云层缝隙露出的蓝天越来越多。
这时候,有辆卡车来到广场。是后面附有载货台的农耕用卡车,从上面下来了一名中年妇女跟老人。他们穿过人群走进岗哨。
中年妇女语气轻松地对急急忙忙站起来的少女说:
"我们不是'奇诺'的家人,我们是受托来带你离开的。"
"请问是受谁之托?"
"'奇诺'惟一的血亲--也就是他妈妈。你愿意跟我们去吗?"
少女点头答应。卫兵询问老人"这样好吗?"。
"放心,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老人如此答道,然后又对卫兵说:
"所以希望你们能允许这孩子入境,她是我国国民正式招待的客人哟!"
汉密斯被抬上小卡车的载货台,然后用绳索固定住。.
"伤脑筋,不晓得会有什么事呢?"
他事不关己地喃喃自语。
卡车行驶在田间的泥土路上。
少女把折好的大衣摆在膝上,一语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
不久卡车停在盖满房子的马路旁。房子都是用木头盖的木屋,为了不让房屋过于密集,因此每一栋的中间都隔着路树。
车上的人都下车,老人对汉密斯说:
"可以请你待在车上吗?不然要再把你抬上去固定很麻烦耶。"
"我觉得你问错对象了。"
汉密斯说道。老人说"说的也是",然后问少女同一个问题。
"放心,反正车子就停在这里,应该没问题啦。"
少女说:
"既然汉密斯觉得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知道了。"
于是汉密斯便留在原地,其余三人便走进一户人家。打开木门后,走进略为昏暗的室内。
一进去就是客厅,但没有半个人在。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跟两张椅子。还有一个没有点火,砖瓦砌成的暖炉。
"……"
少女摘下帽子,把防风眼镜放在里面,然后摆在折好的大衣底下一并拿着。
"有人在家吗?"
中年妇女对着屋里喊。
"有!马上来。"
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
少女的左手紧握着帽子。
不久从里面的房间走出一个女人。
她大概四十五岁以上,将近五十出头。体态略胖,脸上还挂着圆框眼镜。身上穿着绿色的连身洋装,还围了一条围裙。
女人看到少女便笑着说:
"喔--就是你吧?听说你这位可爱的旅行者知道有关我儿子的事情。"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X X X X。
"
"欢迎你来,X x X x X。"
接着女人招呼少女坐下。她等少女把大衣放在膝上坐定之后,自己再坐到她对面。
"那我们呢?"
听到老人这么说,女人说:
"总之,先让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等一下可能还有事要麻烦两位呢!"
于是带少女来的那两个人便从玄关走出去。
当门关上的声音消失,屋内变得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首先开口说话的是少女。
"……呃,这个!还给你!"
她把折叠整齐的大衣摆在桌上。
女人接下大衣,缓缓把它打开并翻开内袋看里面的号码。
"一点也没错,这是我儿子奇诺的大衣。你是在哪里得到这衣服的--"
"我全告诉你!我把来龙去脉全告诉你!"
少女大叫,并且激动到从座位探出身子。
"……。我知道了。"
女人轻轻点头,然后对少女说:
"在那之前,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当少女拼命说明整个来龙去脉的时候,天空的云被风吹散,露出准备下山的太阳。开始进入黄昏的天空,照着夹杂绿色与棕色的田园地带以及木屋。室内充满了交杂浅红与橘色的空气。
"这样,原来如此。"
女人语气平和地说道,少女慢慢地说了四次"对不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因为他一直没回来,就想说他可能从此下落不明,正准备要死心呢!在得知他的大衣送回来之后,就猜想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女人用不带感情的语气淡淡说道。
"对不起……"
低头对着桌子的少女小声说道。
"你再怎么自责也无济于事。"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对不起。若不是我对爸爸妈妈说那种话……"
"那样的话,你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你不是吗?"
"可是……要不是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奇诺也就不会死了……如果我当初乖乖听话迎接那天,迎接我的生日…..."
接着女人的语气突然改变。
"那孩子啊--"
语气开朗得好像在话家常似的。
"那孩子曾说他很喜欢旅行。他说参观各个不同的国家,有助于他自己跟祖国的成长。他出门好几次,刚回来,随即又马上出门……我还猜想等他'成人之后',可能几乎都不会待在自己的国家呢!"
"……"
"所以每当他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只能抱持着'他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想法等待。"
"......"
"对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少女抬起一哭丧的脸,然后小声地回答"好"。
女人间:
"现在的你有地方可回去吗?"
"咦?--有的,可是……"
"那就好,那真的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哟。所以你应该回去那里。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个国家'过夜吧。--我去泡茶给你喝。"
女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客厅旁的厨房,然后动也不动。
"那个……"
过没多久,少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拉开椅子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不必帮忙,坐着就好。"
从厨房传出这个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就听到燃烧的木头爆开的声音、开水滚的声音,以及移动水壶的声音。
庄彩霞完全染红的室内。
'"……"
少女盯着眼前的大衣看。
不久垂下双手准备摆在膝上。
"!
"
右手却摸到什么冰冷的物体。少女吓得连忙把手抽回,然后慢慢往下看,确认刚才触碰到的物体。
枪袋里放着一把装了子弹的说服者,黝黑的形体确实存在于染红的空气中。
少女刻意避开它,然后将右手往膝盖上面移动。
"来,请用。"
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摆在桌上。端茶来的女人拿起桌上的大衣,走进里面的房间。然后再走回到捧着茶杯的少女前面。她自己也坐了下来。
少女双手捧着茶杯喝茶。
"烫不烫?"
她大概喝了两口之后,说了一声"不烫"。接着再喝一口。
"你好像很渴的样子。"
女人说道。少女把茶喝掉将近一半。
少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茶,很好喝。"
少女如此说道,女人回答"谢谢"。
正当少女把茶杯放回桌上的那一瞬间。
"……咦?"
眼前的世界竟然慢慢往右倾。
随即响起身体猛烈摔在地板的声音。以及椅子倒地的声音。
原本坐着的少女整个失去平衡,跟着椅子一起往左边倒。右手把茶杯拨开,还弄湿了桌子。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从倒在地上的少女左肩滚在她的脸颊旁边。她绑起来的长发散在地板上。
"咦……咦……?"
少女抬头看着扭曲变形的原木天花板,挣扎地挤出声音。
染红的空气中,她看到女人遮住天花板的脸。静静低头看着她的女人,对着她伸出双臂。
"咦……?"
扭曲的双手往她的喉咙伸去。
"要不是因为你……"
少女清楚听到女人的声音,接着喉咙感受到她冰冷的手。
"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就不会死!"
"!
"
女人的手使劲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嘎!"
从少女的喉咙硬挤出的气息,变成简短的声音。
"要不是因为你,那孩子会平安回来,奇诺会回来的!奇诺会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
少女看不到在她正上方的女性的表情。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形体。
从窗外透进来的夕阳把整个屋子都染红了。此时一个女人正用双手掐住仰躺在地上的长发少女的脖子。
"你可知道那种痛苦?你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吗?你了解苦苦等侯的那个人的心情吗?"
'"……"
"要不是因为你!"
女人的手臂更加使劲。
少女的嘴巴叫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只见她的双手稍微往上移动又很快地放下。当她抖动的再次往上伸想抓住什么,随即又放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右手碰到某个冰冷的物体。
她的右手抓着冰冷的物体,然后紧紧握住。她把右手臂往后伸好让肩膀有办法动,再打开枪袋的扣绳,发出黑色光芒的轮盘跟在枪管的后面出现。
女人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用缓慢又清晰的语气说:
"要不是因为你,奇诺早就回来了。"
然后又重覆一次。
"要不是因为你,奇诺早就回--嘎!"
左轮手枪长长的枪管插进女人正在说话的嘴巴。透过枪管感受得到少女的手在颤抖,而且在撞到女人的牙齿时还发出卡滋卡滋的声响。
女人稍微松开掐住少女脖子的手,一度吸到些微空气的少女,一面吐气一面念念有词地说:
"现在……是我……我才是奇诺……"
卡滋卡滋的声音停止了。
"我怎能……再次……被杀……"
咚!
红色的世界里!在围满木材的客厅地板上。
压着其中一人的那个人在模糊的爆裂声发出的同时,像是遭到强烈电击般地抽动。然后闷不吭声地直往躺在地板的那个人倒下。
红色的世界里。
一个仰躺在地上却昏迷不醒的人,身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趴着死去的人,压在一个人的上面。
大量流出的血染红了其中一人的长发。
红色的世界里,地板扩散着更红的液体。
终于,就在太阳落到森林与城墙后方的同时,屋内突然急遽变暗。
"……"
'此时有双人的眼睛从玄关旁的窗户窥视这没有半个人动h匡子。
隔天早上。
奇诺随着黎明醒来。
她张开眼睛慢慢起身,原本盖着的暖和毛毯往前滑落。奇诺往身上看,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
"……"
"早安。"
突然有声音跟她说话,奇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汉密斯正用脚架撑住。
"啊,早安汉密斯。"
奇诺如此回应,然后把视线往左移。床的旁边是原木墙壁,早晨微弱的阳光从墙上面的窗户透进来。
她再把视线往右移,发现这里是个小房间,有简单的桌椅跟衣橱。桌上摆着洗干净且摺好的白衬衫、靴子、收在枪袋里的说服者,以及帽子跟防风眼镜。
衣橱里还整整齐齐地挂着黑夹克跟长裤。
"--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含糊的声音提出的疑问,此时从房间外面传来回答。
"还在国家里面,这里是我家哟!"
边说话边打开门的,是昨天迎接她的中年妇女。
"现在是你入境后的隔天早上哟!--你觉得怎么样?头是不是还昏昏沉沉的?手脚跟舌头是否还麻麻的呢?"
中年妇女用跟昨天一样的语气询问,奇诺摇摇头。
中年妇女便回答"那就好"。
"……"
奇诺坐在床上瞪大眼睛发呆好一阵子。她轻轻呼吸,慢慢地上下转动纤细的肩膀。
然后--
"那个人呢?"
奇诺简短地问道。
"葬礼跟下葬都在昨晚完成。"
中年妇女答道。然后说"我等你把衣服穿好"之后就走出房间。
奇诺下了床,看着摆在前面那些自己的衣服。夹克的衣领毫无脏污。
奇诺做跟昨天一样的打扮。她在黑夹克的腰际系上皮带,把枪袋悬挂在右腿的位置。只开了一枪的左轮手枪上,还黏着一点点干掉的黑色物体。
正当奇诺准备把头发拉出夹克外的时候。
"……"
她头一次发现那东西没了。
"我记得衣橱里都有镜子不是吗?"
汉密斯说道。奇诺慢慢往前走三步,站在镜子前面。上面映一个短发的人。
"……"
奇诺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阵子。不久,镜子里的人动着嘴巴说:
"奇诺……我是--奇诺。"
"早安,奇诺。"
正当汉密斯这么说的时候,房门打开了,昨天的老人跟中年妇女走进来。
"因为上面沾了好多血。虽然对你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请这个人把它剪掉。--不晓得你是否介意?"
奇诺的视线离开镜子,转而望着老人。然后简短地回答
"不介意"。
"是吗?那么请坐吧!"
老人说道。奇诺坐在床上,其他两人则是把房间角落的圆椅搬过来坐着。
"那么,该从哪里请你回答呢?"
老人开口说道,奇诺问:
"请问……我做的事情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在这个国家,
'正当防卫'是无罪的。不过'帮助自杀',这条罪可就不轻。惩罚就是逐出国外--这样你懂吗?"
老人试探性地询问,奇诺轻轻地点头。
"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呢?"
老人语气平和地说话,跟外头呜叫的小鸟叫声相互重叠。
"这个国家实在太多好好先生了。--有些年轻人就是讨厌这点才出外旅行。不过就算那样,也是改不了这种天性。"
"……"
"我们回归原来的话题吧!那个人其实已经独守家园等了好久。你能够了解当母亲的从早到晚一直等待儿子归来的心情吗?"
"不了解。"
奇诺立刻回答。
"没关系。"
老人点点头。然后又说:
"你就当做她知道自己不用再等下去之后,松了一口气。加上一切都真相大白,她打从心底感到安心哟。--虽说她让你吃了麻醉药,可是一旦勒住手持说服者的人的脖子,她应该非常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
"懂吗?"奇诺摇摇头说:
"不,我不懂。"
"或许吧,不过这样也好。但是惟有这件事请你务必要懂。"
"什么事?"奇诺问道,老人回答。
"'尔再也不需要为这件事哭泣了。一切都结束了!''
"至于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现在你只要回到自己的栖身之处就行。我已经跟你当初进来那道城门的卫兵报备过,你只要往一个方向直走就行了。"
奇诺推着汉密斯步出房间。她们穿过客厅,走到浅蓝色的天空下。外头淡淡飘着即将消失的晨雾。
走出外面的奇诺一度吸了长长的气。
"拿去,奇诺。"
中年妇女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递给她。
"......"
那是折叠整齐的棕色大衣,也就是奇诺带来的那件大衣。
老人说:
"那个人留下这个跟一张纸条。纸条上面说不要把这件大衣跟她葬在一起,要把它送给你。这好像是她以前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现在--它是你的了。"
奇诺不发一语地撑起汉密斯的脚架,从中年妇女的手中接受下来。
她把大衣打开之后披在身上,再把衣襟往前拉,想不到衣摆长到几乎碰到地面。
"好长哦。"
老人说道。
"是很长。"
奇诺说道。
那天卫兵目送着一大早出境的旅行者。
骑乘摩托车的旅行者身穿棕色的长大衣,还把过长的衣摆卷在两腿上。
卫兵目送驶进森林里的旅行者之后,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又走回岗哨。
晨雾散去之后,只见蓝天在绿色的森林与城墙的上方无限延伸。
作者:
sya
时间:
2008-4-15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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